王夫人见状,哭着扑了过去,将宝玉抱在怀里,丝毫不顾院子里还有旁人,不惧老爷的威严,哽咽的质问道:“老爷这是做什么?是想要了我们母子的命吗?”
贾政看清冲进来的人,还没来得及喝止,就听着这句。
哆嗦着手,指着宝玉,摇头看着王夫人怒喝道:“看看,看看,妇人之见,终究是害人害己啊!”
另一边顾有枝打听清楚之后,心中惴惴不安。
第48章
因着二老爷动了家法,全府上下都是风声鹤唳,生怕殃及了自己。
像贾琏这种平日里没少偷荤沾腥的人,更是早早的就躲开了。
别了王夫人,一路沿着东小院旁的甬道回了院子,站在西花墙外,顺势扯了一朵爬在墙上的蔷薇。
靠在墙边细想着,二爷的抄报里面怎么会夹着私货呢?
贾琏手里揉搓着那朵蔷薇花,将其碾碎,狠狠地丢在了地上,目光阴冷的看着地上的残渣,怕不是被人恶意陷害的吧。
抬眸冷笑一声,转念一想,又悠悠的晃着脑袋,哼着小曲儿,回了自己个儿的院子。
凤姐早就在屋子里好奇的紧了,偏偏又是长辈,她也不好前去探个明白。
好不容易在南窗下看着自家二爷进了门,连忙的下了榻迎了过去。
贾琏看着凤姐那猴急的样子,好笑的一把就将她拉进了屋,右手里拿出一株粉红的木芙蓉。
在她眼前左右打量了片刻,一双眼似秋波,着手戴在了凤姐的鬓边,抬着凤姐下巴仔细的端详着。
惹得凤姐既害羞又心急,这厮出了个门的功夫,被妖精附了身不成?
挥手打开了贾琏作怪的手,从他怀里转了出来,摸着鬓边的花儿,好笑的问:“你这是抽什么邪风呢?不是说宝兄弟被打了吗?”
贾琏不慌不忙的坐在榻上,理了理衣摆,将其放好,这才回道:“他挨不挨打的,又不是我们说了算,自然有的是人着急,咱们着急忙慌的赶上去干嘛。”
说罢,接过平儿递过来的茶水,抿了一口。
瞥了一眼干生气的凤姐,佯装不理,拿起炕桌上的团扇,握着扇柄,在手里转了一圈,懒洋洋的扇起了风来。
凤姐一瞧他那死样子,大致也能猜的出来,事儿虽然跟宝玉有关,但出事的确不是宝玉。
但是耐不住心中的好奇,眼瞧着老太太都还没出动呢,她也只能待在自个儿屋子里闷着。
到贾琏对面坐着,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扇子,没好气的问:“做什么神秘呢?赶紧的说来听听,究竟是怎么回事?”
贾琏靠在枕上,掀开眼皮看了一眼对面赤急白脸的人,转眸瞧了一眼门帘外,见没有旁人这才说道:“说来也是奇怪,你猜怎么的,二爷平日阅览的抄报里面居然夹着私货,听里面写了一些淫词艳曲。”
凤姐一听,扇扇子的手也顿住了,皱眉问道:“跟宝兄弟有关?”
“八九不离十,挨打的就是他院里的茗烟,听说没少私自带人外出,我出来的时候,看着二爷从宝玉院子里搜了不少禁书出来。”
凤姐听着甚是奇怪,就为了这事动了家法?怎么说也不至于吧。
扫了一眼对面喝茶的人,心中暗笑,她且等着。
不一会儿外出打探的婆子回来了,平儿将人带进了屋子里。
“给二爷、二奶奶请安了。”婆子进了屋,一眼就瞧见了屋里的主子,连忙拜了拜。
贾琏一看进来了人,抬眸看向对面引人进来的平儿,只见她装作没看见似得,扭头看向一旁。
“行了行了,说说怎么回事。”凤姐见人进了屋,坐直了身子询问道。
那婆子一听,就拍手惊呼了起来:“哎哟喂,二奶奶,幸亏您没瞧见,您若是去了,小的都怕那血气冲撞了您呢,那阵仗,可见二老爷是真的动了怒,宝二爷跟前那人啊,只见是出气多、进气少,也不知活不活的成呢,那二太太....”
“停停停,唱戏呢搁这儿,谁听你说这些。”凤姐听了开头就连忙打断,车轱辘话一大堆,没一句是紧要的。
贾琏在一旁听的直乐呵,忍不住摇头。
“说重点!”伸手指了指,凤姐抬眉说道。
“听说...”
“嗯?”
那婆子咽了咽口水,满脑子组织着语言,重点能是啥?不就是宝二爷身边的小厮差点被打断了气,二太太对质二老爷,还能有啥?
偷摸的瞅了一眼旁边的平儿,见她伸手对自己比划了一下,这才明白。
扭头看向二奶奶直言:“说是宝二爷好男风。”
“什么?”凤姐一听,惊掉了手里的扇子,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看她那样子不似作假,眼珠子一转,看向窗外。
难怪都这会子了老太太那边都没有动静,平日里莫说磕了碰了,但凡声音大点,老太太都得心疼半日。
好男风?宝兄弟院里清一溜的女孩子,平日里只见他姐姐妹妹叫的嘴甜,怎么也好不到男风那里去吧?
这话该怎么说来着?
转眸看向对面故作忙碌的人,一会儿倒水、一会儿喝茶的,忙得不行,凤姐还能不知道他肚子里那几根蛔虫?
挥手打发了人出去,揪着鬓边那朵芙蓉花就朝贾琏怀里丢了过去。
“好哇,我说你今儿个出个门,回来怎么跟转了性子似得,还那朵破花来哄着我,原来搁这儿等着我呢,不愧是一窝子里出来的东西,你也跟我说说,你又藏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贾琏忙不迭的拿起怀里的花,解释道:“怎么说到我头上了?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不过是瞧着这花好看,跟你今日这身衣服配极了,这才摘了回来。”
凤姐一听冷眼瞧着,探过身子,拿过那朵烂尾巴花,狠狠地踩在地上:“你但凡给我个金的、银的,我还能卖几个钱,哄骗人的东西,也配拿到姑奶奶面前。”
一瞧这气势,贾琏不耐受着气。
“跟你说不清了。”说完贾琏就起身,甩了甩衣袖,走到帘子前,打帘回望凤姐说道,“好心当作驴肝肺。”
说完就转身出了屋子。
这话可将凤姐气得不轻,麻溜的下了榻,追了出去喊道:“你好心?你也就是没被我逮到,才敢这么轻狂,我还不知道你的斤两?你可得给我小心了,要是敢霍霍到我眼前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丢了帘子就回到榻上躺着,越想越不对劲,招来平儿,低声说道:“你去瞅瞅,老太太那里是什么意思。”
平儿颔首,转身出了里屋,在堂屋的桌子上抓了一把瓜子用帕子包了起来,打着扇子就出了门。
黛玉院子里,顾有枝一听宝玉被收拾了,刚开始还心里美呢。
后头想着不对劲,闹得那么大,二老爷都亲自动手了,若是真跟顾阳粘上关系,没被查出来也就罢了,若是查了出来可不得了。
整的她一时间坐立不安,这关头,她也不好才进府就又说出府的事儿,岂不是惹人怀疑吗?
瞧着雪雁又悄摸的从外面回来,顾有枝连忙拉开厢房的门,将人叫了进来。
“可打探了什么?”
雪雁跑到桌子上泡了杯水,着急忙慌的解了渴,这才拿起手帕扇了扇风,对着顾妈妈耳语道:“听说是宝二爷跟前的茗烟被打了,二爷没事。”
一听宝玉没事儿,顾有枝这才心里稳了稳,只要宝玉没被怎么样,那就说明事情还不算大。
“那茗烟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被二老爷动了家法?”
雪雁一听脸就红了,手里捏着帕子,支支吾吾的说:“说是...说是茗烟跟宝二爷...嗯,那个啥了。”
“啥?”一句话把顾有枝整蒙了,那个啥是啥。
伸手将背过身的雪雁拽了回来,奇怪的问:“说些什么呢,什么啥了?”
雪雁眼睛胡乱的瞟着,就是不敢看顾妈妈,畏缩道:“我也不懂,也是听旁人说的,后花园假山里面偷摸聚了一堆的人,反正大家都是那么传的,越说越邪乎,我就赶紧跑了回来。”
说着还拿手指了一下后花园的位置,无辜的看着顾妈妈,她是真不知道啊。
顾有枝只好作罢,再三提醒道:“不要在姑娘跟前儿瞎说话,问什么就说不知道,出去吧。”
想了想,顾有枝出了门,才过了东西穿堂,就在夹道看见了前面刚刚出门的平儿。
两人相视一眼,心照不宣的捂了捂嘴,瞥了一眼老太太的院子,脚步轻快的走远了。
平儿见差不多了,这才拉着顾妈妈躲在廊下,左右看了一眼问道:“顾妈妈也是为了那事?”
“这会子还能有啥事?瞎凑热闹呗。”
要莫说人多的地方是非多呢,荣国府那么大的地界,养了几百号人,最不缺的就是口舌。
抓了一把瓜子递给顾妈妈,两人也不耐烦走远了,反正过不了多久该知道的都会知道,找了个清凉点的角落坐了起来。
“老太太那边怎么说?”
顾有枝磕了一把瓜子,擦了擦嘴说道:“我出来的时候,还没有动静呢,要说还是老太太沉得住气,瞧瞧咱们这些人。”
说完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家奶奶也好奇的紧,虽然是自家兄弟,到底是隔了一房,既不好不理,又不好随意出来打听,怕人说闲话,这才叫我出来遛遛弯看看。”
顾有枝听完应和的点了点头,赞同的说道:“正是这个理儿,这下就看老太太什么时候出面保人了。”
说完就看了看天色,只见已然渐渐落日。
再说回顾阳,若是将这帽子扣在他头上的话,他可真是冤枉大了。
因为这会子他还被沈大人安排的人,压着在聚贤楼学做烤鸭呢!
他招谁惹谁了!
要说他这辈子做过最错的事,就是嘴贱说错话!
第49章
顾阳一整天都待在后厨房与鸭子为伍,他这一天起码吹了上百子鸭子。
这会儿别说让他去搞事情什么的了,就是让他多说一句话,一开口,腮帮子都疼的厉害。
好不容易熬到换班,顾阳生无可恋的从后厨走了出来,扯掉身上的围腰。
靠坐在聚贤楼后门的门槛上,看着后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羡慕。
揉了揉自己的腮帮子,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蜜水解馋。
过了没一会儿,街道的口子上,一个穿着破烂的乞丐走了过来。
瞟了一眼人,将手里的破碗丢在地上,扔了两个铜板进去,卷起屁股上的衣服,就靠墙坐在了顾阳的对面。
见那人半天不开口说话,小乞丐撩开眼前遮挡的头发,探头朝顾阳看了一眼。
“诶,你一大早说的事,我帮你查清楚了哈,说吧给多少钱。”只见那乞丐拿着根棍儿敲了敲面前的破碗,朝着顾阳抬了抬下巴,等待着他的下文。
可怜顾阳张了张嘴,硬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泄气的摇了摇头。
小乞丐见状,以为这人故意整他呢,惊讶的问道:“你不要了?我可是费了老大的劲儿才打听的。”
顾阳指了指自己的嘴,急的他恨不得浑身上下长十张嘴,来告诉他,他要,但是他开不了口,嗓子直冒烟。
拿脑袋砰砰的撞着门框,无语吟噎。
“嘿,我说你,咱们就算再怎么老熟人,可也得诚信交易,你可别想白嫖我的,为了给你打探那个贾宝玉的私交,你知道我钻了多少狗洞吗?真没意思。”指责完顾阳,小乞丐抱着碗起身,拍了拍屁股,嫌弃的翻了个白眼。
“这次就算了,下次再想我帮忙,加价!”
说完杵着棍子就转身,朝聚贤楼后街走去,沿着河边汇入了人群。
空留顾阳在一旁,朝着他走了两步,伸手往前够了够,啊啊的张着嘴,口水留了一地。
“阳子,干嘛呢。”一小二从门内跑了过来,拍着顾阳的肩膀,就将他推回了后院,“默大爷找你半天了,喊你吹鸭子呢。”
又吹鸭子,顾阳无力的软了软身子,幸亏被那小二给接住了。
他现在一听鸭子就想吐,他觉得自己已经满嘴屎味儿了。
扒拉着小二的衣服,他干不动了,他想回家给姑娘看铺子去。
他当初怎么就想不通,非得来外面闯一闯呢,这下好了,啥都没捞着,以后天天还得伺候那些鸭子去了。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费心打探来的消息,还没拿到手里,就早已被人送到了贾政的手上。
贾政站在梦坡斋的台阶上,看着被夫人护崽似得护在怀里的人。
忍不住摇头叹息,他以往只当他不爱念书,也没指望着他考取功名。
哪成想,原来不是不爱念书,是只爱看那些淫词艳曲,败坏家风的玩意儿。
指着院子里的仆人,厉声说道:“去,将这些脏东西都给我烧了,一个不留。”
躲在太太怀里的宝玉,听着这话,下意识的挣扎了一下,被王夫人给狠狠按住。
这一举动算是惹怒了贾政,气得他勃然大怒,喊住了欲将书本搬出去的仆人,气结的说道:“不用去旁的地方烧,就给我在这儿烧,在他的眼前烧!我要让他知道,我贾政的儿子,做不了功成名就的人,也决不能成为一个骄奢淫逸之徒!”
一旁围观的幕僚见此均是纷纷点头,这一下极大的满足了贾政内心的虚荣。
冷眼瞧着下面抱做一团的母子,挥袖转身进了屋内,任他们如何哭诉,不再搭理。
宝玉见父亲走了,悄悄探出了头,偏头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茗烟,眼泪再也止不住的流。
哀求的拉着太太的衣服:“太太,救救茗烟吧,跟他没关系。”
王夫人见状,真是有苦难言,她身为发妻,居然被自己的丈夫当众下脸,而自己的儿子,居然还在担心一个下人,看着眼前这张相似的脸,若不是自己肚子里掉下来的肉,她打死的心都有了。
这下子叫她如何在府内自处。
王夫人紧紧的攥着宝玉的衣服,一把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也不看那将死之人。
拉着他就踉跄的往后院走去。
一路到了老太太的院子外,看着紧闭的院门,王夫人哭倒在了门边。
不一会儿,鸳鸯从里面将门打开,王夫人推开人叫哭着跑了进去,见贾母端坐在堂前,哭着扑在了地上:“老太太,怎么办啊老太太。”
宝玉跟在后面,局促的站在一旁,见太太跪在了地上,自己也急忙跪在太太身边。
贾母见此,早已哭红的双眼,又泛起了泪光。
手里攥着帕子,捶着胸口,看着宝玉那懵懂的样子,哭的不能自己:“你这个冤家啊,你干脆将我的命拿去好了,又何苦来作践我。”
一屋子的老老小小,哭的此起彼伏。
王夫人跪在地上,悄悄伸手掐了一把宝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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