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顾有枝抬头仔细看了看挑着担子走远的人,沉默的点了点头。
顾有枝久未在庄子上行走肯定不知,他们那几人就是借贾蔷之手,教训过宝玉的泼皮。
“你顾阳哥哥上一次回庄子是什么时候?”
“前天啊,跟林大爹说了几句话就跑了,我还想让他带我去城里玩呢,都没来得及说。”小豆子踢着脚边的泥块,蹦Q的朝前走。
一路想着王家和宝玉的事情,走马观花的逛了大半,见日头也渐渐高了起来,顾有枝便唤着小豆子回了去。
下午回荣国府的时候,留了封信给顾阳,让顾富贵送了她之后,将信转交给顾阳。
那头顾阳正在聚贤楼混的风生水起,那小子嘴又甜,人又机灵,一溜哥哥姐姐的喊着,把人哄得服服帖帖的,没多久的功夫就从后厨房的杂役升成了跑堂。
这不刚给三楼雅间里送了菜,前脚刚踏出门,把门给合上,正准备下楼呢,后脚就被人给攥住了后脖领的衣服,给提溜了起来。
“我就说怎么那么眼熟,瞅你半天了,你小子怎么跑到聚贤楼当差了?”只见那人一把将顾阳从楼梯口给提了起来,上下打量了一番他那跑堂的装扮,一脸不可置信的问。
顾阳被人给揪住了后脖子,慌得不行,费力的歪着脖子朝后看,想知道是谁那么不知好歹。
结果回头一看就萎了,天杀的,居然是苏宛华的同胞哥哥苏允禾!
他前段时间才去苏府给带过信的,这人不是御医吗?不在宫里当差,怎么没事跑聚贤楼吃什么鸭子?
“额...我这...我...”顾阳急的脑袋直冒汗,看着手里的托盘,口不择言的说了一句,“我家姑娘想吃聚贤楼的鸭子,我来偷师的。”
话音落地,身后就齐刷刷的笑了起来。
“沈兄,看来聚贤楼的东西果然名不虚传啊,这还专门有人来偷师了。”只见一个穿着淡蓝色衣服的男子,唰的一下合上扇子,拍了拍身旁的人,“你可得小心了,当心赶明儿就开在你这对面,跟你打擂台。”
苏允禾摇头,无奈的将手里的人放了下来,对着穿着淡蓝色衣服的男子,抱拳解释道:“殿下莫要打趣了,这位是家中小妹的奶哥哥,一时玩闹罢了。”
“沈兄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说着继而跟对面的沈云归,无奈的笑了笑。
沈云归看了看那个恨不得将托盘扣在脸上的人,又转眸看着替他解释的苏允禾,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无碍,若是下次令妹想吃了,只管跟掌柜的说,沈某定会送去府上。”
听的苏允禾汗颜,悄摸的摆了摆手,让人赶紧撤。
顾阳早在看到他娘那五十两银子的时候,就恨不得打个地洞钻进去了,这事怎么就这么巧了,聚贤楼居然是沈家的?
慌不迭的跑下楼,末了末站在楼道口,探头朝上看了一眼,见那几人进了雅间,用手锤了锤自己的头,丧气的自言自语:“搞砸了,要是被他娘知道了,肯定骂死他的心都有了。”
“嘿,阳子,干啥发呆呢。”一个跑堂端着托盘跑了过去,瞧着顾阳在楼道发呆,又跑了回去,“后厨都快忙疯了,还不快去上菜。”
顾阳听着直摇头,还上菜呢,他怕是都会被解雇了,真是半道蹦殂啊,看了眼手里的托盘,认命的跑去后厨继续上菜。
好不容易忙完一天,顾阳收拾了正准备回家呢,就被掌柜的给叫住了。
他心想,来了来了,果然还是来了,解雇虽迟但到!
恹恹儿的转身,正准备洗耳恭听呢,就看见掌柜的提了个食盒递到他眼前,一下子就给顾阳整懵了。
“你这小子,拿着吧。”掌柜的瞧他那样,好笑的说,“这是大少爷吩咐的,让你带给你家姑娘,说是若是以后你家姑娘还需要,直接让人来店里取。”
顾阳就直接接过食盒,一脸撞鬼了的表情离开了聚贤楼,看着手里的食盒,无语望天,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他这次绝对会被他娘吊起来打的,他算是把姑娘的名声给毁了,怎么就说成了姑娘喜欢吃鸭子呢?说他自己喜欢吃不就行了?哎哟,他这脑子,笨死算了。
闷头一路就回了自家院子,进了屋,泄气的将手里的食盒放在桌上,无力的回了自己个儿的房里,倒头就睡。
整的在院子里洗脚的顾富贵一愣一愣的,这小子平日里不是使不完的牛劲儿吗?这才出去打几天工呢,就焉儿了?
摇了摇头,进了屋子,看着桌上的食盒打开一瞧,居然是只烤鸭,味儿还挺新鲜的,这可把顾富贵给乐坏了,虽然晚是晚了点,但好歹自家儿子挣了钱,还晓得孝敬一下老子。
意思意思也得吃两口,于是坐下来将东西拿了出来,大晚上的也不裹面皮了,直接吃了两口肉,还别说,聚贤楼的东西味儿就是不错。
顾阳倒在床上,越想越不对劲,他不能要这鸭子,他得还回去!那沈大人又不认识他家姑娘,凭什么给姑娘送东西!想着就起身。
一进屋就看见他老子已经吃起来了!
“嗯,味儿不错,你赶紧来吃两口,留着明儿吃就不新鲜了。”
顾阳坐上桌,看着被他爹塞进手里的筷子,欲哭无泪啊!他的鸭子...没了。
“对了,你娘给你留了封信,我放你屋里了,别忘了看。”顾富贵吃了两口意思了一下,擦了擦嘴,就洗漱去了。
晚上吃太油了,睡不好觉。
顾阳挠了挠头,啪的一下将筷子扔桌上:“算了,死就死吧,大不了求着姑娘在娘面前说几句好话。”
起身回屋,看他娘留给他的信了。
展信借着油灯反反复复看了半天,气得他火冒三丈,啪的一下把信拍在桌子上。
揉了揉,将信烧了。
看着烛火握了握拳头,正愁没地儿发泄呢,撞枪口上来了。
第47章
踏着月色,顾有枝回了荣国府,第一件事儿就是去了老太太院里,进院问了问门口的丫头,得知里面都散了,这才拜托人去叫了鸳鸯。
不一会儿就见鸳鸯打帘从里面出来,见着顾妈妈走了过来,心想顾妈妈不是昨儿个回家去了吗?怎么大半夜来了这边,疑惑的看了看,小声问道:“顾妈妈这会子过来可是有事?”
“是呢,也不知老太太就寝了没有,若是没有,麻烦你替我给老太太说一声,府外递来一份信,烦请老太太亲启。”
鸳鸯听此甚是不明,见顾妈妈言情不似作假,于是回道:“那劳烦顾妈妈稍等片刻,老太太这会子正准备休息呢,我这就进去问问。”
看着鸳鸯进了去,顾有枝理了理衣服,见没有不妥帖的地方,就在走廊一侧耐心的等待着。
不消片刻就见鸳鸯快步走了出来,瞧着在一旁的顾妈妈,连忙走了过去,挥手遣散了院子里的丫头婆子,独自领着顾妈妈进了屋。
顾有枝随着鸳鸯进了里间,就瞧见老太太已经换了寝衣,应是听闻她在外面候着,这才一披件衣服坐在旁边的榻上。
顾有枝连忙跪拜了下去,:“请老太太安,真是该死,这会儿子还来打扰老太太的清净。”
“不碍事,年龄大了也睡不着,左右不过是丫头们怕我白日里废了神,躺着罢了。”贾母靠在引枕上,慈眉善目的说着,招手让鸳鸯将人扶了起来。
顾有枝起身,连忙从怀里将林管事交代的那封信件递给了鸳鸯,让她交给老太太,看着老太太,又看了看鸳鸯,顾有枝迟疑着不知如何开口。
好在贾母理解她的难处,不甚在意的说:“鸳鸯这丫头打小跟在我身边了,跟我的左右手似得,没什么不能说的,你也不要为难。”
顾有枝这才笑了起来,对着鸳鸯歉意的点了点头,对着老太太谈笑自如的说道:“要么说老太太英明呢,还是老太太心里透亮,这封信是姑娘在府外的管事托我带进来的,细的也没说,只说老太太自个儿心里有数,让我带到就行。”
“嗯,这我知道。”说着贾母叫鸳鸯掌灯,对着火漆之处看了看,亲自拆了那信件。
只见里面分别有两张信函,贾母一一拿起来看了一眼,将一张印有红印的单独扣放在了一旁,拿起另一张,对着鸳鸯挥了挥手,让她站至一旁。
自己虚眯着眼,凑到火烛前费力的看着,就见贾母来回看了两三遍,竟然开怀的笑了起来。
顾有枝悄摸的抬眸,和鸳鸯对视了一眼,均是满心疑惑。
贾母将信看的差不多了,又拿起那封带有红印的信反复在手里摩擦,不知为何,竟也感慨的掉起了眼泪。
双眼含泪,自顾自的摇了摇头,嘴里似是说了些什么,也没叫两人听见,仔细的将信收好,叫鸳鸯将她屋里那匣子取了出来。
顾有枝就见,贾母竟然从她的里衣里掏出一把精致的钥匙,把那匣子给打了开来,亲自将那封信放了进去,又锁了起来,将钥匙贴身收好。
这才对着顾有枝说道:“是好事,只是现在这日子还久,也不好宣扬,你且回去告诉管事的,让他按照你们老爷生前的意思照办进行,今儿也晚了,你也下去休息吧。”
就这样,顾有枝一头雾水的回了自己房间,完全不知那两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怎么还跟林老爷有关系了。
顾有枝怎么都百思不得其解,模模糊糊的睡了一夜。
次日下午正跟着春心在屋子里整理揽月带回来的账簿呢,就听见雪雁惊咋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进来。
“哎哟喂,不好了!”
吓得顾有枝手抖,差点将手里的账簿给撕碎了。
春心气的深吸一口气,又来?将手里的笔放好,起身,一把拉开厢房的门,看了一眼静悄悄的上房。
这才气急败坏的朝院中央汇集的人走了过去,揪着雪雁的耳朵压低了声音,就是说:“一天天的,没个正形,我看你是要反了天了,谁准你在院子里大呼小叫的?”
疼的雪雁拔高了身体,使劲的往春心手边凑,红着眼求饶:“哎哟哎哟,好姐姐,我错了,我这次真的知道错了。”
瞧着王嬷嬷从上房黑着脸出来,春心这才把人给放了,悄悄的用手肘撞了一下埋头喊冤的人,让她注意点。
雪雁就王嬷嬷不做声的瞅了她一眼,心虚的要命。
“你这又是哪儿不好了?”顾有枝叹气的从厢房里走了出来,瞧着聚在院子里的人,摇了摇头,对着雪雁问。
雪雁压低着身子,躲在春心身后嘟囔了一句:“宝二爷被打了。”
又被打了?思前想后一番,顾有枝有些心虚的理了理衣服上的带子,这顾阳一天天干嘛呢,昨儿个才给的信,今儿就把人打了?
正准备沉默的转身进了屋,就听见雪雁后面说了一句。
“听说在内书房被二老爷打了。”
顾有枝猛地回身,疑惑的问道:“被二老爷打的?”
“对呀。”雪雁听着声,转身回头看向顾妈妈,手舞足蹈的说,“我刚刚去给琏二奶奶送东西,就听着外面有人喊琏二爷赶紧去内书房,说是宝二爷被打了。”
说着雪雁就起劲了,忍不住笑了起来,想着两位嬷嬷在,又收敛了笑意:“听说被二老爷按在院子里,打了屁股。”
“这是为何?”
要知道贾政这人虽然迂腐,嘴上说着宝玉种种不是,但也不至于真的打人吧?
王夫人本就因为宝黛之事头疼不已,这一下子又听说老爷在前院动了怒,更是心急,一下子起猛了,差点晕倒在地上。
踉跄的扶在门框上,招来金钏,在她的搀扶下这才连忙朝内书房走去,想到里面还有外男,到了梦坡斋外的角门前迟迟不好进去。
听着里面传来的哀嚎声,王夫人在门外急的不行。
恰巧看着贾琏从远处走来,王夫人急忙迎了上去:“琏儿,你快去瞧瞧,可莫叫你二爷将人打坏了。”
“太太莫急,我先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说完贾琏就进了梦坡斋。
一进去才发现,院子里里三层外三层的站满了人,二爷站在台阶上,怒气冲冲的指着下面的喝到:“就是你们这些作死的玩意儿,带坏了主子,给我打,打不死就给我发卖了出去。”
贾琏仔细一瞧,这才发现,挨打的不是宝玉,是宝玉身边的小厮茗烟,只见他被两个粗仆压在长凳上,身后一人拿着宽大的板子,狠狠地打着。
宝玉跪在一旁,嗦嗦的不敢说话。
扫了一圈发现薛蟠那厮居然也在一旁,挪动的走了过去,抬眸瞅了一眼台阶上的人。
悄摸的问:“这是怎么了?发那么大的怒。”
薛蟠听着摸了摸鼻子,甚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拉着人走到一旁的廊下,四处看了一眼,见没有旁人这才说道:“今日姨夫上朝回府的时候,轿子里被人塞了一张图纸,里面赫然描述这宝兄弟的私密之事。”
“嗯?”贾琏不解,转头看向院子里那动静。
薛蟠看他不明,凑到耳边说了几个字。
瞬间贾琏亦是尴尬的紧,原来那荒唐事,摸了摸额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防止引火烧身,贾琏转身就离开了梦坡斋。
一出角门就被太太给截住了,拉着他慌忙的问:“可瞧见了?宝玉那孩子没怎么样吧?”
说完就捂嘴哭了起来,生怕听见什么不好的消息。
贾琏连忙宽慰道:“太太莫急,宝兄弟没事,挨打的他身边的小厮。”
王夫人一听,满是不信,红着眼盯着贾琏,皱眉问道:“可是真的?你可莫要诓骗了我。”
“自然是真的。”
“那为何会传的如此厉害?宝玉身旁的人挨打,关他什么事。”
“这……”这下子弄的贾琏也不好回答,总不好说,二爷疑心宝玉有断袖之癖吧?
想了想自己,贾琏望天装作不知,拱手佯装有事的样子,侧身跑开了。
瞧着躲远人,王夫人气的不行,这一句有用的都没有说来。
听着院子里传来的声音,暗自跺脚。
撇着身旁的金钏,王夫人暗了暗眸色,朝梦坡斋门口推了她一把,冷声道:“进去瞧瞧什么情况?”
金钏害怕的缩肩,老爷一直不让内院的丫头婆子进他的书房,说是靡乱之气,莫要去污了那圣人之姿。
金钏咬牙,瞄了一眼太太的脸色,战战兢兢的低眸进了院子。
一入院子就隐约闻到了丝丝血腥之气。
定眼望去,就见人缝之中,那地砖上好似流了一地血污。
金钏瞬间惊恐的睁大了双眼,颤抖着转身跑了出去。
一出去就跪倒在了太太脚下,泪声俱下的说:“太太饶了我吧。”
说完手指哆嗦的指着门内:“死人了,里面死人了。”
王夫人大惊,推开金钏就冲了进去。
扒开人群,没有瞧见茗烟已经一身血污的倒在了地上,只见着一旁的宝玉好似吓傻了一般,惨白着脸,嘴里不停的求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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