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京城。
林浅成名之后,林家几个濒临倒闭的企业沾了光逐渐被盘活。全家上下都很高兴,这是她有记忆至今,父母对她最好的时期。他们会把给弟弟的关注度和疼爱,分那么一点点到她身上。
午后。
林浅结束京城大学的课程,收拾好东西便回了林宅。她下了车,余光瞥向停靠林荫道上那辆暗坞色的Cullinan。爸妈昨晚给她打电话,让她今天抽空回家。说林氏企业接了个大单,贵客来家中拜访,让她回来见一见,以示他们的尊重。
林浅进了院子。
在屋内玄关处换了鞋。
听见大厅那边传来的交谈声,她走至大厅门口,见一个年过四十的中年男人坐在客椅上。对方长了张典型的国字脸,瞧着温和友善。这人林浅在国内各大财经新闻上见过,南氏集团的负责人南正荣。
林浅礼貌问候:“南总。”
阳台玻璃窗外的男人身影令林浅视线停驻,她抬眸望了过去,仔细看了数眼。有些人光是背影都比旁人出色,宽肩窄腰,笔直的双腿。
正看着他,那人便拉开了玻璃门进了屋。
晚秋的阳光落在他身上,隔着金丝框眼镜的镜片,林浅跌入他深邃如墨的眼眸。他长得很好看,五官立体分明,就是面部轮廓太清晰,清晰得有了些许冷意,斯文冷漠,矜贵疏离。可是,他看她的时候,眼神却那么温柔。
“我来介绍一下。”南正荣起身,道:“这是我们公司的财经顾问,也是南氏集团新聘请的副总,姓傅,傅聿川。聿川,这位是林家的小姐林浅。”
林浅脑海里忽地闪过一个短促的片段。
有两个声音。
“猜猜我是谁?”
“你是林浅。”
“我也是大川的老婆。”
第211章 浅川番外001
五月上旬的榕城海棠花陆续盛开。
京城大学金融院组织外出见习活动,结束完学院统一布置的采风任务,途经明月街道,林浅下了车,沿着游客众多的观光步行道往前走。
天空被花朵映衬成粉白色。
阳光穿过葱绿的枝丫,斑驳地落在少女身上。
林浅选个人稍微少点的地方,走到树下,拿出手机将海棠装入相机里的同时,某道身影也入了她的镜。快门键已经按下,她看了好几眼照片里的男人,确定是前几日到林宅的那位,而后才收起手机,抬头往他所在的方向看。
隔空对视数秒钟。
他好像站在那有一会儿了,也可以说他很早就看见了她且一直在看她。所以才会在她抬眸的那刻,精确无误地对上他如墨的眼眸。
林浅对他的第一印象不算很好。
冰冷的外表。
过度警惕的内心。
很像原始荒野里孤僻的凶兽,有着伪装的保护色,在人窥探不见的地方,他的爪牙尖锐,嗜血的狠厉与他骨子里的薄凉令他再怎么佯装斯文,也会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距离感。这样的人很危险,攻击性强,至少在林浅十四年人生里,没遇到过比他复杂的人。
复杂的点就在于:
她看得出他的伪装与冷漠,缜密的内心和危险性。可是,她又能看见他眼睛里的温柔。就好像,他是特意打扮了一下自己,从阴影的黑暗里走出来,染上柔和阳光的色彩,染足了,才走到她面前。
出神的片刻时间,林浅被光影遮盖。她下意识抬头,这才发现他走到了她身前。午后的日光落在他身上,他的影子完全将她笼罩。她仰头的那瞬间,近距离迎上他的视线,从他的眼睛里,林浅看见了自己的模样。
那一刻。
她恍惚中又听见了一对男女的声音,男人对女人说:“人会遗忘自己说过的话,但听你说话的人不会。”因为他把你装入眼中,放进了心里。
……
傅聿川和林浅并排行走在明月街道,走在海棠树下。
他站在右侧。
刚好挡了照射过来的烈日。
两人并不太熟,客套问候了两句就没了下文。走了一段距离,傅聿川才找到话题:“你很喜欢海棠花吗?”
林浅:“长得漂亮的花我都会看几眼。”
傅聿川:“你最喜欢玫瑰。”
听到这句话,林浅抬眸瞥了他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是第二次见面,却觉得认识好久了。明明察觉到他这个人绝非善类,却觉得他并不会薄待她。
很奇怪。
形容不上来的感觉。
在明月街道的尽头告别,林浅拦了一辆出租车,车子徐徐走远,她转头看车外的后视镜,见他还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开。
林浅深吸了口气。
耷了脑袋。
上周在林宅第一次见面,事后她夜里就常做梦,梦到他的背影。林浅注视着手机相册里半小时前拍摄的那张图片,画面里的他在海棠树下,周围满是粉白的花朵。
学院微信群里发来讯息。
老师发来了地址。
让所有外出自由活动的学生在下午四点半之前赶到“美孚洋行”旧址,说是临时增加的课程,请了教授实授课。
林浅按照群里发布的地址前往榕城西郊。
她下了车。
付了款。
一边看高德地图的步行导航,一边往安静的小巷走过去。走到第二条巷子,前后左右看不见学院任何一个同学的时候,林浅知道“缺德”地图把她带偏了。
几米外是个水库。
应该是有人先前走了这条路,淌过水库抵达“美孚洋行”旧址,高德地图就自动把这条路标注成“能通行”道路。
林浅重新导航,掉了头准备折返。没走几步,视线里便出现两名戴着黑色头套和口罩的男人,一高一矮,一大一小。
林浅是在前往医院的救护车上报的警。
半小时后。
病房。
两名民警在房外等,等医生给傅聿川清理伤口上好了药才推门进去。他们简单做了口供,作为当事人的林浅与傅聿川先后复述了当时的情况。
林浅送警察下楼。
返回病房时,屋子里多了一个男人。对方做了自我介绍,姓宋,名衍之,是傅聿川多年的挚友。听闻好友受伤的消息,匆忙赶过来看情况。
林浅点头,随后跟着护士小姐出门取药了。等房门关上,宋衍之才大步走到床边,先是上下看了傅聿川几眼,挠头:“报一丝,第一次干这种事儿,没掌握好力度,打重了。”
傅聿川没说话。
宋衍之盯着他冷漠的侧脸半晌,凑近几分,小声说:“阿寒那小子藏不住秘密,我就让他待家里没过来,免得被林浅看出端倪。”
“上周通过南总的关系去林宅见到林浅,之后就一直没找到机会见她。我还以为你想出什么办法,没想到是这么个主意。”
这不像傅聿川。
这完全不是他印象里的傅某川的行事风格。
“跟她学的。”傅聿川说。
“她?”宋衍之反问。
就是跟她学的。
伦敦的那个雷雨夜晚,她被三个歹徒追击,跑进他视线里,撞进他怀里。傅聿川早就知道那三个人是伦敦大学表演系的大学生,是她低价雇佣来的。
他不过是依葫芦画瓢。
找了宋衍之和傅寒佯装歹徒,又聘请了两名京城大学表演系的学生来医院录口供。事实证明,这个瓢画得挺不错,很有效果。
当天晚上,傅聿川就顺利加到了林浅的微信。她说他为了救她受了伤,照顾他痊愈是她的责任也是该尽的义务,她夜里不在医院,若他有什么事随时联系她,她随叫随到。
林浅把自己的手机号也给了他。
男人靠坐在床头,在拨号键输入十一位数号码,存入联系人。在林浅的注视下,他给她打上了备注,两个字:“老婆。”
第212章 浅川番外002
傅聿川被歹徒击中了后背。
倒地之时的撞击令他产生了轻微的脑震荡,简而言之就是他脑子有点不正常,这样想着,林浅便没对他给她备注的“老婆”一词有异议,他是病人,让让他应该的。
林浅在医院照顾傅聿川的第一天,负责任地陪同他做检查,拍ct照,三餐也同他一起在病房里吃。原本傍晚打算离开,他肩胛处的伤口忽然开始发痛,她就留在医院没走了。
林浅在医院照顾傅聿川的第二天,她陪他下楼晒太阳。两人在公园里看一群小朋友放风筝,看了大半个小时。在她看入神的时候,傅聿川不知从哪弄来一只风筝,说她喜欢也可以试着放一下。林浅盯着那只风筝好几秒钟,摇了摇头拒绝了,从小接受严格规矩训练的她,并不被允许玩这些东西。离开公园时,她再次看了眼遗留在长椅边的风筝。
林浅在医院照顾傅聿川的第三天,她见到了一个新面孔。少年自称是傅聿川的弟弟,名叫傅寒。当时她进门,屋子里好几名医护人员在给傅聿川做检查,傅寒站在床边,一副看谁都不爽的刺头儿样,野性难驯的性格,林浅本以为他会很难相处,想着要不要先友好打个招呼,少年见了她,箭步冲了过来,像只顺了毛的小狼崽,屁颠跟在她身后,别提多乖了。
傅聿川是一周后出的院。
林浅结束完早课,第一时间往医院去。市中心今天大堵车,平时30分钟的车程今日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她抱着水仙百合去病房,推开门,见屋子里的哥俩。傅聿川坐在沙发上,还穿着蓝白色的病服。
昨天和医生们确定好了,是十点半办理出院手续出院。
现在都快十二点了。
林浅放下花,恰逢这时宋衍之进门,男人一边走一边说:“幸好推迟了两个小时出院,不然也要堵在路上了。哎,林浅你来了?”
林浅点头:“嗯。”
坐在沙发上的傅聿川面色平平,剥完手上的奶油坚果,他起了身,往里头卧室走的时候,特意绕过茶几,走到林浅身旁,将剥好装在白盘里的果仁无声地放进林浅手里,“等我十分钟,我去换衣服。”
他去了卧室。
背影消失在视线里。
林浅垂眸,看了眼手里的果仁。她来医院探望他的第四天,学院刚好下发了提交学年论文的通知,那几天夜里她就在病房的客厅修改论文。改着改着就有点饿,她吃了几颗原味腰果,又剥了些纸皮松子吃。
那晚之后,连着两天的夜里,客厅茶几上都会放着一盘剥好的坚果果仁。她最初以为是护工小姐送来的,昨日与傅寒下楼买午餐,从傅寒那得知,原来是傅聿川亲手剥的。他见她吃了某样东西,便会提前准备好。
路上是宋衍之开的车。
林浅和傅聿川坐在后座,傅寒坐副驾驶。从医院到林宅,近四十分钟的路程,少年不停地转过头看林浅,倔强冷酷的皮囊都盖不住那依依不舍的内心情绪。
他问她明天几点钟去京大上课。
她说八点半。
他又问她下星期她过生日真的不和他们一起庆祝吗?她再次肯定道:“我父母今年要为我庆生,我们会一起吃饭,腾不出时间了。”
今年是林氏夫妇第一次给她过生日。
半个月前母亲提起这件事,说要给她准备礼物,全家人陪她一起吃饭。听到那句话,林浅高兴了一整夜没睡着。
目送车子驶离,消失在林荫道尽头,林浅才转身回了屋子。进了门就听见杂乱刺耳的电动游戏声音,她换了鞋,往客厅方向走,没走多少步,躺在沙发上一边张嘴吃着提子,一边打游戏尖叫的林望身影映入她眼帘。
林望瞥了她一眼,说:“倒水过来。”
林浅没说什么,常年的习惯令身体形成了条件反射,听从吩咐去倒了杯水,折返回客厅,弯腰将玻璃杯摆放在太子跟前。
他仰头喝了大半。
眼睛直勾勾盯着游戏液晶屏。
林浅提醒了一句:“京城三中的校长又打了电话过来,说你近期与同学打架,时常旷课。让你明天准时去学校上课,不然就要劝退了。”
“退呗,反正我也不乐意上。”
“爸妈希望你考上京大。”
“林浅你是不是有病?”林望斜了她一眼,厉声道:“上了京大少年班,在京圈里出名了,长本事了敢在我面前指手画脚了?你看清楚,这是林宅,我家!你再烦我一句,我把你赶出去!”
林浅沉默。
几秒钟后她转身离开了客厅,往二楼卧室方向去了。
这把游戏输了,林望气得砸了手里的游戏手柄。他朝二楼方向瞪了几眼,余光瞥见门外忙活的佣人,他喊住对方:“进进出出干什么?手里端着什么东西?气球,彩带?”
“是的少爷,马上就是浅小姐的生日了,太太吩咐了要给小姐庆生,让我们提前把家里装扮一下。”
听到这,林望想起来了。
昨天晚上爸妈还特意跟他说了一句,让他下周一早点回家,说是给林浅过生日。从小到大林浅就没过过生日,全家上下所有人从来都只捧着他林望,今年林浅一举成名,爸妈也给她庆生了。
爸说:“家里的生意还得靠林浅。”
妈说:“林浅现在价值大得很,咱们对她好一点,以后她才会更加尽心尽力地做你的垫脚石。”
林浅本来就是他的垫脚石。
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就算她有了价值,她也不配过得好。林家上下,包括父母全部的爱与关注,都只能是他林望的。
今年林浅想过生日?
做梦去吧。
林浅这两日的确做了美梦。
她也如梦境里一样,独自去商场买新裙子。很意外,选购的过程中遇到了傅聿川。个人行变成双人行,他说他同南总来这边洽谈商务,刚好结束行程就看见了她,想着过来打个招呼。
他挺有耐心的。
跟她一起看了好几个小时的衣服。
从众多衣裙里挑出几件合适的,又选出其中最称心如意的一条。林浅穿上身,站在全身镜前看了一遍又一遍。傅聿川就站在她身后,她每一个肢体动作,细微的神态都落入他眼中。他能感受到她很期待自己的生日宴,才会这般精挑细选当晚要穿的新裙子。
准确来说:
她期待的不是生日晚餐,而是陪她过生日的人,是她从小到大很渴望却从未拥有过的爱。
周一的清晨下了点雨。
林浅结束了京大的课程,即刻乘车回了林宅。她换上新买的长裙,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梳了一个公主头发,又化了个淡妆。
她很开心。
眉眼间染着藏不住的笑意。
“咚咚!”
佣人敲响了房门,走进来的同时喊了她:“小姐,太太两分钟前打电话过来,说今晚不能陪您过生日了。少爷在学校出了点事,先生太太过去处理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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