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朝……”
他伸手去碰她,却被她拿洗衣篮重重地挡开,“别碰我!”
她带着哭腔低吼,就连跟在他身后的那些手下们都被震慑住了。有几人从腰间拔出了枪,并迅速地将枪口对准了他们所看到的“疯女人”。
“你们是活腻了吗?知不知道她是谁?!”还是阿笙一句低声的断喝,这些人才讪讪地收了枪。
不知道她是谁,却已然知道,这世上敢对周先生动粗的女人应该也就眼前这一个了。洗衣篮直冲着周怀年的身上砸过去,他却一点要躲的意思都没有,任那重物打到自己的身上,狠狠地痛了一下后,又跑上前去追人。
然而,他的心脏到底是负荷不了这样突如其来的打击以及撞击,人还未追上,他便已经捂着胸口矮下了身子。
阿笙急忙跑上前去,从他衣兜里快速地翻找出一剂丸药送进他的口里。
片刻以后,丸药发挥效用,人这才慢慢地缓了过来。阿笙一面用手替他顺着背,一面轻声安慰他道:“先生您别急,已经派人跟着穆小姐了,往后……往后再也不会找不到了。”
周怀年手攥着心口的位置,神情痛苦地点了一下头。直至方才被砸之前,一切都像是在一场幻觉里。关于相见,他有过太多太多的梦和幻觉,有好的,有坏的,不论哪一种,最后都会叫他经历一番挣扎后清醒过来。甚至于清醒时听到的每一条有关她的消息,他都会一一亲自去查证,就像今日这样,从一条找寻之路转而踏上另一条找寻之路。这些零散而不论真假的消息早已成了他得以度日的唯一支撑,只要还有一口气,他便一定要将她寻回,于这件事,没有“放弃”,没有“不可能”。
他笑了一下,尽管眼里含着泪,尽管心口还在疼,却是真的高兴。
“朝朝……”他暗自喃喃。不管这五年里发生过什么,未来,一切都会好起来……
……
那间堆满了杂物的护工休息室里,穆朝朝背靠着门板,掩面失声地哭着。这些年来积攒下的所有委屈都在这一刻彻底地释放了出来。
然而,委屈又从何说起?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老死不再相见”这句出于他口中的警告她至今都还记得。哪怕他如今另有所爱,她又有何立场能够怨怪于他?
她这样悲戚的哭,一点都不值得怜悯。可若是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她也依然还会做出相同的选择。“一切以周先生为重”,这话她对那些已经牺牲的兴社兄弟们说过,对誓死追随她的双庆说过,亦对自己的心反反复复地说过,又怎能会有后悔?一切都以他为重,她曾经做到过,而如今,只是不再需要她再这样做了而已,又何苦为此感到委屈和难过?五年了,他已有了他的新生活,她亦有了自己的新期盼,一别两宽,如何不能算作是一个好结果?
坎坷的生活给她带来艰辛的同时,亦赋予了她一颗坚强的心,她没有理由因为任何事而消沉下去。抹干净眼泪以后,她已然想起了更重要的事——被她丢掉的那个洗衣篮里,所有的衣物都需要重新再洗;还有,医院该放饭了,小穆安说这里的煎鸡蛋好吃,她得早点去才能来得及打上一份煎鸡蛋。忙完了这些事,还有很多很多的事需要她去做,什么都没有改变,她不该因为某些突如其来的事而去浪费自己已经安排好的时间。
穆朝朝走到一个堆满了零碎杂物的铁架子前,拿起她盛水用的旧药瓶子,揭开盖子咕嘟咕嘟猛灌了几大口的水,方才失了控的情绪这才算渐渐平复了下去。
“周怀年……”她暗暗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不管他们之间从前发生过什么,当下是当下,不必再回头看了……
她将瓶子放回原处,而后让自己像往常一样,休息过后就走出这个门,该忙什么便忙什么。然而,当她打开门正要出去时,便看到门口的左右各站了三名高大的打手模样的男人。
穆朝朝微微蹙了蹙眉,从其中一个男人的手上夺过方才自己丢下的那个洗衣篮,而后,拿手指着这六个面露凶光的男人,警告他们道:“别跟着我,否则我告到院长那里,将你们全都赶出去!”
那六个男人对于她的威胁熟视无睹,依旧面无表情地冷着张脸。不过跟着她的时候,已经与她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即便有人注意到他们,也不会认为他们是特意跟在她的身后。而这样做,自然不是因为穆朝朝的威胁,而是因为他们必须要顾虑到他们家先生的心情。
离开那间休息室,穆朝朝快步走到了小穆安的病房门口。除了煎鸡蛋,她还要问问他想吃些别的什么。站在病房门口,她先将洗衣篮放到地上,而后提起袖子,再次努力地擦了擦自己的脸。生怕还有泪痕残留在脸上,会让小穆安这个敏感的孩子所看到。
等她反复擦拭了几遍,而后扬起唇角,让自己的脸上挂上平日那般的微笑以后,她这才敢开门进去——
“安儿,妈妈回来了。我们的小肚子是不是饿了呀?”
穆朝朝笑脸盈盈地进了病房,却在看到病床上坐着的一大一小那对比她笑得还开心的父子时,她脸上的笑便顿时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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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叔叔”
坐在小穆安身边的周怀年,看到穆朝朝走进来,便立马停了正在进行中的游戏。他从小穆安的病床上起来,看着穆朝朝,语气温柔地说道:“朝朝,你……回来了?”
他脸上的笑还挂着,就是直挺挺地站在那儿的模样看起来有些局促。
穆朝朝的眼神只从他那儿停留了三秒不到,便直接略过,看向病床上的小穆安,“穆安,睡醒了怎么不让护士阿姨过来喊妈妈?”
小穆安没意识到母亲这时的不悦情绪,他开心地笑着,将手里的玩具手枪举起来给母亲看,“妈妈,妈妈!你看!你看!手枪!哒哒哒……哒哒哒……哈哈哈,厉害不厉害?妈妈,厉害不厉害?”
孩子的欢乐此时的穆朝朝并不想分享,她的眉头微微地蹙了起来,有些严厉地问道:“你手上的东西,是从哪儿来的?”
穆朝朝语气不快,连同严肃的表情这次都让小穆安一并注意到了。他缓缓地收起玩具枪,同时小脑袋也低了下来,低声回答道:“是……是这个叔叔送给我的……”
没等穆朝朝将矛头转向儿子口中的那位“叔叔”,周怀年便已经对这个称呼感到很不自在了,他忍不住开口,对小穆安说道:“穆安,刚刚我告诉过你,我是你的谁,你忘了吗?我是……”
“周怀年!”穆朝朝气恼地打断他的话,并质问道:“你进病房来,到底要做什么?!”
周怀年喉头微动了一下,他攥着手,摇了摇头。
慢慢来吧……慢慢来……他在心里这般想,并努力使自己发紧的心口,一点一点地放松下来。
穆朝朝见他没有要硬来的意思,便也不想在孩子的面前争论这样敏感的话题。她走到病床旁边,向小穆安伸出了手。
小穆安眼珠子一转,警觉地立马将玩具枪藏到了身后,同时还将自己委屈的小脸扭转到母亲看不到的方向。
“给我。”穆朝朝在对他发出冷漠的命令,她在极少数的情况下才会这样做。很显然,今日便是这十分稀少的情况之一。
“不给!”小穆安倔着性子在与母亲抗衡。
一团无名火顿时从穆朝朝的心里升起,她倾身,用更加具有威慑力的语气质问儿子:“再问一遍,你给还是不给?”
眼看着小穆安眼睛里盛着的那些泪水马上就要夺眶而出,周怀年忍不住走上前去,说了一句:“孩子要,就让他拿着玩吧,不会耽误休息的。”
两人在意的不在一个点上。穆朝朝回过头去,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并且同样冷冷地对他说道:“别人的东西,我们不要。”
“……”
那玩具枪一看就是有人玩过的,穆朝朝没猜错的话,那枪应该是他儿子的。
她还是那么善于观察且冰雪聪明。那把玩具枪的确是周惜曈的心爱之物,是在昨晚周怀年收拾去往日本的行李时,周惜曈塞给他的。五岁的周惜曈天真地对他说,日本的坏人多,要父亲拿着他最厉害的枪去打那些日本的坏人。
将一个孩子的心爱之物转送给另外一个孩子,这样的做法的确不太妥当。但当周怀年看到小穆安的第一眼时,他的理智便完全地、彻底地丧失了……
那张小脸上嵌着的那些五官——眼睛像他,鼻子像她,嘴巴像他,眉毛像她……这分明就是他与她的孩子!是他盼了多久却从来不知存在的孩子!那一刻,已经没有任何词汇和话语能够形容周怀年的心情,他恨不得将这世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带来给这孩子,又怎么会去在意一把玩具手枪的归属?
而此时,他欠妥当的做法被穆朝朝说破以后,原先不在意的事,便只能变得在意起来。周怀年有些窘迫地沉默了一会儿,而后说道:“先玩一玩也不碍事,回头我再给穆安买新的。穆安,你说行不行?”
小穆安转过头来,撇着小嘴看了一眼周怀年,而后便将紧攥在身后的玩具枪丢到了被面上,“哼,你骗人!你先前还说这是特地买来送给我的!我不要了!就算是新的也不要了!”说罢,一扯被子,将自己死死蒙住,任涌出来的眼泪吧嗒吧嗒地流在被子里。
“安儿,我……”周怀年心头一颤,内疚以及心疼的感觉顿时溢满胸腔。
穆朝朝捡起那把被丢在被面上的玩具枪,塞到周怀年的怀里,“你回去吧,我没有时间招待你,也没有地方招待你。还有,穆安他需要安静,需要休息,请你以后不要再来了。”
她说完这话,周怀年仍旧站着不动。他伸出手去,将穆朝朝的手拉住,“你在生什么气?五年了,为什么一见到我就要生气?你不想在这儿说没关系,那我们出去说,行不行?”
穆朝朝将他的手甩开,不冷不热地说道:“没时间与你说,我还有很多事要忙。”说罢,她便蹲下身,拉开病床边上的柜门,将两只饭碗取了出来。
周怀年见了,伸手想去接过,才说了一句“我来吧”,穆朝朝便已经躲开了。
周怀年悬着手,叹了一口气,站在原地看她拿着东西离开了病房。
不久,便有护士进来,用英语对他说道:“先生,医院有规定,探视时间不能超过半小时。您在这里待了一小时都不止了,还请您尽快离开病房,让患者好好休息。”
周怀年微微颔首了一下,也用英语回答她道:“医院的规定我知道。但在这之前,我已经与你们的院长打过招呼了,今晚我会睡在这里,新加的床一会儿就会送到,应该不会给你们添什么麻烦吧?”
护士听了他的话,微愣了一下,而后说道:“穆,她也知道这件事吗?”
“什么?”周怀年明知故问地笑了笑,紧接着又说道:“孩子病了,陪床不是为人父母的义务么?她是小穆安的母亲,我是他的父亲,应该没有什么不妥吧?”
还未等护士再开口,蒙在被子里的小穆安突然钻出脑袋来,对着周怀年气哼哼地说了一句:“你不是我的父亲!妈妈说了,我父亲穿的是墨色长衫!”
周怀年愣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衬衫和西裤,有些懊恼,却又满是欣慰地笑起来,“嗯,你妈妈说的没错,今日是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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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匹配
等穆朝朝忙完一天的护工工作再回到病房的时候,一张崭新的陪护床已经紧挨着她的陪护床安放在了病房里。不用多想,便知道这是谁的手笔。她看了一眼正在病床上摆弄着各式各样新玩具的儿子,头疼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妈妈!”小穆安终于发现母亲回来,高兴得扬起了小脸,“妈妈,你看!这些,这些,这些,还有这些,都是新的!”
儿子一脸兴奋地给穆朝朝展示那些堆了满床的新奇玩具,这便更是让她无奈至极。穆朝朝叹了一口气,语气严肃地问他道:“穆安,你不是说连新的玩具都不要吗?怎么说话又不算话了呢?”
小穆安抚了抚手上那把做工更为精巧的小手枪,撅着小嘴嘟囔了一句:“是来安床的叔叔给的,不是惹你生气的那个。”
穆朝朝转头看了一眼那张新安的床,心想,来安床、送玩具的,除了阿笙大约也没别的人了,都是一伙的,能有什么区别?
小穆安看母亲不说话,生怕她一生气,又要没收玩具,于是红着小脸,试图补充解释道:“妈妈,那个叔叔看到我都哭了!他跪在床边,拉着我的手,一直说,‘像,真像,真像。’妈妈,他说的话我好多都没听懂,可是我感觉他是个好人。这些玩具我说了不要的,可是看他哭得那么伤心,非得让我收下,我就……我就……”
听小穆安如此说,那她的猜测便是没错了。这会儿,一想起阿笙见到小穆安竟是那样的场面,穆朝朝的心便又软了下来。她走过去,摸了摸儿子的头,轻声安慰地说:“嗯,妈妈认识那个叔叔。这些东西你若喜欢的话,那就先留下吧。回头妈妈见了他,再好好谢谢他。”
小穆安高兴起来,连连点头说:“嗯嗯,妈妈,我喜欢的,特别喜欢。而且我已经说过谢谢了,那个叔叔还夸我懂事儿呢!”
穆朝朝搂了搂他,笑着也鼓励了他一句,“我们穆安是懂事儿,是个特别好的孩子。所以,现在能把东西收拾好,准备睡觉了吗?”
小穆安依依不舍地看了两眼手中握着的小手枪,点了一下头,又用征询的语气问母亲道:“妈妈,今晚,我可不可以拿着小手枪睡呢?”
“唔……”穆朝朝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仿佛深思了一下,而后笑着说道:“可以,但是等你睡着了,妈妈得替你收起来。否则你睡梦里一个翻身,小手枪就该弄丢啦!”
小穆安眼珠子滴溜一转,觉得母亲说的有道理,于是重重地点头,表示同意,“好,那就这么说定啦!等我睡着了,妈妈你别忘了帮我把它收起来!”
穆朝朝伸手拍了拍他的小脑袋,承诺道:“妈妈一定不会忘了的。那么现在,可以睡觉了吗?”
小穆安对她笑笑,搂着那只心爱的小手枪便听话地钻进了被窝里。
穆朝朝将床上那些玩具都收拾妥当后,便陪到儿子的身边,直至听到他发出均匀的呼吸声,这才轻手轻脚地离开病房。
她往护士站走着,是想找位护士帮忙,将病房里那张新加的陪护床给抬出去。然而,还未等她走到护士站,便看到小穆安的主治大夫连同周怀年一起,从走廊上朝她走来。
“嘿,穆女士——”安东尼医生朝她挥了挥手,穆朝朝便驻了足,没往护士站再走。
然而,以往这时候,她早就迎上前去了,可这会儿碍于周怀年在他身边,故而她站在原处动都没动。
朝她走过来的两个男人步履很快,哪怕她没迎上去,他们也很快便走到了她的面前。周怀年的表情严肃,她只看了一眼,便将眼神转到安东尼医生的脸上。安东尼医生笑着,看起来是有什么高兴的事儿,这是他不太常有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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