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起来到任东的地盘,徐西桐轻车熟路地跟在他身后上了楼,一推开门,一帮熟悉的面孔坐在由台球桌改造成的麻将桌前,他们坐在那里搓麻将,马亮旁边还放了一辆零食推车,上面堆满了零食,都是膨化薯片和银鹭八宝粥之类的东西。
丁点化着烟熏妆,一身黑色的皮衣,正在骂小伍出老千,见徐西桐过来了便朝她招手,其他人纷纷也回头喊她。
徐西桐坐了下来,任东直接拉过马亮的零食推车推到她面前,把烟和打火机丢到麻将桌上:“想吃什么自己拿。”
“啧啧,任爷这么会疼人,也疼疼我呗。”小伍贱兮兮地说。
任东脸色不改,俯身从桌上挑了块麻将牌掂了掂,直接朝小伍扔了过去:
“我疼你大爷。”
一群人嘻嘻哈哈闹在一起,任东脱了外套把它搭在椅背上,偏头问:“会不会打麻将?”
“会一点。”徐西桐回答。
任东和徐西桐换了个位置,他坐一边指导,徐西桐坐主场,一开始她还打法生涩,后面受任东的影响和指点,开始记牌。
一旦开始用脑子记牌,离胜利也不远了。
一场下来输的人脑门上要贴白条,徐西桐额头上也贴了几张,但输得次数比较少,她玩得不亦乐乎。
中间出麻将牌的时候,小伍的手机发出了“叮咚”一声,他拿起来看了一眼,“唰”地一声站在椅子上,旁边的丁点正在回复消息被吓一跳,当场骂了起来:“操,你干嘛?”
“各位朋友们,新闻上说了啊,半小时后也就是八点十分,马上有百年一遇的流星雨!”
众人纷纷鼓掌尖叫欢呼,马亮连续拍了好几下桌子,激动地说:“我们可以上天台观看,小伍你一会儿定好闹钟啊。”
欢呼过后,一群人又开始打麻将,丁点有事出去接电话,任东替了上去。新一轮的麻将游戏不再是输的人在额头上贴白条,而是赢的人要求输的人做一件事。
第一场赢的人就是徐西桐,一群人嘻嘻哈哈地问赢家要如何处置,马亮抱着自己的手臂装可怜:“娜娜,你都吃我零食了,选别人吧。”
任东在等待的间隙,偏着头拿起桌上的粉红色塑料打火机,从印有贵烟字样的软烟盒里抖出一根烟,手指惯性地抚了一下正要往嘴里送。
徐西桐扭头看着任东,认真地说:“你能不能不抽烟?”
原本还吵吵嚷嚷的环境一下子安静下来,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看任东的反应,大气也不敢喘,这儿的人,敢说他的也就是面前这一位姑娘了。
任东后背倚在椅子上,手里还拿着那根烟,随意地把玩着打火机,不断有橘红色的火焰从掌心里蹿出来,他也没让着她:
“换一个要求。”
“如果你抽我也抽。”徐西桐心一横,抢过马亮手上的烟。
任东转过头来看着她,两人眼神对视,他的眼睛里没什么情绪,没情绪意味着冷淡,意味着她差不多得了,再这样下去就是作了,他不会为徐西桐改变自己的习惯。
徐西桐读懂了他的意思,可依旧不肯让步,但心底开始觉得委屈,她明明是为了他好,乌黑的眼睛里泛着水光看着他。
一如当初她拿着五块钱当着众人的面执着地说要跟他谈谈。
任东知道徐西桐不会跟着抽烟,只是吓唬他的。但一对上她的眼睛,心口像是被什么烫了一下,他咽了咽喉咙。
气氛有些僵持,依任东哥的性格,他是不会改的,马亮认识他的时候他就已经烟不离手了,打算出声打圆场。
徐西桐感到泄气,她垂下眼把烟放在桌上,男生坐在那里,忽然换了个方向,俯身凑过来,他身上浓烈又苦涩的苦艾味拂过来,气息太强,像是要把她卷进漩涡里,任东把烟连带打火机拍到她掌心。
手掌相贴的触感一闪而过。
“行了吧,祖宗。”男生低沉的声音震在耳边。
徐西桐愣在原地,众人的下巴快要掉在地上,一脸的不敢相信。忽然,小伍盯着手机吼道:“兄弟们,新闻说流星雨提前了!”
“冲啊,上天台!”
场面顿时乱了起来,众人手忙脚乱地拿自己的手机和外套,刚打完电话回来的丁点顺势抱了几罐啤酒跟了出去。
霎时,空荡荡的屋子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任东也打算凑热闹,拎起外套就要出去。
徐西桐的心还在跳得很快,不受控制的那种,她手里还握着那包香烟,呆呆地从嘴边拿了下来。
突然,正对着的窗外有斜斜的金色的流星疾驰飞过,徐西桐快速跑到窗前,趴在那里往外看,惊喜地喊道:
“任东,这里也能看到流星雨!”
说完,徐西桐便兴奋地踮起脚尖探出脑袋往外看,须臾,一阵高大的阴影落在身后,男生同她并肩站在窗口,语气轻柔:
“一起看吧。”
这一年发生了很多国际大事,亚洲杯足球赛在卡塔尔举行;“奋进号”执行完最后一次飞行任务后,美国航天飞机将全部退役。那年英国威廉王子大婚,世纪婚礼引发全球关注。
过了很多年以后,徐西桐不记得那一年发生的国际大事,却永远记得那年的2月4号,她跟一个男生在一扇窗户前看到了一场百年一遇的流星雨,为了捕捉流星划过的那一瞬,两人在窗前冻得瑟瑟发抖,喷嚏连天,一起迎来了真正意义上的新年第一天。
你有没有见过流星?
她见过。
一颗接着一颗掉进她的眼睛里。
很多人和事,一旦冠于某个确切的时间年份,便赋上了永恒。
*
开学前一天,徐西桐在收拾房间的时候,拉开抽屉,看到了那盒印有“贵州”字样的烟和粉红色塑料打火机。
她拿起那盒烟,从里面抽出一根烟,放在鼻子前认真闻了闻,第一次闻到了尼古丁什么味道,很涩苦的味,同时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开心。
徐西桐觉得这种感觉好奇怪,她把烟放下,过了一会儿又不自觉反复拿起来看,那种莫名的感觉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她干脆从从房间里找到她的饼干盒,将那盒烟和打火机郑重地放了进去。
晚上,徐西桐去城北找任东,她上楼梯的时候一路小跑,推开台球室的门,一股暖气混着二氧化碳的味扑面而来,紧张着嘈杂声传来,里面人群摩肩接踵,热闹不已。
徐西桐行走在人群的缝隙中去找任东他们,但刚过完年生意实在是太好了,他们都无暇照看她。徐西桐一个人进了休息室准备自己玩。
休息室是临时腾出来的一个杂货间,里面摆满了各种货品,以及断了一截的球杆和废掉的桌球。
中间放了一张缺腿的桌子,他们大部分人就是在这里消遣玩乐的。墙边有一个娜娜的专属书柜,其实是茶叶柜,任东腾出来给她放东西,徐西桐放这里放了好几本《一期月报》。
她走进去,坐在里面看书,发到一半看累了便把杂志丢在一边,跑出去找冷饮喝。
徐西桐来到前台要了一片瓶冷冻的橘子汽水,马亮在收银,忙得嘴皮子都快起火星了,仍不忘教育她:
“冻不死你,什么天气喝冰的。”
徐西桐冲马亮做了一个鬼脸,抱着一瓶冻手的橘子汽水,一边咬着吸管一边回休息室,刚把手搭在把手上,想要推门进去,里面传来了一阵谈话声让她停下了脚步。
“哎,你说你把娜娜带来你的地盘,又整天这么护着她,她不让你抽烟你就不抽,把人宠成啥样了,你不会是喜欢她吧?”里面传来小伍八卦的声音。
徐西桐靠在门边心一紧,她期待又紧张,也同样想听到任东的回答。
休息室里传来好一阵沉默,半晌,任东说话了,语调漫不经心:
“不太可能,我们很小就很认识了。”
“我拿她当妹妹看。”
第18章 你喜欢火吗?
徐西桐最终没有推门进去, 而是回了家。
新学期开学第一天,任东照例在徐西桐房间的那扇窗户底下等她,他捡了颗石子丢了上去, 发出“叮”地一声, 好半天,徐西桐才慢吞吞出现。
两人一起坐公交上学,公车摇摇晃晃地拐过不平的街道, 低矮的众横交错的电线从车窗外一晃而过。
快三月了, 春天也快来了。
在公交车上, 任东从外套衣兜里掏出一盒牛奶递给她,徐西桐摇了摇头,闷声说:“我不想喝。”
“啧,”任东换了姿势重新坐正,他拿起那盒牛奶直接贴徐西桐脸上, 随意说道, “喝了会长高。”
“你意思是嫌弃我矮?”徐西桐转头,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他。
任东抬手赏了她一个板栗:“倒也没有, 喝牛奶对身体好。”
徐西桐不想再听他啰嗦, 抬手接过他手里的牛奶, 垂下眼睫, 乖乖说道:“好的,大哥。”
一声“大哥”让任东听着怪异,下意识蹙了一下眉,抬手摸了一下她的额头:“这也没烧啊。”
“哼。”徐西桐拍开他的手。
从开学以来,任东发现徐西桐同他说话阴阳怪气的, 不过女孩的心思多变,他也没那功夫去猜测。
周四傍晚他们约好了去陈羽洁的训练场上打羽毛球。两人并肩往体育场的方向走去, 任东裤兜里的手机发出呜呜震动的声音。他掏出手机,走到一边去接电话,听到那边说了什么后神色一凛。
须臾,任东拿着手机走向徐西桐,解释道:“拳击馆那边有事得过去一趟,不能陪你打球了。”
“那你处理完事情还回来上晚自习吗?”徐西桐问道。
不等任东回答,她忽地改口,语气坚决,“不,你忙完要回来上晚自习。”
她不喜欢任东读书是在混日子。
任东愣了一下不怎么在意地说道:“丫头片子管那么多。”
“你不是拿我当妹妹吗?”徐西桐有些阴阳怪气,随即又认真道,“这是做妹妹的本分。”
“不然你叫我姐好了。”徐西桐故意说道。
她出生比他晚两小时,小姑娘胆子还挺大。
任东低头笑了一声,胸腔里发出愉悦的震颤,他抬手用力揉了一下徐西桐的头发,发顶传来掌心的温热,似亲昵也似打趣,他说:
“走了,姐姐。”
人已经走了。热气拂过耳边,痒痒的那种感觉还在,徐西桐站在原地,耳朵烫得跟煮熟的虾子一样。
啊啊啊啊啊,他叫她什么?
姐姐。
徐西桐来到体育馆找陈羽洁的时候,人还是呆的,陈羽洁跟她说话的时候发现她的脸红扑扑的,小姑娘的皮肤又白,像被人生咬了一口的红苹果。
“你干嘛呢?这天还是很冷啊,你怎么看起来很热的样子。”陈羽洁拍了一下徐西桐的肩膀。
徐西桐回神,咳嗽了一下:“可能穿多了,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带你去新手场那里打吧。”陈羽洁指向羽毛球场的尽头。
徐西桐点头,拿着陈羽洁给她的球拍跟了过去。学校羽毛球馆不算太大,一共六个场子,基本都是校内的运动员在不停地拉练,来回地跑,发球,白色羽毛球飞来飞去,运动鞋摩挲在地板上发出响声。
两人来到最边上的场子,陈羽洁开始教徐西桐发球,接球,玩了一会儿,徐西桐鼻尖上沁出细小的汗珠,但她感到十分有趣。
倏忽,走过来两个穿着运动服男生问能不能一起双打,陈羽洁问过了徐西桐的意见后便点头。
徐西桐第一次体验四人双打,心底隐隐有一股兴奋感,她发现只要她的队友守住后场,两人配合默契的话,便能连连胜出。
下半场的时候,有个迅猛又笔直的球飞了过来,徐西桐握着球拍半蹲着蓄势待发,她见状向上一跳,哪知在用力挥拍的同时打到了她身后的队友。
男生捂着眼睛发出痛苦的叫声。
徐西桐的心跟着抖了一下,“咣”地一声她扔掉拍子立刻跑到男生面前,紧张地问:“你没事吧?”
其他队友见状立刻围了上来,陈羽洁站在边上,当机立断:“去医务室。”
“操,好疼。”男生捂着眼睛不断地吸气。
徐西桐拿起自己的书包,陪男生一起去医务室,陈羽洁本来想跟着一起去的,但中途被体育老师给叫走了。
徐西桐扶着男生的胳膊来到医务室,校医一只手撑看男生的眼皮,另一只手拿着手电照亮男生的眼球并检查,然后说道:
“没什么大事,开瓶眼药水滴一下。”
男生依然捂着自己的右眼,不断追问:“医生,真的没事吗?我刚才可是被羽毛球拍挥了一下。”
医生觉得好笑,怎么这男生一副盼着有事的面孔,耐心地说道:“目前看是没什么大事,实在不放心的话可以去医院检查一下。”
徐西桐松了一口气,这一幕被男生看在眼里,他冷冷地剜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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