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父摔得四仰八叉,任东准备把他踹出门,哪知他爬起来抄起一把板凳就要砸向任东骂道:“给钱。”
每次任东跟他打架都占优势,任父都怕他,但一旦喝了酒,任父就跟丧失了理智一般,自己流血见伤不怕痛,死命地跟人打架。
任父能活到今天没被人打死,任东都怀疑是个奇迹。
任父跟个疯狗一样跟任东干仗,抄起桌上的东西砸向墙壁,又哗啦啦掉在地上,任东只能边还手边避着他。
屋子里被任父闹得不可开交,任东想拿桌上的绳子将任父掣肘住给扔出去,哪知任东不慎踩中了地上的玻璃碎片,脚下一滑直愣地坐在地上,脚踝扎到玻璃传来钻心的疼。
他背抵着墙壁挣扎着起来,“啪”地一声,有人急急地推开门,任东看过去,是一脸惊惶的徐西桐。
“出去。”任东盯着她,渊黑的眼睛透着浓烈的戾气。
他的眼神冷得好像徐西桐是个陌生人。
但徐西桐一点也不怕。
任父手里擒着一个酒瓶,摇摇晃晃地站在任东面前,他一脚踢开脚下摔碎的东西,醉醺醺地看着徐西桐:“这就紧张了?原来你拿钱去泡妞了啊?”
“养了你这么多年,你这个畜生,猪狗不如的东西,要你有什么用?我养条畜生还能扒掉它给卖了,你呢?我跟你妈觉得领养你,就是觉得有个儿子好,养儿防老,当初就应该把你丢大街上冻死。”
一想到拿不到钱,任父急红了眼,像一只猛兽般拿着酒瓶朝他砸去。
电光火石间,徐西桐下意识地冲了过去,她飞奔过来的动作快得就在一瞬间,一双手牢牢地环着他的脖颈,整个人扑在男生身上,带着哭腔喊:
“他不是畜生!你不许这样说他。”
徐西桐一边哭一边死死抱住他,“啪”地一声酒瓶砸向她纤白脆弱的后颈,绿色的玻璃碎片如同烟花一般在眼前碎开。
地上的青苹果滚得七零八落,有几个被砸烂,孤零零地躺在角落里。
世界像被人摁了静音键。
所有的辱骂声,戳人心窝的话语,砸东西的东西全都消失,任东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他抬手抚上她的后颈,指缝里全是暗红色的血,眉眼里全是焦躁和担心,突然开始心慌,呼吸也急促起来。
任东清楚地看见她的嘴唇一张一合:
“你有没有事?”
她受了伤。
伤害她的人都得去死。
任东脑子里只有这一个阴暗的想法,满腔恨意和愤怒驱使着他挣扎着站起来,将徐西桐扶到身后,脚踝处插着的碎片更深了,他朝任父走过去,后者看自己砸错了人有些醒神,任父看见任东的眼神不寒而栗,他立刻想要逃。
后肩膀被人掰住动弹不得,任东一个过肩摔把任父摔在地上,寒着一张脸用力地踢打着他,男生的表情狠戾而阴冷,操起地上的一把板凳,双眼赤红,对着他的脑袋想要砸下去——
徐西桐出声制止了他,她的声音冷静起来,哭道:
“任东,报警吧。”
最终,民警快速赶来,将任东和任父带回了警察局,受伤的徐西桐则由警察陪着去了就近的诊所包扎。
徐西桐第一次坐警车,才知道警车后座跟铁板凳一样,冷冰冰的,让人凭空生出一股恐惧的意味来。任东坐在她旁边,街道店铺林立,霓虹透过车窗折在男生五官立体的脸上,一半脸藏匿在阴影里,他出神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从上车到现在他没说过一句话只是紧紧地拉着她的手腕,生怕徐西桐下一秒会消失,滚烫的皮肤相贴,感受到她血液的流动,他好像才有自己的意识。
到了离派出所最近的医院,一位女警扶着徐西桐下车,她不肯走扭头冲驾驶位上的人开口:
“警察叔叔,他也受伤了。”
“那你们一起去吧。”警察解了安全带。
徐西桐和任东在警察的陪同下处理好伤口,跟着一起回了派出所做笔录。
笔录快做完的时候,周桂芬和孙建忠风风火火闯进了派出所,周桂芬在外面大声嚷嚷着:“警察同志,我女儿怎么了?”
周桂芬在厂里加班接到民警电话的时候差点手一抖把手机给摔出去,她着急忙慌地请假赶去医院,后脚刚到,徐西桐前脚就走了。
民警跟周桂芬低声解释着并安慰她孩子并无大碍,周桂芬看见徐西桐一把将她拽到身后,警惕地盯着任东和任父两父子。
“这件事的流程我建议你们先私了,不行再走程序。”有工作人员说道。
“你这个龟孙子就这么砸了我家孩子,赔钱!”
周桂芬嗓音尖锐,拉着徐西桐骂道:“都是邻居要点脸吗?喝点马尿把自己当秦始皇了,伤别人家的孩子,你必须给我赔钱。”
孙建忠是个身体力壮的中年男人,他一斥责,任父跟个灰溜溜地老鼠一样不停地赔不是,狡辩说自己喝多了,他愿意赔偿。
派出所里哄闹不止,被警察呵斥了几声才稍微安静些。徐西桐跟任东说报警时,他当时回了一句话说:“没用。”
徐西桐才知道,任父有数次家暴任东,他不是没报过警,也是没想过把这个赌狗送进监狱里,可每次来到派出所他的认错态度特别好,推脱说这是教育孩子,加上他们两个之间是互殴,民警多是口头教育和警告,也就放过了任父。
徐西桐站在一边,安静又乖巧,她拉了拉周桂芬的袖子:“妈,我有话跟你说。”
徐西桐同周桂芬来到派出所门口的走廊处,见四下没人,她才开口:“妈,前几天外婆给我托梦了。”
“这事你怎么不跟我说呢?她跟你说什么了?”周桂芬立刻问道。
“外婆说最近家里会有血光之灾,会有一个人挡掉,现在看来那个人就是我,她还告诉我这件事如果发生了,务必要将那人送进去好好接受惩治,不然霉运会发生在家里。”徐西桐认真地把梦复述了一遍。
“而且我很怕他再喝酒打我。”徐西桐瑟缩了一下,边说边掉眼泪。
周桂芬思考着徐西桐说的话,嘴里念叨着她说的霉运,又出声安慰她说不怕,在反复思考之后她进了派出所。
徐西桐跟在她身后,听见周桂芬扬声对警察说:“警察同志,我们不接受私下调解……”
跟在身后长相乖巧脸上还挂着泪痕的徐西桐唇角露出一丝笑,显得整个人清冷腹黑起来。她最了解周桂芬,她妈最信封建迷信这一套,加上她在她面前扮乖又流露害怕,以周桂芬的性子,是决定不能放过他的。
有她在,谁也不能伤害任东。
最终民警决定拘留任父,并联系了相关部门,对两个孩子的伤势进行鉴定,最终会根据伤势结果依法处置。
一群人在派出所待到深夜,民警把他们送出去,任东走在最后面,徐西桐回头看着他,刚转过身想过去跟他说话,猛地被周桂芬一把拽走,她挡在徐西桐跟前,恶狠狠地瞪了任东一眼,语气尖酸刻薄:
“你还跟他混在一起!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少跟他凑一块听见没有?”
“这种人有什么出息,一个小混混,以后会影响你的前程!”
徐西桐被迫拉着心不甘情不愿地往前走,她的声音被卷进风里:
“妈,你别说了。”
*
夜里十一点半,天上的繁星更跌一轮,凉风冷如铁。徐西桐正准备睡觉,她痛得龇牙咧嘴,怕睡觉时弄到后颈的伤口打算侧着睡,一颗石子砸向窗户发出一阵声响,她打开窗户,看见任东站在下面。
徐西桐穿着睡衣蹑手蹑脚地下楼去见任东,少年和少女站在一扇大窗户底下,身后高大的树木随风摇曳,偶尔大院里传来几声狗叫,剩下的就是夜虫发出吱吱的声音。
“痛不痛?”任东看着她,哑声问道。
“不痛。”徐西桐摇摇头,冲他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
平常跟个娇气包一样的人这会竟然说不痛。
任东仍看着她,漆黑的眼睛盯着她没有说话,徐西桐败下阵来,语气欢快地安慰道:
“一点点啦。”
“对不起。”任东毫无预兆地道歉。
徐西桐摇摇头,眼睛里是一贯的神采,她的声音温软:
“我保护你,你不用怕。”
一如五岁那年,扎着羊角瓣的小姑娘顶着瘦弱的小身板把被人遗忘且昏迷的任东从农田里一步一个脚印把他背出来,她那个时候也是那样说:
“你别怕,有我在。”
“我看看你的伤口。”任东垂下眼看着她,漆黑的眼睫在眼底晕出淡淡的阴翳。
徐西桐只好背过身去,她面对着斑驳的墙壁,任东在她身后站着,两人挨得很近,近得下一秒就能吻上她的脖颈。
男生掀开了她脖颈后面覆着纱布,徐西桐感受到他看向自己伤口的眼神炙热,她莫名有些不自在。但任东只是慢慢低下脖颈,轻轻吹起了她的伤口。
小时候也是这样,徐西桐怕痛,每到打针就大哭大闹,任东就会趴在一边吹着伤口一边哄她:“娜娜不怕,我给你吹吹就不痛了。”
可现在不同,
任东是她喜欢的人。
徐西桐整个人几乎快要贴在冰冷的墙壁上,任东轻轻吹着她的伤口,后颈一片灼热,似被火架着烤,她绷紧了后背,男生清浅的气息覆在伤口上面,凉凉的,又带着麻意。
似将她全身攻略,一点角落都不放过。
她不受控制地战栗了一下。
任东盯着她白腻脖颈上大片的伤口,眼神黯淡,想伸手抱住她,抬起手僵在半空中,最终手落下紧握成拳垂在裤缝上。最终他站在她身后,高大挺拔的身影完全笼罩在小姑娘身上,与纤瘦的影子重合在一起。
他抱住了她的影子。
不管任东承认不承认,娜娜已经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是流通的血液,是他不可切割的皮肤组织,让他变得更坚硬。
她与你共存,违背、对抗相同的命运;爱与疼痛,总是伴随着茫茫道路长、生活历险。
第37章 月亮代表谁的心
那晚窥见任东的伤痛和脆弱以后, 两个人变得更加亲密了。徐西桐发现任东对她更好了,不,他以前对她是好, 现在是处处纵着她, 怎么说,就算她说回家的这条路是向西边的,实际是往东, 他也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嗯, 向西。”
周一上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 体育老师让大家跑完操后宣布自由活动,众人立刻欢呼起来。
体委拉了一筐体育器材出现,学生们纷纷涌上去拿自己想练的器材,他自己怀里先抱了一个足球,冲一众男生招手组队踢足球。
任东和徐西桐站在一块, 日光有点晒, 他抬手挡着小姑娘的额头,阴影在眼前落了下来。
大黑皮体委走过来, 露出一口白牙:“任东, 踢一场?早听说你踢球很厉害, 一直想跟你踢一场。”
“嗯。”任东漫不经心地应道。
不远处的陈羽洁正弯腰拿羽毛球拍, 示意她过来,徐西桐热情地挥手回应,她向前跑了两步扭头跟任东说:
“我去打羽毛球。”
任东看着徐西桐一蹦一跳的,开口:“嗯,注意别摔了。”
“我又不是猪。”
徐西桐皱眉, 刚说完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到,一抬脸, 对上一双好看的眼睛,里面透着戏谑。
徐西桐跟陈羽洁来到羽毛球场,起先是羽洁在教她发球姿势,她有模有样地跟着学。
“你看啊,这样握住拍,食指抵住球拍,把球抵在跟前,手往上抄。”陈羽洁耐心地讲解着。
徐西桐学着她的姿势,想到什么开口:“羽洁,你们专业的好厉害,球拍随手往地上一抄,跟粘竿似的,球就跳到球拍上了,不像我们菜鸟只能天天弯腰捡球。”
“那个啊,很简单的,下次教你。”陈羽洁笑着说道。
徐西桐正要点头说好,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站在一边的陈松北眼睛一亮:
“诶,你怎么在这?”
陈羽洁顺着徐西桐的视线看过去,发现陈松北站在一边,一脸淡淡的笑意看着她们,不由得攥紧了球拍手柄,露出一个大方的笑容:
“对啊,仙道彰你怎么在这,不会是逃课出来打篮球吧?”
陈松北嘴角的弧度咧得更大了,好像千万缕阳光都洒在他脸上,他回答:“还真不是,老师换课了,所以我们的体育课凑巧跟你们一块上了。”
“来打一局?”陈松北邀请道。
“好哇。”徐西桐和陈羽洁先后应道。
陈松北一路小跑到隔壁借了对球拍,又叫了班上的一个男生,一起男女混合双打。组队时,徐西桐想起之前跟陌生人打球被敲诈的事,突然不寒而栗起来,她偏头跟陈松北说:
“我跟你一组吧,我怕打到别人。”
“什么意思?跟我一队就不怕打到我吗?”陈松北反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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