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雁不由得想到了自家老爷,他还是礼部侍郎,还不是做出了哄骗温蕙的事情?
长雁以前一直有些瞧不起温蕙,觉得温蕙就是心机外室上位,林映雪则是外室女,那一场官司和温老太爷的信让她知道自己错了。
长雁这些心思只敢在心里头想一想,不敢在林宝珍面前流露出来。
马车辚辚始动,林宝珍踏上了回魏武侯府的路。
此时的谢景之告诉了厢房里人林宝珍无法得诰命的消息。
汪氏的脸色刷得一下雪白,那一日她的感觉果然应验了。
老夫人皱了一下眉,很快又舒展开,对马若兰而言,重要的是林宝珍的肚子,而不是其他的,反正就算是没有诰命,林宝珍还是儿子谢渊的嫡妻。
“亲家母,别担心。”马若兰拍了拍汪氏的手,“我一直是认宝珍这个儿媳妇,就是诰命的话,刚刚景之也说了,他这个做儿子的会替宝珍请诰命。”
汪氏总觉得谢景之替林宝珍求诰命怪怪的,她的眉皱得更狠。
谢景之说道:“晚辈取得功名和官职需要一些时间,等到时候,今日之事定然在万岁爷那里淡忘了。还请放心。”
毕竟万岁爷沉迷女色,并不是长寿之相,到时候可能压根就换了一个帝王。
林怿喝了一口茶,他心中则是庆幸,自己闭门这段时间也有好处,倘若是自己也在朝堂,岂不是有个教女不严的名声出来?
现在林宝珍已经嫁人,就算是惹出了天大的篓子,也是魏武侯府担着,和他林怿无关。
想到了这里,林怿的心中竟有一种诡异的轻松。
马若兰说道:“亲家公、亲家母别发愁了,这事侯爷也不会放在心上,我这个老婆子也会护着宝珍,就连咱们景之也是如此,不必发愁,现在这饭已经定了,侯爷和宝珍只怕没什么心情吃饭,就我们几个吃一点。”
在马若兰招呼几人吃饭的时候,林宝珍已经回到了侯府。
林宝珍和谢渊说了锦衣卫要银子的事情。
谢渊不能太怪罪林宝珍,于是在朝堂上受到的罪,此时都怪罪到傅嘉泽身上,他招手叫管家去送三千两银子,对着林宝珍说道:“你那个妹妹嫁给这样一个人,当真是无耻至极。”
“我那个妹妹也没什么好心思。”林宝珍飞快地说道。
谢渊点头,“回门那一日我就感觉到了,难为你了宝珍,有那样一个妹妹,又险些嫁给傅嘉泽。”
“现在我有了侯爷。”林宝珍的眸光流转,她这么多天终于想到了预知梦里的一个细节。
傅斌其实在她的预知梦里是死了的。说不定就是因为傅斌死了,傅嘉泽的后台倒了,所以傅嘉泽也死了。
而且林宝珍想着,说不定自己死了也是被傅嘉泽连累,要不然怎么就那么巧呢?
“我二妹妹还有二妹夫一定过得不好!”林宝珍的语气肯定。
在梦里很少涉及宫闱之事,傅斌是因为惹怒了帝王才有他的死,只要傅斌一死,自己的二妹妹和傅嘉泽还有什么好的?
*
“阿嚏。”林映雪连打好几个喷嚏,让温蕙说道:“是不是生了风寒?”
“指不定是被人念叨。”林映雪说道,“娘,今儿除了是婆婆的案件审理,还有一件大事,那就是侯爷要给嫡姐请诰命。”
温蕙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知道林宝珍诰命泡汤之事。她露出了笑容来,“那嘉泽也应该打喷嚏。”
傅嘉泽笑着说道,“我刚刚有些鼻子痒痒。”
说过了闲话,这才转到了裴清荷之事上来。
当时温蕙在案件审理结束,去了白峰寺的后山赏枫叶,结果……
“我去的时候,裴小姐把白绫丢到了树上,正要寻死。而她的父亲裴晋,就在再远一些的竹林,与一些友人行流觞曲水的诗会。”
第046章 裴清荷
京城里有大大小小的寺庙, 这白峰寺是文人骚客所喜欢的寺庙。
白峰寺有一座宝塔,宝塔尖是被漆成了白色,故而有此名。
那一日秋高气爽, 温蕙就和欧嬷嬷一起去了白峰寺还愿。
欧嬷嬷年龄大了,等到跪拜完了之后,就走不动了。
温蕙捐了功德银子, 换得寺庙之中的小小厢房,好让欧嬷嬷可以休息。
至于温蕙自己, 她心情激荡, 感觉风中都是自由的味道, 就独自去了后山。
温蕙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见到了裴清荷。
十来岁的小姑娘身形消瘦异常,当温蕙看到她的时候, 对方已经把白绫丢在了树上, 树下是堆叠的石头, 温蕙本来正在一块树墩坐着,见到了这一幕, 心跳加快,立即冲了过去。
等到温蕙赶到的时候, 小姑娘已经把自己的脖颈套在了白绫的圈之中,还踢翻了堆叠的石头,要不是温蕙因为林怿的事情, 随身总是带着匕首,不然还当真很难及时救下人。
当时温蕙割断了白绫,让小姑娘滑落下来,重重跌在地上。
温蕙根本来不及说话, 她几乎没有这样奔跑过,呼吸急促, 感觉整个胸膛要炸开一样。
小姑娘先是捂着脖颈咳嗽,之后则是细细小小地开始哭,那声音微弱的宛若是新生的猫儿。
温蕙强行掐了自己的人中,疼痛让她从头晕眼花里缓了过来。
温蕙呼吸起来都还是疼得,勉力说道:“你遇到了什么事情,哪儿就走得上这条路?”
听到了温蕙的话,她身子一抖,根本不敢抬头,双腿抱住膝盖,抽抽噎噎得更厉害了。
温蕙看着小姑娘的打扮,并没有太多的首饰,但是首饰精巧,镶嵌了宝石,宝石通透,显然价值不菲。衣物也是不凡,衣料柔软不扎肌肤,绣纹精致。
明显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怎么一个人出现在这里?
温蕙不由得问道:“你身边伺候的人呢?”
“我爹爹就在不远处,邱嬷嬷去找我爹爹了。”小姑娘的声音闷闷的。
温蕙的眉心皱起来,既然父亲也在这里,为什么要选择自尽?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年迈的妇人跑了过来,她跪坐在地上,把人抱着:“我的小姐!我就是去找老爷,你怎么就干了这样的事情。”
“邱嬷嬷。”小姑娘扑入到嬷嬷的怀中,“我好怕啊,好疼好难受啊,我、我不想……”
邱嬷嬷把小姑娘往自己的怀中重重一埋,接下来的话,温蕙就没有听清楚,而邱嬷嬷不住地说道:“别哭啦,别哭啦。乖。”
小小的身体在嬷嬷的怀中颤抖,这让温蕙的心中一软,忍不住想到了自己的女儿,而这个邱嬷嬷大概就和自己身边的欧嬷嬷一样。
不过与欧嬷嬷不同的是,欧嬷嬷的长相更为和蔼一些,这位邱嬷嬷有一双三角眼,显得更为凶,看起来不太好亲近。
温蕙没说话,她慢慢平复自己的呼吸。
而邱嬷嬷等到怀中的人呼吸平静一些,这才松开了小姑娘,对着小姑娘说道:“让我看看,有没有留下痕迹?”
小姑娘仰着头由邱嬷嬷检查,而邱嬷嬷松了一口气, “没事没事,没留下痕迹。老爷不会发现的,这样小姐你也不会挨打。”
温蕙也可以看到小姑娘脖颈之间的红痕,因为温蕙过来的及时,红痕并不算严重,应该很快就会消退。
小姑娘等到嬷嬷检查完了,对温蕙说道:“这位夫人,多谢你,若不是你,我家小姐要是出事了,可真是……”
老嬷嬷不住地擦眼睛,让温蕙指责的话也不好多说。
温蕙只能够说道:“没事就好,只是……”
“没有下次了,嬷嬷我这边……”邱嬷嬷从身上拿出了一个荷包,因为动作很急,掉出了一个木制的令牌,让温蕙看清楚了,上面写的是篆书的“裴”字。
邱嬷嬷把令牌收好,再把荷包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锭银子,“这就当做是酬金,我知道这些不够,只是还请夫人就当做没见过这事可以吗?若是老爷知道了,我倒是没什么,反而是小姐……”
听到了老爷两个字,小姑娘明显畏缩了一下,显然怕极了父亲。
“我们家小姐并不得老爷的喜欢,若是老爷知道了,只怕是……”
小姑娘又要哭了起来,她抬头看着温蕙,声音带着哭腔:“夫人。别去找我爹爹,就当做不知道这事好吗?”
温蕙抿了抿唇,“你母亲呢?”
温蕙想着,父亲待她不好,但是母亲应该待她温和的。
“我娘在生我的时候就去了。”小姑娘泪水汪汪的,“夫人……你要是告诉我家人,我就没活路了。”
邱嬷嬷不住点头,“是啊,会打小姐的。”
小姑娘听到了打字,明显畏缩了一下,眼中含着泪,“夫人。”
温蕙轻声说道:“那你之后可还会如此行事?”
“不会了,我肯定不会选择自杀。”她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小姑娘是真的上吊了,那种窒息感觉她并不想再经历一次。
温蕙看着邱嬷嬷,而后者一瞬间表情有些古怪,之后快速说道:“夫人还请放心,小姐是奴婢看着长大的,奴婢一定照顾好小姐,这种事不会再发生。”
温蕙看着小姑娘,后者低声说道,“求你了,我不想挨打。”
温蕙叹了一口气,“不用这银子,我是来上香的,就当做是日行一善,今后还请多保重,世间没有过不去的坎。”
那小姑娘点点头,最后和邱嬷嬷一起离开,而温蕙没有心情继续游玩,直接回到了白峰寺。
欧嬷嬷还在休息,温蕙就找到了一个小沙弥。
“今儿有哪些香客来到白峰寺?有没有一位姓裴的香客?”
小沙弥点点头:“是翰林院的裴掌事到了白峰寺,他和几位有人在竹林那边垂钓。”
“裴掌事是个什么模样?”
“倘若是几人走在一起,人群里第一眼就会注意到他,裴掌事容貌清隽,湛然若神。”
温蕙就记住了裴晋此人,在欧嬷嬷休息好了,两人下山坐上马车的时候,温蕙还曾远远见过裴晋。
裴晋怀中抱着一副画卷,珍惜万分,正好对上了温蕙的脸,而温蕙心想着小沙弥的形容果然不假,之后毫不留情地放下了帘幕。
温蕙把那天事情的始末都告诉了新婚夫妻的两人,最后温蕙说道:“如果没有看到那个裴字,我恐怕也打听不出来这些消息。”
林映雪说道:“裴掌事家中是个什么情况?”
傅嘉泽说道:“老师的妻子怀上了双生子,这双生子是一男一女,因为一次生两个,生产困难,直接撒手人寰,那个男孩气息微弱,生下来没有多久就去了,只留下女婴,女孩子的名字叫做裴清荷。”
“是。”温蕙说道,“这些消息我也打听出来了。”
林映雪想着,重男轻女的世人很多,当时裴晋的夫人怀了双生子,这男婴去了,女婴却活了下来,是不是裴家不喜这个女孩子?
傅嘉泽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岳母,此事应当直接告知老师。”
温蕙低声说道:“我被说一句多管闲事倒是无所谓,就是怕小姑娘本就被家人不喜,我多饶舌之后,她被打骂斥责若是再想不开怎么办?”
温蕙想着,就算是裴清荷过得日子不好,但是好歹还有尽头,只要是裴清荷嫁人了就好,倘若是自家的丑事到了外面,这位裴掌事会不会恼羞成怒?小姑娘的处境更加困难?
傅嘉泽说道:“岳母,倘若是恩师真想再要一个男孩传宗接代,也不至于这么多年不曾成亲。我倒是觉得那个嬷嬷很是古怪,先是抛下了自家小姐,忽然要去寻老爷,正好小姐就要自杀,这裴小姐自杀不成,要说话的时候她就出现了。”
林映雪和温蕙都瞪大了眼睛,她们两人显然都没有往这个反向去想。
温蕙的表情忐忑,她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想着裴清荷,并未想过那位嬷嬷的事情,那位嬷嬷因为有一双略凶狠的眼睛才被她记住了,倘若是那个嬷嬷撺掇的,那一日肯定会有表现。
温蕙有些懊恼,“我、我完全没想到,应该多留意一下那个嬷嬷。”
傅嘉泽说道:“这事不管如何,都不应当多耽搁,我这就去寻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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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嘉泽今日里是告了假的,他再出现在翰林院,不少人有些奇怪。
莫行一还想上前,本来已经站了起来,见着傅嘉泽行色匆匆往裴掌事的房间去,他就又屁股挨了回去。
傅嘉泽直接去叩了裴晋的房门。
裴晋正在写折子,听闻傅嘉泽来了,他放下了手中的笔,“谨元,你怎么来了?”
“有件要事要与老师说,还请老师移步到茶楼一叙。”
裴晋见着傅嘉泽神色凝重,也不由得皱起眉来,今日里傅嘉泽请假是为了母亲审案的事情,现在匆忙来找自己,是其中有什么疏漏?
等到裴晋与傅嘉泽神色凝重一前一后离开,翰林院里的诸位大人们都不由得议论起来,是什么事情能够让素来风轻云淡的裴大人如此。
裴晋在踏入到茶楼雅间的时候,见着两位妇人,他微微一怔,原本以为年长一些的妇人或许是傅蘅,仔细一看,女子与年轻的妇人眉眼有几分相似,加上容色姝丽,便猜到了她的身份。
“温娘子,林夫人。”他对着两人行礼。
温蕙和林映雪也见过这位裴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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