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林宝珍生了风寒,起不来身,放妾的时候是长雁去看的。
那些漂亮的妾室哭得稀里哗啦地,口中说着什么,“侯爷,好歹看看昔日里的情分,我还能生孩子的。”
“还请侯爷开恩,给我一条生路,求您了侯爷,我这样回去了,我家里哪儿容得下我。”
“长雁妹妹,求求你了,帮我们去和侯夫人求求情好吗?”
当时长雁被吓了一跳,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而谢渊把几个妾室的嘴一塞,就拖了出去。
谢渊对着长雁说道:“是不是她们的话吓到了你?你放心,我对她们都妥善安置好了,三个人都放了卖身契,她们两人是回原本的家里,一个是做正头娘子。”
而谢渊没说的是,一个是丈夫喜欢赌博卖掉的妻子,现在年龄大了,放回去了之后只怕会被卖到另一户人家里,远远不会有现在好;一个是家里有刻薄的嫂子,嫂子会把她卖掉;还有一个是跟着曾经的刘公公,那确实是正头娘子,但是那刘公公没有根,打人打得厉害。
长雁回去了以后,就把事情告诉了林宝珍,还小声说了她们哭得很是凄切。
“侯府的日子多好啊,被放妾了自然是难过的。”林宝珍不以为然,“我到时候和侯爷说一声,给她们一点银子就好。”
长雁就放下了这件事,而答应了要给银子的林宝珍,最后也忘了,此时长雁说起来,林宝珍这才想起来,自己忘了给那些妾室银子。
“算了,没给就没给。”林宝珍喃喃说道。
长雁不由得询问:“什么没给?”
“不是什么要紧事。”林宝珍说完了之后,就感觉到了轰隆隆的雷声,她不由得狐疑,这大冬天居然还有冬雷?
林映雪说话的声音不大,长雁没听清楚,反而是傅菀安的话她听得是清清楚楚,“小姐别在意那个什么傅家小姐,她就是个傻子。”
林宝珍点头。
林宝珍忽略了傅菀安的话,在接下来的几日里都会想着林映雪的话。
就像是长雁说的,侯爷对她那么好,她怎么会后悔?反而是谢景之当真是狼狈潦倒?
而谢景之那一日起,开始更注重仪表,剃干净了胡子和鬓角,除了眼中仍有暮色,又和昔日里差不多了,也让林宝珍看来看去,只觉得大公子毫无变化。
林宝珍把林映雪的话压了下去,只是内心深处,总是有些话惶惶然,心中发狠,想着自己再也不要去和林映雪说话。
她期盼着快快考完试,等到傅嘉泽出了成绩,三皇子好运作一通,把夫妻两人都赶出京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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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傅嘉泽参加春闱的时候,裴晋不曾相送,以免给自己的弟子太多的压力和负担,等到这次要从贡院出来,他早早就等候了。
裴晋看着褚色大门,女儿扯了扯裴晋的衣袖,“那边。”
裴晋看了过去,是温蕙在与林映雪说话。
温蕙要和女儿说的也简单,年前拿到的《山河志》她看过了一遍,觉得处处都好,而裴晋在花笺之中说的慎重,希望让温蕙多提出一些改进意见,好让书能卖的好一些,温蕙就想问问女儿,看看女儿的意见。
而林映雪此时有些迷糊,丈夫凡事都没有瞒着她,傅嘉泽的手中并未有什么山河志,林映雪也压根没有看过。
“许是女婿在考试,就没有看这本书。”
林映雪心中觉得不是这样,面上却点了点头表示附和,而恰巧在此时见到了裴晋与裴清荷。
裴清荷看着温蕙,温蕙含笑听她说话,而裴晋的目光看似留意在裴清荷身上,实则是留意在温蕙身上。
他的目光如春日里的第一场新雨,细若牛毛、润物无声,倘若不是林映雪有心留意,只怕勘破不了其中的丝丝缕缕的情愫。
林映雪被指尖弹了弹眉心的时候,还愣愣地看着来者,没有回过神来。
傅嘉泽失笑着凑上去,“夫人,还以为你是来迎我,实际上是站在贡院门口发呆。”
第081章 裴晋的心思
林映雪这才回过神来, “啊,我以为……”
她只是多想了一点事情,居然就已经到了时间, 贡院大门打开了,而丈夫已经站在自己的面前。
一连好几日的时间在贡院里,他的下颌有了细小的胡茬, 林映雪知道,这些看起来不起眼的胡茬, 蹭在脸上的时候, 像是鞋刷子重重刷脸一样。
林映雪看着胡茬, 觉得自己有点手痒,想用刮刀剃掉, 免得晚上受到“鞋刷子”的袭击。
温蕙见着女儿发愣, 然后傅嘉泽点在林映雪的眉心, 这两人任旁人见着就知道感情极好,她欣慰地笑了起来。
而林映雪注意到裴晋的目光又软了一分。
林映雪的眼皮子直跳, 盯着裴晋陷入到了深思里,裴晋是想要做自己的继父?
林映雪感觉自己的指尖被碰了碰, 那是傅嘉泽。
傅嘉泽对着她眨眨眼。
林映雪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晚些时候再说的意思,她当做若无其事收回了眼, 不再多关注裴晋与母亲。
傅嘉泽走到了裴晋面前,长揖行礼,“老师。”
裴晋看着傅嘉泽,后者对他露出了笑容来, 裴晋知道自己的弟子考得不会差。
裴晋也笑了起来,“看来谨元考得不错。”
“走吧。”裴晋说道, 而对女儿那边则是说道,“劳烦温娘子了,晚些时候我来接她。”
温蕙笑着说道,“过年之后我就没有见过清荷了,正好和清荷说说话。也不用裴掌事来接,我到时候把人送回裴府。”
裴清荷听到了这话,冲着温蕙笑。
林映雪自从怀疑起裴晋的心思,此时看着裴清荷就有一种看妹妹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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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嘉泽与裴晋一起到了裴府。
等到了裴晋的书房,傅嘉泽就把在考场的文章默了下来。
在考场上,傅嘉泽自然是用馆阁体,而默文章则是图快,一改规整的馆阁体,使用的狂草恣意。
文章交给裴晋,裴晋眼前一亮。
他竟是不知道傅嘉泽还有这样的本事。
傅嘉泽的馆阁体也是好的,只是太过于板正少了这点洒脱的风骨。
看过了字,裴晋再来看傅嘉泽的正文,此次的主考官裴晋也相熟,是喜务实之风,傅嘉泽最擅长的便是这种文章,名次定然是可以前几名,至于说能否夺得魁首,裴晋心中也觉得不好说。
“文章做得很好。”裴晋微微颔首,“在我心中是可以头名的。”
能够得到裴晋的肯定,傅嘉泽越发意气风发,含笑说道:“都是老师教导有方。”
昔日里总是无法顺利参加科举的抑郁一扫而空,三年一度的春闱,自从大祁朝连绵开始,就不曾出过事,他可以说是稳了。
多年来的读书,终于回报就在眼前。
裴晋失笑着摇头,“我没教过你什么。都是你素日以来的积累。”
“怎会没有?”傅嘉泽说道,“如今的主考官岑大人少有文章流出,只有考试的几篇文章,多是华丽用骈体,若是这个方向写文,只怕不得考官的喜欢。”
裴晋看过了傅嘉泽的文章,就放他早些回去了。
傅嘉泽临走之前,是去见了见老夫人,等到傅嘉泽离开,裴晋说道:“儿子也去接清荷回来。”
宋老夫人忽然开口说道:“你已经下定了决心?”
裴晋罕见地踉跄了一下,转过身子,低声说道:“母亲说的什么话,儿子不明白。”
宋老夫人让其他人退下,对着裴晋招招手,把他引到面前来。
宋老夫人眼角的皱纹舒展开,认真地对着儿子说道,“我说的是温娘子啊。”
裴晋的手捏成了拳,而老夫人站起身来,把裴晋的手给打开,揉了揉儿子的手心,有些心疼地说道:
“你既然喜欢她,那就试试看,我的儿是这般俊杰,也能够引得温娘子这般的金凤来。若是不成,好歹也没有了遗憾。”
裴晋素来是理智多于情感的,他还曾经长久地站在暗巷之中,觉得自己已经下定了决心,偏偏又在前段时间因为一首词而犹豫了,所以才有了送山河志的举动。
听到了母亲的话,让他溃不成军,狼狈地扭过头。
“娘,娶她不合适,朝中官员会怎样看我?还有万岁爷,只怕对我的评价也会是耽于美色。我想要成一代名臣,在史书上青史留名。”
沉溺美色,非君子所为。
宋老夫人的手抚着儿子的面颊,温声说道:“你本应该在十几年前就娶心上人,偏偏你爹酒后失德,葬送了你的婚事,若是你能够娶得心上人,最高兴的就是你死去的那个爹了。”
裴晋何尝不知道父亲的遗憾,只是对母亲的话沉默以对。
“你想要的青史留名,我的晋儿,我知道你可以走到你想要的位置。娶了她并不会耽误什么,我只是想要让你年老的时候不会遗憾,我先前见到了那位林老爷,他就是遗憾的。”
选择了长青侯府的嫡女汪氏,林怿这辈子注定是与温蕙无缘的。
其实裴晋主动把刊印的山河志送到温蕙那里,就是被林怿刺激的。
林怿写了一首《撷芳词》,此诗是林怿的最高水平,按照林怿的话,为了避免对温蕙造成太大的影响,这词他暂且不会放出。
这词让裴晋想着,倘若是温蕙知道了这首诗,会不会有感于林怿的神情。他们两人原本就有一个孩子,温蕙再选择林怿是再正常不过的。
“娘。”裴晋念了那首词,“……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注,此处摘自陆游《钗头凤·红酥手》】
“哪儿来的山盟?”宋老夫人拍了拍儿子的手,“那些所谓的山盟海誓都是建立在虚假的谎言上,算不得数。若是没有这词,温娘子再嫁与否都没有干系,既然有了这词,就更应当嫁人,温娘子是个倔的,嫁个比林怿更好的人,才打了林怿的脸。”
裴晋不说话。
宋老夫人再次念了一遍这词,摇头说道:“这个林怿可真是心机,此时不放出绝对不是为了温娘子好,而是温娘子再嫁了,他放出这词,众人会怎么想?林怿的深情流芳百世,而温娘子走到哪儿都被人指指点点,谁要是娶了温蕙,都会被人想到这首词上去。”
听到了母亲的话,裴晋一愣,他从未从这个角度想过问题,“如果这样,温娘子岂不是更不会再嫁?”那自己也可以歇了心思。
宋老夫人失笑着摇头,“你仔细再想想?”
温蕙看似柔弱,骨子里是有一团火,裴晋想着,温蕙显然恨极了林怿,林怿越是不想让温蕙再嫁,这首词说不定真的会推动温蕙再嫁。
宋老夫人本想要让儿子动一动,是觉得这般细水长流下去,什么时候才能让温蕙进门,而现在来看,林怿此人实在太好用了!
“林怿越不高兴,只怕温娘子就越高兴,说不得温娘子本来没有再嫁的心思,正因为有了这《撷芳词》愿意再嫁了呢?倘若是她愿意再嫁,你明明有意,却见着她再嫁旁人,你心中会不会有遗憾?”
裴晋什么话也没有说,表情甚至和之前差不多。
宋老夫人作为裴晋的生母,岂会不知道儿子心中的波澜?
宋老夫人最后说道:“你若是求娶,温娘子会不会嫁你,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你应当主动一些,倘若是真的到了最后也算是没有遗憾。”
裴晋沉默许久,最后低声说道:“我再想想。”
宋老夫人笑了起来,不住地点头。
裴晋好像没有给她一个准话,实际上已经定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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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映雪一直在家里头等着丈夫,等到傅嘉泽洗漱,一起吃了饭后,林映雪才迫不及待地说道,“裴掌事……”
“裴掌事应当是对岳母有些许情意。”
林映雪的眼睛瞪圆了,面露了纠结之色,且不说现在娘亲没有察觉到,就算是察觉到了,应当也不会选择再嫁。
毕竟裴晋与林怿是同朝为官,日后相见岂不是尴尬?
“她不是待字闺中的少女,现在是单立女户存在,也并无长辈约束她,她若是觉得老师好,那与老师走下去就好,若是觉得不喜老师,也没关系。”
傅嘉泽补充说道:“这事咱们做晚辈的,若是多说了两句岂不是尴尬?”
林映雪本来在贡院外心里就压着这事,听到傅嘉泽这般说,不由得说道:“你早就知道了?”
傅嘉泽把人抱住,在她的面腮着啄上一口,“早些时候就发现了,当时老师应该是歇了心思,现在来看,只怕还是又有些心思。”
只是傅嘉泽也好奇,到底是什么愿意,又让老师起了心思。
林映雪的眉几乎拧成了一团。
男子修长的手指扶平她的长眉。
傅嘉泽说道:“你不必这般发愁,倘若是这婚事成了,最发愁的应当是林老爷。”
林映雪想到了林怿可能的表情,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来,“你也太促狭了一些。”
傅嘉泽亲了亲她柔软的面颊,眉目含笑,“林老爷铁青着脸,只能够咬牙送贺礼,岂不是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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