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满意道:“三弟,我说了这俩小灵兽会处得好吧。”
哪吒的目光也渐渐深了起来,似在思索,这小老鼠精果然喜欢交友且爱玩......
他也满意道:“不错。”
方才,他们是进屋商量除妖令的事了,这趟领命除妖确有几分麻烦利害。
晓得喜恰胆小怕事的德行,哪吒大发善心没叫她跟随,还让杨戬留下哮天犬陪她玩。
杨戬也无所谓,不过哮天犬央着想去。
“主人,此事既然棘手,哮天得陪着你一起去,怎能叫你独身......”
“软软。”哪吒招呼她,“过来。”
喜恰听哮天犬如此说,也有点担心哪吒了,有样学样:“小主人,此事既然棘手......你、你一个人要好好保重啊。”
哪吒原本平静无波的脸色忽然僵了一分,张开的手曲起指,在她脑门上轻轻一敲。
“没用的小灵宠。”
喜恰吃痛,往后退了一步,仍软绵绵狡辩:“哮天犬那么厉害,我只是一只法力低微的小老鼠精......”
第011章 回家
两位天庭得力将领走后,灌江口重归平静,成了余下两个灵兽的玩乐场。
喜恰眉眼娇俏讨喜,又好脾气,哮天犬也忠厚不记仇,不一会儿两人就把见面时的不愉快忘了,从前江绕到后山,玩得畅快淋漓。
“我现在倒觉得‘软软’这个名字衬你。”玩累了,小白细犬躺在真君替它扎的秋千上,懒洋洋晒太阳。
喜恰看着眼馋,凑到他身边去,问他:“为什么?”
先前她告诉天蓬元帅她叫喜恰,他却不相信,她说自己叫软软才肯信,真是奇了怪了。
其实这完全是她想错了,是因为她一开始没说自己是哪吒的灵宠,天蓬琢磨了半天没将“喜恰”这名字与天宫仙子对上号,才随口质疑了她一句。
但喜恰已经琢磨不明白了。
“你这样软绵绵的性子,这个名字不正相宜么?”哮天犬原也是随口说的,翻身下了秋千,“嫦娥仙子的小灵宠玉兔叫‘绒绒’,和你差不多。”
“好吧。”
这两个名字,听上去都像是随口取的......喜恰听了他这番分析,反倒觉得怪怪的。
但哮天犬已经将她推上了秋千,招呼她来一起玩:“一会儿主人就该回来了,你玩会儿吧。”
缠满花藤的秋千极为好看,一下叫人心思又放在玩身上了,喜恰不再多想,任凭哮天犬为她摇秋千。
春色三月间,凡尘始芳菲,浸在花香里的玩乐时间过得很快。
果然不出哮天犬所料,没一会儿两个翩翩郎君便回了灌江口,都是毫发无伤,依旧风神俊朗。
只不过哪吒侧目一瞥,瞧着哮天犬在给喜恰荡秋千,眼神一沉,算不得高兴。
喜恰这次跑得比哮天犬快,她原本就敏捷,率先跑去哪吒怀里,环住他的腰身:“小主人,你回来啦!”
哪吒原本生起一点别扭的情绪,莫名又被安抚了。
他下意识也搂住她的腰,在最后一刻却反应过来还有杨戬和哮天犬在场,掌心扬起一阵光芒,喜恰变回了小白鼠躺在他手心里。
“杨二哥,事情既已了结,哪吒便先告辞了。”
杨戬一把折扇才刚打开,本想着正好空闲下来,可以与哪吒再交流一下养兽心得,见他如此粗犷的养法,如鲠在喉。
折扇又一合,杨戬微抬了抬袖子,撸起哮天犬的头,对着哪吒道:“你且去吧。”
来去如风的少年就是这样,做什么事都搞得火急火燎的。
不过这次回天庭,他却没用风火轮,而是腾起一朵云,将喜恰拢在手心里,特地空出一段独属于二人的时隙,与她谈心。
小毛绒顺势落了地,她没急着变回人形,就窝在柔软的云朵里看他。
“怎么啦?”
“软软。”哪吒喊她,略一沉吟,“你喜欢玩?”
“......当然喜欢。”天底下谁不喜欢玩。
早春还有倒春寒,云端天色冷,凛冽的风吹散了祥云的边缘,喜恰一身毛绒绒却看着很温暖。
哪吒又摇摇头,换了个详细点的问法:“你喜欢四处去玩,结交朋友,对不对?”
喜恰一愣,见他这样正色,也正经了目光凑到他身边,不过一颗鼠脑袋也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对,也不对......我从前在灵山有很多好朋友,但是现在来了天庭就很孤单,就想去多结交些朋友。而且,我从前只在灵山待过,也没去过其他地方,现下各处都能走动,就都很好奇,想去玩玩。”
她的语气很坦然,很娇憨,连修饰词都没多少,就是想到什么说什么,说的都是很真实的感受。
哪吒目色一深,一挥手,她又变回了白衣少女的模样。
少女一身月白春衫,鬓间别着两个小绒球,衣襟也围了一圈白绒边,玉面如春杏娇俏,正含着笑认真看着他。
他也可以看清她脸上的神色,也如说的话一样耿直真诚。
“我知道了。”他轻声回应她。
他的声音由春风送去她耳边,她却睁大了一双清澄的眸子。
原是被他这变来变去弄晕了,是鼠的时候看他还很远,一变成人又凑得极近,几乎挨到了他的鼻尖,叫她下意识赶紧往后退了两步。
退快了,又差点掉下了云,被哪吒揪着衣领的绒边拉了回来。
“知道什么啦?”她轻咳一声,讪讪问他。
哪吒沉默一瞬,又松开了她的衣领,轻叹了一声:“软软,我第一次养灵宠,没什么经验,之前还将你吓着了。”
喜恰哦了一声,原来是因为这个,她都没在意过,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关系,我很大度的。”
“......”
见哪吒不说话,她心觉有点古怪,看着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眸,试探性问他:“是不是先前灌江口的二郎真君,与你说了什么?”
哪吒神色不太自然,轻咳了一声,别过了她的目光。
她猜得也没错,关系好的两兄弟一起领命除妖,也不是生死关头,总会聊几句题外话。
上次带小白老鼠精下界去游山玩水,又把她累着了,杨戬听得他二人还有一层义兄妹关系,劝哪吒还是宽容些。
做灵宠归做灵宠,人家小白老鼠精名义上好歹是他义妹。
再想想,他要是对着亲妹妹李贞英,哪里会这样使唤来使唤去的。
“我不多管着你,也不多使唤你,软软。”想到这里,哪吒呼出一口气,照顾她好歹是佛祖交待下来的事,“你喜欢玩就多出去玩,也不必拘于天庭,凡间也可去。不过我很忙,可能没法陪着你......”
喜恰因他的话眼前一亮,听不下去后面的了,拉着他的袖子连连说好。
“谢谢小主人!”
那双明媚的眸子里满是笑意,映上天边赤霞的颜色。
哪吒看着她,视线又移到了她身后,远眺西方,原是夕阳斜下,丹霞艳染天,叫云层也渡上柔丽光泽,熠熠生辉。
......
得了哪吒“想去哪里都可以”的允诺,喜恰是真开心。
先前到底还有些畏手畏脚,毕竟佛祖也说叫李家父子带她回天庭修行,她都不敢私自回灵山,在天庭兜圈也是因为实在无聊了。
现下就不一样了。
哪吒又去忙了,喜恰一人回了云楼宫,眉眼都尽是笑意。
不过又被水华苑前的宫娥们叫着嬉闹了一阵,顺手学了个腾云之术,再回去自己的小阁楼,她收拾东西收得极快。
原来想认真学好法术的时候,她也是可以很有悟性的嘛。
喜恰眉眼染上一点得意,微抬手腕,施起腾云法诀,有模有样召出了一朵小祥云。
小祥云飘得摇晃,但这下她竟然没胆怯,坐在祥云里飘飘摇摇就去了灵山。
灵山清寂,凡尘的三月春色还未浸染,竟还有积雪堆在高山之上,灵山很难得有雪天,可惜这次她没瞧见正下雪的时候。
遥遥看去,灵鹤虽盘旋着,依旧是高处不胜寒的模样。
“护法!看上面,我是喜恰!”
也是巧了,她途径山门前,正撞见金吒。
一袭白衣由他穿起来又是另一层的疏冷清寒,漂泊在外的游子喜恰却热情挥起手。
金吒其实早就瞧见了她,仍微微一怔。
待她稳稳落地,才例行公事地客气了一句:“喜恰妹妹,你怎么回来了?”
第012章 关系
她与金吒其实没说过几句话。
前部护法为人清冷,犹如高岭之花只可远观,走近了瞧听说也很威严,她每每遇到都只是很礼貌地与他问个好。
这下是才回了灵山,一时激动,得意忘形热情过了头。
喜恰瞪大眼睛,金吒竟然叫她妹妹,突然不好意思起来:“护、护法,喜恰只是灵山一只小小妖精,不敢与您攀关系。”
她低着头,却听头顶一声轻叹,再抬头看金吒,又似乎瞧见了他眼底一闪而过便消逝的怔愣。
但唇角又浅浅勾起,霜雪消融一般的笑意,是在笑她。
“你拜我父李靖为义父,可是忘了?”
喜恰瞧着他,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微张着唇:“对对对......”
这样算起来,金吒还是她大哥呢。
她与金吒又寒暄几句,但本就嘴笨,说不来太多,又心里还有事,没一会儿就辞行。想来她本就是生在灵山的,金吒也与她不熟,没拦她也没有多问。
白绒绒的裙摆拖在雪地里,她嫌裙子太麻烦,又一把拎起裙摆,小跑去了金蝉子的小院。
“长老!金蝉长老!”
转过一个山坳,金蝉子的小院子就豁然在眼前,一点炊烟向西腾起,院里围了几株篱笆,颇有些静安闲土的意味。
虽在灵山,但就数他的佛院最有生气,喜恰也最为喜欢。
院里的金蝉子原本正在烹茶,此刻轻摇蒲扇的动作一顿,往院外看去,却并没有惊讶。
“我晓得你会来。”他替喜恰斟了一杯,“坐吧。”
喜恰哪里会坐,她绕着金蝉子转了一圈,一张巧笑倩兮的笑脸凑到他面前,叫他看清楚她。
“长老,我化形了!”
月白色的裙摆扬起,皎洁的颜色原与朴素的僧衣不同,她裙间原沾了雪,被她的动作悉数抖落下来,化作一点晶莹的露水,熠熠生辉。
金蝉子以蒲扇抵着半边脸,无奈摇摇头,唇边却有一丝笑意:“晓得了。”
喜恰却不满意这个答复,凑近了他一些,又察觉不合礼数,复又站定。
“你怎得一点都不惊讶?”这下接过了茶,她就着热气氤氲呼了口凉风,抿了一口,“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化形,长老。”
茶水太苦,她不喜欢,蹙紧了眉,又将瓷杯盏拎远了,还念叨了一句:“这是什么,一点也不好喝。”
灵山在西,茶源从东方而来,也是金蝉子方寻来闲憩时读经文喝的。
“相由心生。”他替她将茶盏往里放,省得被她磕碎了,“从前你虽未化形,但凡有识有慧心者,皆能看清。”
喜恰最听不懂这些玄奥的话,见桌上摆了香黍饼,犹自抓了一个。
原本也是金蝉子料到她来准备的,他看着她吃,神色没什么起伏:“表象皮肉,若是轮回再生,便是脱胎换骨,再识不得旧人。”
“什么旧人?”她没听清,不过黍饼很香,倒让她想起了正事。
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喜恰努力合十双手,复又团起掌心,终于将那黄豆大小的香花宝烛显现了出来。
一点没惦记的心思,她递给金蝉子:“长老,我答应要给你的灵烛。”
金蝉子却只是摇头一笑,蒲扇轻拍她的手心,扇骨推着她的手回去。
“我不需要,你拿回去吧。”
喜恰不解,有些着急道:“为什么?”
金蝉子却没直接回答她,而是瞧着她懵懂的神色,叹了口气:“当日我并未向你相求此物,你再好生想想,究竟是谁告诉你去取香花宝烛?”
院里忽起了寒风,泥炉内的柴火瞬然噼啪两声,火星子明灭一瞬,复又亮起,将茶水煮得咕噜滚沸。
温润的高僧则一脸淡然透彻,拢紧了僧袍,耐心等着她回想。
喜恰沉默了好一会儿。
她不畏寒,不过原本红润的脸色渐渐平静了点,声音也有点儿低落:“......是蝎子精姐姐说的。”
“嗯。”金蝉子又给她递了块香黍饼,“如今你拜得天庭李家为义亲,是命中之缘法,需好生静下心修行。”
金蝉子鲜少这样铺平直白与她分析,却耐着性子,引她好好回想这一出究竟由谁而起。
她是倦懒了些,也耿直了些,但不至于太傻兮兮。
原是她着了蝎子精的道,可是同为长在灵山的妖精,她从不树敌,蝎子精姐姐也一向对她好。说实在话,不是太愿意相信。
“从今往后,你在天庭修法,而她在灵山。”见她还有几分执拗,金蝉子又提点了一句,“井水不犯河水。”
“好吧。”喜恰这次老老实实点头。
再回想为何守门僧一下就料到会有一只老鼠精去偷香烛,又为何佛祖明明慈眉善目,蝎子精却告诉她少去招惹,一切竟都清晰起来。
但香花宝烛佛祖已赏给她了,她自然也可以转赠给金蝉子,好报答他。
金蝉子依旧不要,只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
“若要历劫,自要历满九九八十一劫,方得正果。”他闭上双眸,语气平淡,“此物于我无用,原是你的因果。”
喜恰却惊讶地瞪大眼睛,好一会才说话:“这么多劫难?”
僧人未答,只是微理佛袍,将手拢在泥炉边汲取了一点温暖,又端起一杯茶来。
她一向不会劝人,但却很好说话很容易接受他人想法,也学着金蝉子叹气的模样,感慨了一声:“我晓得了,长老。”
但感慨不过表面,喜恰侧目一瞥,灵山白茫茫一片,此刻寒风更甚,却有白絮飘飘摇摇盈满天,竟是又下雪了。
“金蝉长老,你看。”她又眼带笑意,原是灵山极少下雪,一时惊讶,“我们出门看雪吧!”
金蝉子却裹紧了僧袍,呼出一口寒气,他摇摇头:“我畏寒,不能陪你了。”
“啊......”喜恰有几分失落。
但金蝉子早错开这个“看雪”的话题,只要稍稍与她说几句家常,她的话匣子又会打开,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在天庭在凡间的见识。
泥炉的火渐渐熄了,茶水也凉了下来,再看院外的风雪也不知何时停息了。
金蝉子替她将许多香黍饼用油纸包了起来,指尖盈出一点灿金色的灵力,萦绕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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