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延记得广津柳浪之前说过要尽量带出那些货,因此不敢伤了那些货,迎着枪林弹雨飞奔上前,摁住了一个正欲砸出手榴弹的小伙子,向左侧猛跨几步将那人连手榴弹一块扔出了窗外。
窗外一声炸响,近旁的玻璃窗被齐齐震碎,窗框受到冲击弯折断裂,爆风反灌进窗内,吹散了白延原本高束在脑后的一头长发,黑发随风乱舞,其中几缕垂下来紧紧贴住了她雪白的双颊。
爆炸声过于刺耳,室内所有人耳膜一震,尖锐的蚊音即刻占据了他们的听觉。
紧接着像是还不够应景似的,窗外惊起轰隆一声响,是夏末的一道惊雷——紧接着闪电撕裂了一方夜空,身穿中式长裙顶着一头乱发、头脸还沾着敌方鲜血的白延朝走私集团的犯罪分子们笑盈盈地说道:“你们瞧,这年头黑手党都开始收拾犯罪集团了,业务范围够广的哈。”
其实白延与这些人无冤无仇,是为了尽快在黑手党出人头地才对他们如此心狠手辣,是以打人过程中她从始至终都对敌方笑得十分友好,甚至有些讨好。
说完那番话她笑着伸出右脚踩断了脚边一人的大腿骨。
——最后那群实习生到底还是全须全尾地从废楼里出来了,带着走私集团吞掉的那些货。
广津柳浪和太宰治已经站在废楼前等了有一阵了,见他们这么快就出来多少有些意外。这些实习生虽然经验浅年龄小,但所有人身上竟都干干净净没受什么伤也没沾多少灰,也就搬箱子费了些力气。
直到走在最后的白延一个人扛了四个箱子出来,整整齐齐地码在了其他箱子的旁边。
雨声渐大,她在瓢泼大雨中放下箱子之后还撩了一把额前湿透的碎发,对站在箱子前的其他实习生也笑了笑,吓得其中几个实习生发出了一连串的尖叫。
她很疑惑他们叫什么,正想出声询问的时候只听那眼睛上缠着绷带的少年轻笑一声:“原来是这样。”
他伸手指了指白延,“就要她吧。”
广津柳浪点了点头,正欲对他们发出指令,却见白延脸色一凝,随即从身后拿出一条长鞭——事情发生得过于突然,谁也没看到她那长鞭是哪里来的——只见她拿长鞭往集装箱前的实习生们腰间一卷一抛,离她近的三人被长鞭卷起扔向马路对面,剩余几人被她一人一脚踹飞出去,再转头朝广津柳浪和太宰治冲过去的时候,广津柳浪忽然反应过来:
“集装箱里有炸\\弹,快跑!”
他伸出手去想拉太宰治,太宰治却拉住他的手臂借力将他甩了出去,自己却仍然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那些即将爆炸的集装箱。
白延冲过来拎住他的肩膀的下一秒,只觉身后一阵热浪传来,衣料几乎都要在高温下直接蒸发,她咬牙忍着痛和热,始终维持着背对集装箱保护太宰治的姿势,抱着他向前跑了几步之后两人一起被爆风轰飞了。
好在跑得及时,除了猛摔一跤滚了几圈、似乎受了点擦伤之外两个人都没什么大碍。
白延率先从地上爬起来,抹了把脸上的灰,朝太宰治伸出了手:“刚才你都有时间去救别人,自己怎么站在原地不动啊?”
太宰治神情平静地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接受她的援手,自己拍了拍大衣上的尘土站了起来:“……倒是你,那些人和你没有关系,甚至是你的竞争对手,为什么要救他们?”
他在回避她的问题。
白延没有在意:“当然为了吸引你们二位面试官的注意——在这种大雨里头一个注意到箱子里的异响、靠一己之力救下所有人的难度可比一个人逃命大多了,你说对吧?”
系统的声音在她脑内响起,大力表扬了一下她这个计划外的救人举动,但白延没有理会。
太宰治歪头看了她一会儿,给出了自己的判断:“我不喜欢你这样的人。”
白延一噎,还没组织出言辞来反驳,就又听他说道:
“不过中也可能会喜欢。正好最近boss要他独立出去管理一个新部门,你去他那儿吧……你叫?”
“白延!”
*
“噗。”
白延想着想着笑出声来。
赖在她背上不肯下来的太宰治被她笑得莫名其妙:“怎么,想起开心的事了?”
“……啊,就是想起一些刚来的时候的事。”白延眯起眼回忆道,“面试那天任务结束的时候我听到集装箱里钟表的滴答声,意识到那天的事可能是个陷阱,所以及时救了所有人——结果你说不喜欢我,试图把我打发到小原头头那儿去,但第二天出现在我跟前的还是你,黑着脸同我说boss刚下指令把新人统一交给你带……”
那时的太宰治脸上是一副少见的吃瘪表情,皱着眉抿着唇,一副全世界都欠了他钱的样子,连右边脑袋上的绷带都松垮了下来。
白延也是那时候才发现,他原来没有受伤,往身上缠绷带只是他的爱好。
太宰治想了想,噢,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儿来着。
那时他说不喜欢她,因为他误解了她的性格——察觉危机的第一秒,她选择救下第一次见面的在场所有人,速度快到令人咋舌。但他觉得一般人是没有办法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完成那么重要的决策的,真实原因绝对不像她说的那么简单。
或许她已经将救人这个概念刻进了NDA ,在拯救生命的时候才能那么自然顺畅。
哦,那么她应该是那种生命力极其旺盛、精神内核积极向上的人,极有可能频繁阻碍他的自杀计划,和他并不对付。扔给更适合管理这类人的中原中也好了。
但作为新人指导与她相处半个月后,他发现自己误判了。
她确实什么事都冲在最前面,久而久之甚至让同期养成了遇事便躲到她身后的坏习惯。他打算治一治这个风气,便选了个日子故意把她支开,设了个陷阱让其他人钻。
但同期新人里头的一个少年平时让白延保护惯了,竟在执行任务途中不顾被监听的风险给白延打了求救电话——于是白延真的来了,颇费了一番力气才把这帮人从缺水缺食物的地道里捞了出来。
那时太宰治在任务地点附近挑了个土楼作为观察点,新人们的行为全程在他的监控之下。把最后一个人捞出来的时候他看到白延脸上有很明显的厌烦和倦意。
把她叫去的那少年责怪她明知他们被困已经超过三天,为什么不带点食物和水。
太宰治想过她可能会愤怒、会悲伤,至少会有被同伴拖累的嫌恶,但他没从她那被监控放大的脸上看出除了疲惫之外的任何东西。她听了同伴的抱怨,只是神情漠然地转过头去:“电话里你也没叫我带。”
和她赶来时的急切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那少年又大声指责了她一句什么,太宰治没注意听。但那少年说完后太宰治看到她颇讽刺地笑了笑:“危险吗?我倒没觉得这地道有多危险。”
她说完后那少年更生气了。
太宰治心里升起一种奇妙的直觉——说不定她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重视同伴,那些“同伴”的安危于她而言其实没什么所谓?她那句没觉得有多危险,真的只是单纯地评价了一句那个地道并不危险而已。
说不定她不是冲同伴来的,她是冲同伴嘴里的危险来的。
她那样勇猛果敢地冲在最前面,很可能只是希望……灾祸能第一个降临在她身上罢了。
第29章
029
将白延安排给中原中也是一个实验。
中原中也虽然很多时候是个火药桶一点就着,但他在战术上颇有造诣,不会允许自己的手下横冲直撞一味向前——奇怪的是白延到了中也手底下却没有了那种堪称鲁莽的冲劲,除了做事风格独树一帜叫中也有些头疼之外几乎事事听从安排随时等待指令,因此干部大会的时候中原中也特意腾出十分钟来夸了这个新部下一番:
“我真没想到小白这家伙能如此出色。”他满意地起了个头,“任务刚开始她朝着月亮猛嚎一嗓子那会还因为真假声切换不畅咳嗽了一阵,我以为她是新人期被太宰折磨太久导致脑子出了问题,后来才发现原来她竟是打着伪装成饿狼打乱对面的阵脚把对面统统咬死的主意——而且竟然成功了。”
中也说到这里心情有些复杂。
小白这姑娘对于扮演饿狼这件事有极大的野心和信心,但却没有丝毫与之匹配的演技。实际上她嚎第一声的时候险些破音,只是在场所有人确实被那突如其来的一嗓子震住了,无论是敌方还是己方都没来得及指出破音这一点;其次她喊完还咳嗽着就蹦出去了,四肢并用以一种形体上略有些潦草但确实十分方便前进的姿势迅速爬进敌方掩体,敌方狙击手被她吓得差点从掩体上滚下去。
她以为是自己的演技生效了,对那狙击手得意一笑,露出雪白整齐的两排牙:“嘎嗷!”
现在想想,白延这个任务之所以能够成功,可能是因为她为了追求野性特意将头发披散下来、漆黑的夜里敌方将她错认成了贞子之类的奇妙生物所以才会真的被她吓到。她很开心地认为这是自己扮演野兽过于成功的缘故,一边卖力怪叫一边坚持保持野兽形态扫清了对方的先遣队,然后在中原中也一行人呆愣之时站在敌方掩体上对他们挥了挥手:
“愣着干什么呀咱们可以闯进去啦!”
虽然白延的演技很差,但领着部下们突破敌方防线那一刻中原中也在恍惚中产生了一种自己身为群狼之一、在头狼一声狼啸后随着头狼突入对方部落的错觉。
——“总而言之!”中原中也提高音量把自己脑袋里那奇怪的想法挤了出去,“她是个值得重点栽培的好苗子,我申请给她提前转正涨薪!”
太宰治坐在干部桌上颇深沉地看了慷慨激昂的中原中也一眼,微不可闻地“啧”了一声:本来想看看白延那种爱找麻烦的个性在中也那里能发展出什么样的有趣事态,看起来实验失败了。
*
“唉。”想到实验失败的事,太宰治怅然地叹了口气,趴在白延背上捏了捏她的头发,“白延,你两年前为什么一调到中也手底下就那么听中也话来着?”
“啊?”白延比他更惊讶,“以我的性格竟然会一上来就很听小原头头的话吗?噢……那要不就是他请我吃饭了要不就是我打不过他。”
太宰治一愣:说起来中也是重力使,白延确实打不过他来着;中也薪资很高为人也很大方,确实极有可能一高兴就掏钱请白延吃个痛快。
所以白延敢在他跟前放肆却不敢在中也面前造次其实是因为武力值崇拜的原因?
啊那如果是这样的话虽然有些不甘心但也确实没有办法——
“不过你能这么问,不会是因为我以前听他的话但不听你的话吧?”白延忽然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那我觉得极有可能是因为你们的性格差异哎——你有没有因为想找乐子克扣我食物工资什么的?如果有的话那在我眼里小原头头和你自然是天壤之别,我自然会更听他的话……”
太宰治听了白延的话之后冷静地追忆了一下过去,发觉自己至少扣过白延三次工资后冷静地思考:眼下必须转移她的注意力,如果让她继续深想下去,万一真被她想起来扣工资的事就不好了。
于是他开口叫她:“白延。”
“嗯?”
“之前你到我家去偷东西结果被我家灯罩暗算了的事你还记得吗?”
“……记得,不过那并不是灯罩暗算了我吧明明是你暗算了我啊!”
“其实那个胶水。”他嘴角勾出一丝愉悦的笑,“不用晒太阳也能脱落啦,需要连续晒三天太阳才能脱胶是我骗你的,结果白延你真的缠着绷带晒了三天太阳欸,怎么说呢就是特别乖巧和可爱?”
“……太宰治你那心肝是纯黑的吧!”
——回到公寓已经是后半夜了。白延背着太宰治走出电梯时抬头望了一眼阴云密布的夜空:“看来一会要下雷阵雨。”她拍了拍太宰治的腿,“下来,到了。”
太宰治在她肩头懒洋洋地磨蹭了一会儿:“你带我进屋呗。”
他在自己兜里摸了一会,掏出一串钥匙递给了她。
白延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正欲发作之时忽然想起自己那几封信还被他收着,思虑再三还是愤怒地接过了那串钥匙,借着月色艰难地翻出家门钥匙来开了门。
开门后她先把太宰治甩进去试探了一下,太宰从玄关一路滑至客厅,并未触发任何机关;她小心翼翼地往里跨出一步,屋子里也一派平静,并无任何异常。
她这才整了整衣襟,神色肃然地进门:“打扰了。”
屋内干净敞亮,并无任何装过机关的痕迹;上回挖穿的地板也补上了,换了块干净的黑色地毯。
那头太宰治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给她沏茶去了。
白延左右环顾一圈,那保险箱还在原先的位置,但屋里的陈设似乎变了——或许是因为上回她前来造访时打坏了不少家具,他将茶几换成了个木制小圆桌,圆桌周围摆了套圆沙发,沙发中间放着一个圆桌同色的木台,台子上搁着个微缩景观,似乎是个欧洲小镇,装在一个玻璃罩子里头,一草一木都很逼真。
她探究地盯着那玻璃罩子看了半晌,盯入迷了反而一时忘了保险箱的事,直到厨房内传来水烧开的尖锐声响,白延才回过神来:“太宰,这是瑞典的小镇吗?”
太宰正忙着将热水倒进水壶里:“嗯?你有印象?”
“我们去那里执行过任务吧?”她趴在沙发上对着那小镇看了半晌,指着其中一个白房子说,“你在这个地方差点中枪……”
她坐到沙发上,发现小圆桌上的小花瓶看着也很眼熟。
太宰治不会无缘无故将这里的家具换新,还正巧都换成她眼熟的东西,是为了唤醒她的记忆?
他似乎不愿她将信取回,不然也不会在自己家里准备机关等她上门;同时却又翻新家具试图让她恢复记忆,是最近会发生什么事吗?
“我们那趟去欧洲是为了boss某笔生意的资金来着。”太宰治回忆了一下,“那会安吾已经不在黑手党了,你记得吗?”
白延十分震惊:“安吾?你说坂口先生?他原来竟然是黑手党……哦,那这么说来他是特务科安插到黑手党的卧底?是暴露身份被驱逐出去了?不对,如果是暴露了身份那按黑手党的做事风格应该已经把他肃清了吧……”
“不。”太宰治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他是自爆身份离开黑手党的。”
白延惊叹:“自爆身份的同时还免于黑手党的追杀保住了性命?有一套。”
太宰治拿出茶包给白延泡了杯茉莉花茶:“他的上司和我们的boss做了交易, boss答应他们不再追杀安吾……毕竟特务科离不了他那样的人才。”他将茶壶和茶杯放到托盘上,端着托盘走出厨房,“冰箱里还有点心,你要红豆大福还是铜锣烧?”
白延毫不犹豫:“都要!”想了想又说道,“这种事boss都能同意?是对方给了他无法拒绝的好处吗?”
“算是吧。”太宰神色淡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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