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头是血的司机从打开车门跳了下来,踉踉跄跄地朝众人跑了几步,用并不标准的英文声嘶力竭地吼道:“快跑!车上有炸/弹!报警!”
人群顷刻间恐慌起来。
白延抱紧太宰治,避开四散逃窜的人流跑到碎了一地的路障附近,抬头盯住了那辆卡车——警方不知何时才能赶到,看那司机的状态情况已是万分危急,她必须在爆炸发生之前将那卡车踹到一旁那条河里去。
“待会可能会溅起些碎片和河水。”白延小声对太宰治道,“闭上眼睛。”
然后她提上一口气,助跑几步踩上一旁咖啡店的矮墙,抱着太宰治凌空跃起,对准卡车中前段伸出了右脚,即将踹上去的时候忽听咔嗒一声,车尾的厢门被人从里向外推开,钻出一个留着一头黑色卷发穿着一件黑色皮夹克的年轻男人:“没事啦司机大叔,炸/弹已经被我拆了!”
白延被他吓了一大跳,踹车下河的计划被迫中止,她整个人向左一偏,硬是在空中转了个方向,右脚重重踩在车顶,卸去惯性带来的大部分力道后才敢落地,落地后第一件事便是拎出怀里的太宰治,上下前后仔细打量了一圈,确定他没有被她刚才下意识使出的大力勒坏,这才松了口气。
接着白延扶起因失血虚脱而倒在路边的司机,将他安置到咖啡店内后才怒气冲冲地跑到那黑夹克青年的面前:“喂!我说你们怎么回事啊,你是警方派出的拆弹专家?”她环顾一圈,疑惑地质问,“就你一个吗?这种情况就派一个警察?这个国家的治安未免太不着调了吧!”
那青年愣愣地看了她一会,半晌才道:“……哦,我不是这个国家的人,只是路过拆个弹而已。”
“……路过拆个弹是什么意思?你是想表达你既热心仗义又懂得拆弹?”
“完全就是你说的这意思!你还挺懂的嘛。”青年得意地挑了挑眉,“小姐,能在异国相识也算有缘。我叫松田阵平,是个云游四方的野生拆弹专家!”
“呃,我叫白延,是个云游四方的见习女侠。”
白延稀里糊涂地伸出手去和他握了握,“不对我不是来跟你交换自我介绍的!”她指了指松田阵平身后那辆卡车,“这是怎么回事啊到底!”
“啊,这个啊。”松田阵平推开车厢门好让白延能看清车内的全貌,“我最近刚好得闲,出国来找一位旧友。搭顺风车的时候注意到这辆在同一条路上匀速绕了好几圈的卡车,猜测车上可能被装了炸\\弹,正好我特别擅长拆弹就顺便管了这桩闲事。”
说到这里他停了停,颇有些疑虑地皱起了眉,“白延小姐,你怀里这小男孩是你的弟弟吗?我看白延小姐年纪尚轻,他应该不能是你的儿子吧……?话说他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很凶地盯着我看耶?你上哪弄来这么一个怨气深重的小孩啊?”
第14章 怨气深重的宰
014
怨气深重的太宰坐在咖啡店靠窗的位置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这个突然出现的拆弹青年与白延欢谈不过半个多小时就互相交了身为穿越者的底,连带着把敬称也去了,四十分钟不到白延对松田阵平的称呼已经从“松田先生”变成了“阵平”。
唔,当初她同他刚认识那会,用了多久才把对他的称呼从“太宰先生”改成“太宰”来着?两周还是三周?
他静静地吃着袋子里早已被甩到变形的三明治,默数到第十二秒的时候白延终于中止了同阵平的畅谈,转过头惊讶地取走了他手里的那个袋子:“你一小孩怎么能吃这个,这给我吧,我去给你再买一份——阵平你要什么?”
“香蕉奶昔。”阵平的笑意略收敛了些,“我的旧友很喜欢喝这个。”
白延起身点餐去了,留松田阵平和太宰治坐在原处大眼瞪小眼。
“你应当是特意来找白延的吧。”气氛尴尬之时松田阵平忽然听见对面的小朋友开口道,“这么说来,你是白延在失忆的那两年中遇到的人?”
“嗤,你果然不是什么普通的小孩。”松田阵平的话里多少带了些警惕的意味,“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扮作小孩的样子留在她身边?”
松田面上说着话,桌下右手已经不动声色地揣进了右边的裤兜里。
太宰治平静地抬眸看了他一眼:“这是要从系统里拿什么东西出来吧?我想想你要拿什么——哦,你是拆弹专家,拿出来对付敌方的武器八成就也是炸/弹。”
松田阵平一愣,下意识地望了正在柜台前点餐的白延一眼。
“不用惊讶。”太宰治甚至没再抬头看他,“白延以前经常从兜里拿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出来,她那衣兜就像哆啦A梦的口袋似的什么都有。”
太宰将手伸进白延留在座位上的外套里,不一会便摸出一只手机来,熟练地解了锁,点开联系人一栏不停地翻找着什么,“不过现在她失去了两年的记忆,恐怕已经忘了自己的系统里都有些什么了。”
这个时候他终于从白延的手机联系人里翻到了“小原头头”,点进去后发现小原头头的号码被她设置成了快捷键1,相当不爽地“啧”了一声。
用白延的手机编辑短信的时候太宰治忽然意识到,黑雾对他还是有些影响的,他变小之后很多行为确实非常幼稚,幼稚到白延对他的智商退化毫无怀疑。
譬如他刚才在这位松田阵平面前颇费力气地卖弄了一番关于白延系统的事以突显他对白延的了解,此事若被白延知道一定会被她嘲笑。太宰治对自己在外人面前展现出来的幼稚感到一些懊悔,迅速调整好心态再次抬头:“松田先生,我提到白延失忆的时候你好像没有很惊讶,你知道她失忆的事对吧。”
松田阵平不是傻子,这么会功夫他已经感受到了这孩子对他的敌意:“就算知道又怎么?”
这孩子在白延跟前装乖装弱,到他跟前倒叫起嚣来了——松田阵平嗤之以鼻,有心杀杀太宰治的锐气,“我就是不爽你这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你说话如此牙尖嘴利,却爱跟阿延装聋作哑,不是另有所图就是虚伪欺瞒。我可不想理会一个诈骗犯的盘问,啧。”
太宰治不说话了。
松田阵平一抬头,眼见白延端着餐盘走了过来:“哟,来啦——我准备跟你们住同一家酒店来着,刚跟这小子打听了一下你们的酒店地址。反正警局也近,还能顺便看看卡车案的处理结果。”
白延惊道:“跟他打听?他说话了?”她放下餐盘摸了摸太宰治的脑袋,“不会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的吧?”
太宰治无言地伸手,指了指窗外酒店的方向。
“哦,原来是这么个打听法,我还以为你恢复语言能力了呢。”白延失望地坐了下来,“要不我还是送你去小原头头那里进行一下刺激疗法?其实我倒是觉得以小原头头的性格不会趁这个机会公报私仇,但是你很抵触来着……哎,带孩子真难。”
太宰治十分郁闷:松田阵平对白延说的那句同他打听酒店地址的鬼话一定是为了引白延怀疑他,还好白延是个笨蛋没听出来;以小孩的身份被白延照顾固然是一件趣事,但如此下去他一定会被她送给中原中也进行“刺激治疗”,这种情况必须避免;但即使如此,若是白延今天没遇到这劳什子拆弹专家,他一定还能哄白延继续照顾他几日,可这种哄骗白延的美好生活竟就这么断送在一个认识不到一小时的拆弹专家手上,这份不甘让他陷入了一阵罕有的、无能为力的沉默当中。
那头松田阵平倒是对白延说的话很感兴趣:“小原头头是谁?”
提到中原中也,白延总算从连日带娃的负面情绪中暂时走了出来:“是一位愿意请我吃饭也请得起我吃饭的、侠肝义胆心地善良的好上司。你能相信吗?虽然我这份工作不受劳动法保护但他竟然会给我放假哎!”
*
松田阵平预订的房间就在白延那间房的楼下。
白天的卡车案还是没有什么进展,松田阵平在警局跟着警察看路段监控看到半夜也没什么收获,警察下班的时候他也跟着伸了个懒腰,带着一身困意回到了酒店。
刷卡开门的时候他感到一丝异样。
屋内有人。
松田阵平捏了颗催/泪/弹在手心:“我在这头没什么认识的人,能等我到这个点的……不会是白天那小子吧?”
他嘴里说着他认为或许能吸引对方注意力的话,准备丢出那颗□□的时候手腕却忽地被人捉住,惊悚的是他完全没有察觉到对方的气息——看来系统说得不错,此世的异能者确有过人之处,甚至比穿越者更难对付,他应该更加小心才是。
“喂,太宰。”那个抓住了他的手腕、从他手里夺过了那颗烟雾弹的青年不耐烦地出声,“你用小白的手机给我发邮件叫我大半夜埋伏在这儿,说是能抓到那个在我们之前截停卡车的能人异士——结果这所谓的能人异士完全是个普通人嘛。”
“哈哈,他可不是什么普通人。”太宰治打开了房间的灯,缓步走到松田跟前,“他在知道白延失忆的情况下特意来找白延,白天还点了一杯他自己根本不爱喝的多糖香蕉奶昔呢。”他说到这里笑了一声,“那杯奶昔是为了唤醒白延的记忆吧?恐怕这位就是导致白延失忆的关键人物了。”
松田阵平当然认出这就是白天见过的那小子。但眼下这位手腕和脖子上都缠着绷带、衬衫外边披了件黑色长外套的太宰治赫然是一副已成年的模样,身高粗略一看约有一米八,比他带来的这位同伴高出半个头;他说话时已经没有了白天的细声细气,更没有了面对白延时伪装出来的顺从和乖巧,虽然一字一句都带着笑,但那笑意本身就有威胁的意味,让他开口时不像闲聊,更像审讯。
是了,系统告诉过他,阿延现在的这些同伴全是黑手党来着。
松田阵平甩开了中原中也抓着他手腕的那只手,讽笑了一声:“原来你们认为导致阿延失忆的只有我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导致阿延失忆的只有你’?”中原中也抓住了他的衣领,“捡重要的说!”
眼前这长着橙红色中长发的戴帽青年个子虽小力道却大,松田阵平几乎是被他抓起来逼进了墙角,脸上却毫无惧意,只是被提起的衣领勒得咳嗽了两声:“我要是早知道阿延身边都是你们这种混蛋,白天我就带她走了,真是失策。”
中原中也闻言还想对他发难,却被太宰治阻止了:“算了中也,他不像是那种会屈服于暴力的人。只是。”他冷眼看着松田阵平,“你知道白天的爆炸案是怎么回事吗?”
松田一愣:“你有线索?”
“没有,但无需查证。”太宰治双手一摊,“那就是冲着白延来的——我猜那车开到她身边的时候就会引爆,只是在那之前被你阻止了。”
这回轮到松田阵平发问了:“你什么意思?阿延有危险吗?”
“你们拥有穿行世界的能力,这点在这个世界非常诱人。”太宰治尽量耐心地解释,“有很多人都想得到你们,实在得不到毁掉也行——所以白延一直都在遇到这些事。为了让她尽快理解这个世界、理解那些危险,我需要她恢复记忆。”
“恢复记忆之后呢?”
松田阵平轻蔑地看着他。
“由她自己决定留下还是离去。”太宰治垂下眼睑,说出了那句早已准备好的谎言,“黑手党有能力护她周全。”
“哈。”松田冷笑,“你们没有能力保护她。”他勉力推开中原中也,整了整自己的衣领,“任何人都没有能力保护她——我来之前系统告诉过我,你们这些人对她无害。我看是系统误判了,你们随时都能把她害死。”
中原中也尽力压住愤怒的情绪,略疑惑地问道:“什么叫任何人都没有能力保护她?”
——事实上本次出国中原中也领到的任务就是保护白延,当时埋伏在白延周围的黑手党成员已经察觉了那辆卡车,于是设计让那辆卡车偏离路线撞上路障;只是他们都没想到那卡车在出车祸前就已经被松田阵平截胡了。
“先说好,我迟早要带她走,凭你们可拦不住我。”松田阵平说话时抬头看向太宰治,似乎是在揣摩他的态度,“阿延是‘旅行者’,这辈子只能活在旅途当中。她无法在某个世界里停留太久,超过半年就会虚弱病亡;她也无法回到以往踏入过的世界,否则必遭反噬,同样会死。除非……”
“除非。”太宰治在中原中也愈发惊怒的目光里接过话茬,“她想办法抹掉自己的记忆,让系统内的记录随之消失,所以她才有可能利用系统的漏洞再次回到以前的世界,对吗?”
第15章 老子要炸黑手党就会光明正大地炸,谁稀罕跟你们玩勾心斗角那一套!
015
白延睡得不大安稳。她先是梦到太宰变成了一只蛙,被她抱在怀里上街闲逛,往来行人无不侧目;走着走着怀里那只蛙忽然呱呱乱叫起来,似乎是想吃街边流动摊贩的烧烤。白延掏出钱包打开一看里头分文没有,只好伸手在摊上抢了两个肠拔腿就跑。
跑着跑着怀里的蛙忽然不见了,周围场景忽地一变,从临河而建白墙红瓦的步行街变成了古朴陈旧爬满绿藤的墙间小巷。正当白延为了找蛙急得来回乱转的时候,有人从后面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白延,你找我吗?”
她愕然转身,太宰就站在巷口,头顶上是被高墙割出的狭窄天空,身后是挂了满墙随风摇晃的绿藤。
白延忽然记了起来:他身后的那堵墙内藏着两个杀手,他说完那句话身后忽然响起枪声,脆弱的旧墙应声而倒,残垣断石扬起的尘灰染脏了他的头发和面颊。她情急之下一把扯过他拉到自己身后,因此左侧肩膀不幸被流弹击中,感到剧痛的瞬间她听见太宰惊慌地喊了她一声:
“白延!”
他话音未落,白延耳边忽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惊得她猛地睁开双眼,直直从床上弹了起来——缓了好一会儿之后她意识到,声响似乎是从楼下阵平的房间内传来的。
又是轰隆一声,似乎是榴\\弹炸开的动静。楼板在这惊心动魄的轰炸声当中震了几震,台灯桌饰掉了一地,玻璃窗哗啦碎裂,天花板簌簌地掉下许多墙灰。
白延从已经没了玻璃的窗框探出头去往下一跃,扒住下一层的窗台翻进室内,里头已经一片狼藉。她沿着墙根蹲下,避开屋内的浓烟向里头摸索了一阵,头顶的照明已经全毁,周围能见度很低。
她试探着喊了一嗓子:“阵平?你在吗?”
无人来应。正踌躇的时候屋外忽然又传来一声巨响,似乎是墙面整个被砸碎了,一道耳熟的男声穿过浓烟钻到了白延的耳朵里:“所以就说叫你不要乱扔炸\\弹了,这场面有你什么事儿啊?你不会是想趁机灭了黑手党吧!”
白延心中一喜:这是小原头头的声音!
她摒住呼吸准备朝小原头头的方向摸过去,却听到松田阵平愤怒地用和中原中也差不多的音量反驳道:“我要真是趁虚而入就会在你俩和对面车轮战的时候趁机偷袭炸死你俩,而不是累死累活地在这帮你们解决对面!老子要炸黑手党就会光明正大地炸,谁稀罕跟你们玩勾心斗角那一套!”
“你根本没有在全力解决对面吧几乎每次爆炸都波及到我了啊喂!”中原中也拎起一个雇佣兵往天花板上一抛,“我再重申一次这是当地组织和黑手党的冲突,你一个外人进来裹什么乱?躲到后边等救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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