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呐,这么晚了突然喊你出来。”太宰斜倚着栏杆,站在那看着我声音慵懒,“应该让你多穿一件衣服的。”
我摇摇头,“没事,也不是很冷。”
走过去他递给我另一罐没有拆封的啤酒,“要喝吗?”
我没拒绝,接过来打开后灌了口到嘴里,也学着他伏在栏杆上看着面前翻滚的海浪。
“这么晚了你不会只是想约我来看海喝酒的吧?”我拢了拢被风吹起的头发,头发丝都充斥着海的味道。
“还是说太宰君有什么烦心事呢?”
我所能想到的无非就是借酒消愁。
闻言太宰治哀怨得看着我,“难道我不能单纯得只是想约阿遥出来看海嘛。”
“……总觉得你这样说就是在算计什么。”我毫不留情得说出内心最真实地想法。
“没有哦,”太宰治轻笑着把头转向海面,声音掺杂在海风传到我这边,“我不会对阿遥有任何算计的。”
“阿遥在我心里是特别的。”
我无奈的晃了晃啤酒,“是特别的好说话的意思吧。”
“唔,虽然这点我的确不否认啦。”
“啧。”
接下来我们都没有再出声,不知道为什么尽管太宰治在我面前一向笑的没心没肺,然而他勾着唇角的同时我却总是能意外敏锐得察觉到那些负面情绪。
隐藏着绵绵不绝的哀伤和颓丧。
我对别人的过往并不好奇也不会在意,即便看出来也不打算过问。
就在我出神的时候,手机铃声又一次响起来,看到来电人我微微惊讶了一下。
“雅治?”我抬起手在太宰治撇着嘴想要张口的一瞬间打个姿势止住他的动作。
上次他能光明正大得跟中原先生隔着电话吵起来是我不够警惕,而现在仁王打电话我绝对不能再让历史重演。不然让他知道大半夜不回家的我跟不熟悉的男人待在一起,他一定会滔滔不绝得教训我。
我太了解仁王雅治了。
“嗯?你那边有风声,这么晚了还没回家?”仁王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刚刚加班完,这就要回去了。”余光扫到太宰治走过来的身影,我立刻绷直身子。
“雅治也刚下班吗?”
“嗯啊,明天我要去一趟横滨,你有空的话出来见一面,正好这期杂志拍摄就在你工作附近。”
“咦,你要来横滨?要呆几天?”
“不确定,大概两天吧。”仁王似乎是喘了口气,“真是累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熬到退休。”
我没忍住笑出声,“你才这么年轻不要总想着退休,加班可是社畜必备,这还是你在我刚上班的时候告诉我的呢。”
“阿遥这样一点都不可爱,明明刚上班的时候还会请教我很多问题,现在反而在工作里变得比我还游刃有余。”仁王抱怨。
“人都是会成长……啊!”我一个踉跄扶住那颗耷拉在我肩膀的脑袋,腰被一双手臂牢牢搂住。
太宰治温热的呼吸就在耳边,我下意识把手机拿的远了点,怕被仁王听到。
“阿遥?”仁王疑惑的声音透过手机传出,我试着推了推太宰治的脑袋,没想到他纹丝不动,铁了心得装醉。
“啊,刚刚不小心看到一只老鼠,吓了一跳。”我定了定心神,“雅治早点休息吧,明天见。”
“啊,明天见。”顿了顿,仁王又说,“阿遥,如果有什么事不要瞒着我。”
他的声音严肃了些,我抿紧唇,目光落到肩膀处的脑袋,语气含着我自己都听不下去的假笑。
“怎么会呢,雅治你简直比我爸爸还要操心。”
“你啊你。”仁王无奈的叹息一声,到底没再说什么就挂断了。
盯着通话结束的字样,我犹豫很久还是把手机黑掉屏幕,抬手戳了戳某颗脑袋。
“太宰君,可以别装醉了吗?我知道你酒量很好。”
太宰治动了动,但还是没离开。
腰部被勒的很紧,我几乎要喘不过气,背后传来男人身上薄凉的温度。
“如果你不松开的话,我就打电话给警察先生报警了。”我平静的掏出手机,在我按出报警电话的同时一只手伸过来瞬间夺走手机。
动作干脆利索。
“阿遥一点都不浪漫,”太宰治抬起头,向后退了一步松开我,声音清朗含笑,哪还有刚才装醉的半分迷糊。
“只是开个小玩笑,还以为你会心动呢。”
“如果我脾气再差一点的话这可就是非礼啊,”我揉着腰缓缓得转身面对他伸出手,“还给我吧。”
“嘁,真小气。”太宰治轻松把手机抛过来,我稳稳得接在手心放到衣兜。
“刚刚打电话的人,是阿遥的朋友吗?”他看似不在意得问。
“嗯,算是比较照顾我的前辈吧。”我望着海面,冷不丁想起先前在东京,和他认识后我为数不多的社交娱乐活动好像都是跟仁王雅治有关。
花火大会,捞金鱼,娃娃机,电动城。
想到第一次捞金鱼结果快要把兜底掏空,还是仁王看不下去替我捞了好几条,虽然过后都没有活过一星期,但也足以让我雀跃不已。
以前的仁王看上去懒洋洋的好似对周围什么都不在意,结果却意外的好说话。多亏了他在我贫瘠的生活中点亮了很多回忆。
太宰治忽然觉得这个笑容看起来很刺眼,他想也不想伸出手指摁住对方的唇角。
“我不喜欢。”忽然凑近的声音和唇上冰凉的温度让我瞬间回神。
太宰治没有笑,鸢色的瞳孔里好似起了波澜一般,他唇线绷得很直,苍白的肌肤带了几分病态的红晕。
“我不喜欢阿遥提起他的眼神。”他轻声说,微凉的指尖在我唇瓣拂过,转移到唇角,“明明阿遥面对我的时候,都没有过这样的表情。”
“太让人嫉妒了。”他视线逐渐幽深,喃喃呓语,“让人嫉妒得恨不得想要杀掉才好呢。”
“太宰君,不要用这么温柔的表情说出这么恐怖的话啦。”我无奈得扯下他的手臂,瞬间顿住。
从手臂上传来高的不正常的温度提醒我也许他现在真的不正常。
我把手覆在他的额头,太宰治眨眨眼很乖巧得站在原地没有动。
果然从手心传来了滚烫的温度。
我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太宰君自己发着烧还跑出来喝酒吹风,我看你是怕自己寿命太长。”
“是吗?”太宰治无辜得捂着额头,忽然露出大大的笑容,“就这么死掉的话真是太好了,我可是很怕疼的,像这样在梦幻中睡过去就是我一直追求的自杀啊,啊啊啊~阿遥快把啤酒给我,我要都喝光跳下去游泳!”
“要自杀请你自己去自杀不要让我担负杀人犯的罪名好吗,”我掏出手机划过通讯录,“还是先打电话给国木田君送你去医院吧。”
“不要。”他忽然抓住我的手,弯腰用额头抵住我的眉心,视线同我相对。
“不要去医院。”
“必须去医院。”我的声音斩钉截铁。
“不要去医院。”他忽然任性起来,抓着我的手直接把手机扔到自己的风衣口袋里,而后抱着我的肩膀蹭蹭不放。
“我不要去医院。”
“阿遥带我回家。”
……发烧会让人变傻吗?
好吧确实可能会。
我揉着额头看着身上的巨型挂件,再一次劝道,“生病了要去医院。”
“生病了不要去医院。”
“生病了要吃药。”
“不要吃药,要阿遥。”他固执得抱着我不撒手,沉闷得声音也变得沙哑起来。
啊啊啊,谁都好。能不能顺路过来把这个粘人精带走啊。
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想真的让他就这样溺死在海里好了。既满足了他追求自杀的愿望,又能让我从这该死的麻烦中解脱。
然而道德上的制高点到底制止住我这种疯狂不人道的想法。
最后,我没办法打了个出租,还是把他带回了自己家。
一路上太宰治的体温升得越来越厉害,他闭着眼靠在我身边微微颤抖,被刘海阴影挡住睫毛纤长浓密,在苍白的肌肤上落下小幅度的抖动。就像是睡着了的病美人。
他好像很冷,我伸手裹紧他身上的大衣一路有惊无险得半扶半抱把他弄回了公寓。
等到打开房门把他放到沙发上,我浑身累到出了一层汗。
天知道把一个成年男人扛回家是多么辛苦,我看着那个蜷缩在沙发里的人影心里的抱怨瞬间荡然无存。
好吧,看在他生病的份上也许我可以大度一些。
“太宰君,去浴室洗个澡吧。”我蹲在他身边轻声道。
他微微睁开眼,湿漉漉的瞳孔看着我,而后倔强的摇摇头又再度闭上眼睛窝回去。
我简直要头疼到爆炸,“如果你去洗澡,我可以让你今晚住在这里。”
话音刚落,太宰治就抬起了头,他直直看着我,不说话。
我只能继续保证,“我说真的,你快去洗澡,有热水。回来直接去客房,我给你铺好床好不好?”
声音像是诱拐小孩的罪犯。
他这才有了动作,瘪着嘴扯了扯我的衣角,“……你,不要走。”
我摸摸他的头发,像是哄婴儿,“我答应你,我不走。”
他没有松手,目光空洞着不知道落到什么地方,表情脆弱到像是易碎的玻璃娃娃。
“……上次你也答应我了。”
“你不会走。”
“可你还是离开了。”
我皱着眉,看着他明显精神不对的样子没有在意他认错人这件事,只能顺着他的思维继续哄骗,“那次是我错了,我这次不会走了。”
“真的吗。”他视线逐渐聚焦,死死得盯着我,“你发誓。”
“我发誓,”我无奈得举起三根手指,“我不会走,如果我走的话,就让我……”
“让我说吧。”太宰治忽然竖起手指抵住我的唇瓣。
他歪着头,片刻露出温柔至极的笑容,轻声呢喃,“如果你再一次消失的话。”
“我一定会找到你。”
“然后我们一起殉情,好不好?”
第20章
——
鬼使神差的,我没有第一时间拒绝这个荒诞离奇的要求。
那一刻太宰治被笼罩在柔黄色的灯光中,温柔极致的眼眸好似把我吸住般牢牢无法动弹。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摇摇晃晃得起身走向浴室。
我愣怔半晌,只能用喝醉的人不能用常规思维来理解不断地宽慰自己。
也许他只是看错人了,甚至第二天清醒以后就忘了呢。
夜色逐渐浓郁,等我收拾好床铺太宰治已经单手撑着滴答落水的头发斜倚在沙发坐在那里,他望着窗外没有出声,安静的样子和他平时大相径庭——不知道的人看他这幅模样还以为是从不知名的地方落难跑出来的贵公子。
我看着地板上一小滩水渍,只得去卫生间找出一条没用过的毛巾。
“不好好擦头发第二天感冒会加重的,”我将毛巾盖在他的头顶提醒,“或者你用一下吹风机也好。”
“……不要。”他吐出两个字,倔强得仰头闭眼,“要阿遥给擦擦。”
“太宰君,你是小孩子吗?”
“阿遥才是小孩子。”
“……我都不知道太宰君喝醉了竟然是这么……幼稚。”我开始考虑用手机录像第二天发给他这个操作的可行性,不知道太宰治看到自己如此智障会怎么想呢?
不,依照他的个性不但不会觉得丢脸,甚至还很可能还会引以为豪。
得出这个结论后我很快就失去录像的兴趣。
“阿遥才是,”太宰治忽然睁开眼睛直直望过来,“阿遥喝醉的时候,比我现在还要疯狂一百倍呢。”
我拿着毛巾的手愣住,半晌按着他头发一顿乱揉。
“又在说傻话了你,”我叹息道,“我根本就没有跟你喝过酒,你怎么会知道我喝醉的样子呢?”
“我知道哦,”太宰治费劲得从毛巾里钻出来咧开嘴,“我知道阿遥的一切,如果阿遥想知道的话我当然也可以把我一切都告诉你呀。”
说完他舔了舔唇角,一字一顿,“毫无保留的全部~都可以哦。”
总觉得他好像说出了很危险的发言。
我想也不想捂住他的嘴,“不,我不想。你也不想。”
“唔唔唔%&*$#^……”
“抗议无效。”
折腾完他的头发,我从卧室拿出一件特别宽大的男士T恤扔给他当睡衣,下一秒太宰治露出惊恐的神色。
“……阿遥你为什么会有男人的衣服?!”
“那是我的,”我纠正道,“我平时比较喜欢穿宽大的T男士T恤当睡衣。”
“……睡、睡衣……阿遥的……”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太宰治抱着T恤发呆,没过多久他的脸颊开始慢慢泛红,整个人热气腾腾得像刚出锅的虾。
“太宰君,你在想什么?”
“……没没没没……我没有!”他抱着衣服慌慌张张起身往客房跑去,临走扒着门框对我灿烂一笑。
“什么都没有,阿遥晚安哦!”说完迅速关上门。
我看着紧闭的房门摇摇头,不知道他迷人小脑袋瓜又开始了什么奇思妙想。
啊,我一拍脑袋。
他衣服都湿了,就这样不管明天没问题吗?
*
卧室内。
太宰治抱着衣服沉默半晌,一件一件把自己的马甲,衬衫,绷带,慢条斯理得脱下。
精瘦的身体被月色蔓延,他慢吞吞得吸了一口宽大T恤的味道,除了洗衣液的清香,还有椎名遥身上淡淡的味道。
是从很久之前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味道。
他抱着衣服站在那,一瞬间想到很多场景。
“怎么办呢,阿遥。”太宰治把头埋在衣服里跌在床上深陷进去,他喃喃自语,“我越来越分不清究竟是愧疚,还是心动。”
“如果最开始是愧疚的话,那这种从内心不断的涌出的,想要牢牢把你抓在手中的情感又是什么。”
他弯腰蜷缩在床上重重咳嗽两声,脸颊泛着病态的红晕。
即便如此,他也紧紧抱住椎名遥的那件T恤不肯松手沉沉睡去,就像是抱住迷失了很久的珍贵物。
*
第二天,送走太宰治之后我如约来到了和雅治见面的地方。
想到早上临走时太宰治爽朗的微笑,以及抱着我给他的那件衣服以“都被我穿过了不如让我拿回宿舍洗洗再给你送来好啦”这样的理由而不肯还回来的背影。
我内心更加坚定下次绝对不能心软再度把他放进家门……如果我能做到的话,我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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