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真是太好了,省得我多费口舌。”
李黛鸢将松枝手里头拎着的食盒夺了过来,塞进他怀中,笑容明艳,“朋友托我带了东西来,里头是谢公子的夫人贴心备下的药物,我顺路买了几盘点心,也搁在了里头,劳烦你搭把手,给送进去。”
“你那么厉害,总不会不答应吧?”
赵靖川险些被她这一句厉害给冲昏了头,面上情不自禁多了几分笑意,“小事而已,举手之劳。”
“快快快,谢大哥应该就是在这里头!”
下一瞬,一道清冽的男声响起,台阶上的二人齐齐转了视线。
不远处,一个少年从车上走下,神情紧张,还不忘催促着另外二人。
瞧着那人的眉眼,李黛鸢似是想起了什么,轻轻眨了眨眼睛,小声道,“常久?”
不知是不是心有灵犀,李黛鸢的话音还没落,台下的常久便转过了身子,仰头看向她。
瞧是李黛鸢,常久脸上顿时多了几分笑意,刚想开口打声招呼,却又看见了她身后站着的赵靖川。
赵靖川负手而立,身形高大,俊朗的脸庞上不见喜色,正也望着他,只是那个眼神怎么看怎么不友善。
常久看看李黛鸢,又瞧瞧赵靖川,脸上的笑就这么僵住。
“常久?”李黛鸢惊奇的瞪大了双眼,面露诧异,“还真的是你啊!”
听到她记住了自己的名字,常久立马有打死了十二分精神,快步迎了上去,“是我,李小姐为何在此处?”
“我也是来给谢大公子送东西的。”李黛鸢笑弯了眼睛,大大咧咧道了句,“多谢你那日特意送上门来的上药,下次不用费心,赵小侯爷给的药足够我用上许久了。”
李黛鸢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没心肝的一句话会有多伤害常久,仍旧嘻嘻哈哈的。
常久笑容一顿,愣了好半晌。
“常公子,初次见面。”赵靖川探出了手去,面上似笑非笑,语气低沉,“我名赵靖川。”
赵靖川……
这人他听说过。
年纪轻轻就承了爵,子承父业,屡立战功,是那帮子蛮夷的梦魇。
“常……常久。”
不知是不是自惭形秽,常久竟没有胆量与他对视。
李黛鸢站在他身旁,小鸟依人,郎才女貌,宛若一对璧人,好不相配。
再反观自己,一无是处也就罢了,偏生贪玩又成性,实在无法与之相比较。
常久垂下眸子,心好似被一双手一下下的揪着,痛苦不已。
“常久发什么呆呢?”盛守言大步走过来,见他在愣神,恨不得一脚踹过去,“公府里头还等着呢,你干站着不动是为何?”
“还不快将药送进去,慢了一步咱们都担待不起!”
第149章 为了心仪的姑娘
咒骂声响在耳边,常久这才反应过来,拎着红木箱子就要往里冲。
救人要紧,他如今也顾不得规矩了。
“等等。”赵靖川伸手拦住他的去路,沉声道,“若是想交给永安兄什么东西,我跑一趟就是。”
“对,你有事就寻他。”李黛鸢也跟着点头,轻声笑道,“他很厉害,能帮上我们,更能帮上谢大公子。”
常久眸光闪了闪,旋即黯淡下去,瞥了眼站很近的二人,将手里的提箱递了出去,低声道,“那就麻烦赵小侯爷了。”
赵靖川伸手接过,余光扫向一旁的李黛鸢,面上多了几分笑,沉声道,“不麻烦。”
偏生李黛鸢没仔细瞧他,反而是扭过身子去跟松枝说话。
赵靖川笑意一顿,颇为尴尬的收回了视线,叮嘱几人几句不可再来,旋即转身又进了监牢,临走之前还不忘喊来阿成护送李黛鸢回府。
无论李黛鸢怎么说自己不用,他都不为所动,仍旧坚持自己的想法。
李黛鸢气鼓鼓离开,只留下常久三人候在原地。
“人都跑了,东西也交了,我们走罢。”沈云之淡然开口,眉头微微蹙起,“谢叔也被带走了,如今不知结果,在这干等着谢大哥也不会被放出来。”
“走吧。”盛守言应了声,边走边吐槽,“幸亏二郎随军出城了,如若不然,被他知道了,他怕是又要做虎事。”
“这次是圣上下的口谕,若是二郎在,怕是也要被关进去。”沈云之无奈摇头,沉声道,“倒不如庆幸他先一步走了,才免受这一劫。”
二人正讨论的热火朝天,走着走着,突然发现身旁少了一人。
盛守言吓了一跳,忙转身查看,却见常久仍然站在监牢门口,一步未动。
瞧他没丢,盛守言怒从心起,气的牙直痒痒,“常久,你是瞎了还是聋了,为何不跟上来?我差点以为你这个傻大个被人伢子给拐跑了!”
常久一言不发,仍旧低埋着头。
沈云之察觉出了不对劲,用手肘碰了下盛守言,示意他闭上那张喋喋不休的嘴,旋即转身看向台子上的少年,沉声问道,“常久,你怎么了?”
常久不知在想些什么,愣了半晌,缓缓抬起了头,“我要读书。”
话落,四周陷入寂静。
只一瞬,便响起了盛守言憋不住大笑的声音。
“哈哈哈哈……你要干什么?”盛守言笑得直拍大腿,不住的问着,“常久,你小子方才说要干什么?”
沈云之眉眼温和,面上也带了些笑,只当他是在玩闹。
常久抿紧嘴唇,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头,极力在隐忍自己的情绪。
沈云之瞧出不对,顿时皱起了眉头,低声道,“你是认真的,不是在玩闹?”
听了这话,一旁笑个不停的盛守言也愣住,不可置信的望向常久。
常久紧咬着牙关,声音好似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是。”
沈云之怔住,与一旁的盛守言对视着,皆在彼此眼神里看出了迷茫。
“为……为何?”盛守言一脸不解,走近些问道,“你分明连三字经都背不全,为何突然起了雄心壮志?”
常久呼吸重了几分,红透了耳垂。
沈云之明白他的窘迫,拽住了盛守言的胳膊,低声道,“守言,去车上说。”
三人上了马车,盛守言迫不及待就问出了先前的问题,“常久,你为何突然想读书了?”
常久仍旧埋着头,虽瞧不见他的神色,却也能感觉到他沮丧的情绪,“我想试一试,为了我心仪的姑娘。”
听了这话,车里算是炸开了锅,但可惜,只炸了盛守言的锅。
“你心仪的姑娘?”
“你心仪谁?有人选了?我见过吗?我认识吗?”
“你知不知道她的名字?是哪家的姑娘?长得怎么样?”
一连串的问题彻底问红了常久的脸,他静静坐在一旁,不知该先回答哪个。
沈云之盯着他瞧了半晌,而后低声开了口,“是方才那位李姑娘?”
盛守言一噎,对着常久瞪大了眼睛。
在二人的注视下,常久难为情的点了点头,像个怀春的小媳妇。
盛守言张大了嘴巴,扭头看向沈云之,喃喃道,“你怎么知道的……”
沈云之眸中含笑,温声道,“这不难猜,刚刚在监牢外头,常久一双眼睛都快粘人家身上了。”
“不就是心仪人家吗?”盛守言仍旧摸不清头脑,低声问道,“上门求娶就行喽,你家财万贯,还愁娶不到好姑娘吗?”
“她不一样。”常久抬起头,神情格外认真,与平时散漫的不同,“我一眼见着她就心生喜欢,想与她成婚,想给她更好的生活,我家有钱是不假,可那是我爹的功劳,与我无关。”
盛守言愣住,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似是头一回见他如此。
“李姑娘她性子洒脱,与儿郎无异,偏生对感情迟钝。”常久声音慢慢弱了下来,面上也逐渐苍白,“你们也方才也瞧见了,她身侧站着个男子。”
“那可是小忠勇侯,大元唯一的少年将军,战功赫赫。”常久紧抿着唇,喃喃道,“再瞧瞧我这身板,拿什么跟人家比?”
“我不想就这么放弃她,如若她心里头有了人,我会自觉离开。”
“可如今她身旁的位子空缺,我……我想试一试。”
这一席话简直惊呆了沈云之和盛守言,饶是这么多年的兄弟,他们也不知道这厮竟是个痴情种。
盛守言人虽欠,却实打实的讲义气,闻言大手一挥,扬声道,“只要你诚心,打定了主意读书,兄弟就给你找门道,虽说青山书院够呛能进,但我能为你寻来顶顶好的教书先生。”
“常久,哥们儿挺你,男子汉大丈夫,就该如此!”
沈云之也重新扬起笑脸,低声道,“没错,我也可以为你补习,科举三年一次,今年错过还有明年,明年落榜还有后年,总归我们还年轻,有张狂的资本。”
“常久,为了自己,试一试又何妨?”
闻言,常久大受感动,红了眼眶,扑上去抱住二人,哽咽道,“好兄弟……若我能娶到李小姐,成婚时你们坐主桌!”
第150章 谋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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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庆殿
张德领着二人进来,殿内落针可闻,安静的让人忍不住心头发慌。
谢锦华面上镇定,心里头却是万分忐忑,“臣叩见圣上,圣上万安。”
一旁跟来的卫氏也屈身行礼,低声道,“臣妇叩见圣上,圣上万福金安。”
皇帝半眯着眸子,视线在二人身上游移,半晌才问了句,“镇国公,林嫔入宫这么久,怎地不见你过问?”
谢锦华脸色铁青,闻言应道,“回圣上的话,臣琐事繁重,无心其他,连亲生的二子都没有闲时管教,林嫔娘娘入宫成了圣上的女人,是莫大的荣耀,且娘娘非臣亲生,若联系过于频繁,难免会生出一些事端。”
皇帝冷哼一声,面上似笑非笑,“你想的倒是通透。”
谢锦华垂着头,“臣不敢,冷落了娘娘是臣之过,还请皇上和娘娘原谅。”
“罢了。”皇帝深吸一口气,若有所思的盯着他,“朕今日叫你们夫妇前来,并非为了这个。”
谢锦华微微蹙眉,嘴上却道,“圣上召见,必有要事,臣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皇帝垂眸,冷冷凝视着他,片刻后才道,“听说镇国公在朝中一向与吏部尚书吴大人关系匪浅?”
谢锦华愣住,不假思索的点头应下,“是,臣与吴大人的确是好友。”
“是吗?”皇帝莫名笑了下,眼神骤然变得凌厉,“那你可知,吴钟晟反了?”
谢锦华身子猛地一震,缓缓抬起头,这一瞬,他还以为自己在梦里。
吴钟晟……
反了?
天子之危,卫氏脸色发白,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圣上,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谢锦华心里头着急,忙开口问道,“吴大人为官清正廉明,两袖清风,是再老实不过的人,怎会犯下谋逆的大罪?”
皇帝冷眼睨着他,低声道,“你这意思是朕审错了人?”
“臣以为,吴大人他……”
谢锦华还没来得及将话说完,余光就瞧见了卫氏惶恐的脸色,顿时没了脾气,闷声道,“臣不敢……”
“依林嫔所言,你同吴钟晟交好,她先前不止一次见过吴钟晟来你家中,秘密谋事,此言是真是假?”
男人的声音响在头顶,谢锦华心一沉,遍体生寒,“圣上明察,吴大人来臣家中只是吃酒作客,并无旁的举动,何谈秘密谋事……”
皇帝面上冷笑,沉声道,“那你倒说说,为何国公府被抄家时,你曾一人去过吏部尚书府?”
谢锦华脸上血色尽失,低声道,“公府被抄,臣无奈之下只好寄身在一处酒坊中,吴大人与臣交好,听说臣走投无路,特意定了一车的酒,臣为表感激,这才将酒送上了门去。”
皇帝好整以暇的打量着他,指尖一下下轻敲着桌面,神情瞧不出喜怒。
过了好半晌,上头才响起男人的声音,“你可知吴钟晟犯了什么罪?”
谢锦华摇摇头,低声道,“臣不知……”
“他自不量力,勾结蛮夷质子,意图窃取江山。”
声音传入谢锦华耳中,他只觉得浑身血液逆流,心跳的飞起。
“你们谢家在皇室的庇佑下安稳百年,朕不愿见到你做错选择,败了你们谢家的根基,若你能如实交代,朕会酌情考量。”
谢锦华一脸恍惚,脑子里乱得很,却又格外清醒。
方才自己解释了那么多,只要略微查上一查,便足以能洗清他的嫌疑。
可圣上不愿,他要的,不是解释。
而自己,也不过是他抛出来的一颗棋子。
“臣一身清白,该解释的都解释了,不知还能再说些什么。”谢锦华低下头去,任凭上位者宣判,“臣这一生没有什么能拿出手的功绩,苦劳也谈不上,唯有一颗真心效忠圣上。”
“话说得好听。”皇帝低头闷笑,沉声道,“若无法自证清白,你们夫妇便要双双入牢去。”
卫氏白了脸,死死咬着嘴里的软肉。
谢锦华阖上双眼,朝着上头叩首,“臣……任凭圣上安排。”
夫妻俩被押下去,张德上前替主子倒茶,脑子里想起皇后娘娘的嘱托,大着胆子问道,“圣上,林嫔娘娘只说了在谢家时饱受苛待,何曾提过方才的话?”
皇帝幽幽睁开眼,视线落在他脸上,低声道,“你话多了。”
张德身子僵在原地,尴尬笑笑,“圣上息怒,奴才是怕镇国公心里头不舒坦。”
徒遭无妄之灾,定然会心寒。
皇帝冷笑两声,端起茶盏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茶叶,沉声道,“朕身边不缺他一个忠心的,只要能揪出吴钟晟的那些同伙,舍一个下臣又何妨?”
张德愣了半晌,反应过来后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悻悻闭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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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牢
御军押着谢家夫妇入了牢中,一路过来,两边关着的都是等待死刑的重犯,一个个瞧上去凶神恶煞,听到门口有动静,齐刷刷的看过来。
那一双双眼睛,尽是死气。
卫氏吓得脸色发白,紧紧贴着谢锦华,半步不敢离开。
谢锦华紧紧攥着她的手,心里头乱得很。
听到声音,侧边牢里的人也有了一丝反应,抬头望来,与谢锦华对上了双眼。
那副模样,不是吴钟晟还能是谁?
见是谢锦华,吴钟晟猛地打了个激灵,才要张嘴,就瞧到了他的眼神。
谢锦华眉头微蹙,用眼神示意他闭嘴,余光瞧瞧瞥向身后紧跟着的御军。
多年好友的默契,吴钟晟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急忙闭上了嘴,将身子转了回去,似是对一切都毫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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