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他也是受她和杜彦宁的过去牵连才被钱三姑娘下药。
罢了……
就当她是又做了一回梦。
公子好看,她不亏。
程令雪咬咬牙,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上前两步,又发了愁。
“可我不懂啊……”
姬月恒已被折磨得要疯,在话本上看到有关情'药的叙述时,他不屑一顾——再磨人的药能比他自幼所中奇毒还可怖?然而终是低估了。
某种强烈的渴望从一处散开。
如燎原之火,窜至脑海。
她如他所愿的配合舒缓了他因被她和杜彦宁联合欺骗的不悦。
姬月恒目光软下。
嘶哑的嗓音透出柔情:“我会,也不必姑娘牺牲太多,只需借姑娘的手磨一把剑。以磨剑之痛,驱散邪念。”
程令雪这才放了心。
从不知道这事还能以痛止痛。
可放血会受伤。
她想起公子之前发病时的事,问道:“我咬你几口,可以么?”
姬月恒握着她的手倏然收紧。
此前为验证是否动情,他看了无数本话本,原本对情一无所知,可现在,他知晓了许多事情。
她没看过,为何会懂?
莫非她也曾那样帮过杜彦宁?
杂念倏然如藤蔓丛生,飞速疯长,他嗓音温柔也十足危险。
“别怕,我教你。”
缱绻话语极具蛊惑性,程令雪被这声音下了蛊,乖乖上前,她不明所以,随后公子从锦衣之下取出他随身携带的匕首,匕首以赤玉制成,残存着公子的温度,温润细腻。
公子引着她的手,圈紧了他。
程令雪下意识地低头一看,杏眸顿时圆瞪,眸光猛烈震颤。
都说贵公子大都警惕,再温润如玉的公子也会袖藏匕首,可公子身上这匕首藏得也太、太长……
呸,藏得也太深了!
他瞧着那样文弱无害啊……
她更无法直视他,要缩回被炙烤的手,公子却按住她的手。
“别怕,我不会用它伤害你。
“靠近些。
“躺在我的身边,好么。”
她硬着头皮躺下,二人衣冠齐整,面对着面侧躺着。
玉山倾颓,公子虽病弱,可侧躺下来颀长身姿便凸显出来,男女之间的差别也更显分明,她被他圈在怀里,目光所及处是他竹骨似的喉结。
“令雪……”
姬月恒一手扣着她腰肢。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肆意盯着她红得要滴出血的小巧耳垂。
真好看。
只一眼,眸中欲意沸腾。
他一句句教她,嗓音缱绻。
怕她不懂,又带着她的手亲自示范,以她熟悉的东西作比。
“书中说,若要以痛止痛,需先磨剑。像你平时拭剑那般……嘶,正是如此。上端,亦需揉搓。”
程令雪硬着头皮照做,她很聪明,他说一句,她照做一句。
少女常年练剑,手上生茧,擦过刀柄上端时粗砺而激荡。姬月恒喉结滚得更为剧烈,按在她腰上的手扣紧。
他大力把她往怀里揉,一手扣着腰肢,一手轻顺她头发。
“可否,再快上一些……”
他语气中极力不透出任何情欲,像个宽容耐心的兄长。
可声音却越发喑哑惑人。
程令雪有些受不了。
他身上的热经由她手上传到四肢百骸,她的后背出了一层汗。
得尽快磨好剑,把血放出来。
程令雪死死闭上眼,豁出去了!
她用从前急着去杀'人时磨剑的速度,身后长发都在曳动。
耳边什么都听不到了,只有簌簌的声响,还有头顶青年越发急促的气息,她的气息也乱了。
后来不知过了多久。
“嗯呃……”
公子喉间发出一声痛哼。
程令雪手心一空。
她呆住了,愕然低头看着手中的匕首,脑子一片空白。适才还锋芒毕露,怎、怎么就成了条死鱼?
甚至仿佛有鱼腥气漫开。
手心尽是温热的血,从鱼口中汩汩涌出——不,是公子的血,他一动不动,扣着她腰的手渐松。
这是……已经放血成功了?
她抬头,公子仍搂着她,看她的目光有些无助,甚至涣散。
仿佛,她是主宰他生死的神。
一旦放手他就会死掉。
的确会死掉,姬月恒恍惚想着。
他只知道话本中说那是让人自甘堕落,欲'仙'欲'死的乐事。
却从未想过,竟如此可怕。
那一刻,他只想与她抵死相拥。
最好,每寸骨血都交融。
再不分离。
程令雪被他灼热的目光看得心怦怦乱跳,她不解地眨了眨眼。
“公子,好了么?”
刚出声,公子放在她身后的手猛一前扣,她和他贴上。
仅仅一瞬,又死灰复燃了!
程令雪整个人懵了,看向公子,和这几日的疏离不同,此刻他的眼底晦暗翻涌,是浓烈的占有欲。
被禁锢在怀中,按住那一点弱点命门的梦无比真切。
姬月恒也没想到会这样。
仅是与她对视。
他克制地低下头,与她额头相抵,藏住眼底可能会吓跑她的恶念。
可心里的恶压不住。
他目光骤暗,勾起的眼尾染上昳丽到极致后的荼靡。
“抱歉,令雪姑娘。
“此毒甚烈,还需麻烦你一回。”
声线斯文温静,那观音面容不受他身上骇人的锋芒影响,在这样暧昧的氛围中,反而有着不可亵渎的神性。
比方才还圣洁。
像参透了世间七情六欲。
程令雪又陷入呆滞。
被这样矛盾的公子震撼住了。
她甚至觉得他是一位探讨佛理的佛子,所有沾欲的话从他口中说出,都被他周身的神性洗濯得干干净净。
“可我的手……很酸了。”
是真的很酸。
公子用喑哑却自持的嗓音,谆谆善诱,如同佛子在与懵懂的信徒传授佛理,耐心道:“亦可用腿。”
她脱口问出:“用腿,公子的意思是,我踹你一脚?”
那真是从根上杜绝一切麻烦。
公子无奈笑了,笑里隐含蛊惑:“若姑娘愿意相帮,我教你。”
程令雪偏过头,避开他拂在耳畔的热气,她考虑的时候,公子难受得发抖,她确认道:“我不会吃亏吧?”
公子仍克己自持:“和方才差不多,不会有男女之实。”
她勉为其难:“那也行。”
只是那样,倒不会吃亏。
再说,谁更好看,谁就吃亏,怎么算,吃亏的都是公子。
得到同意,公子按住她肩头一推,程令雪顿时看不见背后一切。
“抱歉,冒犯姑娘。”
病弱公子说着斯文有礼的话,可落在她后背的目光肆意而偏执。
是迷乱,与占有欲。
前者代表臣服,后者代表征服。
两种情绪矛盾相斥,在姬月恒眼底交缠不休、融成更复杂的情愫。
很奇怪的感觉。
他要勾她一道坠落。
浅绿色的裙摆扬起一个旖旎的弧度,腿上微凉。
程令雪讶然低呼。
第34章 034
这太令人羞耻了!
腿被弹出的匕首拍了下,程令雪恼然扭头:“你掀我——做什么?!”
公子眸子似冷雾中的桃花,疏离底色中蕴开一抹柔软。
“掀起来,不易弄脏。”
他一派正经,将她裙裳推至膝上半尺的动作亦郑重有礼。
程令雪被他的理由说服了。
她回过头,不再看。
腿总比手轻松,她习武之人不受礼教约束,擦个刀而已,又死不了。横竖她看不见公子那勾人的眸子。
“那……公子快些。”
“好,稍等。”
姬月恒言语自持知礼,激荡快意让他不由抓紧枕头,眸子眯起,凝着少女耳垂的目光冶艳灼人。
小骗子。
想自欺欺人是么……
唇畔浮笑,他边动边一派正经地与她说话:“这样会好些么?”
热气故意拂过程令雪耳边,她耳朵又红一分:“我……我皮糙肉厚,公子不、不必担忧。你忙你的就是。”
“好,那在下尽快。”
姬月恒气息不再平稳,垂落她耳侧的冠带也随风摇曳得更为急乱。
但道歉的话一句不忘。
“失礼,本不该……麻烦姑娘。
“可实在,别无他法。
“嘶……如此大恩,没齿难忘。”
“……”
程令雪欲哭无泪。
公子知不知道他一声低哼,会让原本正经的一件事变得不正经。
她想叫他闭嘴!但还是忍了。
只是淡道:“无碍。”
这么冷静啊……
姬月恒双眸晦暗眯起。
仿佛因为体弱难以支撑,他身子一歪,重重地压覆而下,喉间滚动,发出虽隐忍但无法忽视的细微声音。
“啊呀……”
公子虽清臞,可程令雪被这骤然一砸,才知道他也不轻。
这一砸,她险些要吐血。
公子没起,伏在上方低道:“抱歉,在下'体弱,无力支撑……”
他太弱,浑身力气好像只够磨刃,压着她说话时,灼灼气息随拂动的冠带挠着她耳朵,她像被鬼迷了心窍,气息竟也同公子一样变得急促。
那些梦中熟悉的迷'乱似幼苗钻出土壤,明明她没喝那加了药的茶,身上却也生出很怪的感觉……
好在公子又支撑着直起身。
门外忽有脚步声,程令雪屏息凝神,公子喉间却溢出痛'哼。
要命!他这会乱出声干什么?!
只是很正经地擦一擦,去一去药力而已,清清白白的……
别叫得这么令人遐想啊!
程令雪浑身的血都攀到脸上。
她想捂住他的嘴。
也许是太紧张,也许是想到了梦中之事,她肩头在某个瞬间,极细微地一颤,喉间竟也溢出低软的声音。
闻声,公子身子凝住。
他开始急剧地抖,放在她两侧的手攥成拳头,咯吱作响,比上次放血还难受,不是要死了吧……
程令雪慌乱地回过头。
只见公子脖颈后仰,紧闭双眸,额上青筋蚺起,似乎难受极了。
常年病白的面颊透着旖旎绯红,似鸦羽似的长睫悬了一滴小小的泪,随着睫毛不断颤动欲坠不坠。
神性的观音痣红得别具风情……
好像,被迫破戒的佛子。
真要人命。
程令雪定定看着他,重重地,咽了一口暴露色'鬼本性的唾沫。
公子倏地睁眼看她。
她心虚地要扭过头,公子却伸出手掌轻抚她面颊,凝着她的墨瞳无尽幽沉,已彻底失去素日的沉静。
他温柔捧着她的脸,与此同时,冠带猛烈地一荡,手扣着她下巴把她的脸掰过来,朝她低下头……
程令雪惊恐地眨了眨眼。
他不会,想吻她吧……
她的身不由心地放软,心里却因此慌乱。关于男女相合之事,她半懂不懂,偶尔听侍婢们说悄悄话零星学到一些,她们说男子很可怕,身藏匕首,发起狠来会要女子命。程令雪不傻,晓得男女那事上的要命不会真让人死,而是:“好郎君,慢点,我要死了……”,或者:“好郎君,快点,我要死了!”总之是快要死,但决计死不了。
她也晓得那匕首是什么,更清楚男子要女子命同她杀'人一样,会将剑刺入对方身上。不同之处在于,她杀'人讲究快,最好一剑毙命,而男子杀女子时,快是大忌,不能刺个千儿八百刀便是“不行”。至于刺哪,就不懂了……
她与公子不同,即便匕首是他用于屠戮女子的匕首,可散药是正经事,即便公子此时眉眼昳丽勾人,喉间闷'哼亦是暧昧……可到底与情和欲无关。
但如果公子想吻她,要么是动了欲,要么动了情。吻只是个火折子,公子现在是一把干柴,正磨刀霍霍向猪羊,万一他泯灭了人性,恩将仇报戳上她千儿八百刀怎么办……
他们之间的关系会变了味。
无论如何都不行!
思及此,在公子目光迷离地朝她低下头那刻,程令雪果断抬手——
一记手刀落下。
公子失'控痛哼,他被痛激得喷出热血,桃花眼闭上的一刹那,程令雪在公子眼底看到了莫大的快意。
以及,不敢置信……
清臞如雨后青山的身板朝她砸下,程令雪手忙脚乱地接住他。
总算结束了。
看着被她打晕过去的文弱公子,程令雪心里打翻了一罐一罐的调料,乱的很,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她匆忙起身,因没有带手帕的习惯,只能在公子广袖中扒拉,寻到他的帕子,忍着难堪在腿上一通乱擦。
他的血怎么这样多……
她的手上也还有,是第一回 放血时留下的,那时忘了擦。
听说刀尖的血和别处的血不同,乃人之精魄,能让女子容光焕发,不过程令雪不清楚具体是如何一回事……容光焕发,想来是要抹在脸上。可她觉得这血腥如石楠,黏糊糊怪恶心的。
何况公子中药难受,一放出这刀尖血便会舒服,看来男女之事并没有那般美妙,说白了就是一个男子难受,要借屠戮一个女子放血舒缓。
什么“人间至乐之妙事”、“鱼水之欢”,都是男人唬女人的鬼话!
收拾完自己,程令雪飞速瞥一眼公子,他身上衣衫发冠齐齐整整,唯有腰间那一块有些褶皱。
胡乱替他整理一通,她推开窗,将那浸满糟粕沉甸甸的帕子扔入江中,江风拂面,程令雪将下巴在窗台上发呆,任风吹散杂念和一室靡艳。
关窗时,她突然想起一件事。
她如今是十一,只在偷账本时在公子面前暴露过轻功。
只有当竹雪时用过剑。
公子教她时,说的是:
像你平日拭剑时。
是口误,还是知道了什么?
.
门外,船板上映着道孤寂的身影。
杜彦宁靠着墙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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