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惜,你……你原来是大户人家的女儿?”阿强追上宋温惜,同她并肩而行,有些尴尬地问。
“阿强哥,我只是个庶女,你不必因此高看我。”宋温惜神色淡然。
她还没有想好是逃跑还是乖乖跟大夫人回去。
若是逃跑,求阿强将她送到朋友的庄子上,也说不定会被宋家再次找到。可若跟大夫人回去,回到那个水深火热的家,她又十分恐惧。
同她往日在宋府艰难度日的日子相比,她在庄子上反而更加自由自在。
“小惜……那……那你要同那妇人回去吗?”阿强又问道。
宋温惜叹息一声,停住脚步:“阿强哥,若是你面前有两条路,一条是注定是火坑的路,另一条,是未知的路。你会如何选?”
“自然是选未知的路,博一把。”阿强毫不犹豫地说。
“可是,前提是有得选,而我,没得选。”宋温惜惨笑了一下,继续往前走。
阿强皱着眉站在原地,并不理解她话中的意思。但他知道,她非走不可。
她身为宋家血脉,并非是自由之躯,宋家将她赶走,她便得走,宋家要她回,她便得回。否则宋家有的是手段能将她找到,绑起来送回府。
事实上,她也不打算逃跑。如今祖母临终,她回去看看,也是应该的。
恰好她现在也不想再见到晏望宸。他的毒都是诓她的,没有她,他也不会死。不如就此断了联系,也断了自己的念想。
宋温惜很快便收拾好东西,虽然她住了三年,但屋中的东西却并不多。
她在衣橱的角落里翻出了晏望宸的玉佩。
这是他留给她的唯一一个东西。上次两人吵架,她忘了给他,如今怕是也没机会了。
这物件极为贵重,她也不敢随便丢弃,便只好带上,想着日后若是有机会,再托人还给他。
终于,宋温惜将一切都收拾妥当,背着包袱,站在这茅舍前,叹息了一声。
她正想逃离这里,府中便来了人。
或许这就是命,她与晏望宸,注定要错过。
“姨娘,我要回去了。”她轻声说。
第25章 老太太病重
宋温惜慢慢走在乡间小道上,远远地就看见阿强还站在原地。
见她走近,阿强一脸严肃道:“小惜,俺想过了,你走了也好。如今庄子上你待着也不舒服,去了俺朋友的庄子,又要从头开始,怕是会不适应。能回宋府当个娇小姐,自然是极好的!”
他顿了顿,又说:“不过,你若是在宋府过得不开心,再随时回来找俺!俺再帮你想办法!”
宋温惜笑了,她发自内心地感谢这个善良的阿强。她不想同他解释,自己回到宋府也做不了娇小姐,以免惹他担心。
于是她声音愉悦轻快地说:“知道了阿强哥,谢谢你。祝你与大婶,平安顺遂。”
说罢,她继续一路朝庄外走去。
庄外的马车上,大夫人已经开始不耐烦地念叨:“这小蹄子怎么这样慢,让我好等。”
此时门帘被车夫掀起:“大夫人,二小姐来了。”
“什么二小姐?宋府只有我女儿一个小姐!她就是个庶女,也配叫二小姐?”大夫人劈头盖脸地训斥了车夫一通。
“是……”车夫垂眸,退了回去。
宋温惜上了马车,看到大夫人满脸嫌恶地看着自己,知道她是嫌自己慢,也是嫌自己粗鄙,便一言不发地坐在角落,离大夫人远远的。
“回去识相点!同你祖母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都知道吧!”大夫人闭着眼,嘱咐道。
“知道。”宋温惜垂着头,小声地说。
马车缓缓驶动,宋温惜忍不住撩开帘子,最后又看了眼马车后的庄子。
不知道晏望宸发现她不告而别,会不会生气呢?
……
庄子离宋府很远,傍晚时分,马车才终于停在宋府门口。
宋府的宅邸并不算十分奢华,除了门口有两座气派精致的石雕,府中陈设皆以典雅的盆景为主。
宋温惜的父亲,礼部侍郎宋韵文,平日里最喜欢折腾他的盆景。府中大大小小的盆景有近百个,每日都由下人精心照料。
他最爱那种,老桩黑松的盆景,爱它们四季常绿,爱它们姿态雄健。
所以,当宋温惜踏进宋府的大门时,宋韵文正蹲在黑松盆景旁,替它修剪造型。
“老爷,我把温惜带回来了。”大夫人故作温柔状,声音细柔。
宋韵文瞥了宋温惜一眼,“嗯”了一声,继续专心致志地修剪枝条:“既然回来了,去你祖母屋中看看吧。”
“是。”宋温惜应道。
府中的下人带着宋温惜往老太太房中走,可是方向却不太对。
“祖母不是住南面的屋子?”宋温惜停下脚步。
“老夫人搬到东面的屋子去住了。”侍女回话道。
“东面的屋子阴冷,为何要搬去那边?”宋温惜有些不解。
“大小姐看上了老夫人的房间,老夫人便为大小姐腾了房。”
宋温惜有些生气:“可祖母年岁已高,需要多晒太阳……”
侍女不耐烦地打断了她:“姑娘还是快走吧,奴婢等会儿还有许多活儿要做呢。”
宋温惜噤了声,不再言语。
祖母的院子被搬到了东北边的角落里,是最偏僻阴冷的一间屋子。
进了门,宋温惜叫道:“祖母,我回来了。”
老太太躺在床上,听到动静睁开了眼睛。她看见宋温惜,瞬间老泪纵横:“温惜,你回来了。”
侍女退了下去,宋温惜走到老太太床前坐下,握着老太太有些冰凉的手,皱眉说:“祖母怎么搬到这么远来住了?”
只见屋中也没有贴身侍女服侍,一旁矮几上放着的茶水也已经凉透。宋温惜心底燃起一股怒火——这分明就是要老太太自生自灭。
“唉,老骨头了,能活一日便凑合活一日,不计较那么多了。嫣然喜欢东南面那间屋子,就给她住吧。”老太太轻咳了两声,艰难地坐起身。
这屋子甚少能照到太阳,原本是留着临时安置客人的,即使是夏日,也阴凉无比。
“即使宋嫣然想搬进东南间,那她腾出来的西南间不是可以给祖母住?为何要将祖母安置到这角落来?祖母还病着!”宋温惜说着,塞了个枕头在老太太腰下。
“还不是王桂秋那个贱人,跟你父亲吹枕边风,说我生病,若是住在南面,会同府中的阳气冲撞,恐会招来不祥之气。”老太太皱巴巴的脸上浮现出幽怨的表情,“她是巴不得我死,好在府中作威作福呢。”
王桂秋便是大夫人。
平日里大夫人同老太太虽然是客客气气的,未曾有什么明面上的冲突,可实际两人的关系暗流涌动,暗暗较劲。
宋温惜怎会不知大夫人的为人,当年大夫人将她与姨娘赶到庄子上,也是因为大夫人说宋韵文命中有桃花劫,若是将姨娘留在府上,恐会断了宋韵文的前程。
她父亲为人迂腐,十分相信运势这一说。而且,他与大夫人是青梅竹马,已经习惯了对大夫人的话言听计从。所以毫不留情地同意,将体弱的姨娘和瘦小的她,送到那偏远艰苦的庄子上。
老太太当初就是看穿了王桂秋很会拿捏自己的儿子,才反对她入宋府做大夫人。
可那时王桂秋竟已怀上了宋韵文的骨肉,也就是宋嫣然。宋王两家又是世交。碍于脸面,老太太只得答应这门亲事。
宋温惜忽然也明白了祖母让父亲召自己回来的意思。
先前老太太还有些家族的势力和财力可以帮衬宋韵文,如今祖母家人丁败,家道衰,连着宋府也一道落败,王桂秋不恨自己夫君不争气,倒是对老太太怨言颇深。
眼下老太太重病,在王桂秋眼里,只怕更成了拖油瓶。府中如今更是无人关心老太太的生死,就连宋韵文也是生性凉薄,对自己的母亲无多关注。偶尔为了自己的孝顺名声,才会对老太太好一些。
若是没有个贴己的人照料,老太太迟早会被王桂秋折磨致死。
“祖母,日后我来服侍你。”宋温惜说,“我每日扶着祖母多去外面晒晒太阳,祖母只要安心吃睡、按时服药就好。”
第26章 她不一样了
老太太听了宋温惜的话,顿时红了眼眶,紧紧攥着她的手,说:“温惜,我就知道,你同你姨娘一样,生性善良。若非你母亲家道中落,又岂会沦落到嫁给你父亲做妾!”
“人各有命,姨娘命不好,也怨不得天。”宋温惜早就释然了。
苦难教会她,痛苦和悔恨是无用的,唯有接受现实,才能重生。
“乖孩子,当初你父亲糊涂,听信大夫人的话,将你赶去那腌臜地方,真是苦了你了。”老太太眼泛泪花,“虽然你为庶出,可你让你的姨娘教养得极好,在我眼里,你同嫡女并无差别。”
她将手腕上碧绿的和田玉镯子褪下,戴在宋温惜手腕上,又颤颤巍巍地从枕头下面掏出几张地契与田契:“祖母的家底已经被你父亲掏空,没太多可给你的了。也就这镯子,和这几张契,还能值些钱。”
“祖母,无功不受禄,祖母只剩这些傍身,我不能……。”宋温惜想要拒绝。
老太太将东西强塞进她手里,坚持道:“你留着!日后你若是嫁人,那王桂秋未必愿意给你添置嫁妆。但有这些,便也不至于太过寒酸。”
“祖母……”宋温惜有些动容,她原以为老太太只是想拿这些东西收买她,让她安心照顾自己。
可老太太竟是早早就开始担心她的婚嫁,怕大夫人会让她受委屈。
“你也是我们宋家的骨肉,祖母虽然斗不过那王桂秋,但祖母不会亏待你。”老太太有些难受,挥了挥手,“你先回屋收拾东西去吧,我也乏了,想再睡会儿。”
宋温惜将老太太给的东西收好,然后替她盖好被子,便轻轻掩上门离开。
她的屋子在西北角,虽然日照的时间也不长,却可以看到极美的夕阳。而且,那屋子也比老太太现在住的客房大。宋温惜想,或许可以求父亲将祖母搬到西北角的屋子,同她一起住,这样照顾起来也方便。
可她正穿过连廊,走向西北角的房间,便被一道娇蛮的声音喝住:“宋温惜,你要去哪?!”
宋温惜回过头,只见宋嫣然穿着一袭华贵的金丝绣线丁香色长裙,头上叮呤当啷点缀了不少名贵发饰,水亮的眸子不屑地看着她。
许久不见,宋嫣然仍旧是那么趾高气昂。
“我自然是回我的房间。”宋温惜蹙眉。
她又要找什么麻烦?
“你的房间?你离开宋府那么久,哪还有自己的房间?”宋嫣然轻蔑地冷哼了一声,“西北角的那间房,父亲已经赏给我做书房了。”
书房?宋嫣然从不爱读书练字,要书房又有何用?
但宋温惜并不想同她争辩,只不急不躁地问:“那我住哪?”
“你如今只身一人,府上这么大,哪里不能住?那柴房如今空着,我看就挺好。”宋嫣然双臂环胸,冷笑着道。
宋温惜不想同她纠缠,便转身想走开,说:“我去问父亲。”
“父亲一向宠我,问他也无用。”宋嫣然得意地靠在走廊的木柱上,抬手欣赏着自己刚用凤仙花染过的指甲,“我看你还是乖乖地搬进柴房,休要去打扰父亲。”
宋温惜的脚步片刻都没停顿,便离开了。
从前她受姨娘庇护,被保护得无能又弱势。如今她在庄子上吃了那么多苦,绝不会还同以前一样,任这母女俩欺负。
宋韵文已经回到自己的书房。虽然是在书房,却也没有在看书,而是又开始摆弄另一个盆景。
玩物丧志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宋府从前也曾荣耀过,但如今宋韵文才疏学浅,若非老太太倾囊相助,想尽办法用尽关系让他坐上礼部侍郎之位,只怕宋府早就垮了。
但宋韵文本就不恋仕途,胸无大志。对母亲的逼迫总感到厌烦,没有丝毫感恩之心。如今有了些成就,便开始花大量时间和银子在自己最爱的盆景上。
买盆景的银两虽说不贵,但打理起来却极为费时费钱费力。宋韵文有时还会为此耽误正事,被大夫人劈头盖脸地骂,砸了两个盆景,他才收了些心思在正事上。
宋温惜敲了敲书房的门,听里面说了一声“进”,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何事?”宋韵文头都没抬。
“父亲,您将祖母安置在东边房间,祖母晒不到太阳,病不容易好。”宋温惜直截了当地开口。
宋韵文瞥了她一眼,冷冷道:“那她还想住哪?”
“父亲不如将西北角那间房给祖母住。”宋温惜建议道。
“那间房我已给你姐姐做书房。”宋韵文不耐烦地皱眉,“搬来搬去甚是麻烦。”
宋温惜知道,父亲其实并不在乎老太太住在哪里,他只是不想去同宋嫣然交涉。若是没有什么好处,他必然不会同意。
她给不了他这样做的好处,便只能说说不这样做的坏处。
“父亲可知,我流落在外时,世人是如何评价父亲的?”宋温惜鼓起勇气,再次挑战宋韵文。
“如何?”宋韵文从盆景间抬起头,蹙眉问道。
他虽然凉薄,却还是有些文人傲骨在身上,十分注重自己的名节,自然也就会介意别人的闲言碎语。
“世人皆说,父亲对自己的母亲极为忽视,有……不孝之嫌。”
“什么?!”宋韵文拍案而起,“乡间愚人!哪来的谗言!?我从前怎么没听过?”
“府中有人受益,怎会让父亲知道外面的风声呢?”宋温惜阴阳道。
“父亲将生病的祖母换到了阴暗的客房,却把祖母明亮的房间给了姐姐。就连稍微大一些的西北厢房,都给了姐姐。”宋温惜添油加醋。
“如今已是五月,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祖母房中还甚是阴冷,茶水都是冰凉的,女儿看了都觉得心寒。”
她顿了顿,又说:“如今外面早就都在传,父亲恩将仇报,不顾母亲养育之恩、扶持之恩,苛待祖母……”
“荒谬!”宋韵文气愤地丢下手中的剪子,“我那是因为……因为夫人说病人会与府中阳气冲撞!让她临时搬过去!避避灾!”
“父亲,冲撞与否,都无从考证。如今外面风言风语,才是真的对宋府不利。父亲也不想落得个不孝的名声吧。”宋温惜淡淡道。
宋韵文恼怒地背着手,思忖片刻,说:“知道了,我去找你姐姐谈谈。”
第27章 誓不做妾
宋温惜见宋韵文松口,便又建议道:“父亲,日后我与祖母住在一处即可,一来省出一个房间,二来我也方便照顾祖母。祖母如今身体不便,得有人看着才好。”
宋韵文难得的正眼打量了一番宋温惜,只见她虽然穿着一身粗布衣裳,眼神却清亮,身姿挺拔,仪态端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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