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泛起一阵苦涩的痛意,只能转向一旁,移开了目光。
冰凉的盔甲贴着宋温惜的脸颊,让她感到了一丝凉意。她想要推开他,却在他腰间摸到一片湿腻。
“你……你受伤了?”她慌乱地想要同他保持些距离,查看他的伤势。可是晏望宸身子却忽然一软,整个人直接重重地压在了她身上。
宋温惜扛不住他高大的身子,被他压得摇摇欲坠。
此时她才察觉到他的不对劲,连忙喊道:“陈卿安!他昏过去了!”
陈卿安猛地回过头,上前摸了一把晏望宸的脉,随后他连忙将晏望宸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头,扛起他往营帐中走去,边走边说:“殿下失血过多,脉象虚弱无力,快叫军医来!”
晏望宸营帐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让宋温惜有些想要呕吐的冲动。
床边聚集了几名军医,十分拥挤,让她只能待在角落,惴惴不安地看着床上脸色惨白如纸,满身伤痕的晏望宸。
她知道他身上有许多伤,也知道他肩处的那处伤还未好全就带兵出征。可是因为生气,她一直故意对他不闻不问。
此时晏望宸的盔甲被卸下,黑色的外袍被剪开来,露出身上数道伤口。此时他褪去了凌厉的杀气,看上去脆弱得不堪一击。
宋温惜不忍心再看,撇开了视线。
陈卿安见她面色痛苦,以为她身体不适,便劝道:“不如你先回去,有军医在这儿,会没事的。”
还不等宋温惜回答,晏望宸痛得在昏迷中痛苦地呻吟。
他眉头紧皱着,声若蚊蝇地喊了声:“小惜……”
宋温惜的心狠狠地一抽,抬眼望去,只见他肩部的旧伤已经又崩裂开来,军医手忙脚乱地给他撒上了止血散,又拿布按住。
淄阳王突然撩开帘子闯了进来,他瞥了一眼站在角落默默不语的宋温惜和陈卿安,问军医道:“殿下怎么样了?”
军医立刻回答:“回王爷,殿下的伤口流血不止,现在只用人参吊着一口气……”
“你可有办法医治?”淄阳王问道。
军医踌躇片刻,道:“恐怕只能用烧红的烙铁印在伤口上止血。”
宋温惜闻言,心中一惊。用烙铁?那岂不是要疼死人?
可是却听淄阳王冷冷地说:“那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准备烙铁?”
陈卿安忍不住开口问道:“殿下是同淄阳王一同出战的,为何会伤得如此严重?”
淄阳王冷哼一声:“因为他愚蠢。照我说,直接杀了平武侯这个谋逆之徒便是。可他却妇人之仁,一定要留平武侯一命。结果平武侯使诈,偷袭刺了他一剑。”
淄阳王不理解晏望宸为何会这样选择,可宋温惜知道,晏望宸本来就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赵迟语说过,晏望宸的箭术就是平武侯教的。以赵迟语的叙述来看,只怕平武侯是将晏望宸当做自己的未来女婿来培养的。
所以,先前交换人质时,晏望宸原本可以一剑斩杀赵迟礼,可是却手下留情,放走了他。
只是,他或许还是低估了平武侯的狠心程度。
“平武侯呢?”陈卿安问。
“平武侯和他的儿子女儿都关在营中的牢房里,将晚看守着。”淄阳王道,“没有了平武侯,大皇子就是废人一个,掀不起什么波澜。”
没一会儿,士兵便拿来了烧红的烙铁,几个士兵勉强按住了晏望宸的手脚,又往他口中塞了一块布防止他咬伤自己。
军医快速地在晏望宸的肩上烫了下去,他瞬间疼醒,睁开通红的眼睛,发出一阵低吼。
宋温惜不忍心看下去,只觉得腿有些软,便侧过头对陈卿安说:“我出去一下。”
刚撩开帘子,她便干呕了起来。她仿佛要把五脏六腑吐出来一样,扶着一旁的树呕了许久。
“殿下怎么样了?!”
远处,沈悦焦急地跑了过来,她跑得太急,脸上的面纱都随风飘落了下来。她看都没看宋温惜一眼,便焦急地冲进帐中。
“殿下!殿下……怎么会……怎么会伤成这样?不是赢了吗?”沈悦哽咽的声音从帐中传来。
“沈姑娘放心,血已经止住了,殿下没事了……沈姑娘,还请你让开,这样会影响我包扎……”军医似乎在安抚沈悦。
宋温惜胸腔剧烈地起伏着,她努力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想要呕吐的感觉好了许多。
她直起身子,想要离开晏望宸的营帐。
沈悦来了,晏望宸的血也止住了。那么,他已经脱离危险,亦有人照顾他,无需她担心。
她刚准备往回走,却被人拉住了胳膊。
宋温惜回过头,只见陈卿安眉头紧皱地看着她,问:“就这么走了?不是很担心他?”
“不是已经没事了?何况,有沈姑娘在就够了。”宋温惜说。
陈卿安似乎不相信她竟会这样淡然,又追问道:“难道你真的就打算将他拱手让给沈悦?就这样放弃了?”
宋温惜轻笑一声:“我从来就未得到过他,谈何放弃?”
陈卿安见她神色淡然,不似撒谎,便攥紧了她的手腕,道:“既然如此,我送你回去。”
宋温惜看着他拉着自己的手,终究还是任他牵着,没有抽出手来。
第164章 她要离开了
宋温惜不敢去看晏望宸,她马上就要离开了,她不想自己心软。何况,她也不想在晏望宸的营帐中看见沈悦。
大战马上就要结束,等着晏望宸身子好些,便要同淄阳王一齐杀回都城。
如今她还是尽可能地保全自己为好,香芙也需要她照顾。
香芙得知晏望宸重伤,着急地想要起身去看他,却被宋温惜按住。
陈卿安告诉她,沈悦每天都守在晏望宸房中。若是香芙这个时候去打扰她,恐怕又要被沈悦针对。
而且,万一她有身孕的事情被沈悦发现了,恐怕小命都不保。
宋温惜只求香芙和自己平安,别的,她顾不上了。
好在,听说晏望宸虽然还在昏迷之中,但性命总算是保住了。既然性命无忧,便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只是,宋温惜没想到,她没去找晏望宸,晏望宸却亲自来找她。
三日后,宋温惜正在给香芙喂药,帐帘忽然被人掀开。
宋温惜以为是宋嫣然烧了热水回来,便头也不回地说道:“桌上的茶壶我换了新茶,你直接灌满就好。”
可是身后的人却没有回答她,还是香芙看到了她身后的人,惊讶出声道:“殿下!你醒了?”
宋温惜给香芙喂药的手微微一抖,药汤洒落了一点在香芙的被子上。她将汤匙放下,用力地擦了擦被子上的药渍,不敢回头。
“为什么不来看我?”晏望宸嘶哑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宋温惜仍旧没有回头,只是又舀起一勺汤药送进香芙嘴里,低声道:“不是有沈姑娘照顾殿下吗?”
“我问你为什么不来看我!”晏望宸的声音虽然听上去十分愤怒,可却夹杂着一丝委屈。
宋温惜忽视了那一丝委屈,冷声道;“我去看殿下又能如何?我又不会疗伤。”
香芙察觉到两人的气氛不太对,连忙道:“小惜姐姐,你快将殿下扶回去吧?我瞧着殿下脸色不太好。”
“他能自己走来,便能自己回去。”宋温惜不敢回头,生怕自己回过头会心软。
好在帐外传来了沈悦的声音:“殿下!殿下你在哪?殿下的伤还未痊愈,不可乱跑……”
宋温惜等着晏望宸离开,可却迟迟没有听到他走掉的声音。
于是她只能回过头,叹息道:“殿下快回去吧,不然沈姑娘要着急……”
话说到一半,她猛地顿住。
眼前的晏望宸憔悴无比,眼窝深陷。短短三天,他似乎变得更加瘦削,脸上的棱角锐如刀削,脸色也十分差,不同于往日的英气蓬勃。
他今日又只披了一件黑色的外袍,身上是交缠着包扎好的白色布条。
宋温惜只匆匆看了一眼,便连忙垂眸,掩盖住眼中的心疼,道:“殿下脸色不太好,还请殿下快回去休息吧。”
可是晏望宸恍若未闻,就这样执拗地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宋温惜没有办法,只能越过他,撩开了帐帘,对在外面徘徊找寻晏望宸的沈悦扬声道:“沈姑娘,殿下在这里,还请沈姑娘将殿下带回去好好疗养。”
沈悦闻声而来,看到宋温惜的时候,脸色微微一沉,又立刻换上一副温柔的笑容道:“谢谢宋姑娘。”
沈悦走进帐中,拉着晏望宸的袖子轻轻摇了摇,道:“殿下,我们回去吧。你今日刚醒来,军医说了,还需好好静养。”
说罢她又朝香芙微微一笑,道:“看来殿下惦记香芙姑娘呢,一醒来便着急来看姑娘。今日瞧着,香芙姑娘似乎好了不少,真是好事。”
香芙不知为何,只觉得背后一凉。她连忙挤出笑容道:“多谢沈姐……沈,沈姑娘关心。”
宋温惜在一旁垂着头,一个眼神都不再给晏望宸。
晏望宸咳嗽了起来,他捂着嘴,甩开了沈悦拉着他袖袍的手,猛地转身离开了宋温惜的营帐。
“宋姑娘,香芙姑娘,那我就不多打扰了。”沈悦微微笑着,跟着晏望宸离开了营帐。
见二人终于走了,宋温惜重重地松了口气。
“小惜姐姐……你为何不理殿下?你们……还在吵架?”香芙小心翼翼地问。
宋温惜没有回答,只是转移话题道:“香芙,今晚我有些事要去找淄阳王,只能让宋嫣然做饭了,你想吃些什么?”
香芙歪着头想了想,面露难色,道:“小惜姐姐,我思来想去,嫣然姐姐做得好的,也就是那个水蒸蛋了吧?”
宋温惜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也是,你嫣然姐姐会的菜不多,也没得选。”
香芙也笑着挠挠头:“其实我如今已经觉得好了许多,我自己也可以下厨的。”
宋温惜替她理了理凌乱了的发丝,道:“别勉强,多休息几日。”
……
傍晚,宋嫣然应了做饭的差事,毫无怨言地去了小厨房。她特意帮宋嫣然洗干净了食材,又将香芙哄睡着之后,宋温惜才缓缓退出了营帐,准备去找淄阳王。
既然宋嫣然、宋韵文和大夫人都已救出来,香芙的身体也逐渐好了起来,而且如今大局已定,大皇子很难再掀起什么风浪,那么她也该履行同淄阳王的约定了。
守卫通报了一声,宋温惜便撩开帘子走了进去。
淄阳王穿着一身紫色金丝绣线翔鹤纹锦衣,正悠闲地倚靠在罗汉床上看书。见她走进来,他从书中抬起头,凝视着她问:“何事?”
宋温惜抿了抿唇,道:“先前答应过王爷,等到大战结束,便同王爷回绝情峰。如今看来,是时候了。”
之前在绝情峰的时候,淄阳王同意出兵的条件,便是要宋温惜答应,大战之后她会回到绝情峰。
她瞒着所有人,同淄阳王做了交易。如今大战快要结束,她也理应兑现承诺。
淄阳王似乎有些惊讶:“我以为,你会想等到晏望宸回到宫中稳坐太子之位那天。”
“并无区别,如今大皇子大势已去,待殿下伤势稍好便会攻入都城,不过也就是这半月的事而已。”宋温惜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早些离开有沈悦的地方才好。
第165章 有人下毒
宋温惜不想撒谎,垂眸道:“担心,自然是担心的……只不过,沈姑娘陪在殿下身旁,定会好好照顾殿下,便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淄阳王听她提起沈悦,蹙眉想了想,问:“难道,你是想早些避开沈悦?先前在悬崖之上,就是她推你下去的?她是不是因为晏望宸,屡次对你下手?”
宋温惜没想到淄阳王竟然会察觉到这件事,微微有些惊讶。她想了想,也没有瞒淄阳王的理由,便点了点头。
淄阳王微微眯了眯眼睛,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道:“既然如此,你早些离开也好。”
宋温惜还欲说什么,帐外却突然响起小兵焦急的呼唤:“宋姑娘!宋姑娘你在里面吗?!不好了!香芙姑娘突然呕吐不止……”
宋温惜立刻撩开帐帘,因为紧张和惊讶,声音都变得颤抖又尖锐:“怎么会?!”
小兵见她出来,立刻回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香芙吃了宋大姑娘做的饭,没吃两口便开始觉得头晕……”
“王爷,我得走了……”宋温惜匆匆向淄阳王道别。
淄阳王见事态紧急,又事出蹊跷,便理了理衣服起身道:“走吧,我同你一起去看看。”
几人焦急地赶到宋温惜的帐中,宋嫣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扶着不停呕吐的香芙,不知该如何是好。
见宋温惜赶来,宋嫣然连忙起身跑向她,抓着她的胳膊,嘴一瘪,两行泪流了下来:“宋温惜……我……我不知道是不是放错了什么,香芙吃了我做的饭,一直在吐……”
说着,香芙的呼吸急促起来,喘息变得困难。她没了宋嫣然的支撑,身子一晃,险些摔下床来,宋温惜连忙上前扶住了她。
“饭可还有剩的?”淄阳王问道。
“有!我……我给宋温惜也留了一份,自己的这份也还没有来得及吃……因为忘记拿自己的筷子,我又跑回小厨房一趟……”宋嫣然手指颤抖着指了指放在圆桌上的饭食,茫然无措地解释道。
“银针。”淄阳王抬手对身后跟着的侍卫说道。
侍卫连忙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从里面抽出一根银针,递到淄阳王手上。
淄阳王在水蒸蛋中试探了几下,银针未有变色。
待银针插入米汤中,银针顷刻间变黑。三碗米汤,每一碗都有毒。
宋温惜见银针变色,抱着香芙的手一抖,脸色微变。
当真有人下毒!
而站在一旁的宋嫣然顿时慌了神,结结巴巴地说:“这……怎么……怎么会有毒?不是我……宋温惜!你相信我,我没有下毒!”
“快传军医来。”淄阳王立刻吩咐自己的侍卫道。
他连忙亲自上前搭了一把香芙的脉,见她嘴唇发乌,淄阳王的眉头紧皱,道:“香芙姑娘只怕中了桃夭毒。”
“那是什么?”宋温惜抱紧了怀中不停发抖的香芙问道。
“那是一种花制成的毒药,在野外较为容易提炼,将其晒干后制成粉末便可随身携带。”字样王解释道。
他的视线落在宋嫣然的身上,问:“你做饭时,可有遇到什么人?”
宋嫣然立刻道:“沈……沈姑娘曾找我来说了两句话。”
“宋嫣然!”宋温惜抬眸看向她,声音不自觉地带了怒意,“我说过要你远离沈悦!不可让她插手香芙的饭食!”
宋嫣然被她凶得缩了缩脖子,道:“我并未让她帮忙做饭,只是……只是她非要站在那同我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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