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白清澈的眼神与她对上,诚恳道:“你不要看我,你得知道人不可貌相,我不好欺负的哟,我功夫很好的。”
“比他们都好。”他手指一一指过去,最后停在沈让尘身上,“只是没有公子好而已,我既白不骗人的。”
既白收回手背在身后,那模样看着分明就是天真烂漫好欺负的样子。
楼七哪会相信他的话,她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在既白说话令众人放松警惕的瞬间,她一把推开余晚之,纵身而上,执剑犹如一道闪电直袭既白面门。
少年临危不乱,负在身后的双手陡然出现,手中赫然是两把锃亮的钢刀,双刀往面前用力一绞,止住了剑的走势。
楼七感受到了剑身传来的阻力,暗道不好,看来少年并没有骗人,此人功夫极高。
既白稚嫩的脸就掩在那双钢刀后,忽而勾起一个笑容,眼中的清澈不复存在,只剩凌厉和杀意。
楼七不敢大意,抽剑挥出,既白侧身躲开的同时挥刀,朝着楼七的腰部砍去……
刀风凌厉,剑气逼人。
雅室中响起乒乒乓乓的打斗和刀剑相撞的铿锵声,闪着银光的鲛绡被绞成碎片在空中乱飞。
余晚之被沈让尘的护卫护在身后,那两人出手太快了,她根本看不清招式,只知道两人都是高手。
其余人也没有出手的意思,纷纷退至一旁安心看着。
楚明霁无心观战,捡起地上被砍得稀碎的鲛绡纱,心疼得不行。
“这可是鲛绡纱,这雅室是我让人特意装饰的,专门留给我自己待客用的,他们给我砍成这样,谁赔?”
沈让尘抽空看他一眼,“你要是不换房,就不会有今夜的事,这哑巴亏你自己吃了。”
楚明霁越想越不对劲,不换房楼七就不会找错人,不找错人就能找上正主,可找上正主不还得打起来么?
突然,楼七闷哼一声后退两步,既白手中的一把钢刀已经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既白又恢复了天真烂漫的样子,“姐姐,我没撒谎吧,我真的不好欺负的。”
这少年看着不过十五六,功夫已如此之高,那他口中打不过的沈让尘的武功,又到了怎样炉火纯青的地步?
楼七越想心越凉,一个少年她已经不是敌手了,更遑论还有其他人,应当都是高手,心想这仇恐怕是无论如何也报不了了,连逃走都不行。
楼七抬起脖子道:“我今日落在了你们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余晚之看了沈让尘一眼,沈让尘也正好看过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一交汇就错开。
“我不杀你。”沈让尘道。
他摆了摆手,示意既白退开,既白收了双刀,负手站到了门口,堵死了楼七离开的路。
“我今日设局不是为了取你性命,而是为了找你拿样东西,东西到手,你们二人随时可以走。”
余晚之顿时听出了不对劲,怎么听这意思已经把她划为了楼七的同党似的。
楼七冷哼一声,“你杀了我师兄,我不能替他报仇已是羞愧万分,又岂会与你做交易,你做梦!”
沈让尘道:“我没有杀你师兄,放出消息不过是为了引你上钩,你师兄在刑部就已被人喂过毒,不论你有没有救他出来,那夜他必死。”
楼七又岂会相信他,怕是拿到东西就准备杀她灭口了。
“我实话与你说,我手上没有你要的东西。”楼七道:“我救了师兄之后被刑部的人追缉,和师兄失散,当时他身上根本没有带任何东西。”
“那自然没有。”沈让尘眼里消了笑,“刑部恨不得扒了他的皮找都没能找到,你说,他会将东西……”
沈让尘几乎是一字一顿,“藏在哪儿呢?”
楼七眸子缩了缩,就连余晚之都注意到了。
第 39 章 未婚夫妻
楼七说:“他根本没来得及告诉我,我也想知道东西去了哪里,更想知道你们拼了命在找的到底是什么?”
“这样啊。”沈让尘的调子很轻,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楼七梗着脖子,“东西没有,要么你就杀了我。”
剑身磨过剑鞘“唰”的一声,寒光一过,剑刃已经抵在了楼七的脖子上。
余晚之下意识要往前,被澹风伸手挡了一下。
“你当我真的不敢杀你?”沈让尘执剑盯着楼七。
抽剑那一下的速度太快了,快到让楼七背脊泛起了凉意,她在这一刻意识到,她和沈让尘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儿。
楼七垂眸盯着剑身,当人真正接近死亡时,才会明白之前的视死如归只是霎时的勇气,她害怕了,但她克制着不让人看出来。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东西,你杀了我也无用。”楼七闭上眼,“你杀吧。”
雅室内死一样沉寂,所有人都吊着一口气。
余晚之紧张地盯着沈让尘的剑尖,只要再往前一寸,楼七就会身首异处。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她清楚自己眼下并没有足够的筹码与沈让尘谈条件。
所有人都在等。
沈让尘敛眸思索了半晌,忽然笑着收了刀,“看来东西的确不在你手上,杀了你也无用,三小姐,我卖你个面子,留她一命如何?”
楼七抿了抿没说话。
“那当然最好。”余晚之紧盯着沈让尘的脸,眼神有些意味深长,就在沈让尘朝她看来之前,她又移开了目光。
这事似乎是就这么说开了,又好像没有,总之房中氛围森然。
“这就说完了?你们打半天架几句话就说完了?”楚明霁一拍墙。
仅剩的那点薄板晃了晃,“哐”一下掉在了地上,“就这么几句话说完的事情你们直接说不行吗?非要把我这里砍得稀烂。”
既白笑弯了眼,“楚大人这就不知道了吧,要是之前没有打上半天,那之后的话就没法好好说啦。”
楼七脸颊抽了抽,没找到反驳的理由,人确实是服揍的。
正这时,楼下响起一阵密集的脚步,接着是中气十足的人声。
“我们接到报官,有人在醉霄楼打架闹事,例行检查。”
沈让尘看向楚明霁,“巡检司是你的地盘。”
楚明霁趴在窗口看了一眼,“今夜怕是得你的面子才好使了,覃卫亲自带队,那家伙跟个棒槌似的,谁的面子也不卖,而且他看我们这些封荫子弟都不顺眼,恐怕今夜就是冲着找我麻烦来的。”
他一说完,沈让尘使了个眼色,身着夜行衣的几名护卫轻飘飘地翻出窗户,飞快地消失在了夜色里。
楼七进退两难,原想逃跑,又见那背着双刀的少年却笑眯眯地盯着她。
“快把人弄醒。”余晚之飞快地说。
外面脚步声已经开始进入醉霄楼,楼七会意,走到靠墙而坐的昏迷过去的两人跟前,在颈后一捏,两人幽幽转醒。
坠云:“小姐——”
“等会儿你们俩什么话也别说。”余晚之边说边将楼七高束的头发散开,飞快地给她换了个发髻,幸好今夜楼七没穿夜行衣。
房门在下一刻被推开,乌泱泱涌入数名带刀的巡检。
“哟。”楚明霁率先开口,“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都巡检覃卫扫了一眼,这才看见了站在角落里的沈让尘,赶忙上前行礼,“竟不知沈大人在此,下官来迟,沈大人受惊了。”
沈让尘道:“无妨。”
覃卫今夜原是来找楚明霁麻烦的,楚明霁空降到他巡检司,一天正事不做,他早看不惯了,若非楚明霁的醉霄楼出事,他也不会亲自来。
只是他没想到沈让尘也在。
覃卫又是一揖,“听说醉霄楼有人打架闹事,下官来特来办案,皇上寿诞在即,加上刑部的要犯还没捉到,京畿治安出不得任何差池。”
他上来就把皇上搬出来,其他人哪还敢说什么。
沈让尘抬手:“请自便。”
覃卫看了一圈,雅室被打得稀烂,两间雅室中间的隔断都没了,地上乱七八糟全是打碎的桌椅板凳和布料。
房中有不少人,沈让尘,楚明霁这二人他认识,沈让尘身边的两名护卫他也见过。
不认识的另有三人,一名小厮,一个丫鬟,还有一个提着剑的女人。
覃卫盯着那个提剑的女人,目光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问:“你是何人?”
“她是我的丫鬟。”
覃卫转头,这才注意到角落里还站着个面容秀美的小姐,仅是一个侧颜,也叫人遐想连篇。
“会功夫的丫鬟?”覃卫冷哼一声。
“大人,没人规定丫鬟不能会功夫吧。”余晚之身子侧了侧,这下连侧脸都看不见了,一副生了气的样子。
“是这样的。”楚明霁呵呵道:“如您所见,没谈拢,打架了。”
覃卫依旧盯着楼七,“因何打架?”
“额……”楚明霁额了半日都没想出理由。
“要你管。”余晚之斥道:“这是我们自己的事。”
“自己的事?”覃卫冷冷道:“在汴京城内打架就是巡检司的事。”
余晚之转向覃卫,覃卫看着那张脸呆了一瞬,就见那小姐开口。
“府上惩治丫鬟你们巡检司管不管?”
“不管。”
“夫妻吵架打架你们管不管?”
“不管。”
“那未婚夫妻吵架你们管不管?”
覃卫顿了顿,“若是没出人命的话,不管。”
“那就得了。”余晚之指向沈让尘,“我与二公子原有婚约,此事也勉强能算作家事。”
余晚之说到家事时,注意到沈让尘看了她一眼。
覃卫稍有迟疑。
楚明霁灵光一闪,说:“是这样到没错,前阵子国公夫人不是上门退婚么,近日三小姐就是为了这事来的,你看呐,把人家拖到二十才来退婚,这不是白白耽误人么,三小姐打得好,就该找他算账。”
见覃卫逐渐从有疑转为稍稍相信,楚明霁偷偷冲余晚之得意地眨了眨眼。
余晚之牙都快咬碎了,心说你可闭嘴吧你。
第 40 章 再遇宋卿时
这话覃卫不敢接,也不能接。
覃卫的确听过这个传言,说是国公府二公子有一门亲事,前几日给退了,可惜那余家三小姐都快二十了还被退婚。
他们还听见下面的人在巡检司办差院儿里开过玩笑,说是余家这样的高门攀不上,兴许能因三小姐年岁大不好婚配去捡个漏。
没曾想三小姐竟生得如此貌美,就这家世和样貌,即便是捡漏也轮不上他们。
“事情可是如此?”覃卫问。
路已经被楚明霁带偏,大家同坐一条船,咬着牙也得上。
“没错。”余晚之咬牙道:“我的丫鬟和他的护卫打了起来,事情就是这样,大人若要带我们到衙门里去问话,那就带。”
覃卫哪敢,若是为了什么江洋大盗或是刑部要犯带人问话还说得通,但定国公府和余家都不好开罪,人家为了退婚打上一架,他要是带人去问了,他头上这顶乌纱就保不住。
“既然家事,那巡检司不便插手,只是……”覃卫犹豫了片刻,冲沈让尘拱手道:“皇上寿诞在即,还请沈大人注意影响,”
说着看了余晚之一眼。
余晚之看明白那一眼的意思了,是让沈让尘安抚好她,切莫又打起来闹得鸡犬不宁。
覃卫匆匆地来,又带着人匆匆走了。
折腾这许久,醉霄楼的宾客因那场打斗被清空,只剩下掌柜和伙计。
覃卫一走,楚明霁抚掌大笑,看着余晚之说:“看我厉害不?当时就是灵光一闪,谎话张口就来,忽悠得那个棒槌一愣一愣的。”
沈让尘意味深长地看着余晚之,“熟能生巧,谎话说多了,自然就熟练了。”
“谁说全是谎话了。”余晚之回视,“兴许是半真半假呢?”
沈让尘道:“既然如此,那不如改日我再就退婚一事登门致歉。”
“大可不必。”余晚之果断道:“我们能走了吗?”
沈让尘伸手,“三小姐请自便。”
余晚之冲坠云和川连使了个眼色,又问楼七,“你要不要随我走?”
楼七还在犹豫。
余晚之又道:“不跟我也罢,只是我看那个覃卫未必完全打消怀疑,近日城中巡查会更严,你若是上街,记得不要带刀行走,你那走路的步态已经够显眼了。”
说完先一步走出了破烂的雅室。
听见身后跟上来的脚步,余晚之牵了牵唇,她知道楼七一定会跟她走。
楼七也并非傻子,也是斟酌过一番才下的决定。
一是常年习武之人步态不同,她一个人行走汴京容易引起盘查,应付起盘查来当麻烦,二是她不确定等余晚之走后沈让尘会不会出尔反尔,还是跟在余晚之身边最为安全。
川连机灵,赶忙抢先下楼,说:“小姐,我先去套马车。”
楼七跟着川连下楼,她不想和沈让尘离得太近,还有他身边那个少年,看着笑容满面,似乎随时都能在背后给她一刀。
余晚之身后就是沈让尘,她踩着楼梯而下,听见身后沈让尘的声音。
“若我说今夜只是个巧合,你信吗?”
余晚之脚下顿了顿,“不信。”
她下了楼梯后站定,仰起脸看阶上的沈让尘,“那如果我说杀你只是随口一说,你信吗?”
沈让尘默了默,“不信。”
楚明霁在后面幸灾乐祸地拍手,“好哇,这梁子算是结大了。”
两人同时扫了楚明霁一眼,楚明霁立刻噤声,这两个人都毒得很,感觉他一个也惹不起。
川连已将马车赶到了醉霄楼门口。
余晚之跨出醉霄楼,余光中看见一个人影,定睛一看,顿时想把跨出的那只脚收回来。
“给我站住!”
这天气原本就冷,听见这声音更是凉透了。
余晚之刚准备收回来的脚又踩了下去,几步走到了余锦安面前,垂着头喊了一声:“兄长。”
余锦安简直被她气得胸口疼。
他今夜在中保街另一头赴宴,准备离开的时候刚好在路上碰到巡检司的覃卫,覃卫欲言又止了一番,最终还是与他说了这事。
说是他妹妹因为被沈让尘退婚的事,带着丫鬟上醉霄楼和沈让尘打起来了,动静大得都惊动了巡检司,言语间多是让他约束家人好言行的意思。
若不是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余锦安高低得把她训一顿。
余锦安侧过身,对侧后方的人道:“舍妹顽劣,见笑了。”
余晚之疑惑抬头,这才注意到就在余锦安身后的背光处还有一个人。
那人往前走了两步,面容渐渐在灯下显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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