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教谕的女儿,自然也就是卢扇儿了,她凭借关氏的一封信,让关夫人愧疚侯,在关氏下葬之前火速到往河南开封,没想到卢教谕夫妻见了关氏的信,又见她乖巧懂事,直接收了她做干女儿。
卢夫人年纪不小了,也不耐烦应酬,都是喜欢清清静静的老人,卢扇儿头一次有爹娘,也享受到了父母的疼爱,更无法忘却关氏的死,那是绝望的死去。
因为得了病,丈夫不仅没有一丝一毫的疼惜,反而还送的远远的,长达半年之久,丈夫从未来探望过,婆母小姑子也是欺负她,以至于关氏心冷意冷,投井而亡。
关氏待她不薄,卢扇儿不可能会放弃报复颜家。
但是颜家实在是势力强大,她不经意之间曾经提起过颜家,才知道颜家是她现在没有办法扳倒的,甚至她连接触到颜家人都很难。
原本在山上的时候,她接触到的都是关家的下人,听喜鹊姐姐说关氏死了之后,下人们恐怕都要送回关家去。
她打听到颜家家主颜应祁是吏部侍郎,关氏的夫君颜景昭是翰林院的翰林,甚至是颜景昭的祖父是河道总督,也只有这样的衙门才敢冷心冷血,最后逼的关氏自裁。
所以,现在的她必须先强大自己。
陈淑怡小定的时候,并未下帖子给窈娘,陈夫人还让人送信过来说现下采花贼出没,好心让窈娘不必去,甚至也没请别人。
窈娘听闻俞庆儿她们都没请,也就没过去了,虽然她和陈淑怡住的挺近的。
“就这么几步路?陈夫人还怕出事,她也太小心了。”窈娘笑着摇头。
解氏摸摸女儿的头:“不出去也是好事,等这采花贼抓到了,咱们也就方便了。”
“女儿也是这么想的。”窈娘舒了一口气。
又在家和解氏一起做针线,一直到陈淑怡定完亲之后,本地卢教谕家中被闯了空门,还好卢小姐机灵,卢家家丁来的及时,没让那贼得逞,卢小姐还和此人打了个照面,因为这个采花贼,解知府也是心烦意乱。
他还让人拿了采花贼的画像给窈娘解氏她们看,让她们看到警觉。
窈娘却道:“就这画上画的这样,千人一面的,说真的,外公,我看没人能认出来。”
解知府挠挠头:“可是大约也只能这样了。”
窈娘心想你这该死的采花贼,害我不能出门,我得治治你才行,所以她道:“外公,有没有和这位采花贼打过照面的?我想按照她们说的画出来,这样更准确一些。”
“这样行吗?”解外公道。
窈娘点头:“当然可以了,只要咱们有精确的画像,他若还在本府,让捕快们拿着画像不是一问便知吗?”
解知府也觉得是个好法子,他见过窈娘的画,别的不说,画人物十分能抓住特点,就是一眼就能看出画的是谁?
见外公同意了,窈娘提出一个要求:“外公,若是因为我的画抓住了贼,那朝廷会不会褒奖我?”
“啊?”解知府沉吟片刻,才道:“主要是抓的是采花贼,若是你的名字在上面,我就怕别人怀疑会不会有牵扯?”
“外公,可是我不畏惧人言。”
解知府见她如此坚持,不由得道:“好孩子,你为何要这些封赏呢?其实也不过就是几两银子罢了,你又不是公门中人。”
窈娘看了解氏一眼:“我想多挣些功劳,为我娘亲争一个诰命。”
“原来如此啊。”解知府看了女儿一眼,知道女儿这么多年,一直为妾身未名耿耿于怀。
可是,解知府道:“还有你哥哥啊?”
窈娘则道:“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哥哥现在还只是个庶吉士,日后还不知道授什么官呢?外公,我听说每抓获一名盗贼就可以得到二十两两白银,抓获五人就可以得到百户这一官职,我想本府肯定也有不少大案,我只要帮忙抓到五个人,就能封六品官职,我不要这个官职,只想要封我母亲。”
“可这些事先没有先例啊?”解知府也颇为踟蹰。
窈娘道:“外公,我也不为难您,若是不能,我自拿赏钱也可,但若是可以的话,劳烦您帮我在省里可以说说好话。”
试都不试怎么知道呢?
如此,解知府答应了。
窈娘则把自己的画笔颜料都准备好了,还好爹给她买的颜料够用,不用再买了,这些也不是寻常的店铺能买的。但她就不能以平常的装扮示人了,平日出门,窈娘都会妆办妥当,如此才不坠颜家的名声,现在却要打扮的利索一点。
原本窈娘想做男子打扮,可是她面对的是女子,这般反而不好。
因此便梳了个堕马髻,勉强选了一件花纹最少的牙白色素面妆花小袄,她对着镜子照了照,满意的点点头。
解氏早已是感动的无以复加,她没想到女儿有这样的决心,以前她只是觉得女儿小,说着玩儿的。
其实女儿非常聪明,她甚至自己都说过,她做这件事情很有可能被盗贼的同伙盯上,但她就是意志坚决,因为有机会,所以想争取,她怎么劝也劝不动。
“窈娘,你真的决定好了?”
“娘,恰逢其会,我不怕。您也别担心女儿,您不是还说女儿从小出生就是福慧双全的吗?您就放心吧,不破不立,以前咱们是没这个机会,现在可不就有了。”窈娘道。
解氏叹了一口气:“你和你爹性格还真像,本来以为你小娃娃说的话,自个儿都忘记了,却一直都记得,你们但凡要做什么,是一定要做成的。”
窈娘抱着解氏的胳膊撒娇:“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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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扇儿的养父是开封府的教谕,也是住的官衙,因此几步路她就到了,想起前几日的事情她是心有余悸,现在听说知府这里让她过来描述采花贼的长相,卢扇儿也就来了。
没想到进来时,看到的是个十三四岁的姑娘,她料想自己平时倒也自负容貌,不曾想这位姑娘不饰脂粉,如清水出芙蓉的姿态一般妍丽。
“卢姑娘,请坐,我们就不寒暄了,我是衙门的画师。请你直接描述此人身高脸型穿的什么衣裳,有些什么特征就好?”窈娘道。
卢扇儿素来机灵,她那日是真切看到那人的脸了的:“他中等个头,约莫二十大几岁,脸型我说不上来,就是眼睛不大,鼻梁是鹰钩鼻……”
在她说的同时,窈娘一直手没有停,也让卢扇儿补充自己画的对不对?
卢扇儿凑近了窈娘,只觉得窈娘身上一股幽香,脸微微一红,再见窈娘很是干练,几乎沉默画画,要不就是问多的细节。
“你看,是不是这样?”窈娘最后修改完之后,直接画了一幅人物全身的图,拿给卢扇儿看。
卢扇儿把画拿过来一看,不可置信的看着窈娘:“您真是神了,就是他。”
窈娘学了五年多的画,终于算是派上用场了,她看着卢扇儿:“我也要多谢你观察的这么清楚,卢姑娘,你放心,我会让他们尽快抓到犯人的。”
“解姑娘,你以前画过很多犯人吗?”卢扇儿惊讶。
窈娘摇头:“这还是我第一次画呢!”
“第一次画就画的这么好,实在是另人难以置信。”
的确不可思议,从她哥哥和爹爹说起如何画人像时,她其实就开始一直在练习,比如每天无论是刮风下雨还是替家中人画画像,有时候画到想吐了,她依旧坚持,尤其是对于抓人物神韵,她都是下过苦功夫的。
只不过,窈娘不喜欢诉苦,也不爱总挂在嘴边。
解知府也是个附庸风雅之人,之前只知道窈娘擅长画画,没想到她的画居然把人物画的跃然纸上。
“窈娘,这人就像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似的,极好,极好。”解知府道。
窈娘又笑:“外公,能帮得上你的忙才好。”
如此清晰明了的画像,官府几乎倾巢出动,很快才抓住此人,大家本来以为采花贼应该是个花花太岁,没想到采花贼却是个平日看起来最老实的杂货店老板。
他身边的人一直到他被抓,才惊呼此人有问题,所有人对他的评价都是木讷老实,被人欺负了也不吭声。
解知府不出三日就擒获本府巨贼,也是受到了上面的表扬,甚至连本府沈巡抚也夸奖了他一句。
想起外孙女的嘱托,解知府不禁道:“巡抚大人,下官有一事请问?”
沈巡抚想起这位解知府也算是背景深厚,虽然并未运作到苏杭这样的地方做知府,但是开封府也是河南首府,而看他履历,简直就是资历平平,唯独听说和金陵颜家结亲。
见他有话要说,沈巡抚负手看向他:“你说。”
“是这样的,这次能这么快找到这采花贼,还多亏了我外孙女。她画技高超,只听人描述此人相貌就准备画了出来,如此才能找到。我这位外孙女,平日并不需要银钱,她只想靠着些许功劳,给她母亲一个诰封,还望您允许。”说到这里,解知府跪在地上。
沈巡抚很吃惊,读书人若中了秀才,在公堂之上都不必跪,更何况是解知府这样年迈也做了二十年的官吏,居然下跪求人。
他急忙扶起解知府道:“解府台,你这可是难为我哟?”
解知府虽然算不得官场老油子,但是听的出来沈巡抚的话留有余地,不免道:“要不然,让我外孙女多破几桩案子,若再能成,还请巡抚大人成全。”
如此,沈巡抚也赞许:“自古巾帼不让须眉,但朝廷自有法度在,本官就姑且一试。”
解知府这才露出欢欣之色,又道:“我外孙女的生平就在这张条子上,那就劳烦巡抚大人您了。”
其实解知府也留了一手,怕沈巡抚从中捣鬼,还去信一封给三老太爷。
沈巡抚打开这条子上写着,颜三娘子,母亲解氏,祖父颜迈。颜迈?这个名字很熟悉啊,这不和咱们河道总督一个名字。
这姑娘不写父亲,恐怕很有可能父亲早逝。沈巡抚有六个儿子,长子和次子已经成婚,三子临云尚未婚配,今年正好十五岁,正在书院读书,为人暗钝。俗话说巧妇伴拙夫,若是能娶得颜三姑娘这样的奇女子为妻,倒也不介意她是否丧父。
被说成早逝的颜应祁,此时,正和颜景昭一起吃饭,父子二人吃的还是解氏留下来的小厨房的菜。
“也不知道你娘她们在河南过的如何了?”
“在外祖家应该过的很好。”
“景昭,我想通了,只要你娘能回来,沈家的事情就算了。你平日常常交游,也多替你妹妹找着适龄的男子。”
颜景昭点头:“好,爹您放心吧,只不过要配得上我妹妹的人也很少,要不然就是家世不登对,要不然相貌不匹配,要不然就是走马章台之人,这可真是难啊。”
颜应祁也不好再说什么,他吃完饭,随意洗漱之后,就躺在解氏的床上。一时,他又在想也不知道窈娘到底和沈临风有没有缘分,一时又担心解氏和窈娘的安危。
没有兰忧在身边,他真是吃不香睡不着。
想到这里,实在是睡不着了,他披着衣裳走到园子里,此时,更深露重,多半人都已经睡下了,不知怎么却传来断断续续的抚琴的声音。
“周大,是谁在抚琴?”
周大往守着园门的婆子那里打听后,才回来道:“回老爷的话,是甄家表姑娘在抚琴。”
颜应祁没好气道:“这么晚不睡,叫魂啊!”
周大腹诽上次还说二夫人睡不着,你还吹陨哄人家睡觉呢。
第46章
棘手的案子也不是天天都有的,而且县里州里的案子除非是很严重,否则一般不许越级上控,窈娘也能稍微清闲点儿,恰逢现下也进了腊月,解家也准备年货准备过年。
在解家过年,最开心的要属于解知府和老姨太太了,解家舅舅和表兄们都在东山,现下有解氏和窈娘在,多了些人气。
采花贼已经除去,窈娘也能正常出去走动了,之前认识的几位朋友中,邵惜惜和陈淑怡已经定亲了,轻易不能出门。俞庆儿请窈娘过去把自己惯用的马鞭送给了她,听说她准备回庐州老家和祖父母一处,不必日日担心在她爹娘身边了。
“俞姐姐,果然应了那句话,千里搭凉棚,总有散的那一日。我也永远记得是你教会了我骑马,我也没什么送给你的,这是我从京城带回来的一只风筝,就送给姐姐吧。”窈娘笑道。
俞庆儿接过这只风筝,是一只燕子形状的挑子风筝,看起来十分精致。她抬眸看向窈娘:“多谢颜妹妹了。”
二人又说了些话,临走时,俞庆儿突然说了一句话:“窈娘,那位卢姑娘好像在打探你,你小心点儿。”
“打探我?”窈娘转身道。
俞庆儿笑道:“也没什么,就是那日我母亲请众人前来,你正好有事没过来,她过来之后听我们说起你姓颜,就多问了几句,也许是我想多了吧。”
在河南新交的这几位朋友中,若说叶净婉外冷内热,品质高洁,俞庆儿就有着和外表不同的细心,闻弦歌而知雅意。
她既然这么说,窈娘也就得留心这个人了。
正好,陈夫人过来送牛肉过来,这些日子来,陈夫人但凡好吃好喝,从来都是送给解氏和窈娘一份。
解氏正在道谢,窈娘则问道:“陈夫人,我听说卢教谕在开封做了十几年的教谕了,怎么一口京片子?还有,她不是教谕的女儿吗?怎么会一个字都不认得?”
陈夫人看了窈娘一眼,这个姑娘和她母亲完全不同,若说解氏生的就柔媚可人,似一朵解语花,看起来人畜无害,很能讨男人欢心。但这位颜姑娘就完全不同,她小小年纪,心机城府比她母亲还深,说话行事有一种锐不可挡的样子,似乎对河南的巡抚布政使都不屑。
“那卢扇儿是卢教谕的养女,从京里过来的,可不就是这般。对了,就和你们前后脚来的,听说现在卢夫人正在教这姑娘读书。”陈夫人笑道。
窈娘点头:“原来如此啊,淑怡姐姐可还好?”
陈夫人摆手:“和我抱怨呢,做不完的针线活儿。”
解氏笑道:“成婚前都是如此的。”
陈夫人心中暗想解氏这样的美人居然只是个二房,权贵之家真是不一般,堂堂知府的女儿,居然也能甘心做人家的二房。
但她面上还是和解氏和和气气的,等她转身之时,窈娘眯了眯眼。
“窈娘,你觉得陈夫人有什么问题吗?”解氏见陈夫人走远,忍不住出言相问。
窈娘摇头:“此人未必是坏人,但钻营能力也着实厉害,我看她妨着我,生怕我和淑怡姐姐玩儿,也不知道藏的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日后,她送的东西咱们收下,但是也须还回去,不欠她的,她也就不会送了。”
之所以她送东西,无非是送习惯了,别人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现在她们不承这份请,陈夫人就不会再送了。
“好,可是咱们岂不是无缘无故和她生分了?”解氏道。
窈娘笑道:“娘,您就是做人总想着和缓,殊不知咱们要与人为善,也要学会与人翻脸的勇气,如此,别人才会心存畏惧,不敢随意冒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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