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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主之女——藤萝为枝【完结+番外】

时间:2024-09-10 14:34:06  作者:藤萝为枝【完结+番外】
  提到这件事,石斛就眉开眼笑。
  淬灵阁的帐归少夫人管以后,给他们每个人的月俸都提了三倍,算是弥补仆从们这些年的不易。
  至于府上其他仆从,湛云葳是不管的。
  用她的话说,拿了越之恒这么多钱,就算自己和越之恒立场不容,也知道将他的事做好。可那些仆从帮着糟践哑女,瞧不上越之恒,实在不配。
  这群嘴碎的人,二夫人养得起那就养,养不起随他们去。
  这两日开始,石斛走路都虎虎生风。
  院子里每个人脸上都多了笑意,当初把他们推到越之恒院子里来的人,悔青了肠子。
  至于二夫人和琴川族人怎么办,湛云葳今日一大早也问过越之恒。
  越之恒用拇指触了触脸上的伤,淡声道:“自然还是我帮二婶养,毕竟都养了这么多年。”
  他善良得让湛云葳怀疑自己认错了人。
  然而晚上,湛云葳听到消息。
  越之恒把一众锦衣玉食的琴川族人都关了,送进了淬灵阁的炼器房看炉子,冶炼打铁。
  每个人还根据湛云葳算好的帐,妥帖地标好了价,并着一大堆空白玉佩,送进了二夫人的院子。
  有钱就赎走一个,没钱关淬灵阁地下打一辈子铁。
  不发月俸,两年只有一套衣的那种。
  二夫人如何对哑女,他就如何对琴川族人。本来这事到不了这一步,偏偏那一巴掌的算计,打掉了越之恒对琴川一族最后的耐心。
  一夜之间,二房背上了天价欠债。
  得知越之恒还送去了一堆玉牌,湛云葳只觉得他杀人诛心,这是要让二夫人制作涤魂玉牌还账?
  湛云葳发现,越之恒虽然不懂大家族后宅的勾心斗角,但他实在懂怎么收拾人。
  二夫人院子里,越怀乐巡夜回来,看见那一堆空白玉牌,气得发抖:“越之恒怎么可以这样对娘?”
  最落魄的御灵师才制作玉牌卖钱,他把娘当什么了!
  二夫人脸色苍白,见女儿要去越之恒院中理论,她拉住女儿:“怀乐,行了。”
  “娘?”
  二夫人神色冰冷,她以为自己这份恨意藏得很好。
  这些年族人一个个死去,最后弟弟也死了,换回来的,是这两个来历不明的邪物。
  她嫁给窝囊又蠢笨的二老爷,眼看琴川一点点败落。
  无咎明明天资也不错,老爷子最后却将偌大的家业交给了那个阴郁冰冷的少年。
  她冷眼看他学习礼仪,诗文,却又看越之恒分不清什么才是世家公子应有的东西。
  越之恒永远也不会知道——
  世家公子学鞭子、学剑时,不会挨先生那么重的打,也不会被罚在毒障气中跪着淋雨。
  那少年从未用过最好的笔墨纸砚,简单的衣食便能满足,少时逢年过节,他和哑女吃到点剩下的年夜饭,就很高兴。
  从来不曾有哪个中秋,他和哑女是坐在团圆桌上以主子的身份吃饭。
  二夫人发现自己无人可怨。
  这份嘲弄,是对越之恒,又何尝不是对自己无力的一生。
  然而看着面前的越怀乐,她很难说,自己不后悔。
  也有过后悔的。
  她也有儿有女,如果她的孩子被那样对待,她会心痛得恨不得死去。
  成王败寇,纵然这些年她开始收敛,可过往做下的孽,是她没法抹去的存在。
  也因此,她害怕渐渐羽翼丰满的越之恒会报复回来,会屠杀她琴川一族。
  人走过的路,没法回头,苦果也得自己尝。
  那少年长大了,有了妻子,他不懂的东西,有人会懂。他失去的那些,也有人在替他找回。
  “娘,你别吓我。”越怀乐抱着她的腰,“我、我去求大堂兄?我今后再也不买那些东西了,明日就通通卖掉。”
  二夫人终于忍不住哽咽,她抱着女儿。
  其实足够幸运了不是吗?她失去的确实良多,可得到的馈赠又何尝少了。
  “不、不求他。是娘做错了。”二夫人说,“娘对不起你们。”
  越怀乐其实也没法接受,原来这几年一直是大堂兄在养着自己全家的事实。
  她想起自己当时理直气壮地和兄长一起骂越之恒,心里茫然又无措。
  二夫人抱紧她,闭了闭眼:“是娘的错,也不曾教过你,今后你和无咎将他,当成长兄敬重。”
  越之恒纵有千般不是,也有狠辣的心肠,但有一点,老爷子说得对。越家荣辱系于越之恒一人之身,他活着一日,在外就不会让任何人欺辱越家人。
  上一代的恩怨已经抹不平。
  惟愿那人不似自己,将怨牵扯到自己孩子身上。
  湛云葳很快看见了二房的决定,二夫人遣散了府中嘴碎的下人,包括中饱私囊的管家。
  她也确实拿起了玉牌,不曾来求越之恒。
  湛云葳不由得敬佩她的心思和骨气。一个御灵师要撑起没落的门庭,这些年应该也十分不易。有些恩怨,实在是理不清也说不清。
  明日就是花巳宴,她与二夫人作为御灵师,要去赴宴。
  因着最初越之恒没想过,这场荒唐的婚事还能延续到现在,她在府里的衣裙也不多。
  越之恒知道来不及给她做成衣,让霓裳阁送了许多罗裙过来,供她挑选。
  越之恒回来的时候,她正在试罗裙。
  玉色的长裙,露出纤长的肩颈。几个妆娘围着她,满眼惊艳。
  “掌司大人你回来了?”
  越之恒注意到她的称呼还是没变,似乎从那日看见自己用匕首抵住二老爷舌根开始,湛云葳就有了些改变。
  他垂眸,冷淡道:“你选好了?”
  湛云葳说:“要不你帮我看看?”
  毕竟是拿了灵石为他争光,越大人满意最重要。
  越之恒本来要去绘图,想说随便哪一条,湛云葳拎着裙摆,在他面前转了一圈,那裙摆散开,像蹁跹起舞的蝶,因着腰肢掐得极细,让人几乎难以移开目光。
  “这条怎么样?”
  越之恒说:“换一条。”
  下一条是天蚕碧纱,手臂若隐若现。配套的臂钏极美,花巳宴本就是争奇斗艳的场合,衣着比平素大胆许多。
  越之恒眼神无波。
  湛云葳只得又换了一条,这条好些,但肩膀敞开,胸口刺绣如盛开芙蓉,让人容易一眼就会往不合适的地方看,而湛小姐如今显然不是当初的十四岁。
  “……”
  湛云葳惊讶道:“还不行?”妆娘子明明说都不错。
  越大人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对御灵师的不喜,已经发展到对她穿什么衣衫都不满意了吗?
  越之恒冷淡道:“都不错,湛小姐自己决定。”
第28章 灵蝶【双更合一】
  “越大人……救……”
  湛云葳最后选了那条素雪芙蓉百水裙。
  这条裙子并非最艳丽的,但料子最轻软,在炎热的六月看上去像掌中掬起的一捧清水。
  除了花巳宴的一整套装扮,旁的她什么也没留下。
  甚至这一个多月来,她从来不曾往房里添置女子平时要用的首饰香膏。
  尽管越之恒并未克扣她这些。
  但湛云葳心里明白,就算在越府这段时日,难得安宁,可她到底不属于这里,她早晚得走,回到族人身边去。
  到那时再与越大人相见,又是你死我活的局面。
  若对越之恒有所亏欠,对上他时,手就不会再稳。她怕自己有一日会对越大人下不去手,保持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就算相处还尚可,立场也绝不会动摇。
  她什么也不留,越之恒自然注意到了。
  他并不觉得湛云葳这份心思可笑,谁都清楚,他日两人会是什么样的局面。
  因此他也冷淡垂下眸,不说多余的话,不做多余的事。
  今日会有新的裁缝来给院子中的奴仆和哑女补上新衣。
  湛云葳不太放心,准备去哑女的院子看看。
  出门前,她想起一事:“掌司大人。”
  “怎么。”
  “你书房里那个启蒙玉简,可否让我带给越清落?”
  湛云葳这几日一直在想,哑女被关了大半辈子,几乎没有踏出过越府,一个人如果到死都不敢、也不曾踏出到外面的世界,是很可惜的。
  灵域看不上没有灵力的普通人,可普通人明明也可以很强大。
  凡人没有灵力,但偏偏是他们,开辟了三界最辽阔的土地,一代又一代,生生不息。
  越之恒问湛云葳:“你要让她习字?”
  灵域等级森严,禁令繁多。
  哑女这样的存在,在灵域中意味着天生残缺,灾星降世。就算出生没有被家族扼杀,也不会记在族谱上,更不许她像世家小姐一样读书习字。
  越之恒少时给哑女偷偷看过自己的书籍,想要教她念书。
  被先生发现,罚他在毒雾中跪了一夜。
  那天回去以后,哑女不论如何也不肯再做出格的事。他若还要教她,哑女只会摇头落泪。
  越之恒有时候觉得湛小姐很有趣,她看着性子绵软,却总在做一些违背灵域纲常之事。
  比如修习所有御灵师避之不及的控灵术,又如当年唆使狼狈的自己学习诗文礼仪。
  现如今,她还把主意打在了哑女身上。除了湛云葳,谁也不会惦记让哑女习字。
  越之恒说:“阿姊不会愿意学的。”
  有时候什么都不懂,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如果哑女懂了,明白他在做什么,担忧和痛苦也会接踵而至。
  可什么样的人生,都该哑女自己选择。
  越之恒并没有反对湛云葳的提议:“不过你可以试试劝她,有劳湛小姐,那玉简年岁太久,已经坏了,我让沉晔换一块新的给你。”
  湛云葳也不是非要越之恒那一块,点了点头,带着新玉简去了哑女的院子。
  裁缝在给哑女量身,她很是局促,红着脸推拒。
  湛云葳一眼看出问题所在:“不是越府的银子,是掌司大人赚的灵石,你别怕。”
  哑女犹疑地看着她,这两日就像做梦一样,房中不断添置新的摆设。还有可口新鲜的饭菜送来,以往偶尔才会有这么几日。
  她隐约也感觉到,是越之恒在府中的时候。
  可阿弟很忙,还常常受伤。他少时就吃了太多苦,哑女生怕自己这点小事让越之恒与越家决裂。
  越家好不容易才认他。
  她没有念过书,不曾去外面看过。也不知什么是权臣,什么是人人痛骂的奸佞。记忆中只有地宫和禁地数十年如一日的关押。
  哑女的心里,她和越之恒还是依附着越家存在的。
  湛云葳猜到几分她的心事,拉着她坐下:“你放心,掌司大人如今很厉害,不是越家在供养你们,是他在照拂越家。”
  哑女渐渐放松了一些。
  湛云葳告诉她:“你不必觉得亏欠,本来也没有把人圈禁在府中,却又不管死活的道理。你要好好的,掌司大人在外面当值才会放心,今后如果缺什么,你可以来前院找掌司大人,或者也可以和我说。”
  哑女看着弟妹,笑盈盈地点头。
  湛云葳又提起了念书玉简的事,然而这次哑女脸色变了,沉默摇头,不论如何也不应。
  倒还真叫越之恒给说中了。
  湛云葳只得试着道:“可是越掌司需要你今后帮他掌中馈,除了你,越府没几个人对他真心。”
  ——不是有你吗?
  湛云葳顿了顿:“我和掌司大人不是真正的道侣,早晚会离开的。”
  哑女虽然早就从越之恒口中听过一次,如今仍是觉得黯然。
  ——弟妹,你能不走吗?
  湛云葳心想,那越大人得多糟心啊,他既不喜欢御灵师,也不想一辈子睡地上。
  她最后还是留下了玉简,学不学只能看哑女自己的选择。
  上辈子和这辈子的走向明显有了很大区别。
  正如白蕊的出现,以及自己提前将湛殊境等人救了出去,如果她没猜错,不久后湛殊境和裴玉京就会回来救他们。
  如果这次能成功,她就不会再回越府了。
  第二日就是花巳宴,宫中举办花巳宴,民间则过花巳节。
  一大早整个汾河郡焕然一新,四处扎了彩绸,连汾河之上,也多了许多精美的画舫。
  越之恒以前只听说过这个节日,但他从学艺到后来为王朝办事,花巳节都与他没太大关系。
  一大早宫中的玄乌鸾车来越府接湛云葳和二夫人。
  而越之恒今日也要出门。
  湛云葳注意到,越之恒久违地带上了办事的鬼面獠牙面具,那条诡谲冰冷的鞭子也被他系在了腰间。
  她心里一沉,意识到想必又有人入邪,即将或已经变成邪祟。
  ——越之恒要去杀人。
  每逢这种时候,彻天府所过之处,必定血流成河。
  王宫的玄乌车很高,往往得由御灵师的道侣搀扶一把。湛云葳看着自己曳地的罗裙,在想该怎么往上爬。
  身后一声冷淡的“得罪”,她腰上被人托举了一把,轻松放上了玄乌车。
  那时候天光还未大亮,湛云葳低头看过去,只看见那带着獠牙面具的男子,把她带上玄乌车后,头也不回地走向青面鬼鹤。
  彻天府卫分成两路,一路护送湛云葳和二夫人入宫,一路跟着越之恒去杀邪祟……或者百姓。
  杀伐冰冷之气在空中无形弥散,甚至冲淡了今日花巳宴的氛围。
  湛云葳注视越之恒的背影,除了腰间还残留着越大人掌心的温度,他又成了那个人人惧怕,杀人如麻的彻天府掌司。
  青面鬼鹤离开,她收回视线。心中也明白,一旦踏出越府,已经开始熟悉起来的人瞬间会变得陌生。
  与汾河郡晨时的杀伐不同,王宫此时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花巳宴只邀请御灵师,为了防止他们被冒犯,王宫这一日到处都是禁卫,不许灵修出入,违者严惩。
  三皇子在自己少时住过的宫殿里徘徊,看了眼天色:“澈先生,你有把握吗?”
  他昨夜冒险潜入以前住过的宫殿,若成了事,就算被父皇重罚,他也没有什么怨言。可若不成,在这样的日子擅闯宫中,那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澈先生面庞隐在斗篷下,道:“殿下大可放心,今夜我会将湛小姐带进你的宫殿。”
  澈先生沉吟。
  今日彻天府卫进不了王宫,王城西郊外,又有一个村子被他的人催化,提前变成了邪祟。
  彻天府的人杀邪祟都来不及,越之恒今日没法来宫中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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