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中,阮姝娅与许槿年保持了一个彼此互不理会的平衡关系,许槿年辞去了代课教师的身份,重新做回了他的校医。他对教书育人没有任何兴趣,之前会做这种事,只是因为那个愚蠢的他体内的药物作祟。
这天晚上阮姝娅的宿舍中又进入了一个不速之客,只是这一次并不是许槿年,而是一条蠢人鱼。
它趁着阮姝娅睡着时悄悄想要卷走她,却惊动了房间中的邪.神雕像,她的床被两个人不小心打塌了。狡猾的幕后之人使用了道具禁锢住了邪.神的能力,将被迷晕失去了意识的阮姝娅卷出了宿舍。
当她再次醒来时,便发现自己躺在了许槿年的单人床上。
她还以为自己会直接躺上实验台呢。
男子此时正阴森森的站在她的床旁,见她醒来,唇角勾起了一个生硬的弧度,“醒了。”
“不问问我将你带到这里,想要对你做些什么吗。”
“想让我成为你的实验体,或者想杀了我,反正就是这些吧。”总不是为了迷jian她,生下她的孩子的,阮姝娅平静的说道,隐隐不耐。
许槿年沉默不语,他的手中把玩着一把手术刀,男子走到了她的身前,像是在看着一条待解剖的鱼,思考着应该由哪里下手比较好。
“这里放置了能够屏蔽掉你们这些神眷者一切能力的器具,不止是异能,异教团那些术法,你现在也没有办法使用出来。”许槿年淡淡的说着,他仔细的看着阮姝娅,试图辨别她此时的情绪。半响后,许槿年的脸上流露出了几分迷惑,“你不害怕吗,现在,你应该向我求饶。”
的确如许槿年所说,游戏界面此时都是灰色的,解禁倒计时甚至还有半个小时,不愧是先行者之中的先驱会长。
但是阮姝娅此时实在有些懒得搭理他,当许槿年被药物影响时,她还能通过“爱情”折磨他、报复他,对待这个冷心冷情的许槿年,她又有什么好说的。
女子默然不语的姿态令许槿年的眉蹙的更紧,他很清楚似乎有哪里不对。不该是这样,阮姝娅对他的态度不应该是这样漠视,她应该恐慌、卑微、惶恐的求他。而不是如同此时……她甚至不愿意看他,不愿同他说话。
为什么,因为他解开了药剂,不再“爱”她,于是她自知无法再动摇他的心意,以为他没有可能放过她,于是心灰意冷了吗。
许槿年很愿意看到猎物挣扎的模样,那会令他感觉到开心,似乎自己拥有了掌控她的能力。
于是他凑近她,缓缓在她的身旁蹲下.身,握住女子的肩膀将她转过来,令她只能看向自己。他宽容的对阮姝娅说,只要她服软,令他开心,他或许会慈悲的放过她。
纤薄的手术刀威胁般的贴在女子的脸颊上,许槿年带着几分偏执的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回答。
阮姝娅只觉得莫名其妙,这个人最近变态的指数是不是愈发严重了?她信他才怪了,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许槿年是个怎样的怪物,她傻了才会将他的鬼话当真。
若是前几日,许槿年这样对待她,她早就要骄矜的与他闹起脾气,只怕此时已经张开唇咬住他的手,就像是那天一样,将他咬到出血……
模糊的画面在脑海之中一闪而逝,许槿年的耳根蓦地发红,他拿刀的手一抖,便在女子的侧脸留下了一小道细窄的血痕。
他一愣,医者握刀的手怎么能不稳,他下意识探出手想要抹干净那一抹血渍。阮姝娅还没有意识到她受伤了,从上次开了痛觉屏蔽之后,她似乎就忘记了关闭,于是阮姝娅还没有当一回事,甚至想要直接在许槿年的床上睡一觉。
许槿年缩回了手,他不喜欢阮姝娅的反应,却小心的将手术刀收了回来,只按住了女子的手臂,更近的靠近她,“和我说话,就因为我的药剂失效了,你便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了?”
阮姝娅终于忍不住烦躁,“我与你本就没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不是圣女殿下说救命之恩要以命相许吗,殿下忘记了,前几日你还恋恋不舍的咬着我不放,将我咬出血了都尝的津津有味。”
阮姝娅克制不住的红了脸颊,只觉得这个人好不要脸,“我咬的又不是你,和你有什么关系。”
“不是我?”许槿年的神情愈发冷冽,他扣住了阮姝娅的手腕,硬生生将女子的手往自己的胸口按,“你自己碰碰,牙印是不是在我的身上。”
他仿佛变成了一个冷血动物,成为了那条黏腻阴冷的鲛人。
阮姝娅在许槿年的胸前打了一巴掌。
许槿年似乎也被这一巴掌打清醒了。
男子踉跄的后退了一步,手术刀从他的手中落到地面上。他像是无法接受自己刚刚的想法,明明此时是最好的惩罚报复阮姝娅的时刻,他却径直推开了门,离开了卧室。
神经。
阮姝娅翻了个白眼,不知道许槿年又在发什么疯。
她裹紧了旁边的被子,转了个身,安稳的闭上眼眸睡着了。
而此时的实验室中,许槿年却远不如阮姝娅那样冷静。
他垂眸看着自己的手,不理解他怎么会丢掉自己的刀。许槿年看向了被关在水箱之中的那条蠢鱼,鱼在焦急的摆动着尾巴,哪怕鳞片掉落,蓝色的鱼尾被打的血肉模糊,它仍旧想要挣脱束缚,想要去见阮姝娅。
不过是一条被注射了药剂的鱼,它能懂什么人类的感情。
都是假的。
从头至尾,许槿年都只是他自己,难不成,阮姝娅以为那个陷入蠢笨“爱情”的许槿年就是什么好人吗。
他明明应该已经重新得到了理智与冷静,可不知为何,他的状态却仿佛比前几日更加差了。
他想要恢复正常,他应该尽快恢复正常。
许槿年将那只鱼弄了出来,将它摆在了新的实验台上,这个实验台原本是他为阮姝娅准备的。在他的想法中,今日他应该愉快的将女子细致的拆解,检查,他将彻底了解她的结构,探知到她的隐秘,他将完全掌控她的一切。
若她能够取悦他,令他在她的身上探知到足够令他满意的知识与答案,他或许会留下她的性命,宽恕她对他的戏弄与冒犯。
可现在,躺在台面上的人却是一条鱼。许槿年更像是在泄愤,那种莫名的愤怒直到他看清了那颗与人类没有什么差异的心脏时才终于消散。
爱着一个人的心,是红色的吗。
既然他的药效已经消散了,这条鱼体内的药物应该也消失的差不多了。许槿年打开了放置药剂的冷冻盒,将其中的一支药剂拿了出来。
当初许槿年并没有制作出太多的爱情药剂,他原本对它并不怎么感兴趣,自然也并不需要它。可当他被药效操纵的时候,却可笑的又按照从前的配方配置出了好几只新的药剂。
那时他是怎么想的呢,哦,他想的是,虽然阮姝娅的性格恶劣,还并不爱他,但他并不想失去那种令他背叛原则,颠覆自我,让他整个人活过来的情感。
在药剂失效前,许槿年还想要继续注射,永远保存下来这份爱意。许槿年的骨子中本就带着几分疯癫,因此他根本不在意自己是否只是一具被药物操控的傀儡。
可因为之前并没有人.体.实验数据,仅仅以鲛人为对照组,许槿年算错了注射药剂的日期。它提前失效了,他恢复了正常,许槿年不会再主动重蹈覆辙。
许槿年走到了鲛人身前,他抬起手臂,想要直接将药剂注射在那颗luo露的心脏上。
他自然是残忍的。
反正鲛人的身体素质很强,大抵不会死去。即便死了,又能够如何呢。
针尖似乎只隔着几厘米便要刺入了那颗心脏,许槿年的手却突兀的停在了半空。
他看着右手中的那管药剂,脑海中渐渐升起了一个荒谬的念头。
他想要将针尖落入自己的肌肤之内,他想要那泛着凉意的药液融合入他的血液之中,他想要重新变成……那个他。
第65章
突兀的玻璃碎裂声在房间内响起。
许槿年垂着头,眼眸蒙上了一层阴翳。
医生的手是不会抖的,实验员的手也应该保持平稳。而此时许槿年低下眸子,却发现他的手指在不自觉的轻微颤抖, 像是某种戒断反应,由身体深处深埋的情感反应到了肢体末端的神经。
某种暴虐的情绪在眸底浮现, 许槿年的唇角扬起了一抹浅淡的笑意。他气质温雅,眉眼的轮廓柔和, 看上去并不会给人带来太多压迫感,学院中的学生几乎从来不会惧怕他, 即便他曾担任过一段时间的代课教授,又是一位医术很优越的校医——在墨提斯学院这些能力卓越、性情傲慢的学生眼中,许槿年甚至是无害的, 柔弱的存在。
而此时,男子的瞳眸扭曲,原本称得上俊逸的容颜显出了一种怪异的非人感。未经过人.体实验的药剂总是会有一些副作用,即便他已经使用终端进行过完整的数据模拟,但人类的个体差异本就容易引起意料之外的变故。所以…他现在这种不受控制的身体反应,都只是因为药剂的副作用而已。
作为一个医生,许槿年最应该清楚,不能够放任自己对于药剂的依赖,他忽视了原来情感也能够具备成瘾性,才会在此时陷入难以挣脱的泥沼。可他绝不能因为那短暂的作用于大脑的快乐而沉溺在虚假的迷幻之中。
好在,许槿年有能够令自己转移注意力的方式。他一向擅长如此。
许槿年重新拿出了一支完整的药剂,玻璃瓶中的药液还泛着凉意,他站在鲛人的面前,神情冷静下来,手十分平稳的将针刺入了外露的血肉之中。
逐渐有满足在他的眼底升起, 另一种不同的激素蔓延至全身,冲刷了那些愚昧不堪的念想。
一管药剂见了底,砸在地板上,又是一管药剂一寸寸被注射入心脏,玻璃的碎片四溅。
许槿年停在实验室之中,发热的头脑终于冷却了下来。分明尾巴、手臂、身体都被束缚住的鲛人此时却宛如发了疯一般的挣扎着,直到惨白的腕骨自肌肤之下暴露出来,尾巴上的鳞片被磨的血肉模糊,那只鲛人却仍旧固执的妄图逃脱。
如此的……蠢不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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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在一所学院之中,两个陌生人有可能直到毕业彼此都不曾遇见过一面,而有的时候,若是有心,便又总能够出现各种各样的“巧合”引导人相遇。
阮姝娅他们真正的药剂学教授是一名年长的女性,教授在墨提斯学院种植了上千平方米的药草实验田,遍布的植株高耸入云,几乎像是一整片危险的原始森林。这里的魔药经过了历届教授的培养,有的看似柔弱、色泽美丽,实际上却带有剧毒,外表只是伪装,有的则干脆长得就像是一副“异兽”的模样,明明是植物,却拥有着仿若动物一般的伪态。
今日课程的作业是独自采摘药草,并制作清洁药剂,在高年级学生的身上使用。
与异兽接触的时间过长,在对战时进行了血液交汇,人类的体内就会逐渐堆积“污染”。这种污染与邪神造成的污染有相似之处,有时形成的变异会导向好的方向,令神眷者的异能被激发的更加强大,而更多时间,堆积的污染会令他们体内的能量失衡,轻度症状可能导致失眠、亢奋、躁郁,重度甚至有可能令人性情大变,精神异常。
郾国的顶尖学者经过数年的研究,才研制出了针对这种症状的药剂。
“为什么只有我们这届是最惨的,一年级的时候帮二年纪的试药,二年级的时候帮三年级试药……好不容易四年级了还要帮一年级试药,学院就可着我们这届的人糟蹋啊!”帮忙试药的学长在一旁唉声叹气的抱怨,却还是老老实实的伸出了手让菜鸟后辈向血管内注射。
四年级的学哥学姐们一个个分配下来,轮到阮姝娅时恰好少了一个人,令她落单了。
因试验田的危险性,在药剂学教授进行授课时,还需要一个助手协助,负责看护学生的安全,并及时对这些天真鲁莽容易惹恼魔药的学生进行治疗。
阮姝娅扬起脸,视线落在了临时邀请来的助教身上。男子穿着一身眼熟的白色长衫,造型简单,却因为本身的气质与高挑的身材比例而产生了一种犹如艺术品一般的青隽雅致。
许槿年在教授的要求下走到了阮姝娅的面前,他衣衫的扣子全部整整齐齐的扣在了最上方的领口,无形中形成了一种严谨的禁欲感。
他是能够在教授无法出席课程时,能够被对方信任着,请他帮忙代课的人。因此在这种需要助教协助的时刻,许槿年会出现在这里就显得格外理所当然。
许槿年神情漠然,显得疏远而矜持,看起来与阮姝娅格外不熟,只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
“把袖子拉上去。”好学生阮姝娅已经将颜色不详的液体注入了针管之中,此时将空气排了出去,一板一眼的说道。
男子冷着脸,面无表情,修长的手指缓慢的解开了袖扣,将白色的衬衫一点点折上去。
他的皮肤很白,几乎能够看清蜿蜒的青色血管。尖锐的针尖沿着皮肤轻轻划动,许槿年的手臂缓缓紧绷起来。他的视线紧紧的锁在阮姝娅的身上,许槿年很确定,他心脏的跳动频率十分规律,情绪也十分平缓。
那些仿佛能够将人灼伤的,将生命一寸寸燃烧殆尽的情感如同退却的潮水,彻底湮灭在了无尽深邃的湖海之中。
若是许槿年不曾体会过那些迷幻的,欺骗了他的意识,将他整个人都彻底改变的“爱意”,他也许不会意识到此时的自己有多乏味,像是一具行尸走肉。如同在夏日饮过了一瓶气泡水,之后才察觉白开水有多单调令人难以忍受。
许槿年很清楚,吸食了致.瘾性禁忌药物的人类几乎不可能依靠自己戒除。人体就是这样神秘的系统,他们自以为拥有个人意志,但实际上根本无法掌控自己的躯体。
哪怕是神眷者也一样,在这一点上,神眷者并不比先行者更加高贵。
许槿年不会为自己的行为而感觉到羞愧,他自以为远离了毒源,但实际上,他发觉这只会令他陷入更深的病症。失去了情感的刺激,他的生活显得麻木而平淡,世界在他的耳侧褪去了声音,食物味同嚼蜡,色彩变得单调不再斑驳,一切都显得苍白孤寂。
他如同每一个对药物产生依赖的人,在戒除了药物之后产生了令他足以崩塌的不良反应。
许槿年不愿意成为药剂的傀儡,而此时他有一个退而求其次的舒缓药剂。也许再次接近阮姝娅,就能够令他逐渐摆脱这种灰败的状态。
他会认清楚,让他辗转反侧、失魂落魄、失眠难耐的人,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没有任何特殊之处的女人。
他的手臂被轻轻拍了一下,柔软的触感一触即离。许槿年一怔,手指蜷紧,身上的肌肉愈发僵硬了,“…你在做什么。”
“放松,那么硬针尖怎么扎的进去。”阮姝娅莫名的看了男子一眼,理所当然的说道。
许槿年耳根不自觉的红了起来,身体不但未曾放松,反而绷紧的更加厉害了,他哪里硬了?
阮姝娅的视线轻飘飘的落在许槿年身上,无声的督促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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