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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凌霄背上的推力不再，她立马回头，就见玻璃门的那端，隐隐约约能看见沉承启正在将某种药剂注射入他自己的体内。
肯定是那淡绿色的药剂！
冰凉的液体迅速漫延全身，沉承启觉得自己就像是嚼了十颗薄荷糖一样，大脑空前清醒，眼睛愈发清凉，心脏也在因大脑的变化而加速。
闭眼再睁开，他的身边似乎出现了不少细小的光点。
如月下的新雪，神圣又高洁。
他好像能与它们产生共鸣。
沉凌霄站在总研室门口，隔着玻璃望向沉承启的眼神只有怜悯。
沉承启眼神迷离脸颊绯红，他像是沉迷在自己的世界中飘飘欲仙，认为自己成功触摸到了新世界的门槛。
“霄霄，这就是你眼中的世界啊……”
不用双眼，他好像就能感知到这个研究所的每个角落，好像能听到到每个人的呼吸。
他这是，成神了？
“叔叔，你快死了。”
沉凌霄站在玻璃门外望着模糊的人影，精神力感知给她的反馈是，对面的人的身体正在奔溃。
且不说她凭这孩童身体能不能打破防爆玻璃门，就算她能触碰到沉承启，也根本无法阻止他体内的极速变化。
完全凭借外力刺激的精神力终究不稳定，就算这药剂确实有作用，但它是根据沉凌霄的血液研制出来的，剂量与频段对其他人来说太过霸道了。
“复制出来了！我根据步骤又做了些！”
“给我，我要试试！”
“我也要！”
“你一边去，我先来！”
沉凌霄看不见总研室内现在的情况，但能听见他们对那药剂的痴迷追求，甚至因为先后注射而大打出手耸动转椅，撞到桌角。
沉承启没有要去管的意思。
注射了药剂的研究员，纷纷发出了赞叹的声音，他们也看到了沉承启眼中的世界。
然而人与人的体质是不同的，有些体质弱的研究员很快就从飘飘欲仙急转直下，钻心的疼痛从脑仁中阵阵传出，他们抱着头哀嚎却不知如何缓解，直至头晕目眩栽倒在地，然后因为心动过速失去意识。
有了这些口吐白沫的先行牺牲者，其他实验员却依旧像是不在乎自己的生命一般，疯抢着那淡绿色的药剂。
他们只想触碰到那样的领域！
“停下……停下啊！”沉凌霄终是不忍心，焦急大喊着想让他们停下，“这个药剂只会摧毁你们的大脑！会让心脏超负荷运转，甚至爆体而亡的啊！”
她不停拍打着实验室玻璃门，但没人给她开门。
没人听她的话。
“殿下，我们不会后悔的。”
“我们想看看您眼中的世界。”
“这个药剂的基底是您的脊髓液，能有这样的效果一定是您的恩赐吧！”
疯了，所有人都疯了！
“咚！”
沉凌霄愤恨捶上这堵防爆玻璃实验门，要不是她这身体还太小根本承受不住，她早就动用精神力杀进去了！
所有实验员争先恐后给自己注射了药剂，他们的眼睛失去了聚焦，脸上全是痴迷疯狂的神情。
他们沉浸在自己创造的神奇世界中，全然不知死亡将至，鲜红的血液从他们眼鼻中流出，将窥见新世界的笑容浸染狰狞。
沉承启用那迷离的眼神低头瞧着小姑娘的阴影，他轻笑着半跪到玻璃门前，伸手触碰上阴影的脸颊。
“霄霄，你看，我们成功了。”
沉凌霄：“你应该也知道，拥有这样的力量只是一时的，你们很快就会死去。”
沉承启点头，“是啊……如果是你的话，应该不会允许这种劣质药剂传出吧。”
“当然。”
“呵呵，霄霄别担心。叔叔我啊，永远会先满足小侄女的愿望。”
沉承启屈指敲击着玻璃门，吸引沉凌霄全部注意。
“现在，所有研究员都已经半身入土了。这扇门我也已设定关死无法打开，整个研究所还有我们的成果都将由你掌控决定。”
换言之，所有的实验体还有实验数据与结果的结局……
全看沉凌霄的决定。
她的肩膀忽然如同千斤重，这份由帝国的亲王创造出的罪孽最终变成了小女孩的玩具，是留下是隐藏是丢弃是销毁，都在沈凌霄一念之间。
沉凌霄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你，就是想逼我，强迫我参与进来，让我无法置身事外？”
沉承启轻笑一声，“你，和大哥一样。想对付你们，只能用这样的方法。”
沉凌霄：“……”
她不知该如何回答亲王，如此聪慧之人又怎会将自己落得这样的下场？
他们已经抵达了新世界的前夜，甘心就此止步吗？
应该不是所有研究员都向沉承启这般疯狂，沉凌霄猜测，很大可能应该是在菲斯特引导的基础上沉承启又每天进行心理暗示，这才让所有人跟随他的脚步一同注射药剂。
沉承启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仿佛是知道她神游一般，沉承启再次敲了敲玻璃门，“去吧，回到你的房间中，去按下你床头柜小熊背后的按钮吧。”
他的声音分外轻柔，带着满足与叹息，如同临终前的人见到来接他的天使一般。
“就当是，我最后的请求……”
第129章
既然是叔叔的遗言，沉凌霄也只能叹着气去实现。
最后抬眼将玻璃门上的阴影刻进心底，她再不回头迈步朝那被精心布置的卧室快步走去。
她卧室的扫描仪不知何时被更改过权限，沉凌霄的面部扫描便能开启门扉。
说起来，公主床周围堆满的玩偶她只是扫过一眼，毕竟自己也不是真的小孩，她并不喜欢抱着玩偶过家家，所以那些小兔小狗小猫小熊的位置从来都没变过。
沉凌霄找到床头柜上坐在最中间的玩偶熊，拿开它，那里果然藏着一个红色的圆形按钮。
有种不好的预感，要是她按下了这个按钮，总研室不会爆炸吧？
沉凌霄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尊重沉承启的遗言，皱着眉死死盯着按钮，啪嗒按下——
【滴——自毁程序启动——研究所爆炸倒计时10分钟————】
叔叔你究竟在小侄女的房间藏了什么鬼东西啊啊啊！
警报声响彻整座研究所，沉凌霄愣了足足一秒，然后迅速拔腿朝关着那些孩童的地方跑去。
她得救人！
苍白的走廊被红光笼罩，警报声间歇响起，机械女声无感情地播报着倒计时，好似在催促着沉凌霄离开。
虽然是偏僻私人小行星上的研究所，但既然是亲王殿下的，那其中的实验仪器设备一定会非常齐全。
包括意外发生时的防护服，一些防毒面具，还有小孩都能轻松使用的爆破锤。
满是玻璃墙的长廊此时格外暗沉，房间内的灯光全部关闭，那些孩子也没见又多惊慌失措，但估计也是没那个力气去尖叫害怕了。
每扇房间的门因为研究所自毁程序而封闭，就算拿着研究员的身份卡也无法打开了。
但沉凌霄从没想过去开门。
有时间绕到走廊两侧去刷卡，还不如直接暴力将玻璃锤烂！
为了不给那些小孩留下奇怪的印象，沉凌霄小英雄戴上防毒面具，披上自己撕扯出的不合身的防护服披风，拿上爆破锤开始爆破！
这里的玻璃墙就不像总研室的门一般牢固了，看似厚实，其实用爆破锤就能轻易砸开。
以腰腹力量带动手臂，沉凌霄转了半圈将爆破锤甩了起来，然后狠狠砸到玻璃墙中心。
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在这紧急情况下，她挥向玻璃墙的每一锤都注入了精神力。
“轰！”
仅用一锤，沉凌霄便将身前的墙壁砸出了满面的蛛网，都不用第二锤，在她砸向另一面墙时，带动的震颤便能将摇摇欲坠的玻璃碎块给震下来。
六岁的孩童一锤一面墙，其震撼程度甚至比响彻警报的红色世界都强。
通向自由的墙被砸穿，在被突兀的警报声和墙壁突然破了个洞惊吓后，那些孩子又被另类蒙面披风侠给震慑在了原地。
沉凌霄见没人动身全都呆若木鸡，还只会张着嘴看她，她心里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
这帮傻孩子还要不要命了！
她深吸一口气指着走廊通向大门的一边大喊：
“所有人！动起来！快逃！”
这一声终于将孩子们喊醒，他们踉跄跨过墙壁踩上玻璃，顾不得脚心的疼痛，终于迈开虚弱的双腿往沉凌霄指明的方向求生。
“前面左转再右转！记住了！走廊尽头左转再右转！”
虽然这位恩人戴着完全不合适的防毒面具，身上披着褶皱的破烂“被单”，但她的身高和他们差不多，肯定是哪个趁乱逃出来的孩子！
银白色头发的孩子扶着墙壁颤颤巍巍地靠近沉凌霄，他有些害怕，想要拉住沉凌霄身上的“被单”得到鼓励。
但小手刚伸出，沉凌霄便转过头来。
她用十分凶狠的语气呵斥那孩子：“还想不想活了！快给我跑起来！”
“呜！”
就像是无家可归的小动物被再次抛弃一样，银白色孩子的眼眶盈满泪水，但还是听话地和其他小朋友一起向地狱的出口跑去。
应该没有小孩子留在这里了。
沉凌霄双眼微眯亮起青绿色的荧光，她在努力使用这具小身体能承受的精神力感知生命。
数粒小小的荧光正从研究所大门口奔向自由，而沉凌霄身后是闪烁到刺眼的光芒。
五彩缤纷，好像在争相给她展现自己，但她清楚，那只不过是生命最后的璀璨余晖。
【倒计时1分钟——】
糟了！
光顾着感应忘记这里快爆炸了！
她将爆破锤一丢，负重减轻迅速跑路。
【3——2——1——】
【爆破开始————】
“轰轰轰——”
从内部的总研室开始，整个研究所由内而外开始爆炸。
沉凌霄能听到多处爆破声，随之而来的是墙体倒塌的声音，在建筑坍塌后还有隐藏的浓缩火焰弹，确保能点燃一切。
她身后的温度迅速升高，黑烟冲到了她身边，火焰也顺着墙壁蔓延，仿佛一条吞噬生灵的恶龙，张扬着橙红高温的牙齿。
沉凌霄一个不小心，头上防毒面具的绳子就被烧断了，拖沓的防护服披风也被摩擦到发黑，破损的边缘有了燃烧的趋势。
她干脆放弃身上对她来说没什么用的防护用具，将面具和防护服全都甩到身后，一口气冲出了研究所。
“轰————”
沉凌霄受到一股强烈的推背感，爆炸的余波甚至将研究所周围的深雪都给吹了个干净，露出这颗星球的灰色表面。
“咳咳咳……”她被燃烧产生的黑烟呛到，被迫再跑了段距离。
沉凌霄转头，目之所及皆为火海。
按理来说星际时代的建筑应该不会如此易燃才对，但这座研究所的非承重墙壁中却夹杂着易燃的木屑，不知道是建造商偷工减料，还是沉承启自己如此要求的。
沉凌霄觉得应该是后者。
不然谁敢给亲王建造这样的危险残次品呢？
“轰————”
又一声远处的爆炸声响起。
研究所旁，那灯塔般的建筑便是信号屏蔽站。
现在它也跟随研究所一起全部燃尽，变为废墟。
沉承启总不会放任小侄女在这冰天雪地自生自灭，自毁程序启动时，应该会有信号发出，甚至是直接发送到元帅沉承天的光脑上。
沉凌霄呼出一口白气，看着它逐渐消散于雪花中。
现在她只需等待救援到来。
*
沉凌霄站在雪地中，她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焰，感知到里面没有任何生命后才转头离开。
浓浓黑烟将沉沉云雾染得更黑，鹅毛大雪也变成火山灰一般，将原本雪白的世界变成胶卷般的黑灰。
整个天地都被灰烬尘埃覆盖，本就稀薄的空气沉重下来难以呼吸。
似乎没有生命能在这样的世界中存活。
还是远离这里呼吸点新鲜空气吧。
沉凌霄朝远离研究所的方向走去，逐渐进入她时常在窗户中远远看到的松树林。
嗯？
那棵树干后有个小孩。
是体力不支在那里休息吗？
那可不行，这个天一停下来那就永远停下来了。
沉凌霄想靠近提醒他，没想到这孩子突然冲出来，手中还握着一截树枝，那凶狠的劲好像要把任何靠近他的生物都给捅死。
但沉凌霄一个侧身便躲开了。
他没法立即收了力道，就那么整个人扑进了雪里。
沉凌霄被这拼死一搏的气势给吓了一跳，没想到方才还微弱的气息能突然爆发出如此力量！
“……你还好吗？”见这银白发的孩子扑进雪地后就不动了，沉凌霄担忧询问到。
这小孩颤抖着四肢尽全力翻了个身，好似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摆烂一样赖在地上起不来了。
“喂？”沉凌霄伸手。
他湖蓝色的眼瞳中有了些光彩，但还是呆呆盯着沉凌霄的眼睛，也不接沉凌霄递来的手，就这么躺在雪中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小孩咋回事呀！
沉凌霄想拉起他，但刚触摸到他的手臂时吓了一跳。
也许是自己有精神力加持的原因，她的身体还比较温热。但就算是经过实验的小孩在这种冰天雪地也防不住身体热量的流失，这小孩四肢冰凉，几乎冻僵了。
“喂！千万别睡啊！”
她连忙将小孩抱起，但她自己也只是个六岁的孩童，没抱稳不说还一起又摔到了雪里。
沉凌霄还算有点良心自己当了垫子，这小孩趴到温暖的怀抱中真是费劲千辛万苦才没有在这温柔乡中睡去。
“你是……”
“我是谁不重要，你可不能睡着了，听到了吗？”
“嗯。你好温暖……”
沉凌霄：……
她叹了口气，无奈抱紧了这小孩，给他再暖暖身子。
小孩也眷恋般贴近了沉凌霄的肩膀，“你是不是，那个戴着防毒面具的人？”
沉凌霄：……！ ！ ！
不至于吧……
她明明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他怎么可能还能认出来？
“你们的味道，是一样的。”
“味道？”
沉凌霄只能闻到自己身上染上的爆炸的硝烟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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