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蓁蓁连忙道谢,所长笑呵呵的道:“秦董客气了不是?说起来,这个小姑娘有些眼熟啊,是您……侄女儿?”
啧,干警察的眼睛可真利。廖小月上回做过笔录,能不眼熟吗?秦蓁蓁笑着打哈哈:“我一个晚辈,家里封建得很,起了个那样的名字,小姑娘脸上挂不住嘛!这不,我带她来改改。以后跟人打交道时方便多了。”
所长收敛了笑,严肃的道:“改了好。名字里带个那样的字,不知道的还当家里人不重视。有些素质低的,就要忍不住欺负人了。”经验丰富的所长没直说的是,还有好些渣男,专盯着这些家里明显重男轻女的女孩子祸祸。他们处理的家暴案件中,招娣来娣的比例高得惊人!
所以哪怕没有秦蓁蓁的面子,只要材料没问题,他都是尽快审核批准的。
材料交齐,秦蓁蓁和所长握了握手,客气道别。前后不到10分钟,她们又重新回到了车上。
秦蓁蓁麻利的启动着车子,对副驾驶上的廖小月道:“等户籍信息变更、身份证重办以后,别忘了去房管所更新一下房产证。至于初中毕业证,改不改都不打紧。我给你在私立挂个高中学历,信息就覆盖过去了。”
廖小月感动非常:“秦姨,谢谢你。”麦亦芃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太好了!好到她常常陷入恍惚,总以为自己在做梦,而不是站在现实中。
秦蓁蓁笑起来:“不必客气。这些年我资助过的小姑娘不少,你这点事不过举手之劳。真要谢我,就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将来进九歌给我使唤!”
“嗯!嗯!一定!”廖小月忙不迭的点头,业界有名的九歌啊!她一定拼尽全力,不让秦蓁蓁失望!
秦蓁蓁吐出了口浊气,踩上油门,汽车飞速抵达了玉衡小苑。把廖小月等人放下,又一阵风似的朝九歌的方向疾驰而去了。
与秦蓁蓁挥手告别的麦亦芃悠哉悠哉的往小区内走:“以后要管你叫廖月恒了。”
廖小月笑:“你平时又不喊我大名,日常啊,我还叫小月!”算廖家积德,延续了她的名字里的月字,省却了她适应新名字的时间。
廖月恒……廖小月默默念着自己的大名,从明天起,她终于可以抬头挺胸的自我介绍了!
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如松柏之茂……
传说古代言情书网喜欢用《诗经》给女儿起名,等以后她上了大学,跟人说起自己名字的来源时,是不是也能收获夸赞与艳羡呢?
月恒……月恒……妈妈给她起的名字,真的好美啊!
成功改名的廖小月情绪高涨,做什么都干劲十足,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学习的效率都提升了不少。12月的下旬里,她一边兢兢业业的学习,一边见缝插针的更改着各种资料。而准备动手术的麦亦芃则更忙了,他得尽力把进度往前赶,才不至于在年后落后太多。
但年轻的身体,总是有着无限的潜力。连轴转的疯狂忙碌下,她的精神状态反倒更好了。
以至于蔡立林在楼下撞见背单词的廖小月时,差点没认出来!
如今的廖小月变化太大了!往年的冬季,她为了保暖,又不愿意浪费钱,总是穿着廉价的棉袄。没有版型不说,颜色也灰不溜秋的。再配上她那经典的长辫子,见面都不用做介绍,没人不知道她是乡下来的土保姆。
可现在呢?整个鸟枪换炮了!
每月6000保底收入的廖小月,再不必战战兢兢的一分钱掰成两瓣花。虽不至于浪费,却也给自己换上了轻便的羽绒服,里面穿上德绒的打底衣,便与去年的她截然不同了。
再加上她散开了辫子,把头发高高梳起马尾辫,在配上精致简约的小发圈。此刻漫步在树影下的她,腰背笔直、身材窈窕,哪还能看出半点乡土痕迹。
蔡立林呆呆的看着不远处来回走动、嘴里念念有词的廖小月,半晌说不出话来。他知道廖小月长得漂亮,但从未想过,换了造型的她,能如此的光彩照人。
蔡立林忍不住向前两步,想跟廖小月说说话。却不想,廖小月的手机响起,她接了个电话,便快速跑开了。
她……也开始用铃声了吗?蔡立林喃喃出声,随即,他的脸扭曲了一瞬。那个穷博士,真就值得你为他如此改变吗?嫉妒充斥着脑海的蔡立林在心中呐喊,他骗你的!他肯定是骗你的!博士补贴那么少,他跟你在一起,一定是为了你的钱!
然而廖小月的身影早已消失在楼道间,从头到尾,都没注意到路边站着的蔡立林。
他们两人之间,从头到尾,不过是蔡立林的一厢情愿而已。
夜深,麦亦芃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家中。早接到梁洪消息的廖小月等在客厅,给他递上了一杯恰到好处的温牛奶。麦亦芃抱着牛奶杯,放松地坐在沙发上,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浓香驱散着身体的疲倦,两个人不必交谈。只是静静的坐着,便觉得安宁。
麦亦芃的心里蓦地闪过了一句不知来源的话语。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手指微蜷,牛奶的暖意顺着指尖,传进了心底。麦亦芃浓密的睫毛垂下,悄悄藏起了可能露出破绽的眼眸。
时钟滴答的轻响,在空间内回荡,更显出夜半的寂静幽宁,与廖小月陪伴的温暖。麦亦芃呼吸颤了颤,所以……我心底所期待的,竟是……她的告白么?
第74章 心梗
手里的玻璃杯动了动,麦亦芃回过神来,才发觉牛奶已经喝完。
“发什么呆呢?这么累吗?”廖小月用指尖轻轻敲了敲玻璃杯,“杯子给我,累的话赶紧去睡吧。”
麦亦芃顺从的把玻璃杯递给了廖小月,很快厨房传来了水声。麦亦芃怔怔的看着廖小月的背影,直到她转身走回客厅,都没收回视线。
“你怎么了?”廖小月察觉到了麦亦芃的异常,半蹲着身子,关切的看着对方。
不料,她的手腕突然被扣住,麦亦芃用力一拉,她顿时失去重心,整个人往前扑去!
没等她惊呼出声,又被往旁边一带,身体不自觉的转了半圈,跌坐在了柔软的沙发上。而后,她感觉到了,一颗脑袋,靠上了她的肩膀。
廖小月浑身僵直,思维都凝固了,脑海里只剩下一团乱麻。她的心砰砰得剧烈跳动着,无论如何也不敢去猜想,那个她所期盼的可能……
时针滴答滴答地走,靠在廖小月肩头的麦亦芃,眼眶渐渐变红。这一瞬间的情绪失控,不知是疲倦的工作连累了身体,还是长久压抑后的又一次爆发。
只是刚刚厨房里的水声,太普通、太家常。而对于如今的他而言,别人的普通家常,早已是他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了。
越是静谧的深夜,越能感受刻骨的孤独。
我已经……没有家了……
麦亦芃把脸埋进了廖小月的肩窝,无声地落泪。父母在世时,他像一头好奇心旺盛的野马,满世界的蹦跶,肆意享受着自由自在不肯回家;可等到父母离世,他才知道曾经追逐的自由,不过是……明知有人永远在等待的任性妄为。
肩窝被泪水氲湿,廖小月才猛然发现麦亦芃在哭。她伸手,轻柔的抚摸起了麦亦芃的头发,却没有说话。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的命运很相似。一样的至亲别离,一样的家人抛弃。
多少次午夜梦回,廖小月睁着大大的眼睛,于黑夜的微光里,望着那不属于她的天花板、那个她并不喜欢的吸顶灯,也很想很想,有个人来陪。
陪她坐一坐,陪她说说话。
而麦亦芃,原本拥有全世界,却一夕之间尽数被剥夺。那种刻骨铭心的痛,她感同身受。
廖小月不自觉的哼起了熟悉的旋律,那是妈妈写给她的曲子、是陪伴了她十几年的精神支柱。曲子十分的欢快,经过岁月的冲刷后,也不再完整,各种变调走音,让整首曲子变得坑坑洼洼。
但很奇异的,麦亦芃平静了下来。他依旧靠在廖小月的肩上,听着她一遍一遍的单曲循环。渐渐的,他的眼皮越来越重,思绪也越来越沉。竟是顶着这别扭的姿势进入了梦乡。
梦里一无所有,唯有一盏橘黄色的灯,始终照耀在心田。
廖小月的曲调慢慢停了下来,她没办法把个一米八多的男人搬回房,而梁洪和罗钰想必已经睡了。好在沙发够大够长,廖小月把人放倒,又轻手轻脚的去主卧拿了枕头和被子,给麦亦芃盖好,自己却睡不着了。
万籁俱寂的深夜里,廖小月静静的听着麦亦芃清浅绵长的呼吸。如果说此前麦亦芃数次对她伸出援手,只是因为讲义气的话,那今天的行为,再用义气去解释,就显得可笑了。
不需要多敏锐,廖小月便能清晰的感受到麦亦芃对她的依赖。
两个孤独的灵魂碰在一起,互相汲取着彼此的温度,再正常不过。但是……廖小月看着麦亦芃精致的睡颜,心情复杂。因为她想要的,从来不仅仅是依赖。
只是有些心思,如今的她还没资格说出口。
时针一圈圈的走,廖小月长长的吐出了口浊气,提醒自己该去休息了,明天还得继续学习呢。
强迫自己躺回床上,原以为会睡不着,没想到她盘算着明天的菜谱,竟很快沉沉睡去。
然而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廖小月刚睡没多久,麦亦芃的手机突然炸响!柔和的铃声在半夜里尤为刺耳,隔着门板惊醒了所有人!
睡在沙发上的麦亦芃恍惚了一瞬,又猛地一个激灵!他的手机号知道的人很少,且专门设置了白名单,陌生人根本打不进来。也就是说,没有十万火急,不可能有人半夜打他的电话!
手机铃声持续地响,搭配着震动、在茶几上嗡鸣。来不及看来电人,麦亦芃抓过手机便按下了接通键。
“小麦!!!”师兄柯云深急切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甚至带上了哭腔,“刚才老师家的保姆打电话给我,说老师心梗了,正在抢救!”
麦亦芃一惊:“在长洲分院吗?”
“是的!”手机那头的柯云深声音颤抖,“我离得太远了,你去帮我看看……拜托……拜托了……”
“我马上去!师兄你别慌,长洲分院很强的。”麦亦芃快速的走到玄关处,一边换鞋,一边安抚道,“你现在心神不宁,千万别自己开车。先打车试试,实在打不到就打电话给我,我派人去接你。”
“谢谢……谢谢!!!”柯云深语无伦次的道着谢。
黄锦坤院士也是麦亦芃的恩师,柯云深的话,倒显得只有他自己是嫡传,别人都是外人了。但麦亦芃没办法跟他计较,因为他们同门里,唯有柯云深是老师真真切切从火坑里捞出来的孩子。所以对柯云深而言,那不仅是他的老师,更是他仅存于世的至亲。
半年前的麦亦芃,或许还不能理解柯云深的方寸大乱。他们搞科研的,情绪稳定不过是基本素养。很多时候,需要冷静到几近冷酷。可现在的他明白,有时候不是自己不够强大,而是因为过于在乎。
梁洪和罗钰不愧是专业的,不必人吩咐,他们已经换好了外出的衣服。麦亦芃对两人使了个眼色,又对跟了出来的廖小月挥了挥手,示意她先回去睡,便拔腿冲向了医院。
特需病房的保安还记得麦亦芃,直接把他放了进去。一路狂奔到手术室外,很轻易的找到了正在等待的保姆和警卫员。
“什么情况?”麦亦芃气喘吁吁的问。
“心梗,发现的有些晚。”国家专门配给黄锦坤院士的警卫员言简意赅。
麦亦芃又看向脸色焦急的保姆。
保姆早绷不住了,不用麦亦芃问话,便竹筒倒豆子般的絮叨起来:“我该早点去看看的……该早点去看看的……”
“10点多他就不舒服……我问他,他说牙齿痛得很……”
“哪个晓得他半夜摔在厕所哦!”保姆要哭了,黄家专门请了两个保姆倒班,她正是值夜班的那个,但她没忍住睡着了。要是出了事,她肯定会被找麻烦的,黄家人肯定不会放过她的……
麦亦芃的心寸寸下沉,老师的心梗是老毛病了。前次他车祸时,就因刺激过度发作过一次。半年不到再次发作,且明显延误了治疗……
麦亦芃的指尖发麻,负面情绪一点点的侵蚀着他的意识。为什么?为什么!?他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一个又一个的……在生死边缘徘徊?
我是什么天煞孤星的命格吗?
“小麦!”一声轻呼打断了麦亦芃的思绪,梁洪走上前来,搀住麦亦芃,把他往走廊上的塑胶椅子上带,“放松,注意你自己的心脏。”
黄院士的警卫员视线扫了过来:“要叫医生吗?”作为院士的专职警卫,他是知道麦亦芃的情况的,也知道老院士很在乎这个最小的关门弟子。老院士身体本来就不好,麦亦芃再出点状况,更添乱了!
梁洪抓起麦亦芃的手腕,看了看他的监控手环,心跳尚算平稳。只是情绪怎么看怎么不对。本来今晚麦亦芃睡在客厅就很奇怪,现在更是脸色惨白,一头的冷汗。可千万别出事才好。
罗钰在手机上打了一排字,悄悄举起来给梁洪看:“通知小月吗?”
梁洪缓缓的点了点头,罗钰便悄悄退出了走廊,去安全通道那边打电话去了。
手术室外的气氛几乎凝固,众人焦虑的一眼一眼看着门上红色的灯牌,数着时间,度秒如年。
直到特需病房的护士长苏元梅带着廖小月匆匆赶来,才稍稍打破了些许凝滞。看到廖小月的麦亦芃怔了怔,张嘴时,却发现嗓子早已沙哑:“你怎么来了?”
“睡不着,来看看。”廖小月甩下自己的包,麻利至极的给麦亦芃塞了条隔汗巾,又不知从哪摸出块帕子,一把抹干了他额头上的冷汗。才得空转身向苏元梅道谢。
刚才她在特需病房外进不来,只好打电话给秦蓁蓁。大半夜的秦蓁蓁差点没给她吓死,听闻出事的不是麦亦芃,才惊魂未定的辗转联系上苏元梅,把她接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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