喁喁私语几句,她主动挽上薛越的手臂。
顾向淮不明白,他明明按照她的意思做了,可她仍然没有给他机会。
说过只是联姻的,但她和薛越很亲密。
两人相拥回到船舱。无多时,灯光熄灭,夜色淹没了所有声音,水面恢复到平静与黑暗中。
麻木的酸涩慢慢漫上鼻尖和眼眶,顾向淮深深吸了一口气,凉风在肺腑中飞窜,他的心里杂芜丛生,堵得没有任何喘息的余地。
第47章
顾向淮回到了蓝海湾。
试了一天车,他约莫是有点累了,洗了个热水澡出来,头发还没弄干,倒在床上不到两分钟就昏睡过去。
再醒来时,屋子里仍然是昏暗一片,清浅的月色从窗台攀爬蜿蜒,纯粹而寂静的夜让人开始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手掌往旁边压了压,床铺的另一端没有一丝褶皱和温度。
他很缓慢地叹气,徐聆音不会在这里了。
手机里有几个不痛不痒的未读信息,晚上9点多钟时,岳溪览问他今天为什么逃课。
退出对话框,再点开那个唯一的置顶,一整页红色感叹号跳进视野。眼睛被刺得有点疼,顾向淮用手揉了一下,开始缓慢地敲击屏幕,精心选好一张图片发送过去。
消息被拒收了,他却好像已经习惯,不甚在意地按灭屏幕,再次躺回床铺,想要继续进入睡眠。
徐聆音和那个人很快就要办订婚仪式,他没有太多的时间留给成长了,抓紧睡觉,他明天还要去考执照。
眼睛刚闭上,又仿佛回到麓湖的那个晚上。潮湿的冷风,腥臭的水生植物气味,游艇上熄灭的灯光,脑海中停止不住的那些肮脏的想象…
“啪”,顾向淮按亮了床头的琉璃灯,一下跃起来,快步走到卧室门口的桌子旁边。
他粗鲁地扯下了衣架上挂着的外套,翻开口袋,一张长方形的小卡片在动荡中跌落在干净的地板。
顾向淮弯腰拾起它。
掌中摊开纯黑色的烫金名片,大空间留白,只镌刻一行必要的头衔与姓名。
「LYX赛车俱乐部 薛越」
手指慢慢收紧,精美的卡片弯折出痕迹,眼见就要被攥成一团,顾向淮倏然想起今日白昼时候那人缺心眼似的笑容。
薛越对赛车根本一窍不通,随意敷衍几句,再炫两圈杂技,很快能就把他哄得团团转。
这样的男人怎么配得上她?顾向淮冷笑一声,又重新把名片重新展开。
指尖在折痕上压平,他把它放回口袋,再次点开与黎音的对话框。
GXH:【阿殷,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骗人。】
*
最近和薛越的来往有点频繁了,订婚仪式的事是他全权负责在跟进,一趟趟把各种礼服和服饰往星霓大楼或者观澜园送。
薛董也亲自来拜访过。总裁办的人只在杂志或者电视上看过时越的董事长,这样近距离地接触到西南首富,简直有一种突破次元的恍惚感。
于是黎音给足时越集团面子,立即和薛越又约了几次晚餐,也一起去看婚仪场地,甚至开了两小时车去参观他的赛车俱乐部。
薛越的选址眼光还不错,这地方靠近江北某个村落,离开市区不算太远,包下属于高海拔山型的赛道,道路宽敞且复杂,很有竞赛性和观赏性。
而最近布置好的观赛区以及维修区也都十分熨帖,像是有人指导过的。
他很得意,“当然,最近认识一小孩,五岁开始练卡丁车,刚16就拿了C级执照——”
黎音看了他一眼,“你不也是五岁开始学了么?”
五岁开始学,五岁半中途而废,也不算什么光彩事。薛越噎了下,给她一个白眼,有些不解,“你记性就这样好,某个时候提过一句而已,都有好几年了,还拿出来嘲笑我是吧。”
“某个时候?”黎音惊讶地追问,“什么时候?”
那不就是——薛越瞪她一眼,耳根微微红起来,“你这样有意思么?”
“我真不记得了。”黎音很坦然,靠近挽住他的手臂。
危险的香气抵靠过来,薛越下意识要挣开,可不远处还有几个工作人员在,他不满地“唔”了声,到底没推开她。
天气转凉,但她今日穿得不太暖和,山上风又大,向热源靠近也不算奇怪。薛越触触黎音的手背,果然冰凉一片。
“知道要过来,怎么还不多穿点?”他拿起她的手搓了搓,又嫌弃似地把它们塞回她的大衣口袋。
瞥过去一眼,薛越收回手,指尖却慢慢捻紧,背在身后缓缓摩挲了两下。
黎音没回答这句寒暄,脑子里也不知道转什么主意,忽然开口:“不过说句实在的,你还没有穿过赛车服和我——”
她停顿一下,又在薛越快要着火的视线中笑着改口,“我是说,没见过你穿赛车服呢。”
“…”薛越盯着她,扯着个半讽的笑容,“赛场上能看见,其他时候别瞎想。”
“小气。”黎音嘟囔了一声。
“怎么的,小情人把你甩了啊?”薛越面无表情。
黎音不置可否地轻笑,没说话。
这是怎么个意思的,薛越莫名有点不爽了——或者说他见黎音就没有觉得不别扭的时候,他很不理解,这人怎就能这样坦然自若呢?
当年她和谢州不清不楚地在酒店呆了一晚上,他不过质问了两句就被扣上脾气差、疑心重的帽子,没两个小时,徐聆音就收拾好东西搬走。
无论他之后如何保证和解释她都不理会,后悔得他几个月都睡不着觉。
结果呢,谢州和她一直都有联系。
一回国就签进她的公司,指不定每天见面上床。后面更是发布了什么分手申明,薛越浏览过几次而已,直到现在还时不时推送什么黎谢超话讯息——
点进去一瞧,真是莫名其妙,就他么公布了一张动图而已,竟然就有接近6万人在这个超话签到,原话——“be了也没关系,cp粉会在玻璃渣里挑糖吃的”。
有所谓“太太”把谢州的每一句歌词逐字分析,爱情证据铺成长图,写出一些需要转成图片倒过来看的小短文,评论区嗷嗷待哺。
这样他们两个整日厮守的具象都摆在眼前了,心里好像有一根无形的针在刺,薛越恨恨地长呼一口气,不再去想这些烦心事。
这个话题及时结束,薛越继续讲他认识的那个小孩,“他能力也不错,我这招的几个教练都开得没他好呢,就是人还是读书,有点忙。”他叹一声,“本来说今天要过来给的,又临时发消息说学校有事。”
“学生先忙学校的事也正常,不过他既然开得好你就签下来啊,办这个不会只做培训机构吧?”而且签个学生也不要多少成本。
和经理了解过架构之后,黎音觉得这个俱乐部前景不错,开始有了一点兴趣。
“无所谓啊。”薛越没什么追求,也不在意俱乐部它究竟赚不赚钱,“我就想找个地方玩玩车而已。”他自有一套理论,“能赚几个钱?就懒得为这零星半点伤神好吧。”
黎音才是懒得和他说。
天空的积云变得暗沉,看起来就要有一场暴雨,下午的试车大概是没办法进行了,黎音就在室内开了一会儿娱乐性质的卡丁车,提前离开了俱乐部。
回去的路上破天荒接到徐正的电话,问她知不知道黎修忽然把户口转出去的事。
黎音怔了怔,“我不知道。”
声音不似作假,徐正冷冷说道,“那你晓不晓得他前些时候在登报寻找家人?不是亲生的果然还是个祸患。”
黎音拧着眉不说话,徐正问了几声得不到回应,就又匆匆挂断。
她没想到会在观澜园和黎修撞个正着。
他回来拿一块腕表,匆匆忙忙地驾车过来,下楼途中听到住家阿姨在准备晚餐,顺口说了一句,“不必麻烦,我这就要走了,不在家里吃。”
休假阿姨手下不停,只笑笑,“刚才小姐临时说要回来吃的,您难得来一趟雾城,如果没有什么事情要忙,怎不留下一起呢?”
事情倒是不急,只是——黎修想到什么,轻轻摇头,“不了。”
一回头,黎音就在他身后,眼神平淡,面色不惊。
第48章
“哥哥不留下吃饭么?”
距离他们上次见面已经有挺长一段时间,也或许是因为千里原项目在进行中,事事都需要亲临现场,黎修总是在忙。
他似乎愣了一下,等回过神,疏然的眉目已经带上温润笑意,“不了,一会儿还要见客户,要早点赶到杨坪区的,你自己好好吃饭,有什么事随时给我电话。”
话毕,他上前一步,想要绕开黎音。
后者没有相让的意思,侧过来半步,抵住了他的去路。
眼风轻轻扫过他精致深邃的眉眼,黎音顺手把包包掷在沙发,慢条斯理地把外套扣子一颗颗解开,“见客户不是八点半么?”她掀起懒怠的眸子,回答他略有疑惑的神情,“刚在门口遇见展助理,随口聊了几句。”
展助理在车里昏昏欲睡,老老实实将黎修的今日行程告知给她——黎修今晚与承筑广场的王董有个私人会餐。
“是见客户么,我不知道总部那边和承筑广场有什么业务来往?”她歪歪脑袋,把解开的大衣拍在了黎修身上。
“是王董请吃饭。”黎修摇摇头,把黎音的外套挽进手臂。
他知道王董为什么突然要邀请他吃晚餐,婉拒过一回,这次又客气亲自从北京来到雾城。黎修不好再三推脱,就过去一趟,当面说个清楚也好。
“那为什么说是和客户吃饭?”黎音不依不饶。
黎修叹了声,只好实话实说,“是一点私事,我不好随便往外面说的。”
黎音了然,点头“哦”了一声,“那就是和承筑的大小姐有关?”
她对这位京城里的王大小姐略有耳闻,前段时间黎修去往北京开会,他们大概在某个晚会中偶遇,而后王小姐多方打听,频频来往在北京与雾城之间。
王小姐是独生女——这也是徐正惶恐于黎修忽然转出户口的原因之一。
见到黎修不说话,黎音鼓了鼓脸颊,有点气愤,“我也是‘外面’?哥,你有什么事是不能和我说的?你说吧,今天的饭局,王小姐是不是也在?”
“是。”黎修叹了声。
“我不许你去。”黎音扁扁嘴巴,声调降下来,不乐意的样子。
黎音从小都很久乖巧,胡闹任性仅限于在他面前。黎修心里软下一片,正犹豫要不要告诉她他这次应邀只是为了更加强硬地当面拒绝,刚开口说了一个“你”字——
黎音却粲然一笑,扬起明媚张扬的面孔对他说道,“上次我去麓湖的时候,蒋尚和我说起冰岫传媒的叶小姐,后来我在马场遇见她,的确是位不错的淑女,哥哥,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安排你们吃顿饭吧?”
“……”
黎修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骤然暗下的眸子看不出喜怒,只在逐渐变得凝重的空气中感知到他情绪的冷淡。
“为什么你要安排我和她吃饭?”
“就与你和王小姐吃饭的目的一样啊!”黎音理所当然。
住家阿姨早就识趣地走远,家里面静悄悄的。
通往后院的门半开着,潮湿的风里夹杂细微的雨从门缝里吹进来,一点点雾气的水珠染上长睫,黎修轻眨眼睛,面上依旧温润,灼灼幽眸却没有了笑意。
“你很想我和别的女人结婚么?”
这句话太不合时宜,绝对与他俩的身份不符。
黎音猛地一愣,墨色瞳孔倏然轻扩,她很快调好一个适当的笑容,要过去挽他的手臂。
可黎修侧身躲开,顺手把她的外套扔向一旁。
没有扔准,棕色的羊绒大衣垂到沙发边角,很快滑落到彩色复古地毯。
黎修忍住没去拾,手臂撑在椅背,腮侧隐忍地鼓张,最终他还是什么也没说,咽咽喉咙,将太多疑问都化作无声的叹息。
“哥?”黎音惶惶地嗫嚅,小心望他一眼,水波潋滟的眸子轻漾,似乎不解,似乎不安。
屋子陷入短暂的沉默中。
她在他面前一直敞亮,无畏,有一点恶劣但是无伤大雅,小心翼翼都算是恃宠而骄的把戏,他从来是包容她的。
唯一一次真正生气,也就是在她高中“误食”海苔的事。
白慕静和徐书明到山居台来帮佣,黎红曼也好,黎修也好,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她们的异常。
只有黎音看出端倪,她以为伤害自己就可以不让妈妈受伤。
可惜不是。
天真被击碎也好,至少从此以后,黎音再不会为任何事情伤害自己。
可是——如果她也将他与其他人一并排除在安全区域之外、只用虚伪的扮演来安定他的贪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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