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不下,琳达可以呀!”
四个人嘻嘻哈哈的,言语举止很是亲密。
小姚也被他们这群人吸引,忍不住偷偷看了几眼。
他们说话的时候都带着一股浓厚的京片子,尤其是那两个男的,那种混不吝的样子,说起荤话来简直游刃有余的,又莫名给人一种气定神闲的气质,宛如京城里的二世祖,带着各自的女伴悠闲地逛街。
其实这场景在北京也没什么稀罕的,但小姚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小楼低头走着,突然瞥向橱窗,无意间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像极了妞妞。
他心中猛地一惊,迅速扭过头去查看,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小楼这才松了口气,原来只是眼花了。
而此刻,应宁正捂着心脏,紧紧贴在冰冷的石柱上,心跳几乎要停止了。
“SKP啊,果真是有钱人才能逛的地方。”小姚在她耳边羡慕地感叹道,“你看那边那个女的,她那个包是限量款的,要二十几万,还有他身边那个男的,他那条裤子是四大潮牌的联名款,要十几万一条呢,你敢信?还有他手腕上的那块百达翡丽,我男朋友在杂志上给我看我,一模一样的款式,少说八位数吧。”
“哎,同样是人,但人跟人的差距真大啊,咱们跟人家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过,我怎么觉得那个男的有点眼熟呢……”
小姚收回目光看向应宁,突然吓了一跳,“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没事。”应宁赶紧揉了揉眼睛,然后绕过人群,迅速走向扶梯往下走。
“哎,你怎么不逛了?”小姚追了上去。
正好小雅他们几个人也来坐扶梯,他们一个上,一个下,扶梯上下交错,应宁故意转身背对着她们,低着头,没有与她们目光交汇。
她们聊的很热闹,自然也没有看见她。
快到饭点,小雅和琳达都饿了,他们便去了六楼吃饭,小雅想吃粤菜,正好六楼有家北京厨房是吃粤菜的,挺便宜的,人均也就几百的样子,几个人就说凑合一下得了。
应宁来到负一层的餐饮区,找到牛汤哥,给自己和小姚都点了他家的经典牛肉汤,另外要了两个油酥烧饼。
“尝尝,这家很好吃的。”应宁主动给小姚递过餐具。
“好耶!我还没吃过这家的牛肉汤,闻着就好香。”小姚迫不及待地尝了尝,果然很好吃,她赞不绝口,又加要了一个烧饼。
人均二十多块,吃的超级满足。
可应宁点好了餐,却几乎未动一口,她始终低着头,默默搅动着勺子,看起来心不在焉的样子。
突然间,她胃口忽然袭来一阵强烈的恶心,几乎要呕吐出来。
她慌忙抽出纸巾捂住嘴巴,那一刻,她的身体仿佛被无数根针扎中,剧痛传遍全身,像烈火焚烧,又如寒冰刺骨,让她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那是一种心理上的极致痛苦,导致了身体上的应激反应。
"宁宁,你没事吧?发生什么事情了?"小姚紧张地问道,"你是不是吃坏什么东西了?"
她原本以为应宁可能是吃了什么不舒服的东西,但低头一看,发现应宁根本没动过筷子。她更加紧张,"到底怎么了?"
应宁努力压下心中的不适,轻轻摇头,声音微弱地说:"没事的,不是饭的问题。可能是大姨妈快来了,有点难受。坐一会儿应该就会好的。"
"那你多喝点热汤吧,我再去找老板要点热水来。"小姚说着,便急忙起身前往前台。
小姚刚一离开,应宁心中的堤坝便瞬间决了堤。
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死咬着牙关,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但泪水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不断地砸入面前的那碗汤里。
脑海中闪现出那刺眼的红色喜字,那原本象征着喜庆和吉祥的颜色,此刻却像针一样扎进她的心里。
她后知后觉地想起,小雅曾说过她要自己亲手制作的喜糖。
还有她那鲜艳的红色指甲。
如今全部成了她心中最苦涩的讽刺。
可笑,太可笑了。
阿言和她要订婚了,阿言和她、要订婚了。
阿坤知道,小楼知道,他们甚至,还要担任他们两个结婚时候的伴郎。
或许这个消息早就在圈子里传遍了,可却只有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仿佛要把所有的空气都吸入肺中,她的拳头紧握到底,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她感觉,自己的心正在被一双大手一片一片地撕裂,每一片都滴着血,每一寸肌肤都仿佛被无数根锐利的针尖,同时刺入。
那些针深深扎进她的肌肤,穿透她的神经,让她心如刀割,痛不欲生。
可那是阿言的手,那是阿言的手啊。
她也曾忍不住想问他,为什么每天会那么的忙,忙到那么多天都不来看她一眼。
可她体谅他,心疼他,那些会让他徒增烦恼的话,她始终都没有问出口。
如今,真相如同破碎的镜子般拼凑在一起,而她也终于明白,原来他是在忙着订婚。
“冷静,冷静。”她心中默念,伸手擦去脸上的泪水,拿起手机,屏幕亮起,却是一片寂静。
群聊中,应宁上午发出的信息依旧孤零零地悬在那里,那会儿她专门艾特了他们三个,询问他们想要什么新年礼物。
然而,无人回应。
她一直以为他们三个都在各自忙碌,没想到忙的却是阿言的婚礼,是陪小雅逛街,是要当他们的伴郎。
应宁的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或许,真如小姚刚才说的那样,她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闭上眼,手指在屏幕上轻轻一点,退出群聊的按钮,
也退出了那个曾经属于她、但如今已与她无关的世界。
-
谢陆言是在转天才得知应宁退群的。
那会儿他正在开会,听他大伯的手下汇报城改一号的项目进度,他大伯甚至在主席台上对他的收购计划公开进行冷嘲热讽,他不想听,也不想解释,现在所有人都觉得他是失败者,都在等着看他最后的笑话。
在这种压抑的氛围中,谢陆言就格外地想念应宁。
他拿出了手机,想看看她最近的朋友圈,想知道她最近都在做些什么。
他知道这段时间委屈了她,所以他想着,等度过最艰难的这一段,他一定要好好弥补她,为她做更多的事情。
他想象着他们未来的生活,换他每天为她做饭、洗衣服,承担所有的家务,让她无忧无虑地享受生活。他想象着她躺在阳光下,悠闲地撸着“小妞妞”,嘴角就不自觉地勾起了一丝微笑。
就在这时,小楼急吼吼地给他发来消息,问他最近是不是和应宁吵架了,怎么妞妞突然退出了群聊,也不回信息呢!
其实他和坤子都是神经大条的,他们的群聊五花八门,本来就多,那个小群平时阿言和妞妞都不怎么说话,再加上最近真的挺忙的,所以谁也就没有注意。
男孩子大大咧咧习惯了,自然没有女孩子心细。
那会儿小楼和阿坤甚至也没往最坏的那方面想。
但谢陆言却瞬间觉出了不对劲,他迅速翻开她的朋友圈,眼前却赫然出现一条冰冷的短线。
他看不到了,什么也看不到了。
曾经的朋友圈背景是他和她的合照,如今也消失不见了。
他手指颤抖着,给她发送了一个表情,但随即却收到了红色的叹号提示――他被删除了。
谢陆言猛地从位子上站起,脸色一霎间变得惨白,他无视周围人的目光,踉跄两步,毫不犹豫地从会议室冲了出去。
去找她的路上,他紧握着方向盘,双手不住地颤抖。
他一遍遍拨打应宁的电话,但永远无人接听。
那天温度很好,阳光透过挡风玻璃洒进来,照射在他脸上,明亮而耀眼,但他却感受不到一丝温暖。
他手脚冰凉,仿佛被寒风冻僵了一般,额头的冷汗密密麻麻地渗出,湿透了他的头发。
那一刻,他感觉天都要塌了。
他风尘仆仆地赶到她家,车子在楼下急停,他匆忙从车内跳出,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向楼梯口。
手指在电梯按钮上不停颤抖,终于按下了通往十楼的按键。
到达门口,他焦急地拍打着门板,却无人回应。
谢陆言猛地想起密码,那是她曾告诉他的,他的生日。
他哆哆嗦嗦地按下,心中不断祈祷着,谢天谢地,门开了。
“妞妞!!”他猛地推开门,疾步冲了进去,他迅速穿过客厅,直奔卧室。
打开衣柜,看到她的衣物依旧整齐地悬挂着,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没走,没走,没走……”
他几乎要瘫软在地,汗水已经浸透了额头和脊背。
谢陆言顾不得擦拭,立刻又拿起手机,给应宁发送了一条信息,问她现在在哪里。
信息发送后,他又转身匆匆走向厨房。
打开冰箱,他注意到里面还有她吃剩下一半、被细心密封好的面包。他打开暖水壶的盖子,伸手摸了摸壶口,感受里面传来的丝丝热气……
这一刻,他那颗高悬的心脏才算是落了下来。
应宁一直到天黑都没有回来。
谢陆言静静坐在昏暗的沙发上,任由天色一点点暗淡下来,却始终没有打开任何一盏灯。
他目光呆滞地望着手机……电话一遍又一遍地响起,几乎快被打爆。
工作的、谭韵泠的、小楼的、阿坤的、大力的……但只要不是应宁的,他都没有接听。
直到月光洒满房间。
谢陆言捂着抽痛的心口,突然在茶几底下发现了一个大文件袋。
心脏突然狂跳起来,仿佛预感到了什么似的,他微微眯起眼睛,弯下腰来,僵硬地伸出了手,将那个文件袋缓缓抽了出来。
里面是一沓材料……
封面是张洁白如雪的A4纸,他轻轻捻起,翻了个面,然后瞳孔一震,只见背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英文。
而后,他将目光缓慢聚焦到了正中的标题上。
下一秒,他的心脏就要不跳了。
Application Letter(申请书)
Dear Selection Committee of Médecins Sans Frontières(MSF),
I am writing to express my keen interest in joining Médecins Sans Frontières(MSF)as an international medical volunteer.
My name is Ying Ning……
-
申请书
尊敬的无国界医生组织选拔委员会:
您好!
我叫应宁,今年二十六岁,毕业于哈佛大学医学院,拥有医学硕士学位,并已取得执业医师资格证书。我热切地希望申请加入无国界医生组织,成为一名无国界医生,为全球范围内需要帮助的人们提供医疗援助。
自幼以来,我便对医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并立志成为一名医生,为人类的健康事业贡献自己的力量。在哈佛大学医学院的学习期间,我深入学习了医学知识,并积极参与临床实践,不断提升自己的专业技能。我深知,医学不仅是一门科学,更是一种责任和使命。我渴望将所学知识用于实践,为更多需要帮助的人们带去希望和康复。
在了解到无国界医生组织的伟大使命后,我深受感动。无国界医生组织致力于为全球遭受灾难、冲突和贫困的人们提供医疗援助,无论他们身处何地,无论他们来自哪个国家,都能得到平等的医疗救治。这种无私奉献的精神让我深感敬佩,也让我更加坚定了加入无国界医生组织的决心。
我深知,作为一名无国界医生,需要具备坚定的信念、扎实的医学知识和丰富的实践经验。为此,我愿意接受组织的严格选拔和培训,不断提升自己的能力和素质。我相信,在组织的培养和帮助下,我一定能够胜任这一工作,为更多需要帮助的人们带去希望和康复。
在此,我郑重承诺,如果我有幸成为无国界医生组织的一员,我将恪守职业道德,尊重生命,尽我所能为需要帮助的人们提供医疗援助。我将不畏艰难,不惧风险,始终坚守在医疗一线,为人类的健康事业贡献自己的力量。
感谢您在百忙之中阅读我的申请,期待您的回复。
此致
敬礼
申请人:应宁
……
除了这封申请书,文件袋里还包括她的个人简历、□□、专业资格证书等背景证明,以及语言能力证明、英法两语的成绩单。
此外,她还附上了工作合同、各种荣誉证书的复印件,甚至还有热带病学的培训证书。
厚厚一沓,摊在他的眼前,仿佛在无声诉求着她有多么的优秀。
这么优秀的妞妞,又有哪一个组织会拒绝呢?
谢陆言的手一抖,那些文件便纷纷散落在了茶几上。
再也没有哪一刻,比这一刻还要令他心慌。
谢陆言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应宁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如果他和小雅订婚,无论出于什么样的理由,那么,她都会离开的。
她说过的,她也有梦想,如果那个梦想不是他,那会是为了自己。
她会申请成为一名MSF,去做她一直想做却没有来得及做的事情。
所以她知道了。
她还是知道了。
她没有忘记她说过的话。
她要走了。
真的要走了。
他久久没有发出呼吸。
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慢慢的,就要不跳了。
……
应宁这两天一直在准备辞职的事情。
不过她想在辞职之前,把事情调查清楚,她要为自己争取一个清白,不想在不清不楚中离开。
可今天,她依然没有等到结果,领导只让她再等等,并且也没有批准她的辞职申请。
回到家中,已是深夜十点。她看到门开着,知道是阿言来了。
哎。
她叹了一声,随后,轻轻推开了房门。
屋内一片昏暗。
她望向客厅,月光下,她看到沙发上一抹模糊的人影,姿势颓废地歪斜着,指尖闪烁着一点猩红的光。
她平静地收回视线,把灯打开,然后像往常一样挂好包,脱下棉服,换好拖鞋。
她走进了屋内,看到茶几上散落的文件,一声不吭地蹲下,一一收好,放回档案袋。
对于她来说,这世界上也许什么都不属于她,曾经拥有的也是别人施舍给她的,可这些却是她最宝贵的,是靠她自己努力得来的,是真正属于她的东西。
“一定要去吗。”谢陆言的声音突然从她背后响起,带着惊心的嘶哑和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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