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就笑了起来,一副很开心很期待的样子,声音轻快地说:“妞妞,我都计划好了,大概三月初这边的事情就会结束,那时候正好是春暖花开的日子,我们就一起回云市。你不是还想当医生吗?我已经查过了,我们可以在你老家的镇子上开一家中医诊所。我就给你当抓药的小助手,到时候我们――”
“阿言!”他的话还没说完,应宁便忍痛打断了他,她无奈地叹息,眼中泛起泪光,一字一句地对他说,“别再纠缠了,好吗?再这样纠缠下去,我们也不会有结果的,你接受现实吧!”
“回去吧,以后也别再来了。”她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拉住他的手便用力往外推,那么冰凉的手腕,抖啊抖的,“走吧,阿言,回去当你的少爷吧,不要再呕心沥血了,你就这一条命,我求求你好好珍惜吧,别再糟蹋了!”
“不走,不走。”谢陆言疯狂摇头,他双手紧紧撑在门框上,说什么都不放手,仿佛用尽全身力气在抵抗着被上帝推开的命运。
他怕极了,声嘶力竭,红眼含着热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我不走,我不累,真的不累。我也不要当什么谢家少爷,我就当你的阿言,妞妞,你别赶我走,我不要,我――”
就在这时,阳台上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猫叫,紧接着便传来噗通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从高空坠地的声响。
谢陆言和应宁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同时惊得一愣。
她猛地抬头望向阳台,声音颤抖地问:“你……你把小妞妞带回来了?”
谢陆言嘴唇哆嗦地看着应宁,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双手开始剧烈颤抖,双腿也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
像是遭遇了巨大的惊恐。
应宁崩溃地喊了一声天呐,泪水如断线的珍珠般疯狂涌出,“我没关窗啊……”
她的声音仿佛被撕裂了一样,一瞬间,不顾一切地冲向了阳台。
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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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妞妞”离世之后,有整整一个月的时间里,谢陆言都没有再出现。
那天,小楼和阿坤正在车里坐着,俩人时不时瞟眼楼上,还在猜测阿言和妞妞这会儿在聊什么,会不会和好了。
妞妞给他们的糯玉米看着挺香的,一天一夜没吃东西,阿坤顶不住尝了一口,俩人正闲聊着,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前面草丛中掉下来一个不明物体。
过路的行人发出尖叫,大家迅速围拢过去。不一会儿,小楼就看到应宁慌张地从楼道口冲出,她来到人群后方,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泪水便夺眶而出,泪流满面地挤进了人群里。
地上没有血迹,只有一只雪白的小猫,它身体无力地躺在草丛中,曾经柔软的白色毛发此刻沾染了尘土和草屑,显得凌乱不堪,它的眼睛半睁着,仿佛还残留着上一秒的恐惧,而原本粉嫩的鼻尖和嘴巴已经失去了血色,变得苍白而冰冷。
“小妞妞”的四肢无力地摊开,仿佛是在做着最后的挣扎,却再也无法动弹。
应宁双腿发软,几乎要跪倒在地,她踉跄着走到小妞妞的身边,颤抖着双手,想要抚摸它的身体,却不知如何下手。
这是她第一次,作为一名医生,在即将逝去的生命面前,显得如此无措。
正当她抱着“小妞妞”拼命向外跑的时候,小楼用力按了下喇叭,迅速将车横在她面前。
阿坤赶紧下车把副驾让给了应宁,应宁抱着猫上车后,小楼就立刻开去了附近的宠物医院。
路人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小楼不知道怎么好好的猫就从楼上掉了下来,他没问,只一个劲儿地猛踩油门。
应宁怀里抱着“小妞妞”,悲伤的啜泣声在车厢里回荡。
可惜还没到医院,“小妞妞”就突然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哀鸣,应宁眼睁睁地看着它的鼻子和嘴巴里涌出了鲜血,那双曾经灵动活泼的眼睛,也慢慢地,失去光亮了。
“小妞妞”在她的怀里,静静地离世了。
那时候阿言没有跟着一起下楼,应宁离开后,他就独自蜷缩在阳台一角,紧紧抱着身子,不停地发抖。
雪球当年在他眼前被车撞死的惨烈场景,瞬间在他眼前重现,画面不断逼近,他惶恐地摇着脑袋,不停呼喊着不要
他听到楼下人群的嘈杂声,却不敢向下窥视。
小妞妞坠楼的画面,与满身鲜血的雪球交替在他眼前闪现,白毛与鲜血交织,触目惊心。
他紧盯着妞妞的猫窝,瞳孔逐渐放大,那个原本温馨的小笼子,此刻却让他感到无限的恐怖。
在笼子里,他看到了当年被囚禁的自己,他双手抱紧自己,眼睛瞪得老大,呼吸急促,额头冒汗,仿佛下一秒就要崩溃。
在理智尚存的最后一秒,他艰难掏出手机,打给了他在德国的医生Ludwig,
“救、救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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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小楼和应宁带着小妞妞的遗体前往宠物火葬场进行了火化。
小楼不忍看应宁难过,为了宽慰她的心,他跑遍了附近所有的便利店,买来了最贵最好的猫粮。
之后,他们一同将小妞妞的骨灰安葬在宠物墓园里,并为它举办了一个温馨的告别仪式。
处理完一切,天都快亮了。
连着三天,小楼也累垮了,家里的电话又催个不停,他随手按了拒接,一脸的焦头烂额。
应宁想到他肩膀有伤,走到门口时便和他告别。
“你也走吧,再见了。”
她声音恍惚,面容憔悴,整个人仿佛都被抽干了气力。
说完她就默默转过了身,独自向车站走去,好像这一别,就永远不会再见了一样。
冬天的清晨格外清冷,马路上行人稀少,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冰。
应宁出来得匆忙,穿得少,也没有带外套,她瑟缩着身子,单薄得像纸似的,风一吹就能倒了一样。
小楼没听她的,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她身上。
“臭了点,别嫌弃。”他故意逗她笑。
可应宁却始终面无表情,一点反应都没有,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小楼的心都碎了。
他不愿意走,就那么跟在她身后,应宁早已无暇顾他,直到走到车前,小楼迅速把车开到她面前。应宁看了看,然后恍恍惚惚地坐进了车里。
“哎,当年雪球也是这样,突然就没了……”小楼单手打着方向盘,无意间提了一嘴。
也就是这时,他们两个同时想起了阿言。
当年,雪球就是在他眼前,被一辆军车活活撞死的。
那阵子,雪球到了发情期,变得异常贪玩,总是悄悄溜出大院与小野猫相会。谢陆言洁癖严重,无法忍受雪球身上沾染一点野猫的气息,可他又不愿意把雪球关起来,那时候为了抓雪球,谢家整天闹的鸡飞狗跳的,连应宁都不得不躲到阁楼去复习。
有一次,雪球又偷偷溜了出去。谢陆言及时发现紧随其后,手里还拿着陈妈的鸡毛掸子,边追边假装吓唬它。当追到马路上时,一辆军车突然疾驰而来。雪球怕挨打,也没察觉到车子,直接蹿了过去。
谢陆言僵在路边,瞬间被定格了一样,手里的鸡毛掸子啪地掉在地上,他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雪球在他眼前被撞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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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想到阿言还在妞妞家里,加上小妞妞也是因为他的失误而坠的楼,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两个人立刻返回家中。
阿坤还在楼下守着,然而阿言却不见了。
小楼和阿坤都急得火冒三丈的,这一天天真要了老命了。
关键是,坤子也没见他出来啊,不知道人怎么就没了呢!
他俩开始分别打电话,各自派人去找阿言。
挂断电话后,两人几乎同时看向应宁,异口同声问她现在该怎么办!
应宁此刻感到极度的失落和沮丧,她再也无力支撑自己,只能扶着墙壁缓缓坐下……
随后,她深深地闭上眼睛,轻轻摇了摇头,声音沙哑而绝望道:“我……我不管了。”
她说她不管了。
这是第一次,她不再管阿言的事情了。
小楼和阿坤之前还对他俩抱有一丝幻想,觉得这次只是吵架,不过严重了点,
可当他们亲耳听到应宁说出这句话时,两个人才彻底如梦初醒,意识到这次是真的完了。
应宁的声音充满苦涩,她擦去眼角的泪水,紧咬牙关,仿佛在下定决心。
“他总要自己走出来,我不可能管他一辈子。”
她扶着墙壁,一步步走到门边,伸手握住门把手,转头对他们说:“你们也走吧。”
她的眼神决绝,此刻不再带一丝犹豫。
门就那么在他们两个面前合上了。
那就是那段日子小楼阿坤和应宁的最后一次见面。
后来,一个雪后初霁的傍晚,应宁裹着厚厚的围巾,独自漫步在北京的街头。
元旦的气氛依旧弥漫在大街小巷,可周围的一切仿佛都与她无关了。
夜幕降临,城市万家灯火亮起,映照着她孤寂的身影。
她独自站在天桥上,双手揣在羽绒服的口袋里,眯起眼睛眺望远处那繁星点点的温馨。
小妞妞和阿言都不在了,她孤身一人来到这座城市,最终又孤身一人离去。
后来她走进地铁过道,看到一个年轻艺人在卖唱。
他抱着吉他,唱着《为爱痴狂》,就像她当年在电视机里看到的那样,男孩握紧拳头,紧闭双眼,仿佛呐喊一般,唱的那样炙烈动容,唱得她泪流满面。
他唱想要问问你敢不敢,像你说过的那样爱我。
他唱想要问问你想不想,陪我到地老天荒。
他唱想要问问你敢不敢,像我这样为爱痴狂。
她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奈何桥上走一遭,将孟婆汤熬成了轮回几世的牵挂,而他居然还能披荆斩棘地找到她。
那时候,他说,姑娘你好,我是前世的吕洞宾,你是我当年八仙过海的时候遗落在东海的那颗夜明珠。
她微笑,说,你好,我叫何仙姑。
你前世和我今生有缘,是否也意味着,你的今生和我的今生注定了无份。
而如今,她已全部忘记。
-
一个月后。
应宁期待已久的申请终于有了回音,索性没有白等,她成功获得了机会。
与此同时,医院的调查结果也出炉了,为她洗清了不白之冤,给了她应有的公道。
应宁心中释然,开始办理辞职手续,并着手准备出国的机票,准备开始新的人生。
终于要离开,应宁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此刻她已经没有了任何牵挂,唯一舍不得的,就是奶奶,所以她决定在临走之前,再去看看奶奶,和她好好告个别。
于是那也是这么长时间过去后,她和阿言的第一次重逢。
那会儿,谢陆言正帮着周婶儿搬一个花瓶子,这是他大伯婶婶上周亲自送来的,是个长寿瓶,说是今年的嘉德秋冬拍卖上拍来的古董,专门送给老太太的新年礼物,然后就硬摆在了客厅里。
老太太其实不喜欢,但是当着儿子儿媳妇的面,也就没有说什么,这两天是越瞧越不顺眼,就让周婶儿赶紧把它挪走。
正好阿言来了,他主动搭了把手。
谢陆言没想到会在奶奶家遇到应宁,他平时十天半个月也不来一趟,怎么今儿就那么点正,遇到了她。
应宁也没想到阿言会在,两个人看到对方的时候,都愣了一下。
这段时间,老太太也都知道发生了什么,虽然谁都没有明说,但是两个孩子都不再常来她这儿,她就已经预感到了。
她常说阿言走错了路,纸终究包不住火,总有一天妞妞会发现真相,而相爱的两个人,一旦其中一个有了欺骗,那么无论这段感情曾经多么美好和纯粹,都不会长久了。
老太太自诩阅人无数,看人的这点本事还是有的,妞妞虽然表面柔弱,但内心极有原则,绝不是会任人摆布的。果然……
可惜她年事已高,话语的分量大不如前,阿言又有傲气在,她说的话,孩子们总是不听的。
客厅里,周婶儿见状,忙装出一副崴脚的样子,呼唤妞妞过来帮忙。
周婶儿说完就放下了花瓶,借口回房找贴膏药,麻利地闪了人影儿。
这下屋子里就只剩了她和阿言。
应宁看着周婶儿刚刚还假装崴脚,此刻却健步如飞地离开,心中明白她是在撒谎,但也并未拆穿,没事儿就好,她只是淡淡地收回目光,放下手里提着的水果和包,然后很自然地走了过去,与阿言一同将花瓶搬往厢房。
路上二人都无话。
谢陆言低头时,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应宁。她瘦了不少,小脸儿也更加白皙了,天天闷在家里?还是不好好吃饭?这让他不禁担心她是不是贫血了,
然而,她的精神看起来还算不错,嘴唇上涂着亮晶晶的口红。头发也剪短了些,剪成了刚到肩膀的长度,发尾应该是烫了一下,微微向内弯曲着,竟与高中时的发型颇为相似。他嘴角不禁向上扬了一下。
应宁察觉到他的目光,便大方地回望过去,打量着他。
分手固然遗憾,但毕竟曾经深爱过,再见也不必成为仇人。
许久未见,她发现他现在的状态似乎比刚分手的那两天好了许多。
他穿着笔挺的西装,头发倒背,梳理得一丝不苟。领夹、领带、袖口都整理得井井有条,眼镜下的双眸闪烁着深邃的光芒。
就是气场好像比以前还要更冷一点。
看到他的变化,应宁心里感到非常欣慰,她微笑着问他:“最近好吗?”
谢陆言看了她两眼,没说话,随后收回目光将花瓶摆放整齐。
应宁察觉到他并没有和自己说话的意思,便打算去找奶奶。
此时,他从怀里抽出一方泅灰色的男士丝帕,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指甲里面刚刚染上的些微灰尘,他低着头,在她身后轻声问:“要走了吗?”
应宁回头一笑,“是呀,我还以为被拒绝了呢,结果是因为放假延期通知了。”
提到这件事情,她的眼睛突然闪烁起了光,可见她是真的开心。
“挺好。”谢陆言轻微勾了勾唇,他目光依旧像刚刚那样注视着她,笑容中却透着一丝不寻常的意味。
就,有点渗人的感觉。
应宁努力与他话家常:“你呢?收购的事情怎么样了?和小雅的婚事……也定了吧?”
这段时间她忙于复习培训资料,手机和新闻统统不看,几乎与外界断了联系,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顺利。”谢陆言简单说。
他没有明确说是收购顺利还是订婚顺利,也没有进一步给她解释的意思。应宁便默认两者都顺利,她甜甜地笑了,释然了,便真心祝福他,“恭喜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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