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看不见”反而成了苏的优势,无论柜员怎样大力推荐她只有一个回复,那就是拒绝,哪怕对方的表情就连客卿先生看了都觉得可怜。
“求求您了,帮帮我吧苏小姐!您可以拿到红利,我可以得到奖金,咱们双赢!或者您不考虑在璃月买房置产吗?只需支付一部分首付,剩下的我们可以借您,还款利息很低,助力您在璃月为自己营造一个家!”
听上去就跟沉玉谷“十盒半价”的老年人吸引器一样,但凡对未来有雄心壮志的年轻人都会忍不住蠢蠢欲动想要签字的手。
然而苏还是摇头。
“我为什么要在璃月买房?我是须弥人,为了在璃月看病买套房……那我可能病得不轻。再说了,消费未来的自由与轻松换取当下的房产,这件事见仁见智,我觉得不值。”
“谢谢你,请帮我把账户厘清就好。”
关于债务,有卡维的前车之鉴在那里摆着,苏是打死也不愿意欠债的。看看那家伙现在的狼狈模样吧,肯定每天都会被气得跟飘起来的风史莱姆一样鼓。
“……”没能成功引到投资业务,柜员的脸一下子拉得老长,她把印章和笔墨敲得啪啪响,苏对此无动于衷。
每一分钱她都有用处,现在还不是可以肆意挥霍的时候。
她在心底恶狠狠的想――等我把家里的房子买回来,我就要去兰巴德酒馆点两份兰巴德鱼卷,吃一份儿扔一份儿!葡萄酒也买两瓶,喝一瓶倒一瓶!喜欢的书籍统统订两本,一本阅读一本收藏!还要奢侈的去大巴扎点个最帅气的伴游专门说笑话逗趣。
哼!但凡卡维说过不适合的娱乐活动我都要试试!
一番报仇雪恨般的消费想象之后她拿到了更新的账户余额,摸摸那一串“零”,苏高高兴兴忽略掉柜员身上散发的险恶气息,拿起凭证转身走人。
旁观全程的钟离:“……”
总觉得她想了些他不怎么喜闻乐见的事儿。
“绯云坡最近好像越来越热闹?”离开北国银行,苏摸着楼梯扶手下楼,街对面阵阵叫好与欢笑不绝于耳。她踮起脚尖“张望”,脸上终于露出一抹怅然,“好想看看啊……”
她漂亮的绿色眼睛清澈见底,其中倒映着如血般的残阳。
“一年一度的请仙典仪即将开启,璃月人习惯把仪式前后几天当做节日去庆祝,这还只是预热而已。”钟离轻轻带了苏一下,两人来到一处队伍末端站定,“很多游乐项目并非高度依赖视觉,看不见也可以玩。”
前方清脆的碰撞声就没停过,苏听了一会儿犹豫道:“大家……在用摩拉砸什么?”
“砸福禄寿。”钟离往她手里塞了枚摩拉,圆形金属硬币本应入手微凉,却在此时染上了另一个人的体温。
“你面前的高墙上有三个小孔,依次扔出摩拉穿过孔洞就砸中了‘福禄寿’,店家会发个礼物。”
砸不中自然就得把摩拉留下,只当是给仙家的供奉。
奖品多半是折扣券之类的东西,这些摊子本就是两边店铺为了吸引游人免费摆出来的,不管中奖没中奖,能卖掉东西商铺总归不会吃亏。
摩拉砸在墙上的声音就好比雨滴砸落地面,队伍一点点缩短,苏侧着头听得认真。
“诶呦,这不是钟离先生?”看摊子的管事满脸堆笑起身问候,钟离边向他点头致意边推着苏走到投掷的位置上。
一般大家也就玩个三摩拉五摩拉的,队伍长归长,走得并不慢。
“可以了,就在这里投。”他弯下腰在她耳边描述三个洞,“从左到右圆形,海棠形,方形。”
苏按照听到的规律向前投出摩拉,金灿灿的硬币在空中划过,弧度优美饱满,流畅穿过左边第一个圆形的洞。
“福到了福到了!”后面排队的人齐声喝彩,钟离又塞给苏一枚摩拉,“我只带了三枚,后面还能不能玩就看你的了。”
第二枚摩拉毫无悬念穿过最右边的方形孔洞,观众们又是一阵掌声:“好准啊!”
第三枚摩拉入手,苏犹豫了一下――她不想这么早回不卜庐,或者说就算要回去也不希望带着遗憾入睡。
“没关系,明天我还带三枚摩拉来。”身后隔开人海的浅淡声音里带着丝笑意,须弥姑娘悄悄红了脸颊,“……”
投出摩拉的瞬间手指鬼使神差动了一下,硬币“叮当”落在“海棠”的花瓣上,四周传来遗憾的叹息:“可惜了,就差一点点!”
“姑娘福禄双全!送您一件小礼物拿好~”
前两个孔也不是那么好砸中的,不然店家不至于摆开了随便大家用摩拉砸。管事递过来一只小号琉璃镇纸,苏接了满手转身就把它送给陪着自己逛了一下午的客卿先生,“是柿子!璃月好像有‘柿柿如意’的谐音梗,祝你事事顺心顺意!”
高度透明的琉璃晶沙制品,体型太小不值什么钱,却又因为品质优越当个礼物绰绰有余。
圆润可爱的小柿子乖乖蹲在掌心,钟离戳戳它油润润的“叶子”,脸上露出一丝浅笑:“借你吉言,我必然事事顺心顺意。”
请仙典仪在即,他真的很愿意听这么一句祝福。
第78章
请仙典仪是璃月港乃至璃月全境一年一度仅次于海灯节的盛会,为了迎接岩王帝君降下旨意,所有璃月人都会提前至少一个月去准备。如果说“逐月节”与“海灯节”饱含了纪念先辈苦难艰辛的成分,那么“请仙典仪”就实打实是为了现存的仙人所举办。
尤其这位高寿的仙人还被称为“众仙之祖”,官方尊号长得苏很难一口气念完――从未如此深刻感受到璃月与其他国家之间存在的文化壁垒。
“七七,左边再高一点点,一点点……好!对齐了!”
长生精神头十足的缠在白术脖子上,左右扭动身体去比较不卜庐门口新挂的大红色灯笼。
不卜庐和往生堂算是港内最疏于装饰的两家店铺了,挂个灯笼打扫下卫生就算完成总务司的号召,佛系得与热闹氛围格格不入。这也很好理解,越到阖家团圆的节庆时刻,大家越想避开这两处,哪怕只为了讨个好口彩也没人愿意这几天把医馆与殡仪馆挂在嘴上嘛。
苏抱着水杯站在门口晒太阳,她是个外国人,又看不见,只能充当个比长生还要长生的吉祥物。
“每到请仙典仪前的几天玉京台上都会非常热闹,往上走直到月海亭前,那处八角广场就是举办典仪的地方。据说在广场上的香炉前许愿,愿望一定会被岩王爷听到,你要去试试吗?”
因为健康原因白术同样被安排了充当吉祥物的任务,时不时咳上两声的青年说话总是不疾不徐温雅和善。
苏听到他的声音微微转动身体,惊讶得就像个听说水神干活的枫丹人:“有那么灵验?”
不等白术大夫肯定,阿桂站在梯子上率先转身维护岩王帝君的颜面:“有啊有啊!可灵验了!”
他热切得宛如艾伯特先生附体,只可惜璃月没有类似西风大教堂的宗教场所――幸好岩之神不愿意让人兴建庙宇供奉他,否则港内的房价又要上涨一大截。
要知道璃月境内十个传说至少有九个能和岩之神挂上钩,剩下那个挂不上也能擦上,总之芭芭拉小姐在蒙德什么待遇,摩拉克斯先生在璃月就也什么待遇再翻上十倍。
“那我就不去了。”苏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的郑重点头,“万一实现了会比没实现还要尴尬。”
“啊?”阿桂头顶冒出一片实质化的问号,“愿望实现还不好吗?”
愿望能实现当然好,问题在于“愿望”本身。
在苏看来需要许愿才能解决的麻烦大约只有卡维的债务危机了,万一实现不就意味着全体瓦特大陆的人都会知道有个建筑设计师给别人盖房子却把自己给搞破产?
估计卡维会羞愤得爬上净善宫顶从上面跳下来……
所以她只是抿着嘴笑笑,阿桂疑惑了一会儿,注意力被来抓药的顾客转移后再也没有想起这个。
倒是白术端着另一只温水杯追问:“看来你期待的愿望并不是复明,为什么?”
“白术大夫这是对自己的医术没有信心?”涉及学术相关领域,苏的表情和平时软绵绵的模样大相径庭,多少带了几分棱角。不过她的语气更接近玩笑,没有学者们不经意间带出的那股咄咄逼人。
白术顿了顿,来不及反应便被她抢走话题:“您的诊断和药方都很准确,有种让人眼前一亮的惊艳感,我相信魔神残渣药剂带来的损伤迟早会痊愈。至于说眼睛嘛,如果不卜庐都没有办法,那么求神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我何必非得去充当个分母填数呢。”
还挺有心气儿。
“看来哪怕为着姑娘这份信任,我也得在医术上再想想办法。”白术脾气好,被人抢了话也不生气,更不执着于一时胜负。
他抱着一模一样的水杯,边喝温水边咳嗽着聊起这几天经过的典型病例――苏是个有实践经验的优秀医者,须弥的医学体系和璃月完全不同,但并不意味着二者之间不能互通。
苏当然愿意和他这样有医德更有水平的大夫聊学术,平日里不卜庐实在太忙连喝水的空闲都难得,今天多亏了大家都在用心准备庆祝‘请仙典仪’连看病的人都少了许多,这才忙里偷闲能晒晒太阳谈论有趣的话题。
两人从常见的各种典型症状谈论到许多例外中的例外,苏心满意足的摸着水杯感叹:“原来还可以这样解决,璃月实在是太神奇了!放在须弥很可能直接截肢了事,毕竟放弃掉半条腿可比治疗脓肿更容易。”
所以须弥的医生们往往在外伤止血和处理食物中毒的急症上很有亮眼之举。
“但我其实不太理解,为什么病人在接受截肢手术前要禁食禁水。”白术也有想要了解的细节,“如果是与脏腑有关的手术那很正常,还是说切断坏死的部分肢体会影响到肠胃?”
在璃月,出于传统与文化习俗,大夫通常不会使用切开病人身体的手段治疗疾病。很多璃月人都认为人的体内存在一股“气”,正是这股气让人身体健康精神焕发,切开身体尤其是切开躯干……那不就跟狠狠捅了飘在空中的风史莱姆一刀一个意思吗?
漏气儿了啊!
“啊?璃月人做手术不麻醉的?这么勇猛!”苏就算看不见也瞪大眼睛震惊,很快她意识到自己误会了,揉揉脸收起表情,“不好意思,是我不够了解璃月文化。”
“那个,截肢手术虽然是放弃肢体保命的下等法子,可也是最后一个办法,我们总要对破釜沉舟做出决定的病人负责。麻醉药剂有风险,但不用麻醉病人手术成功的概率将直线下降。恐惧,疼痛,心理上的压力,等等等等,不但会使病人拒不配合,更有可能引发出应激等不良反应。没错,人也是会应激的,并不仅限于猫狗家禽。”
她尝试着用更加通俗易懂的语言解释:“像截肢这种大手术,肯定要求病人全身麻醉。这样问题就出现了,人的食管、胃部,都是依靠肌肉蠕动才能将食物牢牢控制在腔囊内,麻醉后这些地方的肌肉同样松弛,人又躺着,这时候半消化的食物糜可就失去所有束缚,啊……想想就很可怕。”
白术大夫跟着想象了一下,用力点头:“确实可怕,看来不论哪种体系下的医学都有其可取之处。”
两位医疗工作者各自拿了几个自己最印象深刻的压箱底病例交流,都觉得这一天没有浪费。
黄昏前苏喝完今天的第二晚药,分给七七一小把蜜饯后自己也咬了一块。就连吹过的海风里也夹杂着人们欢喜的笑声,看来璃月人是真的非常非常重视请仙典仪。
花神诞祭也有人在乎的……额,也许不在乎的人可能更多,不过那没关系,小吉祥草王还很年轻,她有足够的时间去赢得尊重。苏靠在不卜庐的柱子上发呆,嘴里的蜜饯慢慢失去甜味,她还是如同雕像那样靠着。天边亮起一颗星子,须弥姑娘忽然整个人鲜活起来,带着点她自己也没意识到的期盼侧耳倾听。
沉稳的脚步声渐行渐近,苏高高兴兴拉开蜜饯口袋的抽绳,在访客走到近前时将袋子递到他面前:“尝尝看?我去买了新蜜饯,味道又有不同,大概是因为蜜源换了。”
保持着一块糖几十年也没能送出去记录的某人挑了一小块杏脯送进嘴:“甜而不腻,酸而不辛,后味余甘,劲道十足,看来唐老板的手艺越发精进了。”
不是,你夸人一定要四个字四个字的夸吗?是不是凑不足四个字就会难受?
她收回袋子摸了只梅脯塞进嘴里咂么,歪着脑袋一看就知道这是又把线搭到奇怪的地方去了。
“玉京台上的香炉开了,要不要去许个愿望?”
别人的愿望说不准能不能实现,苏崽的愿望是一定要想法子实现的。
苏听了就摇头:“上午白术先生也问过我要不要去试试运气呢,可是我这个人长到这么大,从来没有依赖过运气,也不打算依赖运气。”
她笑得两只眼睛都弯起来:“虽然稻妻那边一向有‘运气也是一部分实力’的说法,可是这种‘实力’未免也太虚无缥缈了些。这世上一辈子好运的人着实不多,我肯定不是其中之一。所以呀,一开始就别抱着侥幸心理。”
还有更重要的原因是苏本人对于魔神的态度就和她对待大贤者阿扎尔的态度差不多――尊敬但疏远。
你让一个须弥人指望魔神过活?你怎么不让蒙德人指望天上下的雨是酒呢?!
“嗯,那就只当游玩好了。”
她会这样想倒也不奇怪,要不然当年也不会尝试独自阻拦恶螭,而不是将希望寄托在“赌一把摩拉克斯能否及时从东海岸回转”的可能上。
草木柔弱,却也是凭借着自身力量挣命。
当年她其实是可以活下来的,只要放弃归离集,放弃生活在归离集中的人类,别去管他们能不能成功撤离,她一定能保住自己的性命。魔神不一定很能打,但肯定都没有那么容易就被杀死,苏回归地脉时甚至没有留下怨念与残渣……她把面对死亡所产生的所有负面情绪全部都带走了,就像契约中承诺的那样,绝不伤害璃月分毫。
第79章
从不卜庐向天衡山上走,绕过荷花池一角的地方先是一座观景平台。平台上有千岩军镇守,转折向上分出两条路,一条路进山一条路通往月海亭。
若是选了左边的路,上行再过一层台阶就又是处台子。紧挨着白玉栏杆的地方有位老妪日日守着小摊卖茶壶,她腰都已经挺不直了,却总是不肯收了摊子回家去养老。
“这位是港内有名的陶艺大师萍姥姥,经过她手所出的茶壶样样都是精品,可遇不可求。”
钟离边走边为苏解说玉京台之上的景色,二人来到萍姥姥的茶壶摊,苏笑着问过摊主意见才上手挨个摸摸每只茶壶。
圆肚的,方筒的,瓜棱的,长圆的,哪怕只是盛装热水泡茶的容易,进了老璃月人的手中也一样能玩出千般变化。
苏爱不释手的摩挲着或是油润或是砂感的茶壶表面,摸了个遍后买下一只钟离先生描述的“薄胎卷草纹浅碟”。须弥人习惯饮用咖啡,她不太能喝得出茶叶好坏,茶壶用处不大,倒是这个盘子放在桌上还能装些干果蜜饯做装饰。
48/132 首页 上一页 46 47 48 49 50 5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