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换做是我,至少也要花点钱再花点时间好好琢磨一下目标的脾气性格生平履历,以一个最合适的时机、用一种最恰当的形象出现在对方面前,而不是傻乎乎的随便雇几个打手就坐下等着天上掉馅饼……”
她掰着手指细数套路,钟离背着手边走边听。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这一套套的拿去骗人恐怕就没有骗不到的。要是她真能像这样骗上一辈子,被骗的人就算知道自己被骗了也会甘之如饴假装自己不知道。
咳咳咳,不对,苏崽的事,怎么能说是骗人呢?最多也就是哄,能让她如此费尽心思去哄,不吃她哄的人才是不识抬举。
第89章
琉璃百合盛放之日,正是送仙典仪铃声响起之时。
第一位由涤尘铃送走的“仙家”正窝在院子里认真研究新款式瓷器该怎么修复,正在被人送的那位就坐在旁边看,时不时或出声提醒或扶着她的手演示。
一开始苏还有点害羞,次数多了习惯成自然,她和钟离说话也变得越来越随意。
“这些金粉?当然还是原来那枚摩拉啦!虽然眼下我不缺摩拉,可该省还得省。摩拉不是岩之神用神之心造的么,岩之神都没了,除非有谁继任,否则相当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再有新的摩拉出现。我是说如果神之心没有被至冬人带走的话。嗯……不解决这个问题璃月要出大麻烦,流通的钱越来越少,并非人们不愿意花而是国家失能,结果会比物价上涨还要可怕。”
因论派在这个问题上比较有研究,主流态度基本都徘徊在悲观那一栏。
璃月是建立在贸易与商港上的国家,缺钱带来的影响会比其他国家更大。
娇俏姑娘用素白的手指将破损瓷器残片灵活的拨来拨去,为了更好地做事她把袖子挽到手肘以上,雪藕似的双臂泛着古瓷一样的温润。
钟离把视线从那件修了一半的龙首双耳壶上挪开,端起茶杯浅浅抿了一口。
“可去听刘博士说书?今日璃月港与岩王帝君送行,旁的乐趣都停了,只有这些讲古的说书先生开张。”
送仙典仪到这会儿已是接近尾声,至冬人搅起的乱子却将将登场。璃月此番能不能成功蜕变横竖他不担心,只是不愿看到那样的动静搅碎普通人无辜且平静的生活。
如果真过不去这道坎,岩王帝君也不是不可以“死而复生”。
“好啊好啊,等我把东西收拾一下。”苏三两下就把修到一半的瓷器放回西厢房,洗干净手理理头发就算准备妥当。
两人一前一后迈出院子来到和裕茶馆,云翰社的当家云堇云老板妆也未上,捧着热茶遥望玉京台。
不单她一个人如此,璃月人只要待在室外的都这个样子。岩王帝君与璃月同行三千七百载,如今山陵崩毁,他的子民从上到下都如子女失去父亲一样悲痛。
这种时候四处乱窜的只有外国人,旅行者顶着一头金毛从破涛汹涌的海边急速奔向悬浮在空中的群玉阁。
“起风了,海里有什么东西在怒吼……”
苏转头“看”向云来海洋面,孤云阁巨大的岩枪下有海兽在缓慢伸展蜿蜒的身躯。
“坐到连廊里去吧,当心被雨水淋到着凉。”
茶馆的客人要么起身移到廊下继续为岩王帝君悼念要么低头匆匆往家赶,街头霎时人声消散,活像座空城。
苏被钟离安排在廊桥二楼内,两人才在桌边坐下豆大的雨滴便劈头盖脸砸下来。
她有些不安的微微移动身体,又想贴近海边就近观察又想遵从本能逃离危险,整个人纠结拧巴的快要缠成一条麻花。
钟离凭窗向外望去,海天之间多了条白线。
魔神现世搅动风云,无数水龙卷在人们的惊呼声中贯通天地。乌云密布几乎要压到眉间眼前,街巷深处传来孩童惊恐的啼哭。
青年握紧拳,安静的旁观这场分娩。究竟是新生命呱呱坠地,还是旧日神光重现?
白线越来越近,堆叠龚起的海潮好比高墙危耸,不停有千岩军从各个镇守之处走出来奔向海边。
“大家不要害怕,不管海上发生了什么,此刻最重要的是自救!跟我向天衡山上撤离,快!”
陌生青年挺身而出唤醒看呆了的游客,滞留在连廊中的所有人陆陆续续跟在他身后。
十万火急的时候众人扶老携幼奔逃,臂弯中搀扶的并非熟人知己,或许这是他们今生唯一一次近距离接触,日后也不一定还能再见。但是无人因此扔下同伴,青壮走在外侧,老幼妇孺被裹在队伍中央。母亲贴着孩子的脸鼓励他们,碎碎念着交代万一家人失散该怎么办。
苏起身绕过桌子走到钟离身侧无言催促,青年却默默坐在窗边,当得上一句“安如磐石”。见她神情紧张他压低声音问:“可是害怕?无妨,我自有法子护你周全。”
只是这点风浪他一手就能压下去,何苦让她眼睛不方便还慌慌张张跟着人往山上跑。
“海里……有魔神?”苏碰到了钟离的头发,她侧过身子避开,认真倾听来自海洋的声音。
脚下的大地稳固且坚实,面对惊涛骇浪依旧如故,那么猛袭而来的海水便不是因地震而起的海啸。
透明岩牢混淆了视线,众人相携奔跑,并不知道连廊内还留着两个人原地不动。
“没错,孤云阁方向的海面下镇压着漩涡之魔神奥赛尔。如今岩神薨逝,璃月怕是无人能抵挡k的锋芒。当年摩拉克斯未曾斩草除根,你可认为这是个失误?”
要不是为封印住那条多头海鳝多花了些许精神他也不会分身乏术,等赶回归离集见到的便是崩溃的水脉与战至力竭不得不陷入沉睡的归终。
那个捉摸不定的可爱姑娘更是连一丝踪迹也没能留下。荻花洲的荒原上琉璃百合一息尚存,昔日遮天盖地的紫藤花却实打实彻底绝种,那些城墙般护佑万民的藤花一夜枯萎,无论他想了多少办法也只能从旁处引种勉勉强强成活了一株。
“如果文献记录没错的话……魔神死亡会留下大量残渣污染环境吧!杀鱼的脏水怎么能往自家门口泼呢,这样提的人是不是傻?”
对于傻瓜,苏绝大多数时间都是相当不客气的。她倒是不至于见了白痴笨蛋就想死的地步,但耐心极度有限。
须弥姑娘把凳子搬到客卿先生身边坐下,青年随着记忆躁动的气息重新变得平顺。
“……呵。若是害怕便站到我身后来。”
他敲响连廊朱红色的窗棂,等待批阅最后的答卷。
海水终于压下来,冲过港口的防御漫入大街小巷。狂暴的元素力充斥在空气中,迫得人难以喘息。
苏终究还是害怕的,面对人力无法抗衡的天灾,万般惊恐之下她做了件古怪的事。
女子花蜜一般香甜的气息塞了满怀,摩拉克斯活到这般年纪,从来都是他挡在别人身前抵御万刃,还没有见过哪只蚍蜉傻乎乎张开前肢不自量力的想要保护山岳。
她在发抖,从头到脚抖得就像落入海中的家猫。
独自面对恶螭周旋时必然也是如此,一面嘴硬的嫌弃自己做了傻事,一面虽百死而不悔。
海水很快漫过了一层楼的位置无限逼近二层窗口,再往上的三层楼没有顶棚怕是去不得。
“莫怕,我可以先行送你离开。”他弯下腰揽着她轻抚后背,苏摇摇头,“虽然一时还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突然出门来这里喝茶是你早已打算好的事对吧!我不能把你一个人扔下。我知道先生手眼通天,但那是你的事,此刻做决定的只有我自己。”
她并非没有自保之力,否则如何能一次次从须弥荒凉诡谲的地下遗迹中平安归来呢?
这一刻钟离想把苏留在身边的心情仅次于对璃月的忧心。故友纷纷消逝,能随他举杯共饮桂花酒的人越来越少。
对,她已经长大了,是个大姑娘,可以尝尝人生的滋味。
“……既然如此。”钟离摸摸苏的发顶,岩之印悄悄在她的蝴蝶骨上隔着衣衫亮了一下,很快那抹淡金色没入肌理再也看不见。
有此印记在,无论她身在何处就都离不开他了。
纵使苍天陨落,契约必须达成。
磅礴的岩元素力轻而易举冲破盘踞在苏眼周的最后一股魔神残渣,鲜红血渍渗出眼眶,就好像委屈得哭出了血泪那般。
“莫哭莫哭,这一回我必护你周全。”
海面上,凝光做出决定舍弃了群玉阁,庞大富丽的浮空岛狠狠把奥赛尔重新砸回封印深处。在岩王帝君的囚牢中消磨数千载,这已是他最后的力量。
海浪泛着白沫徐徐退出陆地,街道上盖满随之而来的各种垃圾――臭是臭了点,好在绝大多数人平安无恙,等将来慢慢清理便是。
璃月子民上交了一份让人满意到不能更满意的卷子,岩之神也终于得以脱去束缚了自己三千七百年的枷锁。
“此间事了,我欲去趟北国银行,你可要同行?”
从连廊通到对面就是愚人众的大本营,苏想起这个月收到的支票,“好呀!走着!”
他无意隐瞒身边人自己的真实身份,但也不好郑重其事提及,能猜到多少端看苏自家想不想知道。
总之,只要不薅他的鳞片就一切都好说。
走入连廊的风雨桥,苏注意到几个脚程快些提前从天衡山上撤下来的璃月青年从地上抓了把泥砸在北国银行大门上,边砸边骂,“不安好心的坏东西!‘璃月粗口’、‘璃月粗口’、‘璃月粗口’!”
钟离抬手捂住苏的耳朵慢悠悠道:“不要听,是不好的词汇。”
在须弥城街头流浪过相当时间的苏小姐用手帕默默擦掉脸上和眼周的红色泪痕:“……”
这措辞已经很文雅了好吧!
第90章
走进北国银行,门外叫骂的声音被拦去大半,金碧辉煌的大厅内人来人往――一部分是方才没来得及离开的,还有一部分匆忙赶来询问资产消息准备转移。
至冬的外交使节偷偷复制“百无禁忌”放出岩王帝君封印在孤云阁海底的魔神……尤其在送仙典仪刚刚结束的现下,苏都不得不摇头感叹这个时间点选得真是好,那位【公子】先生大概是把璃月人的雷点给踩了个遍。
“我与一号贵宾室的那位贵客有笔契约正待达成,劳烦领路。”
能用杀气腾腾的语气说出文质彬彬的话,钟离先生也是个妙人呢。
“我来兑换支票,麻烦存入这个账户。”苏挥挥两张又轻又薄的纸,百十来万摩拉被她甩得哗啦啦直响。
大堂经理看看钟离又看看苏,抬手喊来心腹。
“你陪着苏小姐全程服务,我来为客卿先生引路。”
一号贵宾室里的贵客可不是位好脾气的主儿,他哪敢把不相干的人带进去啊,又不是欠得慌想挨鞭子。
笑容甜美的业务员上前围着苏嘘寒问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奉上茶水点心,生怕客人不满意。
“您请稍坐,我去替您办手续。”
苏坐着把支票交出去,心里对钟离说的“一号贵宾室”好奇极了。她顺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望”,转身的动作做到一半忽然收回来低下头。
“小姐久等了,这是您的票据,请收好。”
业务员回来了,殷勤的用手背试试茶杯外沿,语气里带着股藏在柔和表象下的强硬,“茶水凉了,我去给您换一杯。”
收下票据和存单,苏垂下眼睑坐在原地微笑:“好的呀,谢谢,您璃月话说得可真好。”
“大家都这么夸,一定是关照我呢。”她笑着端起茶杯匆匆离去,很快又回来,“沉玉谷的新茶,您尝尝?”
苏端起茶杯用盖子撇了下浮沫,正往嘴边送时北国银行的门被人推开。
飞在前面的小精灵瞪大眼睛:“苏!你怎么在这里?”
端着甜白瓷茶杯的女子翘起嘴角:“我当然是来存钱的呀,你们呢?”
金发旅行者的表情有些古怪,就像他怀里揣着个胡闹一样的秘密,他朝大厅中看了一圈,没有找到想找的人。
“额……我来找钟离先生,有件事想确认。”少年抓抓后脑勺,由衷希望自己的猜测不是真的。
如果那个人真是岩之神,这一路来他释放的善意也足够他明白――问不出的,他什么都知道,但什么都不会说,这份善意就已经是抵偿了。
“在楼上哦,一号贵宾室。”苏放下送到嘴边的茶杯,业务员小姐扫了眼,满意的放下心再次挂起笑容,“是的,大名鼎鼎的旅行者,您当然可以上楼一叙。”
话都已经透出去了,不让他上去也不可能,说得好像她们这些“文职”能拦住人似的。
“哦哦,好,回见!”
空一时没想那么多,他带着派蒙三两步迈上台阶。
金色的身影消失于楼梯转角,业务员小姐放轻声音:“苏小姐,您看上去有些疲惫,需要我送您回家休息吗?”
须弥姑娘果然撑着额头眉尖紧簇:“头晕……”
头晕?头晕就对了!
业务员欢喜的用力撑着她起身,走到门口不忘交代:“苏姑娘身体不适,我先送她回家去。”
守门的愚人众给她们拉开门板,街道上被海啸冲上来的淤泥散发出可怕的味道。
“唔……”苏这回是真被熏了个七荤八素,脸色苍白摇摇欲坠,全凭身边的女业务员撑着,不然她早转身回银行大堂待着去了。
北国银行就算有一万个不好,也有两个必须存在的理由。一个是对摩拉流通性的保障,另一个就是好歹这里不那么臭。
要不是为了执行官大人……
同样被熏得喘不过气,业务员架着苏直往银行背后的无人楼梯间走,【女士】带来的随扈此刻都在,只需要把这个瞎眼女人送到随扈们手中,功劳必然有她一份,大人一定会赏识她!
“小姐姐,这边似乎不是下楼的台阶?”
被她半拖半抱着的“肉票”忽然站住脚不肯再走,业务员心中暗恨,嘴上却不敢大声,“哪有,这里走更近,反正您也看不见,放心跟我来。”
面前的姑娘笑出声,就像冰块互相撞击那样清脆:“哦,原来如此。”
业务员直觉腕间传来一股钻心的疼痛,她不得不松开手,紧接着被人从背后摁头狠狠砸在廊柱上。
“不好意思啊,我看不见。”
看不见还能摁这么准砸这么狠?你要是能看见我都不敢想你之前究竟是研究什么的!
“从这里往后走同样能下去,既然您不信任……啊!”
如果说第一下情有可原,这第二下可就实打实故意了,偏偏苏还是不紧不慢,“抱歉抱歉,我不小心的。”
不小心?你这是故意不小心吧!
这个愚人众被砸得眼冒金星,她回头迟疑的看着苏,须弥姑娘鹿一样温润的眼睛仿佛能沁出水光。
她是真看不见还是假看不见?
不等张嘴喊柔软花朵一样的女子抬手上前摁着她又是一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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