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璃月,这叫做‘拾人牙慧’。”钟离给了个很中肯的评价,两位学者都听懂了,并表示赞同。
“交易完成,我可以替你稍些东西给卡维,他快从沙漠里出来了。”卖家这么爽快,资料给的又新又全面,他心情好了许多。
面对一点也不愚蠢的谈话对象,聊天就不再是种酷刑。
苏耸了下肩膀:“阿扎尔在位期间就让他老老实实蹲在沙漠里吧,我没什么东西可给他的。倒是有不少蒙德植物标本,还有几分论文的初稿,你替我带给提纳里。”
“你的论文发不了,没人敢给你过。”他诚恳告知她现状,“生论派学生现在都不敢提你的名字,阿扎尔似乎想在你的学位问题上小小报复一下。”
学阀头子也就只能在这方面动点手脚,苏对此嗤之以鼻:“无所谓,我在蒙德与炼金术师阿贝多的弟子有个合作课题,除非教令院的审核团连白垩之子也能毙掉,哈!要是那样就好了,我敬他们是条好汉!”
那必然不可能,白垩之子师承【黄金】莱茵多特,如今提瓦特大陆上只要搞炼金术走得就全都是她的路子,她的继承人分量堪比整个教令院。
钟离坐在旁边安静倾听,时不时给苏添些热水,动作自然又默契。他虽然不怎么说话,存在感却强得离谱。
“……”艾尔海森在对方温和的表情中收回打量的目光,“那么苏,虽然有些晚,我确实是来接你回须弥的,要和我一起回去吗?”
教令院效率低下是不争的事实,他一份请假报告过了十三个部门的手,至少上百人参与,能在三个月内办下来已经是神速。要么就只能像那些无所事事的蠢货一样无故离岗,寄希望于风纪官们忙不过来不会注意到小小的书记官……
但那是不可能的,艾尔海森同样是被大贤者阿扎尔提防的年轻学者,甚至因为他书记官的职务,遇到的烦心事也许还更多――近几年崭露头角的年轻天才们就没有不被阿扎尔暗搓搓盯梢过,如果不归顺于他少不了要挨上顿打压。苏是直接掀桌子摆明车马和他势不两立了,提纳里更是烦得搬去道城林一去几年,平时能不回教令院尽量不回教令院。
两位男士此刻都将视线落在她身上,苏松开手放飞那只挣扎了许久的岩晶蝶,看着它扑扇翅膀落回钟离肩头:“什么时候我家的房子上拍卖什么时候再回去,我现在回须弥干嘛?百害而无一利。”
她纯粹从实际出发,璃月的社会风气比须弥要宽松多了,她一个见习陀裟多并不是非要有导师带领不可的。无论是做研究还是挣摩拉,留在璃月都比回须弥更划算。
如果不是卡维和他家的房子还留在须弥,她都不想回去了!
苏摘下挂在耳朵上的虚空终端,突然看着天花板感叹:“要是能把房子整个搬到璃月就好了呢。”
“请不要做这种不切实际的白日梦。”
他不太想说话了,嘴角向下拉直,苏自然也明白告辞的时候到了:“我和钟离先生出门踏青,这几日都会在荻花洲平原行动,如果你有兴趣,也许我们还能约上索拉雅去归离集遗址群。”
带上索拉雅纯粹是为了不让气氛变得太尴尬,顺便还能捞个靠谱的向导。至于说她为什么还要邀请艾尔海森么……昨天晚上才遇上一股盗宝团,可以想见遗址群里只怕早就另一种意义上的“人满为患”。带上个能打的人安全系数更高,她真的很担心钟离先生被盗宝团当成凑数的宝物给抓走卖掉。
第99章
目送换了新装的老熟人离去,艾尔海森翻开手里的书继续读,读着读着叹了口气。
须弥人才外流关他什么事,聪明人才知道要跑,留下的要么是庸才要么已经深陷蛛网。卡维的妹妹又不一定是须弥人,她只是被须弥人收养的流浪儿,没有必须忠诚于须弥的理由。再说了,苏能年纪轻轻就成为见习陀裟多靠得全是她自己勤奋,教令院只不过提供了一个收费高昂的教室座位,其他的帮助基本相当于没有。
她为须弥做的已经足够多了,无论是沙漠物种培育,还是雨林土壤结构改良,这些课题看上去充满泥土的芬芳实际上却足以扛起一国兴衰。是须弥先对不起她,须弥的领袖与人民之间离得太远,顶级学者里很多人已经不知道普通须弥公民碗里的饭是什么样子了。
他将那枚罐装知识录入虚空终端,有些期待苏在蒙德期间撰写的论文。
有的人写出来的东西看了就让人想从净善宫顶上跳下去,有的人写出来的东西让人看了总觉得还能再多熬一天,学者与学者之间的差别就是这么大。
离开艾尔海森的房间,苏登上客栈阁楼t望台看着远处的归离集遗址群忍不住叹息:“明年春天我无论如何得回须弥一趟,恐怕要出事了。”
连那种只想过平静生活的自闭儿都快受不了了,可见阿扎尔作死作得有多激烈。
“故国遭逢灾祸,作为学子理应挺身报效,你想去便去。若是遇上无法应对的危机就呼我名……”
岩王帝君薨逝,往生堂的客卿可还活得好好的,难道他就不能出国瞧瞧热闹了么?
钟离把肩头那只岩晶蝶摘下来放在苏的头发上,蝴蝶翕动的金黄色翅膀缀在发间,越发显得她明眸善睐。
树梢漕淬作响,他咳了一声,一只绿团雀“啪叽”落在望舒客栈伞盖般的屋檐上,骨碌碌滚了好几圈才勉强伸出小短腿撑住自己。
“叽啾!”它张开小翅膀拍拍,摇摇摆摆艰难飞回树枝落稳,似是生气一样朝某个方向伸长脖子:“叽叽叽!啾!”
也许是在骂人吧,听语气骂得很有攻击性。
“昨夜不曾好生歇息,不如回房小憩?”钟离看了眼团雀针对的方向,话音刚落苏就打着哈欠揉眼睛:“是呢,我下去睡一会儿,有事喊我。”
客栈阁楼上很快就只剩下他独自负手而立,鸟羽腾飞的细微声响之后少年出现在不远处低头行礼:“帝君,看到您平安无恙我等方才安心。”
“如今我在往生堂当个客卿而已,名字叫做钟离。”青年转身走到他面前,抬手在肩甲上轻拍:“辛苦你们了。”
日夜镇守璃月四方,夜叉一族同样践行诺言了数千年。
“应该的,不辛苦。”少年不善言辞,视线不停扫向苏离开的方向,“帝……额,钟离、大人,那可是妙法化生真君?”
透彻的金绿色眸子里闪过一丝喜意,故友重逢,哪怕清冷如他也会感到高兴。
钟离点头:“仰赖万民感念,她与马科修斯的情况类似却又不同。”
他想了一下,选择据实以告:“香火与信仰不息,魔神就会一直存在。但是苏她已经不记得过去种种,譬如新生一般。如今只做好友真诚相待便可,希望弥怒他们也能如此。”
“嗯。”魈脸上的表情逐渐明亮。苏是第一个陨落的,也是第一个恢复神志的,就算旧日记忆不复存在也不打紧,人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她就像是个预兆,藤花凋零预示着春芳已尽好景终散,可是第二年吐蕊绽放时春回大地万物再次复苏……璃月也会重新变得热闹起来。
少年充满期待的盘算了一番,等到兄弟姐妹们都回来,也许大家会一股脑混进璃月港住下。虽然他不喜吵闹,可是弥怒他们极爱人间烟火,就,不是不能忍一忍。最好住在帝君家附近,没事儿还可拱卫一二,以免宵小作祟扰了帝君清净。
上次偶遇留云借风真君时她提起此事激动的不得了,说是璃月港内居然有不长眼的贼子想拐带苏。还好及时发现并阻止,不然仙人们晚上非得去拆了那户人家的屋子不可。
彼时她双目失明视物不便,今日再见已然痊愈,简直和当年做俘虏时假装乖巧的样子分毫不差。
“轻策庄以西的山腹内一切正常,您要带苏去探望归终大人吗?”魈是个老实孩子,想到什么就问什么,钟离咳了一声视线可疑的往别处飘:“看情况。”
可不是看情况么,走到哪儿算哪儿,要是苏走到一半自己不想继续再往前走……归终回头也不能怪他不是?!
“是,那么我先退下,随时听召。”他毕恭毕敬行礼,绿光一闪人就不见了。钟离背着手叹气――这孩子怎么几千年如一日的耿直实在呢?这做仙嘛,和做人差不多的,得学会圆融些。就好比家里养了崽,做家长的总要学会放过自己,不然迟早气也气死了。
他收回远眺的视线,刚转身又遇上从下面走上来的艾尔海森。
四目再次相对,钟离表现得很客气实际上也真的很客气:“这里风景不错,请。”
后者拿着片刻不离身的书本迈上最后一级台阶,先来的先生甚至往旁边让了一下,将最佳观景点让给异国的客人。
脚下是水脉崩溃后沦为泽国的荻花洲“平原”,艾尔海森突然没头没脑的感叹:“如果是苏的话,她有能力再造地形。”
赤王文明遗迹的探寻工作中她不止一次在穷绝之处想出改造环境的法子让所有人的工作得以继续,虽说那个课题最终失败,《赤王文明古遗迹中的符文古文字与建筑设计方向解读》仍旧取得了学术上的巨大进展也是不争的事实。
这样的人才心和脚尖都已经向着璃月了,可以预见会有一大批教令院学子毕业后将会踏上与她相同的道路。
――也好,花木总要朝着有阳光的方向伸展枝叶,水也总要顺着地势奔向胡泊与海洋。
等苏“午”睡醒来,之前还颇有点望不见王味道的两位男士已经相谈甚欢了。桌上清茶改成酒壶,草稿纸上写满璃月古文字的各种意向。
“……嗯?”她端着盘干果绕到圆桌空档出伸头看了一眼,发出声音加入讨论:“这不是简易的冷轧制糖法吗?”
“唔……想到这法子的人好聪明啊,所有器械就地取材,步骤也经过调整。看上去是为了贴合产地自然环境与气候?操作简单,材料易得,有很大推广价值。”
这个思路与她往日的习惯不谋而合,真是应了璃月那句“倾盖如故”的形容。要不是文本用得上古文字,苏都以为能结识个新朋友了。
与农业有关的产品深加工归属于生论派的衍生专业,艾尔海森把翻译出来的文稿从头到尾通读过后赞同苏的观点:“理论上,它应该是璃月本地制糖业的开端。”
这份文稿来自于索拉雅的支持,是她从归离集遗址群的一处作坊断壁上拓印出来的,原以为是什么晦涩难懂的东西,搞了半天居然是份“生产说明”。
钟离用茶杯挡了会儿脸,此刻茶水早就不烫了,他掀起杯盖慢慢刮掉浮沫:“璃月古籍中有记载,归离集的由来本质上是一场政治与军事的联盟,璃月境内最强大的两个魔神率领麾下势力合二为一,从此奠定璃月最初的雏形。‘璃月’之名也在归离集时期诞生,其中居民日后迁徙至天衡山另一侧,建造出了如今的璃月港。”
“也就是说,两千多年以前生活在归离集的人就拥有了完善的制糖工艺,而他们生产出的白糖则主要供给居民日常食用。”苏若有所思,艾尔海森忽然道:“财富蕴藏在民间而非某几个特定团体的手中。”
“所以璃月的政治结构数千年来都非常稳定,精英们从民间来,而不是财阀用资源堆出来的‘天才’。”
索拉雅感慨着将拓印件收好准备作为论文引用的证明,她和苏一样也是半途加入,听的时间更长,“遗址群中存在古代文字的地方还有很多,我不知道璃月人做事这么讲究调理,额……从几千年前起就是这样。要知道须弥就算现在也……嗯嗯嗯嗯。”
她总算是给自己的国家留了点脸面,苏和艾尔海森几乎同时露出差不多的冷笑。
“刚好我在勘探遗址时发现了个奇怪的地方,明天带大家一起去看看。参与讨论的人越多,谜题解开的就越快。虽然署名上嗯……我会在经费方面给予补偿的,这样可以吗?”索拉雅看着苏,她摊开手:“不用属我的名字,我也没帮上你什么忙。”
说完她笑了:“望舒客栈的厨子手艺很好,你请我吃顿饭,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论文这种东西,只要想写,不管何时都写不完,她又不是个丧心病狂的署名狂魔,并不追求那些虚无的荣誉。
第100章
晚间索拉雅果然点了一大桌子菜招待苏,顺便还有艾尔海森与往生堂的客卿先生。
书记官此行本就是来探望朋友的妹妹,万一她情况不好他还得替卡维负起监护人的重担把她带回须弥救治。万幸璃月的大夫同样医术精湛,苏小姐看上去非常健康,甚至比她在教令院时还要健康得多。
他也是运气好,还没进璃月港就遇上了眼睛痊愈后出门游玩的苏,直接给自己省下三五天路程,换算过来相当于白得了几个假日。
难得的闲暇时光,当然要用来钻研喜欢的课题。璃月古文字很有趣,临时团队里没有蠢货,只这一点就足够让人心情愉悦。
所以他欣然应下苏的邀请,索拉雅问他要不要一起吃饭他也准时出现。
“杏仁豆腐里没有杏仁,老婆饼里也没有老婆,不过蟹黄汤包里是有蟹黄的。虽然咖喱永远是我的最爱,但璃月菜也真的很好吃。”
索拉雅是个典型的须弥学者,同样是见习陀裟多,她已经和一个明论派的学者商讨要不要组建个学术家庭,等手头这篇论文完成后她就会返回须弥完成这件人生大事。
苏不太熟悉她的论文搭子,教令院都有些什么人这得问书记官:“索拉雅的学术伴侣是谁来着?明论派的学者我不熟。”
“……”艾尔海森想好了才告诉她,“理论上,你应该熟,不过不熟也没什么。”
她大概是不知道自己有多特立独行吧,真正意义上把魔神当成生物物种看待的苏哪怕在怪人频出的生论派苏也是个特别显眼的坐标。
早年听人说起她还是“妙论派之光的妹妹”,后来慢慢的就成了“那个生论派”,“那个女人”,“那位前辈”,别人提起卡维除了卡萨扎莱宫就是他的妹妹。在这一点上,那家伙的妹妹甚至盖过了他的债务。
“好吧,让我们提前举杯祝贺新人!”
苏举起杯子,索拉雅笑得脸颊泛红,“多谢,他要是知道我得到了你的祝福一定会嫉妒到哭出来。”
“哪有这么夸张,过头了过头了。”两位女士客气的分别喝了半杯柔和的酒水下去,苏除了眼睛变得更加水润油亮以外并没有出现其他异常。
她还有空扫过钟离面前的食物,确定不包含任何水生生物才放心。
饭桌上讨论的都是些轻松愉快的话题,谁又炸了实验室,谁的培养皿又一次变得比脸还干净,谁的“论文”吃掉了别人的论文,以及谁又被自己的学生气进了健康之家。
客卿先生完美融入学者群,话不多但总是言之有物。索拉雅忍不住遗憾教令院里没有这么一号人物了,少了不少热闹可瞧啊!
――学者们也是会为了争夺伴侣而互扯头花的,比普通人扯起来好看多啦!
轻松愉快的气氛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临时小队进入归离集遗址。艾尔海森看到圆丘状古代装置上漂浮的金色字体就走不动道了,索拉雅要去拓印新发现的方碑,苏则在归离集遗址最南端的秘境入口处犹豫不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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