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烟心脏扑通扑通狂跳着,一点点的低下头,试探着启开唇。
叶忱懒懒搭在扶手上的手掌猛然扣紧,手背上的经络在一瞬间暴起,跳动猛烈,呼吸闷沉带叹。
“唔。”
凝烟被扣着下颌扬起脸,便看到一双翻搅着暗色的深眸,眼尾抽跳,眼底的兽蓄势待发,像是会随时扑上来,将她吃的干净。
凝烟呼吸也在发颤,心里却说不出的得意,水盈盈的眼眸仰望着他轻眨,自成媚态流转,又狡黠的好似一只得了逞的狐狸,“你,不是说我,不顶用。”
叶忱迷眼攫着她张张合合,沾着水色的唇,指腹缓缓压上去揉按,捻的愈发红艳,喟叹着低语:“是我说错了。”
而凝烟得意之后的后果,就是手也酸嘴也麻,叶忱抱着已然累坏的小姑娘在怀里,心疼的吻着她的嘴角,“下次别这样了。”
凝烟看着他问:“你不喜欢?”
叶忱又怎么会不喜欢,他执起凝烟泛红的掌心放在唇上轻吻,“我舍不得。”
凝烟手心酥酥痒痒,心里很快爬满甜意,涟漪轻轻柔柔的漾晃。
*
李同得知叶忱等人要离开吴陵的消息,立刻赶去截人,可早已是人去楼空,他即暴怒而起,吩咐手下的人,“给我把人拦下!”
李夫人也在旁蹙紧着眉,磋磨了那么久都把事情谈妥,怎么能说走就走。
这时一个衙役快跑进来,“大人,有一封密信。”
李同压着火气拆开信,一行行看过去,脸色从迟疑到惊恐再到整个人僵在原地。
李夫人见状问,“怎么了,信上说什么了?”
李同眼里全是大祸临头的惊恐,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李夫人上前一把夺过信,快速看完,手一抖,信纸飘落到地上。
脸色苍白,喃喃不敢置信的说:“皇上……那个人,是太傅,叶忱!”
*
回京的船只在秋初靠岸。
叶忱携着凝烟回到府中,叶老夫人看到凝烟拢起的孕肚,乍惊乍喜,拉着人就问:“这是何时有的身孕?!”
凝烟面露窘迫,当初虞太医诊出喜脉,恰逢南巡,唯恐老夫人知道后不放心她与叶忱同行,所以他们商议之下,便将事情瞒着了。
“五个月了。”凝烟如实道。
“五个月?”叶老夫人一算日子,惊道:“那不是离京前就有了?”
一看凝烟的表情,叶老夫人立马知道怎么回事了,她当然不舍得责怪凝烟,扭头朝着自己儿子就训:“凝烟怀着身子,你还敢带着她颠簸?要是出什么岔子可得了?”
叶忱笑着回,“我当然会照顾好烟儿。”
这话是不错,儿子有多宝贝妻子,她是看在眼里的,可总归心有余悸,又念叨了几句,才说:“回来就好,再请太医来把把平安脉。”
叶老夫人喜滋滋的望着凝烟鼓起的孕肚,笑得合不拢嘴,之后的日子更是将人照顾的万分仔细。
随着孕期增长,凝烟的肚子也愈发圆润,鼓鼓的挺着,似个小球,叶忱时常抚着她的孕肚,都觉心惊肉跳。
她身子娇小,生产时必然辛苦,所以哪怕凝烟孕晚期贪懒,他也要每日带着她走动散步。
秋末的午后风暖怡人,叶忱搂在凝烟在梅林慢走,丹枫过来通传,“六爷、夫人,沈二姑娘来了。”
凝烟听沈凝玉来了,立刻让丹枫请进来。
沈凝玉怕凝烟养胎无趣,所以隔三差五的会过来陪她,叶忱也愿意有人陪她解闷,待沈凝玉过来,便自己去了书房,让姐妹两说话。
沈凝玉每回来必要摸摸凝烟的孕肚,与她肚子里的小侄儿说话。
“待你出来,小姨就带你玩,不过你得乖觉些,不能闹你娘亲,不然出来就等着小姨的教训吧。”
凝烟看着一本正经对着她肚子说话的凝玉,忍不住笑出声,“他哪听得懂这些。”
不知是不是有孕的缘故,凝烟眉眼间多了几分为人母的柔婉,温柔似水。
沈凝玉咧嘴一笑,“阿姐别不信,这样说管用。”
凝烟应和着点头,“要是这样,他一定会很乖听话。”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凝烟注意到凝玉几次欲言又止,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于是问:“怎么了,我瞧你心里有事?”
沈凝玉摇摇头,末了又点点头。
支支吾吾的样子让凝烟一头雾水,她了解凝玉的性子,一贯直来直去,有话就说,鲜少像现在这样,不由的拧起眉。
沈凝玉见凝烟神色忧虑,赶忙道:“也不是什么大事,阿姐别担心,就是,就是……”
她反复抿着唇,耳朵泛红,嗫嚅道:“我好像,喜欢上一个人。”
凝烟柔和的眸色变严肃,当即想到一个名字,“高怀瑾?”
沈凝玉微微张开嘴,“阿姐怎么知道?”
凝烟抿唇看着凝玉吃惊又含羞恼的眼睛,她在这方面一直迟钝,之前据她所知,也不过是将高怀瑾当朋友,怎么突然就喜欢了?
她不动声色的问:“你不是一直说和他是朋友?”
沈凝玉托着腮点头,“我以前也是这么觉着的,可是也不知怎么回事,好像就变了。”
凝烟看她满眼懵懂茫然,心里顿生忧虑,只怕她是被高怀瑾诓哄着,所以才会认为自己是喜欢他。
凝烟按着满腹的不踏实,打趣问:“这叫个什么说法,我都听不明白。”
沈凝玉自己也是心烦意乱,“就是有一回,我同他去郊外骑马,突然下雨,他将外衫给我挡雨,自己浑身都湿了,我便拿帕子给他擦。”
沈凝玉说着声音轻下来,忸怩不自在的动唇,“我也不知怎么就把他衣襟扯开了,高怀瑾是生得有几分姿色,可我也不能占他便宜吧。”
凝烟眉头都皱紧了,“他说你占他便宜?”
“倒是没有。”沈凝玉嘟囔着说:“就是他那眼神,欲言又止的,好像我欺负他。”
她自然也就乱了。
“之后就越来越不对劲了。”沈凝玉托着腮叹气,每每见着高怀瑾她就要乱想。
凝烟本就对高怀瑾的不羁风流有芥蒂,听沈凝玉说了缘由,便知晓这就是他诱哄凝玉的招数,偏偏凝玉单纯,自然被他老练的手段拿捏。
“就因为这,你便觉得是喜欢了?”
对上沈凝玉不解望来的目光,凝烟轻松笑说:“我听来,你不过就是觉得扯了他的衣裳,心里过意不去,而他呢,碍着男女有别,也避开不提,你这才会胡思乱想。”
沈凝玉半信半疑,凝烟笑了笑,“若真喜欢一个人,哪会是你这样别别扭扭,感觉困扰的。”
沈凝玉闻言兀自点头,“也是,阿姐说起姐夫总是笑得甜蜜,我想起他就是恼。”
凝烟心里有些愧疚,她这番话,其实也是仗着凝玉对情爱懵懂。
如今凝玉恐怕多少是对高怀瑾乱了心,若对方是品行清正的郎君,她一定不会说什么,现在,她只能想法阻止。
可没想到的是,她开解完凝玉,还没安心多久,高怀瑾竟主动来了找她。
中秋宫宴上,凝烟正随着其他官员妻眷一同赏花灯,高怀瑾走过来朝她道:“不知可否请夫人借一步说话。”
凝烟看了他片刻,随他走到一旁,“高大人但说无妨。”
高怀瑾也不拐弯抹角,“我知道夫人对我多有不放心,但我对凝玉是真心的。”
凝烟也了当道:“高大人既然知道我不放心,应当也知道我不放心的缘由。”
“夫人恐怕对我有误解。”
凝烟打断他,“高大人在春风不夜楼里挥毫所提的诗,还挂在楼中,我没说错吧。”
高怀瑾轻抿嘴角,他确实在春风不夜楼里做过诗,“我去那只是听曲饮酒,未曾行过风流之事,所活二十来年,也不曾对哪个女子动过心。”
“我相信大人所言,可大人也该体谅我作为长姐的心,凝玉心思太过单纯,受不得伤害。”
高怀瑾声音沉着说:“且不说我如何也不会伤害凝玉,夫人将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凝玉,难道真的就是对她好吗?”
凝烟皱起眉,没有说话。
高怀瑾拱手致歉,“言语冒犯,还望夫人见谅,但我对凝玉的心意不会更改。”
叶忱从一旁走过来,将凝烟搂入怀里,目光睇向高怀瑾问:“怎么了?”
“见过太傅。”高怀瑾敛眸,朝着叶忱拱手。
凝烟笑说:“没事。”
高怀瑾闻言道:“下官便不打扰太傅与夫人了。”
凝烟看着高怀瑾离开,眉眼里流露出,低声对叶忱道:“我本来想着,自己是为凝玉好,如今倒是不确定了。”
叶忱耐心听她说着心里的疑虑。
“高怀瑾那番话不似有假,若他真的只是存了戏弄撩拨的心,没必要来我这里表明态度。”
凝烟越想越是为难拿不定主意,“可我就怕凝玉又似懂非懂,付了一腔真心,将来伤了心可怎么是好。”
叶忱眸光微动,看向愁眉不展的小姑娘,凝烟未觉自己话里的深意,叶忱却她清楚为何害怕。
他揽在凝烟肩头的手臂略微收紧,“你怕凝玉分不清自己的心意,也怀疑高怀瑾的真心,那试试就知道了。”
凝烟觉得也在理,“可怎么试?”
叶忱略作思忖道:“陆云霁曾经不是差点与凝玉定亲,而且他一直将凝玉当妹妹看待,应该愿意帮忙。”
凝烟垂眸思索是不是可行,叶忱则牵起她往金水桥外走。
宫宴还没有散的迹象,他担心凝烟出来久了乏力,便先行带着她回了府。
待凝烟沐浴过,躺到床上,叶忱才去到净室洗漱。
却不想出来时,小姑娘还睁着眼,叶忱蹙眉道:“怎么还没睡?”
他走过去,拉开被褥躺上床,凝烟抱住他的臂膀,仰起脸说:“我觉得可行,陆云霁和凝玉皆把对方当做兄妹,也不怕出什么乱子。”
叶忱看着她睁得圆圆的眼睛,面无表情道:“便是想这个,想的不睡觉?”
凝烟也不怕他生气,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看到他眼里的无奈,又催道:“那你何时将陆云霁请来?”
“不急。”叶忱吻了吻她的脸,又俯身轻吻她浑圆的肚子,“现在你该睡了。”
翌日。
叶忱请了几个官员到府上议事,陆云霁也在其中,凝烟便借机和他说了这事。
她有些不大好意思,陆云霁倒是十分坦然,对之前的事也早已释怀,笑着答应:“我也将凝玉当妹妹,自然要把把关。”
*
凝烟也不知他是怎么把关的,再见陆云霁的时候,就见他青着嘴角,皮还破了一块。
凝烟捂嘴,惊道:“你被打了?”
陆云霁屈指揩了揩嘴角,笑得无奈,“我不过刺激几句,高怀瑾险些要打死我。”
凝烟怎么也没想到高怀瑾会直接和陆云霁动手,两人到底同在朝中为官,这样大动拳脚,不要风度,只怕他是真的被刺激到了。
陆云霁也是同样想法:“我倒觉得你可以放心,他对凝玉,不像假。”
送走陆云霁,叶忱将凝烟搂入怀里问:“现在放心了?”
“高怀瑾有一句话说的不错。”
凝烟扭头去看叶忱,而他笑笑说:“你想保护凝玉的心我们都知道,但也该让她自己去体会明白。”
凝烟随着他的话点头,让心里石头慢慢落地。
*
临近生产的日子,叶忱除了上朝去内阁,大多时候都陪在凝烟身边,府上也早早备好了产婆,乳母,做了万全的准备。
凝玉则从三五日来一回,改成了日日来,叶忱上朝的时候,她便陪着凝烟。
用过午膳,她照例扶着凝烟散步,两人走在梅林里,她便捡着趣事和凝烟说,不知不觉就绕到了高怀瑾身上。
如今凝烟也不再忧心两人,听凝玉与自己说这些,还听得有趣。
沈凝玉正说到高怀瑾惹自己生气,凝烟却忽然停住了步子。
她疑惑转过身,就见凝烟站在原地,蹙眉捂住肚子,神色痛苦。
沈凝玉一惊,“阿,阿姐?”
凝烟紧紧握住沈凝玉的手,呼吸急促,眼里同样慌乱,“我好像,好像要生了。”
沈凝玉一听脸都白了,“不是还有半月,怎么这要就生了?可是被高怀瑾气着了?”
“呜,早知我不说了。”她急的跺脚,张望着喊人:“来人,快来人!”
守在不远处的丹枫很快过来,“夫人!”
沈凝玉语无伦次道:“阿姐要生了!快扶她回去,叫稳婆!”
阵痛袭来,凝烟痛的双唇煞白,丹枫立刻扶着凝烟回汲雪居。
沈凝玉追在后面,又急又慌,吩咐这个吩咐那个,末了才想起道:“快去告诉六爷。”
武英殿里,
叶忱正内阁与官员议事,不疾不徐的话音突兀戛断在喉间,坐在下首的官员疑惑看向他。
叶忱心口的剧痛一阵接一阵,他抿紧嘴角起身,“改日再议。”
话音落下,人已经走出大殿,衣袍翻飞。
叶府的下人牵了马就要赶去宫里通传,才驰过街巷,迎面就碰上了叶忱的马车。
汲雪居里叶老夫人,各房的夫人都已经到了,叶老夫人焦灼等在产房外,看到叶忱回来,松了口气走上前,“你来了,刚发作,又是投胎,恐怕要些时候才能生出来。”
叶忱面色沉凝没有说话,心口的痛意直逼灵台,他都痛成这样,那小姑娘现在有多痛。
与此同时,屋内传出痛苦无力的嘶声。
叶忱脚下微晃,心口如同被撕开,剧痛渗透进四肢百骸,撕扯着他灵魂,仿佛要将他从躯体里剥离。
叶老夫人见他面色过分难看,额头冷汗淋漓,宽慰道:“你也别太担心。”
话未说完,叶忱已经推门走了进去,屋内弥满着血腥气和紧张,产婆丫鬟各个神色凝重。
凝烟满脸痛苦躺在床上,浑身湿透像从水里捞出来,气息弱的让叶忱忘了痛楚,只有心惊和恐惧,一种又要失去她的恐惧。
他快走过去,将她抱进怀里,凝烟落着泪,目光涣散的望着叶忱,无助极了,“好痛,叶忱……”
“我知道,我着陪烟儿痛。”叶忱声音竟然在发抖。
产婆和丫鬟不妨叶忱会进来,一时愣在原地,叶忱冷声道:“都愣着干什么?”
众人赶紧接生。
又是一波阵痛,凝烟痛的难以呼吸,死死咬住下唇,叶忱心疼扯出她咬得惨不忍睹的唇,让她咬住自己的指腹。
产婆急声道:“夫人用力,马上就出来了!”
凝烟已经分不清脸上是汗还是泪,口中弥漫着血腥,是叶忱的,她透过朦胧的视线,恍惚看向叶忱,他唇线抿的极紧,一言不发,目光紧锁着她,血丝爬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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