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嬿婉又懵头懵脑的看向坐在床边,极喜悦的看着她腹部的皇帝,见她幽幽转醒,直接伸了手来握她的手,笑着看她:“炩妃,你有身孕了。”
她直愣愣的看着他,她有孕了?
在经历了昨晚那样的惊心动魄之后?
这个孩子,来的太是时候了。嬿婉眼角落下了泪,她终于能哭了。
第30章 护犊子
本来因为永寿宫出了这等大事,又兼着因为奴才们疏忽,吓坏了一宫主位的娘娘,再怎么样也要责打宫人,再撵些不得用的出去,才能整顿宫规、立一宫主子的威严。
结果卫嬿婉愣是借着怀皇嗣的借口,拼命要护下自己宫里的奴才。皇帝看着因着在自己宫里出了人命、怕得身体还在止不住抖的娇美妇人,一双玉臂紧紧抱着他的腰,极为依赖的贴着自己,泪眼婆娑的说臣妾微贱之身,能为皇上怀育子嗣已是万千之幸,为着给皇嗣积福,怎么也不肯打发、不愿责罚身边伺候的奴才。
皇帝倒是被她这母鸡护犊子般的行为闹得从昨晚就紧绷的心里松快了些。
这些年她因着晋升的快,他又额外恩赏了些奴才给她伺候,永寿宫里伺候的人倒不算少。只是奴才们平日里做事,哪有不犯错的?就是皇后宫里都来来去去,该打该罚的换了不少宫人。只她这永寿宫倒是只进不出,也没听说永寿宫哪个奴才有被主子责罚,倒是每回他过来,阖宫上下的奴才都喜气洋洋的,脸上眉间都带着笑意。他也偶尔听到过底下的宫女太监们嘴碎,说永寿宫的主子好性儿、奴才得脸儿,语气里倒是全然一派羡慕向往。
他这炩妃还真是个西天里的菩萨?
是了,她原本也是宫女出身,想来是很有些感同身受,比起他们这些生来就是龙子凤孙们的主子们更能体恤底下人。罢了,她根基薄弱,当主子立起来本就比别人艰难,出了事想要在身边留下贴心的自己人倒也不是不能理解。既然她铁了心要护着自己的奴才,哪怕只是为了让她现下少掉些泪珠子,皇帝也就依了她,改口说那罚他们半年的月钱,让他们长个记性,以后看谁还敢不尽心护着主子。
结果卫嬿婉还是不愿意,又去握他的手指尖,脸上泪痕未干、小心翼翼的觑着他的神色说,那就等她平安诞下皇嗣再罚罢,现下还是为肚子里的孩子积福重要。他轻轻瞪了她一眼,诞下皇嗣以后还怎么罚?她不可着劲儿的替他们要赏赐就不错了。
但是他如今见她似乎是终于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又被她一双盈满幸福喜悦、暖融融的眼睛看得没脾气,抬手点着她还红彤彤的鼻尖儿说,都依你!你就护着吧,护崽子的老母鸡似的。
跪了一地的奴才们几乎是感恩戴德、感激涕零的谢了恩。
皇帝又被她在怀里扭着自己前襟的盘扣不松手,泪眼汪汪的说自己不要当老母鸡,要他一定再换个说法。
皇帝见她又能跟自己撒娇了,猜测这个向来胆小的雀鸟终于是安定了下来,又被她一双眼睛痴痴的看着,骗去了他私库里一套上好的孔雀羽制的画屏,才终于安抚住了这个闹人的小东西。
皇帝回到养心殿还在心里叹,真是个会磨人的,倒难为她心地纯善,当了这么多年主子也没忘了本。想了想,着内务府送了些东西,让她在偏殿里能住的舒服些;派了侍卫日夜巡护,安她孕中多思的心;又吩咐人重修永寿宫主殿,让喇嘛们去祈福除晦,并派了进忠着重紧盯着、细密密的修缮加固永寿宫的门窗,必不可再出现此等骇人听闻的谋刺事端。
卫嬿婉窝在偏殿安心养胎。
春婵那天也被吓坏了,几乎是第二天心神一松就起了热,不过好在卫嬿婉求太医一起给开了安神解热的药方子,在偏殿的耳室养了几天也就好了。
后来卫嬿婉听说皇帝给她重修殿宇,让进忠做监工,忍不住挑了挑眉,这真是土夫子手里递铲子。以进忠的性子,怕是要好好的给他自己以后的行事大开方便之门。
春婵自那天以后好一阵子见着进忠就想躲,被卫嬿婉发现拉到暖阁里说了好一会子话,才慢慢的好了。
进忠很是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的忙活完了这一桩差事,来请她回主殿的时候,舔着个大脸把春婵澜翠都请出去了,然后很是仔细的给她展示了自己偷偷加进去的暗门。
“奴才没敢假借人手,都是夜里私下自个儿紧赶慢赶的悄摸儿制的,除了奴才一个人,旁人谁也不知道这处关窍,也只奴才一个人晓得从外头开启的法子。”进忠引着她到那衣架的壁挂后面,领了她的手去摸,有流苏遮掩的墙面上不仔细看根本瞧不出来的细缝。
他竟是生生把一扇只容得一人通过的窄小木门制成了墙面的样子,然后给偷摸嵌进她寝宫侧墙一处旧窗改垒的墙面上去了。他还懂机关术呢?就用在这种地方?卫嬿婉颇为无语的扔给了进忠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这个罪魁祸首还真能如此没脸没皮的理所应当。
不过也好,这样他来去就更加隐蔽些,他们也能更安全,卫嬿婉有些懒得抵抗似的说服自己接受了进忠又一次的自作主张——反正也不是头一回了。
“奴才实在是吓怕了。”进忠在衣裳架子的遮掩下紧紧的攥着她的手,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她,“我那天提心吊胆的等到进保回去,却听他说你被查出有孕的时候......”他握了她的手放在唇边贴着,微微的有些抖。他就那么看着她,后面的话哽在喉咙里,怎么也滚不出来。
卫嬿婉在那样的目光里,实在没办法抽手让这个奴才滚出去,只好静静看着他的眼眶里,就那么直直的坠出了泪。
等进忠抹了脸,小心翼翼的扶着她到外墙巡看修缮成果时,又悄悄跟她指了暗门对应的位置,以及他如何假公济私的让人移植了花木、挪移了奇石造景,巧妙的遮住了通向暗门的一切可能的窥伺。
卫嬿婉听他说到后来,心里真的是佩服这个狗东西能把这么多奇淫巧技和歪点子混在一起,全都给她用到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上去。
【进忠:杀人放火偷鸡摸狗我都行,只要炩主儿需要,不行也行。】
【嬿婉:给老娘爬、开!】
第31章 保皇后,坑李玉
皇帝着进保严查刺客一事,结果刺客还没个着落,皇后就被诬与进宫祝祷的安吉大师私相授受,身边的大宫女惢心进了慎刑司。
据进忠的内部消息说,进保只来的及挖出了一个杂役太监,人刚按住就被他趁乱挣脱开投了井,捞上来的时候舌头都咬掉了,还吞了毒,明显是个死士,皇帝听了汇报后气的摔了手里的茶盅子,发了好大的脾气。
卫嬿婉见终是逃过一劫,不免心里暗自庆幸。要是没这么一个刺客出现,他们想要洗脱谋害宫嫔的罪名恐怕要费上很一番周折,就算皇帝肯按下私查,恐怕金玉妍也会跳脚的蹦起来把事闹大。
不过金玉妍为什么放着她这次这么明显的把柄不抓?卫嬿婉有些好奇、也有些在意,嘱咐了进忠和消息灵通的澜翠,多留意启祥宫近日的动作,她怀疑刺客的事恐怕又是有金玉妍掺了手脚。结果春婵递来消息,艾儿动了。
这平日里装得唯唯诺诺的小宫女为了报仇,胆子还真是不小。卫嬿婉听着春婵说太后手下的福珈姑姑带人拿了艾儿,搜出了佛珠,咬出了皇后。看来艾儿不止搭上了自己这条船,她恐怕是看自己长久的按兵不动,虽接济她银钱让她能进了启祥宫,却一直不曾使她,按捺不住又去投了更大的靠山。
太后,卫嬿婉心里暗叹,艾儿怕是留不住命了。她本想稳妥一些,留艾儿放长线,结果小丫头恨意难耐,不要命也要拉着虐杀了她唯一亲人的嘉贵妃下地狱。卫嬿婉当然不会认为艾儿做太后的马前卒只是为了诬告皇后,联想到嘉贵妃刚刚向皇帝告发了安吉大师赠予皇后七宝手串以作定情之物,艾儿就被太后的人从启祥宫挖出来,又给皇后咬上一口,皇帝就是蠢笨如猪都会想到这是人有意构陷。
太明显了,皇帝不会信了。而且有太后推波助澜,金玉妍这次怕是真的要栽在这个她拿来当爪下老鼠一样欺凌的小宫女身上。只不过太后本意可能是对着皇后去的,只是看轻了艾儿这个棋子,最后会被艾儿摆一道。先得罪皇帝、后开罪太后,卫嬿婉为这个算是她恩人侄女的可怜女孩子叹息了一声,她的命已经定了。
卫嬿婉在心里盘算了很多天,还是把进忠叫来,将她这边的消息和谋划说给了他。
“炩主儿是打算拉皇后娘娘一把?”进忠听了她的消息,颇为意外的挑了挑眉。
卫嬿婉看着他一副“我带出来的学生真聪明”的自豪模样,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总不能去拉金玉妍?我巴不得她下十八层地狱。而且皇帝一定是要保皇后的,金玉妍这么大张旗鼓的用女子清誉拉一国皇后下水,太后躲在后头伸一只手推波助澜,冲的可不仅仅是乌拉那拉。”
进忠低下头想了想,伸手隔着袖子握了握卫嬿婉的手腕,算是同意了她的谋划。
自从她被查出来有孕,进忠就一直有些小心翼翼、束手束脚,不想让她多思、也不想让她再搅进后宫的泥淖里去。按他的话说,这段时间没什么是比她安全护好自己和肚子里的皇嗣更重要的事。其他的都可以往后放放,进忠好几次偷偷来给她捏腿疏通经络的时候都要在她耳边叨叨,万事有奴才呢。
她知道这一胎很重要也很危险,多少女人死在头胎的产床上,多少后宫女子常常一尸两命,而且这一胎若是个皇子,那她的地位就能更稳固些。她做无根浮萍的时间太久了,只靠着皇帝那点微薄的爱怜,她这把刀若是他使着不顺手或者不想用了,随时都会丧命。她极需要保好这一胎。
但是她不能忍受自己长时间什么都不听、什么都不做,停滞不前的困顿感会让她焦虑不安,进忠也拿她没办法,只能想方设法的给她找最安全的事来做。
于是当卫嬿婉偷眼瞧着愉妃离了宴席,接着李玉也离了皇帝,再后面皇帝也离了席之后,悄声吩咐澜翠回去取了新制好的书册子和一件厚披风,带着春婵就往养心殿赶。
紧赶慢赶的才在养心殿门口碰上了皇帝,借口说夜风寒凉,臣妾见您只穿着单衣,就叫人取来了披风,皇上披上吧。然后借着凑近给皇帝系披风的档口,说臣妾临皇上的字略有所获,想请皇上御览。说完眼睛去瞄澜翠手上的托盘,然后冲着皇帝眨了眨眼。
皇帝看她神神秘秘的样子,好笑之余倒是起了几分好奇之意,拉了她的手一起进了养心殿。
卫嬿婉让春婵澜翠在外面候着,亲手托了托盘,把前几日做好的书册奉上御前,也没再耽搁,说明了这是之前她临皇上读书的御笔批注有感,又想起进宫前自己做过的裁书的活计,就把临的字和文章一起亲手制成了书册,请皇上御览,虽粗陋,只想博皇上一笑。
“之前皇后娘娘也偶尔会赏赐后宫亲手抄写的经卷,臣妾因更喜欢临皇上的字,是以没有再去临写学习。”卫嬿婉见皇帝看着她奉上的书册心情不错,就小心的觑着皇帝的脸色说了这段话。结果看皇帝冷了神色,也不看她,于是讷讷的闭了嘴,干巴巴的在一旁站着。
“你这是想为皇后求情?”皇帝抬起了眼,平平的看着她。
“臣妾侍奉皇上、皇后娘娘日久,虽自己愚笨粗陋,但也仰慕皇后娘娘正气昭昭之心,气节郎朗如秋菊春梅、竹枝松柏。臣妾相信皇后娘娘是断不会与安吉大师有私的,即使当真曾被大师赠与过什么佛珠手串,也只是为皇上祝祷、为皇嗣祈福。事关皇后娘娘清誉和大清万千女子表率之安定,虽自知人微言轻,臣妾也不得不言。”卫嬿婉捧着自己日渐大起来的肚子缓缓跪下去,说完就行了个大礼,趴在地上不吱声儿了。
皇帝在上头默默不语,卫嬿婉也不敢起身,直等得跪在地上的膝盖都被养心殿的地砖沁凉了,才听见皇帝轻轻的叹息了一声,下来拉起了她。“难为你有心,”皇帝握了她被冻凉的手,“你怀着孕本就辛苦,之前又受了惊以致胎像不稳,就别掺和这些乌糟事了,皇后的事,朕自有处置,你安心养胎便是。”
卫嬿婉见皇帝下了定论,也就没再说什么。毕竟她就是来皇帝这儿卖个好儿的,也不是有多真心给皇后求情。皇后还用的着她求情?卫嬿婉在心里腹诽,不拉她出来顶罪就算是皇帝还顾念着她怀了龙胎。
正准备说几句吉祥话离开,就听见书房后面传出“咔哒”一声细微的声响,皇帝瞬间高声:“谁在哪儿?滚出来!”
结果就见李玉捧着个托盘,颇有些慌乱的转了出来,紧跟着跪下请了安,说自己送了太后回宫之后怕夜间寒凉,就折返回来给皇帝取斗篷。
皇帝拉着卫嬿婉没说话,一双眸子寒光四射的盯着跪在地上的李玉,不知道在想什么。
卫嬿婉几乎是电光火石间抓到了一丝诡异,她余光瞄着皇帝,没敢抬眼,只是轻轻的哼了一声,朝着跪在地上似乎有些紧张僵硬的李玉翻了翻眼皮:“且等着李玉公公这件斗篷,皇上怕不是早就给凉风吹出病来了,公公也是皇上身边伺候的老人儿了,做事怎么这般拖沓迟误,怕不是给旁的什么差事绊住了脚~ 这才忘了护着皇上的龙体安康。”她学着进忠那副阴阳怪气的样子,说到这儿就见李玉身子一抖,又强自镇定下来,卫嬿婉就知道绝对有鬼,于是她又嘟囔着加了一句:“不就是说你两句,抖什么?还能吃了你似的。”不轻不重,刚好能让站在她旁边的皇帝听见。
李玉直说奴才不敢,奴才从太后宫里出来迟了些,路上赶得慢了才误了伺候皇上,求皇上开恩。接着一叠声儿的磕头求饶,皇帝由着他磕,也没叫起。
卫嬿婉说完了自己想说的,也没再乘胜追击,看皇帝的脸色就知道他不信。骗鬼呢?路上赶得慢了还能耽误他从养心殿出来?她都跟皇帝在这儿说那么久的话了,这人躲在里头一声儿不吭,说没弄鬼,鬼都不信。卫嬿婉觉得李玉找的借口真的蠢透了,就这也能做到御前的首领太监?做不了就让位给进忠。
皇帝低着眉眼看了李玉一会儿,看得他都只敢趴在地上冒汗了,才转头对卫嬿婉说:“你先回去吧,知道夜里凉,怎么也不穿厚实些。多顾念着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回宫好好养着,别往外跑了。”说着拿了李玉端出来的那件斗篷给她披上,就让她走了。
卫嬿婉没想到来给皇帝表忠心还能得着这么个天上掉的馅儿饼,心情极好的领着春婵澜翠回了宫。待进忠再某个晚上找机会来看她的时候,跟进忠一说他就乐了:“奴才就说呢,怎么这些天皇上有差事就直接吩咐奴才和进保,冷了李玉好个没脸,原来是有这么一茬儿。”卫嬿婉想了想,又问进忠想不想找个机会把明显被皇上疑心了的李玉一鼓作气搞下来,结果进忠笑了笑说,皇上不会因为一点疑心就随意换了身边掌事的大太监,不急于这一时。“而且现在最重要的是您的身子,和您肚子里的龙胎。奴才的这点子事儿算什么,暂时不想这个。您啊,别多思、别多虑,好好儿养着,等这金疙瘩平安落了地,再琢磨这些不迟。”说话间又上手给她按腿,她月份大了,腿脚总是虚肿,疏通下经络省的她多受罪。
听进忠又开始叨叨她的肚子,卫嬿婉没好气儿的翻了他一眼,不识好人心,不识抬举的狗奴才,烦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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