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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皇后垂眸，自嘲地笑了声：“是本宫高估自己了。”
青黛忍不住流眼泪，转身去桌案上，拿王太医留下的止疼药。
这时，殿门忽被人轻轻敲了敲。
“皇后娘娘，你在吗？”
一道软里软气的孩童嗓音传来。
这文华殿哪里还有第二个小孩儿敢这么随意乱跑。
青黛立刻看向陶皇后，惊讶道：“是大皇子来了。”
第105章 你说我选谁当母妃好？
陶皇后皱眉。
她不知道沈宥这会儿不好好养伤，来自己这里是什么意思，但人已经到门口了，也只能请进来。
沈宥被青黛带进来时，好奇地东张西望，待看到床榻上头顶围着纱布的陶皇后，忙小步跑过去。
“宥儿慢些，可别摔着了。”
陶皇后满是担忧地望着他，想要下床，沈宥却已经跑过来了，按住她的手道：“娘娘别动！碰着伤口很疼的！”
青黛在一旁忍不住感叹：“大皇子真懂事。”
陶皇后亦是温柔地笑了笑，避开伤处轻轻摸了摸他的脸，心疼地道：“宥儿这么乖，也不知是谁那么狠心，竟为了自己那点野心，把你害成这个样子。”
青黛冷哼了声：“还能是谁，自然是圣眷正隆的那位，她怕是觉得陛下对大皇子太过上心，会挡了自己以后孩子的路呢。”
陶皇后皱眉：“青黛，不可胡说。”
“奴婢怎么胡说了？”青黛一脸不服：“陛下为了那位，都已然不临幸其它妃嫔了，以后这皇宫里便只会有她的孩子出生，大皇子可不就是挡了人家的路吗！”
陶皇后气得咳了两声，无力地斥道：“青黛，你是要气死本宫吗！”
沈宥看看陶皇后，又看看青黛，疑惑地歪了歪头：“皇后娘娘，姐姐，你们说的是淳婕妤娘娘吗？”
陶皇后适时微顿，青黛忙道：“可不就是她！”
“你给本宫闭嘴！”
陶皇后这次连咳了起来，青黛连忙过去抚背顺气：“奴婢知错，奴婢知错，以后不说了就是。”
沈宥也上前，学着青黛的样子，用小手轻轻拍着陶皇后的背，焦急地皱着小眉头：“皇后娘娘不要生气呀！”
陶皇后拉住沈宥的手，神情极其关切：“宥儿，这话是青黛胡说，你不要往心里去，也别出去乱说，否则淳婕妤和你父皇心里都要不舒服的，只是经此一事，你以后千万要记得，尽量少和你父皇的妃子们接触，她给你的东西不要吃，给你的用品也要经过太医查验，知道了吗？”
沈宥似是懵懂，但又认真地点了点头：“皇后娘娘放心，儿臣知道娘娘是为儿臣好。”
陶皇后欣慰地笑了笑：“宥儿真是个好孩子。”
沈宥也笑，左右看了看，见桌子上有糕点，眼睛亮了亮。
陶皇后使了个眼色，青黛赶紧把糕点端过来，蹲下身递给沈宥：“大皇子想吃就吃吧。”
沈宥看了眼陶皇后，陶皇后也微笑示意，他才笑着拿了一块糕点。
正要往嘴里放时，忽然顿住了。
陶皇后疑惑地问：“怎么了宥儿？”
沈宥眨了眨眼，天真懵懂地问：“皇后娘娘，您不会害儿臣吧？”
陶皇后和青黛瞬间脸色一变。
良久的沉默后，沈宥好像自觉说错了话，忙把糕点放回去，不知所措地道：“皇后娘娘，儿臣是不是说错话了？”
青黛看了看愣住的自家主子，忙开口：“大皇子，您怎么能这么说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一直把您当亲生子一般对待，您这样质问，娘娘得多寒心啊！”
沈宥瞬间慌了神，连连摆手：“娘娘，儿臣没有，儿臣不是质问！”
陶皇后缓了口气，牢牢盯着他问：“宥儿，你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话，是有人在你面前说什么了吗？”
沈宥像是快急哭了：“没有没有！儿臣，儿臣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忽然想起来，就问了，娘娘别生气呀！”
陶皇后见他这副样子，攥紧的五指缓缓松了些许。
沈宥直接哭了：“对不起皇后娘娘，儿臣很喜欢您，儿臣不是故意惹您生气的。”
陶皇后和青黛对视一眼，两人皆不约而同地放松下来。
三岁而已，童言童语，说话能经心到哪儿去。
陶皇后忙温柔下面色，抱着沈宥哄道：“宥儿别难过，母后没有生气，宥儿是母后最疼的人，生谁的气，都不会生宥儿的气。”
沈宥这才抽抽噎噎地止住哭，红着眼巴巴望向陶皇后：“那娘娘还让宥儿吃糕吗？”
陶皇后失笑：“自然了，宥儿想吃什么，尽管来找母后。”
沈宥在偏殿吃了几块糕点，喝了盏茶才离开。
青黛把他送到殿门外，窦平安等在那里。
文华殿的所有宫人都被拘禁受审了，唯有窦平安，是沈宥哭着向沈珩求情才保下来的。
沈宥乖巧地向青黛挥了挥手，才跟着窦平安离开。
路上，窦平安见他红着眼，忙蹲下身子问：“主子，您刚刚哭了？”
沈宥站住脚步，带着鼻音“嗯”了声，前前后后看了看，忽然喊道：“窦平安，你背着我回去吧，我不想走路。”
窦平安赶紧应声，背朝主子弯腰跪下。
沈宥爬上去，嘿嘿笑：“驾！”
窦平安笑着快步走起来。
不远处，还站在殿门外的青黛把这一幕尽收眼底，心彻底放了下来，回去回禀自家主子。
大皇子就是一个言行无忌的顽童而已。
*
入夜。
快要安寝了，窦平安给沈宥换过药，小心翼翼地伺候他洗脚。
沈宥看着他宽大的手掌包着自己的小脚揉洗，然后拉到膝盖上细心擦干。
等他擦完了，沈宥收回脚，盘腿坐着，见他要把水端出去，就眨了眨眼道：“窦平安，你难过就哭吧。”
窦平安懵怔了一瞬，端着水盆回头：“啊？”
沈宥不解：“浮翠姐姐不是你的侄女吗，她死了，你难道不伤心？”
窦平安这才明白，顿时感动得热泪盈眶。
他把水盆放下，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大皇子，奴才先前糊涂，有了您这么好的小主子还不知足，非想着让家里的小辈也进宫，给自己做个伴，可浮翠那丫头不是个东西，就算是被人利用，也实打实害了您，奴才，奴才半点都不可怜她，只心疼主子！”
沈宥点了点头：“哦，你不难过就行，你对我忠心，我都知道的，我还有别的话想问问你。”
窦平安忙擦了擦眼泪：“主子您说。”
沈宥为难地皱起小眉头：“窦平安，你说我选谁当母妃好？”
第106章 弃卒
窦平安愣了愣：“主子怎么想起来要母妃了，是奴才伺候的不好吗？
沈宥低头掰手指，闷闷不乐：“你和母妃又不一样。”
窦平安顿时心疼极了。
他连忙认真地给主子思索起来：“主子要是真想要个母妃，奴才觉得吕妃娘娘就不错，生性随和，不算受宠，膝下也没个孩子，一定会好好待您的。”
沈宥摇了摇小脑袋：“她不行，她早就想要我了，可到现在都没要过去，没本事。”
窦平安已经习惯了自己主子偶尔的语出惊人，苦口婆心地劝：“那有本事肯定想自己生出个皇子扶持，怎么会对您全心全意呢。”
“不用全心全意，别害我就行了。”沈宥顿了顿，抬头看着他，纠结地问：“窦平安，你觉得皇后娘娘和淳婕妤，哪个做我母妃好？”
窦平安惊诧一瞬，没想到小主子竟然这么快就锁定了人选。
一个正宫，一个宠妃。
他家主子果然聪慧啊！
虽然主子小，但窦平安从来不质疑他，立刻顺着这话思考起来。
“奴才觉得皇后娘娘好，温柔宽厚，膝下又没有皇嗣，之前怀过一个掉了，这种事儿对身子有损，万一再也怀不上，可不就是指着您了吗，皇后娘娘又有忠国公府做支撑，以后主子您要是想做太子，这可是一大助力！”
沈宥小手指挡在嘴巴前，比了个嘘：“声音小点，不能让别人听见我想做太子哦。”
窦平安连忙老鼠般左右看了看，愧疚地压下声音：“都是奴才的错，奴才忘形了。”
“没关系。”沈宥收回手指，继续掰着玩儿，语气迷茫：“你说的很有道理，可是我总不放心，我知道生我的母妃曾是皇后娘娘的婢女，背叛了她才生下的我，皇后娘娘难道不会讨厌我吗？”
窦平安回想了回想：“应该不会吧，皇后娘娘秉性贤良，一直对主子您都很好呀。”
沈宥瘪起嘴，用力蹬了两下被子：“你好笨哦，没人对我好，除了父皇，没一个人会对我好的，全都想害我。”
窦平安心疼极了，赶紧凑过去哄人：“怎么没人对主子好？奴才为您死也甘心呐。”
沈宥用被子蒙住头，闷闷道：“睡觉吧睡觉吧。”
*
另一头，陶皇后在沈宥离开后不久就坐软轿回了坤宁宫。
听宫人禀报上午蒋选侍来了一趟，扑空离开后，她面露思忖，而后温声道：“万一是有什么事儿呢？去传蒋选侍过来吧。”
蒋选侍很快就来了，当看见陶皇后坐在床榻上，额上缠着厚厚的纱布，顿时吓了一大跳。
她本来就没什么正经事，因为苏婕妤专宠，日常过来发牢骚，顺便想让皇后向陛下举荐自己的。
此刻见皇后这样，蒋选侍也顾不上小心思了，惊诧好奇地问：“皇后娘娘怎么伤的！”
陶皇后只笑着道：“走路不经心，撞在柱子上了而已。”
蒋选侍才不信，继续锲而不舍地追问：“怎么可能呢？皇后娘娘又不是三岁小孩儿，而且您脸色都苍白了，撞一下能撞成这样吗？到底是怎么回事，您告诉妾身呗。”
若是以往，青黛肯定厌烦透了她这种不识时务的愚蠢模样，可此刻，却是正正好好。
于是青黛便红着眼睛道：“蒋小主就别问了，别惹娘娘伤心。”
越是这么说，蒋选侍就越要问。
陶皇后最后只得无奈地说：“蒋选侍别问了，确实是本宫自己撞的，但其中牵扯到很多事，本宫不能告诉你。”
蒋选侍再三问也问不出来，只能憋着一口气告退。
她是能忍下心事的人吗？
定然不是。
于是不到晚上，后宫所有嫔妃都从她口中知道了皇后撞伤的事，除了章贤妃挂心着明日要接女儿回来，苏月妩伴君，其它人都来坤宁宫探望了。
陶皇后笑着说了会儿场面话，便让青黛送她们一一离开，只有陈嫣巧和柳听鹂留到了最后。
陈嫣巧是要向皇后询问大皇子后续一事。
柳听鹂则是在刚刚收到了青黛的眼色，这才留下。
青黛带着其它宫人退下了，关上内室的门。
柳听鹂厌恶地瞥了眼陈嫣巧，知道她也是皇后的人，便抢先开口向皇后献殷勤：“娘娘可是有什么事吗，妾身一定在所不辞！”
陶皇后笑了笑，转身从百宝柜里取出一个金丝楠木的小箱子，放在炕桌上，冲柳听鹂伸手：“听鹂，过来看看，这都是给你的。”
柳听鹂瞬间眸光一亮，快步上前，打开箱子，就被里面珠光宝气，金碧辉煌晃住了眼。
满满一箱子的金银玉器，珠翠首饰。
她惊喜地捂住了嘴，眼都直了：“皇后娘娘，这，都给妾身？”
陶皇后笑意和善：“是啊，还不止呢。”
柳听鹂顿时不可置信地抬头。
而在一旁沉默不语的陈嫣巧已经猜出了什么，缓缓垂下眼。
陶皇后拉着柳听鹂的手在软榻上坐下，眉眼温和地看着她：“妹妹，别人觉得你贪财是图小利，可本宫知道不是，你是家里庶出的孩子，若是言情书网，倒也罢了，女儿无论嫡庶都一样待的，偏你父亲是商贾出身，没这个心胸，只看重嫡出的子女，对其它不管不顾。”
柳听鹂没想到皇后会忽然跟自己谈心，愣了愣，随即便眸光黯淡了下来。
皇后说的没错，她父亲原是富甲一方的商贾，因为听了门客指点，在水灾时把全副身家捐了出去，救了朝廷之急，先帝才赏赐了他一个仁义伯的爵位。
可就算有了这个名号，其它清流门户还是看不起父亲，觉得他满身铜臭。
父亲一心想脱离商贾之名，已经为此舍了家财，便尽全力培养嫡出子女，期盼他们读书明礼，跻身上流，而对其它孩子不管不顾。
陶皇后继续往下说：“你嫡母也不是个仁慈贤良的，专好在内宅里打压妾室庶子女，虽身在伯府，你和你姨娘平常根本没见过什么好东西，所以你被先帝选为太子侍妾后，才会那么想积攒钱财，你不但是为了自己，那些东西大半都寄回了家里，你是想给你亲娘在嫡母面前争口气啊。”
第107章 认罪
柳听鹂呆住了：“皇后娘娘连这都知道？”
陶皇后满眼怜悯：“本宫自然知道，所以听鹂，这么多年，本宫对你的所作所为向来是睁只眼闭只眼，上次姜贵人之事，也尽力为你斡旋。”
柳听鹂难得有些真心的感动，可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陶皇后又道：“这箱东西是给你的，但不是现在，你死后，本宫会让人把东西交到你姨娘手上，你姨娘没有儿子，在府里过下去，以后只能看你嫡母儿子的脸色，本宫会把她接出来，颐养天年，荣华富贵一辈子。”
柳听鹂睁大眼，恍惚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什么死？”
陶皇后笑意温和：“听鹂，你因姜贵人一事，对淳婕妤怀恨在心，所以意图谋害大皇子，嫁祸淳婕妤，这般大的罪行，便是本宫也保不住你呀。”
柳听鹂傻了。
她看看带笑的皇后，再看看眸色幽深的陈嫣巧，总算后知后觉的明白了什么。
“是你们做的，你们想让我顶罪？”
柳听鹂转瞬便怒了，挣开她拉着自己的手，吼道：“不可能！我不认罪！你们别想冤枉我！”
陶皇后笑意不减：“先前程贵人一事，你已然和本宫是一条船了，如今这船要沉，必须扔下一个人才能保得，本宫不得不舍弃你，但只要这条船在，你的姨娘便安好。”
柳听鹂听出了威胁之意，有些慌乱。
若说她心里唯一还在乎的人，那必然是亲娘了，可她同样惜命，她也想活着！
转头看见陈嫣巧，柳听鹂眸光一亮，指着她道：“皇后娘娘，让她顶罪！”
陈嫣巧面无表情地瞥她一眼。
陶皇后摇了摇头，语气无奈：“陈答应和淳婕妤素无隔阂，且她入宫不久，位分又低微，说谋害皇子之事是她做的，未免也太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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