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澜跟着出去教室。
风雨太大,走廊的地面都被溅湿了,雨水拍在栏杆上溅起雨珠,打到她的脸。
她不得不撑起伞,从栏杆边向下望。
一个黑影下了楼,向着食堂方向去。
她回来,和周璞玉说:“孟泽真的中邪了!”
*
当孟泽再回来,刚把伞放到水桶里,就见李明澜探出了头。
“没想到呀,孟泽的请客还很真心诚意。”她左看看,右看看,“有没有被淋着呀?”
当然有,他从大雨中而来,虽然有伞,但伞挡不住风将雨扑到他的身上,他半湿的头发贴着鬓角,沉沉地站在走廊阴影里:“食堂还剩下一个炸鸡翅,我让食堂的师傅给我留着。”
李明澜笑了,眼睛滴溜溜一转,她顺着杆子向上爬:“那你可有面子,我好几天没有吃到炸鸡翅了。”其实她早已吃过晚饭,但是孟泽请客,这么大的稀罕事,不吃白不吃,“你等一等我啊。”
她回座位,三两下就收拾了书包。
周璞玉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孟泽真的要请你吃饭是啊?”
“幸好是去食堂。”李明澜拉上书包的拉链,“不然我怀疑他想毒死我。”
“那你还去?”
“我肚子饿了。”李明澜背起书包,又回头,“周璞玉,如果明天我没有来上课,你一定要给我报警,凶手是孟泽。”
周璞玉:“……”
暴雨拦下了不少人,有些从来不上晚自习的同学,也因为这一场雨,逗留在教室。
比如六班的柳灵韵,她坐不住,出来走廊对着雨夜咒骂。
孟泽和李明澜经过时,正是柳灵韵最烦躁的时刻。
外面狂风暴雨,柳灵韵不知道这一男一女要去哪里,喊:“喂!”
也许因为雨声大,听不见,也许李明澜听见了,不搭理,总而言之,孟泽和李明澜看都不看柳灵韵一眼,下楼去了。
柳灵韵气得又是一顿咒骂。
*
两人一路趟着水到食堂。
路灯昏暗,李明澜看不清脚下,不小心的时候一脚踩到水坑,她说:“孟泽,你还害我的鞋子脏了。”
“赔你一双。”他倒是爽快。
她有一个新发现:“孟泽,你的书包呢?你不会回了家又再折回来请我吃饭吧?”
还真就是。
孟泽只是将这一顿请饭当作还人情,到了食堂,他收起伞,推门让她先进。
她在他面前停下来,侧头:“你真的要请我吃饭?”
“你到底想不想吃?”
门前的光投在她的脸上,她的眼睛是雨夜的星辰:“想啊,吃啊。”
早已过了用餐时间,掌勺的大叔大妈收拾着餐具。
孟泽点了最后一份炸鸡翅,端着餐盘过来。
食堂左右两边的灯管都关上了,李明澜大喇喇地坐在正中的凳子上。
空旷的就餐区只有她一个人,她明眸皓齿,把简陋饭堂衬成了舞台,她是焦点。
孟泽放下餐盘,里面只有一个裹着金黄面皮的鸡翅。
她问:“只有一个?”
他说:“只有一个。”
“可惜呀,这是我们岩巍中学的招牌,这炸鸡翅外皮酥脆,内里鲜香浓郁,鸡肉肥美丰满。”李明澜一边说,一边观察孟泽。
“我已经吃过了。”咖啡算是解决了他的晚餐。
“那我不客气了。”李明澜戴上手套,抓起鸡翅,一大口咬下,没有半点的矜持,她舔舔舌头,“食堂的炸鸡翅就是香。”
孟泽:“……”上次的苦味在嘴里蔓延了几天,孟泽无动于衷,今天只是短短的一个小时,他就盼着能来点甜头,“李明澜,雪媚娘在哪里买?”
李明澜叼着炸鸡翅,一秒钟就琢磨过来,原来孟泽的弱点是雪媚娘?“你这是有求于我啊?”
但他冷着眼睛,态度不诚恳。
她用纸巾擦了擦ῳ*Ɩ,蹭到油渍的嘴角:“孟泽,你的心里是不是特别苦?”
净说废话:“雪媚娘在哪里买?”但是他看着她晶亮亮的眼睛,知道她不会直接回答。
果然,她跟他讨价还价:“你给我辅导,我就告诉你。”她倾身过来,唇上被油渍衬的发亮,弯起的弧度有点狡黠。
他向后退了退,刻意和她保持距离:“你要辅导什么?我先说明我没有逆天改命的本事。”
李明澜本来要说数学,但这也近似于逆天改命:“我想一想啊。”她一边吃一边想,“孟泽,你给我辅导一下美术吧,就像去年的素描画,我很快就要去参加美院的校考初试了。”
没想到是这个,孟泽说:“我只能说给你几个美术技巧的建议。”
李明澜叼着鸡翅:“一言为定。”
“君无戏言。”
李明澜瞥着他:“胡说八道,我可没忘了,你个大骗子。”
孟泽:“那是意外,这次可以给你立字据。”
她叼着鸡翅,摸了摸书包,从里面拿出一个盒子,她冲着孟泽抬起下巴:“明天就开始辅导。”
他又点头。
她将那个小盒子放到他的面前:“没想到吧,我还真就有一个雪媚娘,你请我,我请你,礼尚往来。”
孟泽今天晚上是仓促了才回来学校,如果在有空的时候,他完全可以去酒楼点上一壶茶,再点一份雪媚娘,他以前喜欢咖啡,可是近来味觉不听话,他渐渐偏好这种甜滋滋的味儿。
奶油化在他的嘴里。
眉开眼笑的却是她:“我的雪媚娘是不是特别甜?”
孟泽浅浅表达一下礼貌:“谢了。”
她上下打量他:“你今天不对,是不是有心事?”
粗心大意的她也有这么敏锐的时候,孟泽说:“啃你的鸡骨头吧。”
等她啃完了鸡骨头,就是两人分道扬镳的时刻。
但无可避免的,两人要回家,还是要一起走到校门口。
孟泽腿长,一大步迈出去,不久就可以甩掉李明澜。
但是到了校道的岔路口,她喊:“孟泽,你跟我来。”
天气这般恶劣,他问:“去哪里?”
隔着雨雾,她笑着说:“雪媚娘。”
他明白了,跟着她走。
雨势渐收,除了偶尔从树上掉下来的水珠,其余的都是绵绵细雨。
吃饱了的李明澜声音更加响亮:“孟泽,你喜欢吃甜品啊?”
“嗯。”他很敷衍。
一路过去,没什么学生,路灯照着绿叶,绿叶罩着树下经过的两人。
越往前走,是向着实验楼的方向了。
顿时,孟泽猜到那个雪媚娘是在哪里买的了,学校不止有食堂,还有一间便利店。
远远的,便利店的门沉在黑夜,似乎关门了,只剩下招牌上的浅白。
孟泽现在已经把味觉调整过来了,也不是非去不可:“回去吧,店里都关门了。”
“没那么早关门啊。”李明澜不死心。
这时,便利店的玻璃里有灯亮了一下。
“还有人。”她向前走。
灯光像是短路了,一闪一闪。
孟泽不放心,跟了过去。
到了玻璃前,李明澜探着头,见到什么,她愣住,踮着的脚都忘了放下。
孟泽见状,顾不得踩到的一大滩雨水:“李——”
李明澜的左手迅速伸过来,捂住他的嘴。
孟泽吹了一个晚上的冷风,浑身都冷,她的手这么盖过来,于他而言,是发烫的温度。
下一秒,李明澜明白自己的反应太突兀,她收回手,用食指抵住唇,悄悄地说:“嘘,别说话。”
雨水盖住一切,除了他,没人听见她的话。
孟泽从窗外向里望,只见里面有两道模糊不清的人影,看不清脸,但姿势暧昧,是在……亲吻?
倏地,便利店的灯又暗了。
李明澜和孟泽互望一眼。
暗夜,细雨,也不知道自己落在对方眼中是什么样子。
孟泽转身,用指骨擦擦唇。
风一吹,他的唇上还是冷的,什么温度都没留下。
第15章
“七班孟泽”的大名传遍了高三年级,有人直言孟泽是一模考的第一名。
王辉高高昂着头,逢人就说:“孟泽,我的老同学了,他不得第一,谁得第一。”
他的声音也是大了些,一转头就见李宜嘉站在旁边的食摊。
恐怕她已经听到他的话了。
王辉立即敛起得意之色:“胜败乃兵家常事,李宜嘉同学,模拟考的成绩不代表你全部的实力。”
李宜嘉莞尔,露出一个小巧的酒窝:“我现在信了你的话,孟泽不是泛泛之辈,在岩巍中学能遇到这样的对手,我很荣幸。”
面对竞争,不卑不亢,王辉称赞说:“李宜嘉同学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宛如马屁成了精。
“上次我说要和孟泽讨论誓师大会的演讲稿,他说了一半,没下文,原来他卯足了劲备战模拟考。”
“你要上台演讲?加油!”王辉有点纳闷,演讲还要对稿子?孟泽在初中时有过几次即兴演讲,没必要这么严肃吧?
但……李宜嘉说什么就是什么。
“既然孟泽是你的同学,你见到他,就和他提一下这事。”李宜嘉抬一抬眼镜,“最好定个时间,我和他交流交流。”
王辉满口答应:“没问题。”
李宜嘉遇到一个女同学,两人聊起女同学的新发饰。
王辉插不进嘴,他的步子又快,渐渐的,他自己走了。
很巧的是,他在教学楼下遇到了孟泽。
“早。”孟泽对着老同学也没什么表情。
“早啊。”王辉回头,不见李宜嘉,“刚刚有人托我给你传个话。”
“嗯?”出了七班,孟泽几乎不和除王辉之外的人聊天,这传话的人,数来数去没几个。
“李宜嘉要和你交流演讲稿,你有空吗?”
“我还没写。”
“我就知道。”王辉劝着,“我跟你说,李宜嘉很认真的,她每回上台演讲之前都要来来回回校对好几遍稿子。”
“我是我,她是她,她关我什么事?”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王辉坚持为李宜嘉说好话,“你夺走了她的第一名,可是李宜嘉有竞争精神,非但不生气,反而斗志昂扬,这一次她输了第一名,有同学对她指指点点,可人家呢,坦坦荡荡,这就叫胸怀。”
“我都不知道她多少分,这就夺走她的第一名了?”
“别装傻了,这次的年级第一肯定是你。”王辉掐了掐脖子,“我用项上人头做担保。”
“胜败乃兵家常事。”
王辉一拍手掌:“我就是这么和李宜嘉说的。”
*
李明澜今天来得可早。
周璞玉哪怕背着单词,也抵不过八卦之心:“你昨天晚上没事吧?”
“一切安好。”
见李明澜的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周璞玉放下单词卡:“孟泽是怎么回事?”
“我猜啊。”李明澜真就猜一猜,“他转学到岩巍中学以后,不习惯,性格内向,把事憋在心里,憋坏了,来找我开导吧。”
周璞玉半信半疑:“成绩这么拔尖的人还能把自己憋坏了?”
“智商高又不一定情商高,古时不是有书呆子的说法嘛。”
很有道理,周璞玉继续背单词了。
李明澜坐不住,频频向后望,直到孟泽出现。
别人穿校服,他也穿校服,但他是一支独秀。
孟泽还没坐下,就见她眨巴眨巴眼睛,摇着脑袋,加上她脸颊未褪的婴儿肥,像极了一只小松鼠。
她直冲他笑:“孟泽同学,早上好啊。”
孟泽点头,就算是问好。
“你记得我们昨晚的约定吧?”
“不忘。”
她嘻嘻一笑:“我是先抄作业,还是向你拜师学艺?”
“你不是要按时交作业吗?”
“我直接抄你的就行了啊。”
他拒绝:“这不在我们约定的范围。”
“你好无情,好残忍啊。”
但是没关系,李明澜去前排走一圈,再回来,拿到了一堆试卷,她从来不愁没有作业可抄。
她今天抄得有点草率,早早交上去,迫不及待要展开艺术课程:“孟泽,你给我画一些基础的就行。”万一画得太逼真,把她这一个美术生都比下去,她觉得惭愧。
她盼着他寥寥几笔就能画出精髓。
孟泽也说:“画画很简单。”
她点点头:“孟泽,什么对你来说是难题呢?”
也许没有,他简直是一个完人。
光是这么想,她的眼里生出璀璨的光,直对着他照。
孟泽低头避光,执起笔,三两下就画完,把纸递过去。
李明澜一愣。
这不就是火柴人吗?笔触还没有她的流畅,磕磕绊绊的线条是由两段接起的,完全是门外汉的涂鸦。
小松鼠鼓起腮:“孟泽,你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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