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出课本。
“孟泽。”李明澜面对着他坐下,双手托腮,一脸天真,“你次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名,会不会觉得生活挺没意思的?”所以偷偷去网吧,用帽子盖住自己,生怕被别人认出来,上网搜寻十八禁内容。
孟泽暗自冷笑,难道她这样考个倒数的人生有意义?
“老师对你的评语几近完美,可我觉得人无完人。”她突然倾身靠近。
少女芬芳扑在他的脸,他闻到了口香糖的清新味道。
她坏坏地笑:“我想抓你的小把柄。”
她已经有他的小把柄,她要撕下孟泽那一张冷静的脸,不择手段。
一个上午,孟泽不再和李明澜说话。
中午,他躲去小树林。
这里荒废多时,但不是无人问津。
他刚刚进去林中,就见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沿着林边的树荫缓缓行来。
这两人都上过光荣榜,男的是年级第六名,女的是年级第二名的李宜嘉。
男生欲言又止:“李宜嘉,我想要说的话,只能等到高考结束再说。”
李宜嘉的脸上是惯有的微笑:“高考要加油。”
男生略有迟疑,停在原地。
李宜嘉快他一步,回头:“怎么不走了?”
迟疑之后,男生脱口而出:“班上有传你和孟泽的风言风语。”
孟泽不是故意偷听,只不过这两人站着不动了。
“是吗?”李宜嘉还是笑,“流言之所以是流言,正因为捕风捉影。”
“你……和他……”
“我和孟泽是同一类人,我们有坚定的目标,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其余的人和事,都是求学路上的绊脚石。”
男生静默几秒:“我明白了,李宜嘉同学,我们肯定能进同一所大学。”
“拭目以待。”两人远去。
孟泽从林中出来。
李宜嘉是聪明人,她不会听不出来,男生委婉表达的某些意思,她的那番说辞并没有澄清她和孟泽的流言,反倒是捆绑了二人的关系。
但李宜嘉的话也没错。
孟泽现在是七班最早放学的人,比李明澜都快。
他没有第一时间回家,万一“姓黄的”又来吃晚饭,太尴尬。
他绕了一大圈才回去。
*
孟父的项目第一阶段结束,他给自己放了一天的假,整天待在家中。
人不出去,生意还在继续。
一个客户打电话来,谈起二人的合作项目。
孟父左手翻开笔记本,歪歪头,抬起肩,夹住手机,右手拿起笔,想要计算客户口中的数字出入。
笔在纸上划几下,写不出来。
孟父左右看了看,没见到其他笔。
明知道儿子不在家,孟父还要虚空表达一下礼貌,到儿子房前敲了敲门,之后才推门进去。
平日里,孟父称赞儿子井井有条。
可现在桌面太整洁,孟父愣是没找到笔,他打开抽屉,才见到一个透明的笔盒。
计算完毕,他把笔放回抽屉里。
刚才聊电话,他不留意眼前物品,这时他见到抽屉里有一本类似于涂鸦的本子。
孟泽外公经常去街上给人画像,赚钱是其次,老人家无聊,打发时间罢了。
孟泽跟在外公身边时,学过几下。
孟父以为这里收的是儿子的画作,拿起一看,脸色微变。
孟泽的冷静是天生的,孟家没有天才人物,孟家奶奶戏称,孟泽是基因突变,如果不是因为他的一双眼睛和孟父一模一样,恐怕别人要怀疑他是不是孟家的孩子。
孟家父母常常理解不了儿子的想法,两代人之间交流不多。
在师生面前,孟泽当一个学霸就行了,他一路走来太顺利,没人管教他,因为也管不住。
正是因为管不住,孟父觉得更要耳提面训,在关键时刻拉儿子一把。
*
孟母喜欢温馨昏黄的落地灯。
孟父则要灯光大亮。
孟泽一开门,光凭灯光的亮度就知道,父亲回来了。
孟父在沙发上坐了很久,不停按遥控器换台,终于等到儿子回来:“才放学啊?”
“数学老师的嗓子哑了,交代我给同学们讲题。”半真半假最容易蒙混过关。
孟父信了:“孟泽,过来。”
孟泽看见茶几上摆着的本子,这是他抽屉里的东西。
孟父问:“这是什么?”
“同学纪念册。”上学期末,班长得知孟泽要转学,很热情收集了全班的祝福语送给他,封面的涂鸦正是班长的作品。
孟父是明知故问了,他已经翻看过纪念册的内容,令他在意的是夹在其中的一张明信片,画着红白小花,蜿蜒深绿的藤蔓,清新淡雅。
这张明信片和上次孟泽收到的不是同一张,但娟秀字迹却是出自同一人。
孟父直接把明信片摆到茶几:“这是什么?”
孟泽看一眼:“同学送的。”
孟父:“写得乱七八糟。”
孟泽拿起明信片。
少女文采动人,情思悠长,孟泽突然想到李明澜念的那首英文诗,她胸无点墨,只能照抄莎士比亚。
孟父:“她是谁?”
孟泽:“同学。”
孟父:“女同学?”
孟泽:“女同学。”
孟父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坐。”
见儿子听话,孟父叹气,语重心长地说:“孟泽,你爸也是年轻过的,青春期的孩子都有这样那样的心思,但是高考在即,自我约束是重中之重。”
“爸,不是你发现这个,我到高考结束都不知道。”孟泽在从前学校也没有太好的人缘,能收集到全班同学的祝福,只因为是班长号召。
孟泽收下这本纪念册,浅浅翻了几页,就放到抽屉了。
孟父未必相信儿子:“孟泽,当初给你安排下半学期转学,你是不是有过疑问?”
有是有,而且,母亲曾经因为父亲两次提到转学,而变脸两次,孟泽猜测,他的转学还有他不知道的内情。
孟泽只说:“爸做事自然有爸的道理。”
“我和你实话实说了吧,去年学期末,我去开家长会,你们班主任告诉我,有几个女生给你写信。”孟父点了点明信片。
“我没有收。”
“但学校校风已经坏了,碰巧我和你妈都要调到这边来,我就安排你转学了,孟泽,你须得一心一意为高考,至于明信片……”孟父不会承认自己擅自查看儿子的私人物品,“这个女同学分不清轻和重,写这些东西是拖累你,你明白吗?”
“我明白。”孟泽说,“爸,这本纪念册先放在你那里吧。”
“这是你的东西,你自己收着吧,我相信你。”在“相信”之后,孟父又说,“不要再和这个女同学联系了。”
“爸,我欣赏和我一样的女生,理性先行,不纠结不困扰。”
“这就对了,将来你上了大学,能遇到很多优秀的女同学,另外,岩巍……你的班上没有心思活络的女同学吧?”
“没有。”
“男女之间讲求门当户对。”孟父笑,“我和你母亲就是门当户对。”
戴着绿帽子的父亲越发可怜,孟泽索性给他一个定心丸:“爸,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
他回房,将纪念册放回抽屉。
一抬眼见到杂志。
不知父亲是否发现了这一本杂志,也许父亲觉得尴尬,只能拿纪念册说事。
孟泽又看了看白衬衫。
他的记忆力惊人,但对于李明澜的动态却常常忘记。
但王辉拍的那一张照片,孟泽又能把角落里的花也描述出来,或许是因为动态的李明澜太娇太媚,连班长和副班长都被使唤得团团转。
孟泽喜欢清纯的女孩,前提条件还必须是学霸,正如李宜嘉所说,他和她才是同类人。
孟泽把杂志丢到垃圾桶。
第23章
周末,清明节。
孟家的爷爷奶奶走得早。
孟母从未见过公公婆婆,她嫁到孟家以后,也跟着孟父去拜祭。
后来孟家迁至北方,孟母说工作忙,没有再回来。
渐渐的,孟家夫妻在清明节各过各的。
上午,孟父、孟泽,以及孟父的兄弟去了拜山。
中午,孟父开车送儿子回来:“我有工作,不陪你们去了。”
孟泽下了车,却没有回家,而是自己拦了车,出发至另一个墓园。
外公是在寒假前走的,急性心梗,送到医院时已经过了最佳抢救时间。
孟泽没有见上他的最后一面。
孟泽三岁时,孟母的工作焕发生机,忙得团团转,孟父的事业也在上升期,二人商量,把孟泽送去了外公家。
孟泽和外公一起生活十年,学了十年绘画,结果是外公死心了,承认自己的艺术基因断代。
孟泽上了初中,孟家父母觉得儿子能自己照顾自己,接他回去了。
和外公生活时,孟泽常常穿白色系的衣服,外公酷爱亲子装。
亲情随着外公离世而淡去,孟泽至今再也没有穿过白T恤。
天上不见太阳,到处压着黑沉沉的伞。
墓园肃静。
孟泽把一束白花放到墓前,不一会儿,花瓣就被雨水打得湿透。
墓碑的照片上,外公还没衰老,头发丰盈,面容俊朗。
外公有一副遒劲的字画,是他最常念叨的:“家和万事兴。”
孟泽将字画的每一笔都铭记于心了:“外公,我换学校了,这是我拍的校园景色。”
他将一张照片放到墓前。
岩巍中学的校门是最有气势的一景,石柱雄伟,台阶宽阔,照片拍摄于放学时间,照片里的脸青春洋溢。
孟泽:“我一直遵循你的叮嘱,为家庭和睦贡献了微薄之力。”
父亲是“乘龙快婿”,母亲是外公疼爱的女儿。
有的事情,外公知道了要生气,索性一并隐瞒。
*
这几天,七班的这个角落,那叫一个冰火两重天。
冯天朗夹在中间,只觉火星子四溅,他悄悄地问孟泽:“你上次模拟考的成绩是年级第一名,老师为什么没有把你换到前面去?”
老师问过,是孟泽自己拒绝了,他说:“反正第二次模拟考就要来了,到时候再向老师申请。”
听这话,孟泽是要走,冯天朗有点别扭,生怕孟泽以为,是他不愿当孟泽的同桌:“孟泽,其实你在这里和在前面是一样的,真正的高手从来不拘泥于环境。”
孟泽:“我近视。”
为什么不戴眼镜?冯天朗也不问了。
李明澜今天又把大红大绿挂在身上。
头上系了一个跟喜庆灯笼一样红红火火的发饰,坠下来一条手指宽的红绳。
红绳长,有重量,时不时甩在孟泽的桌角。
冯天朗算是明白了,孟泽和李明澜谁也不让谁,谁也说服不了谁。
李明澜是真的喜欢笑。
孟泽真的不笑。
冯天朗这个打圆场的都快圆不下去了。
*
太阳终于露出了头。
李明澜说什么也要出去晒太阳,仰着头在栏杆边迎着日照,不一会儿,脸就被晒红了。
她笑笑:“就是要暖和才是春天啊。”
周璞玉起的话题凉飕飕的:“就要二模考了,我爸给我设了进步五名的远大目标。”
李明澜撑住栏杆,左摇右晃:“我家对我绝望了,要想突飞猛进,只有一条路。”她竖起食指,强调这个“唯一”。
周璞玉问:“求签?”
李明澜摇头:“当然不,上次佛祖把我骗得好惨,我再也不信了,出路是——”
周璞玉洗耳恭听,听到的却是。
“作弊!”
周璞玉发现孟泽经过,还朝她们这里看了一眼。
周璞玉拉拉李明澜的衣袖:“小声点,你想闹得人尽皆知吗?”
李明澜面向蓝天,不知孟泽在场,真诚地建议:“我分数比你的低,我能抄你的,但你就只能抄孟泽的了。”
孟泽:“……”算了,当没听见。
*
对待考试,冯天朗可以说是严阵以待,他的成绩不上不下,嗯,中间往下,不然他也不会被分到这一个角落。
孟泽和往常一样,冷着脸出现。
冯天朗不禁问:“孟泽,你在考前会不会做些放松?”冯天朗握着拳手,手心都冒汗了。
“没有。”孟泽说,“平常心。”
冯天朗:“哦。”
放松的人不止是年级第一的,还有班上倒数第三的那位。
她笑着走进教室:“早啊。”和一个个同学热情招呼。
等她坐下,冯天朗问:“李明澜,你有没有考前放松的方法?教我几招。”
李明澜爽快地给出答案:“平常心吧。”
除去成绩这一因素,冯天朗感觉孟泽和李明澜的个性是有相似之处。
我行我素,目中无人,其实是一个调调的。
但冯天朗也说了,是“除去成绩”之后。
今天的两门考试,李明澜的做题过程说得上是苦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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