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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废土世界里封神——白草红叶黄花【完结】

时间:2024-09-18 23:02:52  作者:白草红叶黄花【完结】
  “你知道我是谁。”
  “自然知道。”银发女人笑了笑,“否则我也不会站在这里同你说话,上次在十九区见到你,我就开始派人查询你身边的所有关系网,发现有个叫阿红的仿生人。”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说:“差点忘记了,应该说阿红这个假名字,是她把你养大的,只是,我查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觉得你应该对它感兴趣。 ”
  自从提及阿红这个名字,凡岐神色一凛,抬眸用探究的眼神看向领主,她虽然言辞间和缓温和,却极善于抓住人心底的薄弱处。
  凡岐确实很想知道关于自己的事情。
  “你需要什么条件?”
  “很简单。”领主说:“你必须为我所用,最短期限半年。”
  凡岐:“可以。”
  她答应得干脆,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同意了合作,银发女人心情愉悦地晃了晃翘起的腿,笑了,“你的性格很合我胃口,合作愉快。”
  凡岐微微垂下眼睫,抬手和女人递过来的手随意地碰了一下。
  “十八年前的大清洗运动,相信你也有所耳闻,我记得没错的话,你应该也是在那两年出生被阿红领养的。”
  大清洗运动,十八年前,公元3160年,那年各基地爆发极其严重的大规模集体游行,向总基地提出诉求,要求集中销毁已经投入使用的一代仿生人。
  虽然总基地以违反人类宣言的理由驳回了请愿,但实际上人类对仿生人的捕杀和销毁就没有停止过。
  “十八年前,风暴眼还不存在,我彼时也只是个流亡到这里的沦陷区逃民。”领主往后轻靠在椅背上,重新戴上眼罩遮住那只眼睛。
  *
  夜色深重,沙尘被人疾跑过去的动作掀起呛鼻的尘烟,一道矮小瘦削的身影脚步轻悄地掠过半人高的草丛,前方不远处延绵的深灰色石壁阻挡住她的去路。
  已经行至穷途了。
  她心脏砰砰跳得飞快,几欲冲破薄薄的耳膜,确认身后对她穷追不舍的污染物已经因为严重缺少而逐渐失去活性,混着沙土软趴趴蜷成拳头大小。
  这才放心地贴着路边高大的杉树慢慢坐下来,到这里就安全了,绷紧的弦突然松懈下去,女孩后知后觉感到恐惧和后怕,又不敢哭得太大声,抱着膝盖发出幼兽般的呜咽声。
  好累,腿好疼,长途跋涉不敢松懈分毫的精神已经脱离于麻木的躯壳,猛地停下脚步,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饿得头晕目眩,胃酸也隐隐上翻。
  就在这时,一把泛着银光的匕首轻轻贴在了她后颈。
  刃面锋利,微微陷下皮肉就渗出一道细细的血线。
  疼痛感来得迟钝,女孩呆若木鸡地愣住,也不管有没有匕首搁在她脖子上,放开嗓子就哭嚎起来。
  持匕首的人面色微变,对事情突如其来的变化感到失措,她只得收了匕首,怔然眼看着女孩哭了半个小时。
  她像是有无穷无尽的委屈,后颈处的那道血痕带来的轻微痛楚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导火线,皆在刹那间爆发了。
  哭累之后,她抽抽噎噎地看向身侧始终沉默着的人,正对上女人颊边狰狞如同蜈蚣的疤痕,被她不善的眼神吓得一哆嗦,肿成细缝的眼角又有滚烫的泪水落下。
  “别哭了。”女人不耐道,声音喑哑难听,像是喉间塞了一把粗沙砾。
  她的目光扫过女孩一头银白的蓬乱打结的头发,因为长时间的跋涉,没有条件用干净的水洗漱,再加上酸臭的辐射雨淋了又闷干,女孩浑身都散发着陈年的酸味。
  “我不怕你。”女孩抽噎着抬头瞪她,眼泪源源不断糊了满脸,狼狈又可怜,眼神却透出一股不服的狠劲。
  女人淡淡哦了一声,扬眉笑了笑。
  “我、我好不容易走到这里。”
  “从哪来的?”
  女孩看起来有点凶,但眼前的女人是她这么多天来遇到的唯一一个活人,她既害怕又下意识地依赖,实则是有问必答,“第三区。”
  “第三区啊……”女人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睛,一周前广播里提到的最新沦陷区就是第三区,几层防线都被水淹没了,甚至还引来了不远处海里被感染的污染物。
  “我不杀你。”女人突然说。
  女孩彻底愣住,努力用肿成细缝的眼睛去观察眼前的这个人,见女人颊边虽然有可怖狰狞的疤痕,但目光中隐隐有淡淡的笑意,莫名让她感到安心。
  “为什么……”
  女人反问道:“我有什么理由杀你?”
  女孩顿时卡壳,抹了把脸上的鼻涕和纵横的眼泪,眼泪汪汪地笑出一个鼻涕泡,见状,女人嫌弃地皱起眉退了一步。
第45章
  “要是你无处可去, 可以留在这里。”
  “这里?”银发女孩困惑地左右看了看,荒郊野岭又幕天席地的,要是真有污染物围困过来, 跑都跑不掉。
  正犹豫不决的时候,听到那人问:“叫什么名字?”
  女孩勉强掀起肿肿的眼皮, “谈尧, 尧舜禹的尧。”
  女人轻笑一声:“你还知道尧舜禹,看的书不少啊。”现如今的通讯器普及率很低,此外,市场上流通的线装本书籍已经十分罕见了,大多数都被人当做收藏品爱若珍宝地存放在储藏柜深处。
  看得起书,已经算是一种奢侈。
  “谈尧是吧, 跟我过来。”女人拍了拍裤脚沾的沙土,站直身子往石壁深处走去,女孩不明所以地跟过去,只见她拨开半人高的繁密沙草丛, 弓下腰钻了进去。
  女孩面露犹豫, 因为这种沙草携带有大量微小的寄生物, 虽然不会对人的身体健康造成损害,但这种寄生物会在人皮肤上叮咬出红肿的疙瘩,又痒又疼。
  “别磨蹭。”沙草丛深处传出一道催促的声音。
  “来了来了。”女孩赶忙应了声,咬咬牙钻了进去,半人高的沙草几乎吞没了她整个人,循着声音过去,惊讶的发现女人正半蹲在崎岖不平的深灰色石壁前,把沉重的石块一点点往旁边挪。
  待石壁角落窄小的缺口显露在眼前时,变魔法一样, 她禁不住瞪圆了眼睛,“狗、狗洞!”
  女人:……?
  “是你待会要钻的洞。”女人冷下脸,毫不留情道。
  刚嘲笑过那是狗洞,现在就轮到自己钻了,谈尧不情不愿地匍匐着爬行进去,觉得脸颊有些痒,伸手重重挠了几下,果不其然已经肿了起来。
  钻过石壁角的缺口,她拍拍膝上的土站起来,黑乎乎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忽然,一滴冰凉的水流进她脖颈,谈尧吓得打了个冷颤,还没喊出声就被刚钻进来的女人死死捂住嘴。
  “别叫,别人还在睡觉。”女人用气声说。
  别人?这里居然还有其他人。
  周遭黑漆漆一片,女人显然极其熟悉这里的构造,摸黑捡起地面上没用完的干柴,点燃,荧荧火光跳跃着投下一片有限的光亮。
  借着光,谈尧终于得以勉强的看清楚这里,居然是人工开凿出的一处洞穴,硬生生在厚重坚硬的石壁上挖出一个缺口。
  不知道什么缘故,源源不断的有凝结的水珠从苔痕斑驳的石壁顶滴落下来,发出有节奏的噼啪声响。
  十几张简易行军床拼到一起,上面横七竖八睡了几个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小孩子,角落里,坐了零零散散几位裹得严严实实的成年人,从头到脚都没露出半点皮肤。
  大概是睡得不安稳,好几个人被她们细微的声音惊醒,眼都没睁先摸向手边搁着的已然生锈的铁管,明显是习惯这种每时每刻都警戒的状态了。
  “她是谁?”头发剃得很短的女孩揉着眼睛坐起身,目光不善地盯着谈尧,语气和态度倒是很凶,但睡觉时脸上硌出来的几道红印子配上那张故作凶狠的稚嫩小脸,就毫无震慑力了。
  “谈尧。”女人摁住银发女孩的肩膀往前推了推,又指向态度不很友善的那个孩子,介绍道: “薛潮,以后她就跟我们一起了。”
  叫薛潮的女孩闻言掀起眼皮,狭长的眼尾随之窄起,盯着人看时有种难以言喻的刻薄,“都自顾不暇了,还整天往这边捡垃圾。”
  谈尧被这话激得鼻涕泡又冒出来,“你才是垃圾。”
  然而薛潮压根不在意,这句话对她来说构不成任何攻击性,“嗯嗯,我也是垃圾,大家都是垃圾。”
  回想起来,虽然初次见面不太愉快,但好歹因为这个粗陋的避难所,自己才得以活到现在,谈尧轻笑了声,手指无意识地捻住垂落在肩头的银白色长发。
  谈尧就这样安顿了下来,白日里在附近晃悠几圈踩踩点熟悉一下地方,晚上休息时和其他孩子一起横七竖八地躺在拼接床上,薛潮对她有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敌意,翻了个身滚到边沿,离她远远的。
  带谈尧来的女人,这里的人都喊她为老桑,谈尧出于好奇心问过一次,老桑当时正盘腿坐在地上用螺丝刀拆卸一块废弃的械材。
  这都是从报废的汽车、大型机械身上拆分出来的,每天都会有人悄无声息地死在无边荒原,老桑出去一趟来回的路程要花将近一个月时间,但每次都能带回来丰富的物资。
  极少数情况下能带回来一点值钱的东西,因为稍微贵重点的物品当即就被附近潜伏着的人捡走了。
  因此还催生出一种“产业链”,不少人专门在一些地势险恶的区域等着捡漏,亦或是自导自演,以此来挟恩图报故意骗行人的钱。
  老桑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去一趟,回来的时候凡是身上可以容物的地方都装满了,榨得出食用油的菜籽、破旧的防护头盔、水分充足的野果。
  拆下来的有用的零件,谈尧会和同伴们一起拿到附近的市级去卖,然后换成廉价的蔬菜粮食,起码几天内都不会饿肚子。
  因为恶劣天气得闲的空当,老桑兴致来了还会捡几根树枝在铺了松软沙土的洞穴里教她们几个孩子写字。
  也写诗。
  二十座雪山间,
  唯一移动之物
  是黑鸟的眼。
  几个孩子围在这里,喃喃自语地重复着这首对她们这个年纪来说晦涩难懂的诗,谈尧自然也看不懂,用树枝在字下面划一道长长的痕迹,“为什么是黑鸟,不是白鸟,我不喜欢黑色。”
  老桑笑了笑:“因为和别人不一样的就是黑鸟。”
  薛潮若有所思,“阿桑姐姐也是黑鸟,那我要和你一起。”
  其他孩子听了,纷纷学她,七嘴八舌地在老桑耳边叨叨,“我也要当黑鸟,我还要当最大的那只。”
  谈尧不服,吼得最大声,“那我是最厉害的黑鸟。”
  只有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才会抢着当最特别的那只黑鸟,现实中谁不是风声鹤唳,生怕不一样的那个人是自己。
  对此,老桑只是一笑而过,并不对她们多说什么。
  就在谈尧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要这样平淡如水地过去时,基地间毫无预兆地卷起一股捕杀仿生人的黑色浪潮。
  光是老桑在荒原里看到的已经碎裂废弃的机械头颅都已经多达十几个,这实际上是一个极其恐怖的数目,因为第一代仿生人投入人类的生产生活只不过几年时间,投放的数量也并不庞大。
  光是在这一小片区域,被堂而皇之处置的仿生人就已经这么多,更别说其他地方。
  一开始,谈尧还因为自己不是仿生人而庆幸过,直到辐射雨瓢泼降下的那个夜晚,她和几个孩子待在洞穴里没有外出,各自安安分分地做自己的事。
  老桑捡来的手提式广播修好后照常能用,挂在高处每天无聊的时候就拿来听,一则紧急通知突然插了进来,打断了她们原本在听的有声书。
  “总基地一级紧急通知,现在是公元3160年12月1日,南方基地指挥部司令因被怀疑身份上存在疑点,被极端伐异组织成员当众刺杀,时间为3160年11月1日九点十分……”
  “根据人类宣言第五十三条,总基地审判院一致同意按照法律进行惩处,现已经通过枪决议案,将于十日后对犯人实施审判。”
  在谈尧尚有些迷茫地思考着这则通知的意思时,那道声音继续平稳地播报着:“对任何群体的践踏围猎都是一种缺乏敬畏之心的无意识暴力,仿生人的未来亦是人类的未来……”
  “那个人,为什么要杀司令?”她不解地看向角落里躺在拼接床上对着头顶石壁发呆的薛潮。
  “没有脑子。”已经过了好些天,薛潮对她还是这种不屑里带着点嘲讽的态度,看谈尧是真的不懂,冷哼一声,解释道:“你怎么这么笨,仿生人的处境你也看到了,若是你想要铲除一个你讨厌的人,你会怎么做?”
  年纪最小也最迷糊的谈尧抓抓脑袋,“我没有讨厌的人。”
  薛潮不耐烦地打断她:“那就假设你有一个讨厌的人。”
  谈尧转着眼珠子想了想,不很自信地说:“嗯……那、那揍他一顿?”
  薛潮:……
  她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扫视一遍谈尧茫然无辜的小脸,耐心告罄,“就说你笨了,如果是我,我就会告诉大家那个人实际上是仿生人伪装的。”
  党/同伐异,这是自古以来人们为了铲除异己所用的招数,许多人类仇视、恐惧他们创造出来的仿生人,因此在尽数得到了便利好处之后,翻脸想要销毁掉渐渐威胁到他们地位的仿生人。
  南方基地这次刺杀指挥部司令的事件,说是怀疑其身份,实则是基地内部混乱形势下的一块遮羞布。
  所有暴力和胁迫,亦或是权力谎言,都在这场轰轰烈烈的大清洗运动中变得道貌岸然起来。
  反正无人关心那位指挥部司令究竟是不是冤枉的,唏嘘过后也就轻飘飘揭过去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石壁供进出的缺口突然传来细微声响,薛潮神经紧绷地跳起来,握着铁棍的小手控制不住地轻轻颤动着。
  其他孩子也大气不敢出,都从地面捡起防身的东西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边。
  一道裹着黑色雨衣的身影钻了进来,站直后掀开兜帽露出一张被雨水打得潮湿的脸,看到洞里的几个孩子都挺有警惕性,她欣慰地抬起唇角。
  想到了什么,又迅速压平,湿漉漉的眉眼让老桑显露出半分和平时大不相同的惘然迷茫。
  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快点,“现在马上跟着我离开,三分钟内收拾好你们重要的东西,确保自己可以拿得住,穿好雨衣。”
  谈尧愣在那里,眼珠不安地转动,“去、去哪,这不是我们的家吗?”
  老桑勉强笑了笑,抚慰般摸了一把女孩银白色手感顺滑的长发,“不要紧,我们还会有家的。”
  其他女孩见怪不怪地早已经开始收拾自己的用品,薛潮则有些舍不得地盯着那张宽大的拼接床看了会儿,在老桑的催促声中狠下心挪开目光,转头翻出来自己的雨衣穿好。
  待几个孩子背着自己的东西,行动不便地钻出半掩着的缺口,谈尧惊异地发现那几位和老桑一起出去的大人都守在外面等着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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