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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星网上对昨天晚上中心塔倒塌之事讨论得愈发激烈，将话题顶到了热度第一。
搜救持续了整整一天，将重伤的人运送往医疗院的车就没有停歇过，一趟紧接着一趟。整修平坦的路面淌着湿淋淋的水光，到晚上时，搜救行动到尾声，随处可见斑驳点点的残余血迹。
政府在最短时间里召开了记者会，凡岐也在酒店看到了星网的实时转播，只不过她回去的第一件事是洗澡换衣服。
老头死的时候躯体像是融化的蜡那样化成了一摊血水，腥臭味扑鼻，被熏得久了，她都怀疑自己也被腌进了味儿。
肩上搭着毛巾出浴室时，凡岐一眼就看到星网转播的全息投影，采访的机器人悬浮在空中，而接受它采访的正是廖莘。
见她出来，梅莉如同待在自己房间一样指挥着尼斯倒水，语气里隐隐透出兴奋，“凡岐姐，你刚刚都没看见，廖莘姐对着那么多记者也表现得镇定自若……”
凡岐朝投影看去，发言的人已经换成了政府的人，正在念读着遇难名单，语气格外沉痛。
这次事故的死亡数量高达一百七十九人，而拉不到尽头的名单被拆开，里面都是独立的个体。
本来还因为廖莘发言而雀跃的梅莉也因此心情沉寂下来，闷闷的不舒服，她不解地问：“为什么中心塔会突然倒塌，我记得联邦法规定工作时间最多不超过九点半，怎么那么晚了里面人还这么多。”
“联邦法虽然说得很清楚，但是具体规定是活的。”凡岐说：“一个企业有很多办法让你“自愿加班”。”
她没有直接说出，这其实是财团前领袖利用中心塔和员工做出的局，他在用普通人的性命提醒、威胁恐吓她们，试图让廖莘改变原本的计划。
如果真的要清算这其中的罪孽，除了堂而皇之地把民众性命作为博弈砝码的前领袖，廖莘她们所有人都脱不了关系。
因为在明明清楚对方的天平架上是无数条无辜生命的情况下，她们也没有改变原先的计划。
踏进联邦土地的那一刻，就注定她们的所作所为会沾染上血腥和杀戮，除了不明真相被蒙在鼓中的民众，没有人的双手是干净的。
*
星网。
有关中心塔事故的话题热度飙升到最高，任何一个点进星网的人都能轻易注意到这条新闻播报。
官方通报的新闻底下，评论区都是祈祷和祝福，其中当然也夹杂着一些不友善的语言和评论。
［匿名］：昨天晚上睡得迷迷糊糊，听见轰隆的巨响，还以为自己做噩梦了，没想到是出事了……
［我老公是公务员］：天，这么多条人命，希望官方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中心塔不是号称耗费过亿联邦币建设的吗？怎么这么容易就塌了，到底是豆腐渣工程还是其他别的原因？
［匿名］：祈祷，希望还在医疗院的伤者都能平安。
这一夜过得极为不安稳，梅莉离开自己房间后凡岐就合上眼开始休息，她这次的睡眠很轻，动不动就会被轻微的动静给惊醒，一直到天快明时才睡安稳。
罕见的一次晚起，让她错过了星网上的又一轮腥风血雨。
早晨七点钟整，有几家属于乌托财团旗下的媒体商量好一般，接连发布了几条正式的新闻。
早起在网络冲浪的网友不明所以地点进去，愕然发现这是一条讣告，他们怀着震惊的心情读完全部的字，最后得出来一个结论：乌托财团的领袖在中心塔事故中死了。
不，应该说是前领袖，因为在公布了他死讯的同时，新一任财团领袖的名字也被人所知。
这人既不是财团几位高层中的其中一位，也不是政府的官员，更不是联邦的居民，而是人类基地的首领。
众人还没从大型事故的低迷情绪中回过神，突然又陷入茫然的头脑风暴中，通通有些反应不过来。
所以说，是前段时间突然移居到联邦的那群外来者的首领，到头来接替了财团领袖的位置？
这是什么魔幻现实。
而此时此刻的廖莘已经用芯片接管了所有的联邦军，联邦军的数量比她想象中的要多上很多，再加上人类基地的巡逻员，武力威胁下，可以说是轻而易举就控制住了乌托财团那些不服气的高层。
对于她利用财团官方媒体的行为，他们也都是敢怒不敢言，谁能想到他们眼红多年的芯片，到最后居然落进一个外人的手里。
隶属于乌托财团的商业楼拔地而起，电力恢复后，联邦重新回复从前的秩序和繁华，而偌大的会议室里寂静无比，连一枚针掉落在地的动静都清晰可见。
长长的环形桌前，廖莘坐在最中间的位置，正低头对腕带的投影查看着什么。周围坐的财团高层们神色各异，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对这位莫名其妙上位的新领袖都感到不服气。
迫于联邦军的威压，他们不敢直接表示出不满和质疑，只能不约而同地朝这个年轻的女人投去飘忽的目光，有的甚至可以说是轻蔑不屑地打量。
这些彼此都互相提防算计，满肚子都是猜疑的高层们，第一次在某件事上表现出格外一致的抵触和不满。
这时，不知道是谁秘密创建出的星网群聊，将所有人都拉了进去。
当初为了方便工作上的交流，财团所有人的星网账户都是上面批量申请的工作号，身份也都经过认证，和普通网友不同，他们的名字无法隐匿。
创建群聊的是个他们从未听说过的陌生名字。
［乌托财团-张文］：？谁拉的群。
［乌托财团-吴德］：管谁拉的群干什么，不认识。
联邦军就忠心耿耿地守在会议室的角落里，荷枪实弹，气氛格外压抑。有人偷偷摸摸看了眼主座位置的廖莘，她一只手撑着脸，正专心致志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应该没有注意到他们在偷偷创建的秘密群聊里聊天吧，名字叫张文的高层一边观察着廖莘，表面上看不出任何异常，实际上在愤愤不平地打字。
［乌托财团-张文］：别装傻充楞，你们怎么想的？
其他人警惕地还没回复，创建群聊的人先跳出来了。
［乌托财团-梅莉］：是我创的群，还能怎么想，这个叫廖莘的女的到底从哪冒出来的？芯片凭什么要她掌握着，当我们都是死的吗？
［乌托财团-吴德］：说得对，她算个什么东西，我们这些老人都没轮到，偏偏让她捡个大便宜。
张文皱起眉，盯着梅莉这个名字出神，怎么他不记得高层里有这号人。
奈何梅莉的语气太理所当然，又是叫嚣得最凶的那个，对新领袖的不满溢于言表，他也就忽略掉心里的那一点微妙感。
也许是不怎么起眼的管理层呢，他这么想着，看廖莘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异常，开始加入对新领袖的讨伐中。
［乌托财团-梅莉］：领袖的位置不能就这样容易的给她，必须想想办法。
［乌托财团-张文］：她现在手里有联邦军，还有什么巡逻员，从人类基地带来的，我们有什么办法？
［乌托财团-吴德］：对啊，大家都说说。
［乌托财团-李耀］：我记得管理层有个姓刘的人，他丈母娘不是和政府的军方有点关系，谁认识他问问。
……
远在联邦酒店的梅莉对着屏幕笑得快要发疯，在床上弹了几下，天呐，这是一群什么品种的傻子，也太好糊弄了。
看来财团高层水分很大啊，不然怎么会放这些蠢人进来，怕不是世袭的。
随着梅莉的刻意引导，私密群聊里的许多人都被调动起来怒火，一瞬间讨论的热火朝天，恨不得立刻将廖莘赶下台。
正在他们沉浸于讨伐新领袖的情绪中时，一直缄默不言的廖莘冷不丁开口，连续念出了一长串名字，正是刚刚在群聊里最活跃的几个人。
仿佛被一盆凉水兜头浇下，众人紧张地抬起头，迟钝地反应过来，张文看了眼群聊，忽然点进那个叫梅莉的人的星网账户。
这个账户根本就没有经过官方认证，她仅仅是把账户名改了一下！
他脑子轰的一下，彻底死机了，迎着坐在主座的廖莘似笑非笑的眼眸，里面毫无温度，他骤然醒悟，背后直冒冷汗，脑海里只跳出四个大字。
钓、鱼、执、法！
第102章
乌托财团换了新首领, 这是自中心塔坍塌的事件告一段落后居民们最津津乐道的一件事。
廖莘手上本来就有从人类基地带来的巡逻员，都是经过严格训练培养出来的，再加上只对她一个人忠诚、让人闻之丧胆的联邦军, 因此立威的效果十分明显。
“你不知道,当时那个高层的脸都涨成猪肝色,把我笑的……”安安趴在床头,星网在面前落下投影，她没有看投影，而是津津有味地听着梅莉给她转述廖莘召开财团会议时说的话。
梅莉笑得脸红扑扑，讲得眉飞色舞。
女孩子的友谊总是来得奇妙，这段时间廖莘无暇顾及这两个整天拌嘴的幼稚鬼，没想到再见到她们时人家已经变成了整天黏在一起说话的好朋友。
前几天, 她们所有人，包括人类基地的居民，全部从联邦酒店搬了出来。
廖莘与政府达成了协议，同意将人类基地正式归到联邦,因为是按照严格的移民程序来的,因此也会往终端上传所有人的身份信息,所享有的权利和其他联邦居民没有任何差别。
原先矗立着中心塔的地方，遗留的废墟已经被起重器和清理机打扫干净，按照政府那边的要求，财团将会和他们合作投资，建造出新的、也是占地面积最大的一座医疗院。
而人类基地的居民因为暂时没有可以居住的地方，被妥善地安排到乌托财团拥有的房产。为了不让原住民感到不平衡,廖莘特意通过媒体进行解释：等到所有人都找到工作,拥有一定积蓄，财团不再负责他们的居住。
也就是从这天起,贫困没有积蓄的人，只要是符合列出条件细则的居民都可以申请住房，财团所掌握的房地产是庞大资产中最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廖莘想不通这么多房子空着有什么用，放在那里又酝酿不出任何有用的东西，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做顺水人情。
这条消息一经媒体放出，又是一波惊起万重浪，星网对此的讨论也大部分都是正面的，廖莘适应的过程比其他人想象中的要快很多。
和当初接管北方基地的手段一样，面对着不少贵族高层的质疑，她直接快刀斩乱麻，根据一条钓线扯出所有的鱼，将私底下做各种小动作的人都解决干净。
办法、手段，种种行为比之前的那位更强势，这也让居民们一度以为联邦又一次迎来了烈狱。
可偏偏廖莘自从坐上这个位子以来，除了对财团里不服从她的人动过手，最新实施的政策和策略都称得上和风细雨，反而提高了普通员工的待遇，保障他们作为工作者的权利。
这就极其难得了。
所以除了那些被剥夺走一部分特权和武/装势力的贵族和财团高层，许多民众还是保持着围观的态度。
他们都见识过之前那位的雷霆手段，所以无论高层和贵族怎么怂恿笼络都不冒头。民众十分清楚，一旦上面的人开始清缴算账，首当其冲的就是他们这些没权没势的小人物。
短短几天时间，廖莘可以说是畅通无阻、极其顺利地剜干净了寄生布满在财团内内外外的所有腐肉，刚柔并济，对于和顺服从的人是一副面孔，而面对生事的贵族又是另外一副模样。
两个女孩一直兴致勃勃地讨论到晚上，有人来敲门，是凡岐。
她们现如今都住在联邦军宿舍里，巡逻员没有并入联邦的军队，而是作为廖莘的近卫充成另外一支独立的队伍，和联邦军互不干涉。
“出来吃饭。”凡岐没有进去房间，而是倚靠在门沿通知她们一句，传达完转身就走。
她这些天一直忙于巡逻员的事，巡逻员的队伍太散，之前是因为人手不够所以一个掰成两半使，所以在搬进军队宿舍的第二天，凡岐就开始重新编队。
她整日早出晚归，忙得脚不沾地，安安和梅莉自知帮不上什么忙，不好意思打扰她，见凡岐这次似乎是解决好了军队的归属问题，互相对视了一眼，小跑着追上她的脚步。
“咦，那是什么东西？”跑过灯光明亮的走廊时，透过密密丛丛半人高的矮树丛，梅莉眼尖，一下子就看到走廊对面的一间宿舍门口放了一捧花束。
门牌号很熟悉。
“军队怎么会有花？”安安勾着脖子狐疑地看了一眼，而且她记得这个门牌号，是那个叫谈尧的人的宿舍。
联邦军是一群没有思想只懂得厮杀的铁疙瘩，而且军队纪律森严，她想不通会有什么人往这边送东西。
送的还是花束。
她们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凡岐已经大步走到种满绿植矮木的开放式庭院，头顶是被栏杆建筑分割开的四四方方的深蓝色夜幕。
联邦的环境没有遭受过破坏，因此夜幕上还密布有点点星光，在葱郁茂盛的植被衬托下显得这里格外静谧。
凡岐视力很好，刚刚还在走廊那边就注意到花束里有一张写满字的卡片，淡色的菊花和马蹄莲甚至还沾染着新鲜的露水，这种寄托着哀思和悼念的花束，只能是送给薛潮的。
她脑海里顿时浮现起一个人的脸，在薛潮的葬礼举办的那天，所有和薛潮有联系的部下和朋友都已经送过花束，仅剩下的只有那个在镜屋里被薛潮救下的人。
或许是她才迟迟地打听到谈尧的居所，错过了薛潮的葬礼，骨灰又被谈尧收了起来，所以只能将花束辗转送到这里。
刚在联邦安顿下来的时候，凡岐也去查过那个女人的身份，发现她是个医生。
明明和老桑长着同样的面孔，半生的经历却完全相反，老桑一辈子都在漂泊，不断离开、受难，被迫舍弃掉身边的人。
而女人顺风顺水的这些年里，恐怕遭受过的最跌宕起伏的事，便是那天被窦寻当做诱饵给予薛潮一次重击。
足以失去生命的那种。
老桑被薛潮间接害死，而薛潮又因为救老桑的本体而死，冥冥之中似乎已经决定了她们的命运。
凡岐目不斜视地经过了谈尧门口的那束花，没有去看卡片上密密麻麻的黑字。
联邦军队的居所紧挨着训练场，去餐厅的途中都能清晰听见宿舍楼后面热火朝天的训练动静，风吹来时夹杂有隐约的烤肉香气，应该是有巡逻员在烤东西吃。
餐厅里人来人往，其中有一个打饭窗口排的队最长，梅莉绕到最前面站到一边看，见有人端着满满一托盘腌制好的生肉离开。
刚刚进来的时候餐厅门口有租赁烤架的地方，他们这是打算自己烤肉吃。
闻言，安安有些激动地说：“我们要不要也买一些生肉自己烤，多好玩啊……”
她话音刚落，凡岐已经从善如流地换到另外一队排，“太麻烦了。”
“我们可以帮忙的呀。”安安虽然觉得可惜，但还是默默跟着凡岐换了地方，声如蚊讷，“凡岐姐你要是不想动手，直接等着我们弄好，你直接吃就可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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