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大冰块的伤口还没完全消失吧?”
“当然没有,”阿洛菲认真解释,“那是魔物制造的伤口,而且还掺杂了毒素,就算用神术治疗,也不可能一下子好的。”
“那就好,”柯芙娜这才放下心来,“不然我在这里分析一通,回头大冰块好太快,身上连伤疤的影子都没了,那不是白忙活了嘛。”
阿洛菲有些哭笑不得,要是庇斯特听见柯芙娜居然觉得他的伤口好得慢是件“好事”,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不管哪种法术,只要施展就会留下痕迹,”柯芙娜从桌上拿起一杯水,“我来教你怎么收集残留的法力。”
她念了几个古怪的音节,液体像只听话的小狗,从杯子里蹦了出来。
******
阿洛菲从巴伦塔里出来时,太阳已经西斜了。
她怀里依然抱着一个纸袋,表情自然的和两个守卫打招呼后就离开了。
广场很热闹,不少人围在高大的光明神像旁忙忙碌碌,阿洛菲注意到他们穿的服饰,是平时修葺建筑时才出现的。
“这是在干什么呢?”她顺路走到一个守卫旁问。
“是圣女大人啊,”守卫本来仰着头看神像,见了她连忙恭敬行礼,尔后笑道,“父神说不喜欢这尊雕像,要换一个,现在工匠们正在量度位置呢。”
“换雕像?”
阿洛菲诧异的抬起头,落日正好洒在洁白的光明神像上。
白玉雕琢的光明神虽然不带笑意,但面容柔和,目光慈悲的向她张开双手。
这尊雕像出自名家之手,神态和动作栩栩如生,少说应该也有数百年历史。
神像立在王城最中央的广场上,平时都是供民众们祷告的。
难道是赫墨尼最近散步看见了它,觉得不合心意?
阿洛菲觉得这雕像一点问题都没有,也很符合众人心里光明神的形象,怎么说换就换呢?
但话又说回来,神明不满意自己的形象,想换一个,也是很正常的......
“嗷~呜呜~”
阿洛菲还在抬着头发呆,只感觉裙摆忽然发紧,低下头去,银灰色的蓝眼小家伙瞪着她,嘴里还咬着裙子的衣角。
“是赛特呀。”她笑着蹲下身,伸手就去摸它的脑袋。
赛特看见她的手就作势抬嘴往后躲,但顿了顿,又站定不动,动作很僵硬的任她顺毛。
“还是圣女大人有本事,”刚才的那个守卫笑着说,“这小狗凶得很,最近总在广场上溜达,左闻右闻,好奇得很,可是谁摸都不行,张嘴要咬人的。”
似乎能听懂他的话,赛特抬眼瞪着守卫,喉咙里发出沉沉的咕哝,但因为还是个幼崽,发出的还是小奶音。
“看看,就是这样,”守卫指了指它,“不知道是谁家的狗,横得很。”
“冕下之前捡到的,”阿洛菲被它的神态逗得发笑,伸手去挠了挠它的下巴,“乖乖,不凶不凶啊。”
赛特好像不习惯这种举动,别过脑袋躲避,但鼻子抽了抽,很小心的又凑近她的手,嗅了起来。
“竟是父神的眷属,”守卫倒抽一口气,有些惶恐的向神像躬身,“光明神在上,请原谅我的无礼。”
阿洛菲把赛特抱起来搂在怀里往一旁走,发现小家伙一直很仔细的嗅着自己的指尖,疑惑道:“怎么了呢?是闻见什么味道?”
她想起自己和柯芙娜在巴伦塔里吃的糕点,想着小家伙可能馋了,就打算把它放下,从纸袋里拿吃剩的奶糕。
赛特双腿在落地后,前爪却不松开她的手,依旧固执的闻着。
阿洛菲没办法,一路抱着它回自己的寝宫。
但在她刚踏入长廊时,怀里的赛特趁她不备,用了点力气一蹬,跃到地上,飞快的往外跑,转眼就不见了影子。
“哎?”
阿洛菲回头喊了两声,她还抱着个纸袋,不方便去追,只能随它去了。
大概因为是被遗弃过,警觉性特别高,不容易亲人吧。
“圣女大人回来啦,”旎拉和另一个侍女在庭院里听见声音,快步出来,伸手就要接过纸袋,“这么重,让我来吧!”
“不不不,”阿洛菲退后一步,又马上感觉自己的反应有点太大,连忙越过她们往里走,“很轻的,你们忙去吧,不用管我,不喊你们可别进我书房啊。”
留下二人面面相觑。
“圣女大人该不会自己偷偷又去买什么禁书了吧?”
“不能够吧?才被大司祭禁足一个星期呢。”
“区区一个星期怎么能挡得住咱们‘勇敢’的圣女大人的心......”
阿洛菲没注意侍女们的窃窃私语,小跑着回到书房里关上门。
她松开手,纸袋像气球那样悠悠飘起来,但下一秒就像突然被谁狠拍一掌,重重落在桌上。
“圣女大人?”门外传来侍女担心的声音。
“没事,我弄掉了一本书而已。”
阿洛菲撕开纸袋,漂浮术的效果正好结束,厚厚的《高级水系神术理论与实践》重新变为砖头似死沉。
在广场上因为逗小狗耽误了点时间,要不是刚刚跑得快,这书可能就要砸在脚上了。
看来自己运气还是不错的嘛。
阿洛菲心里庆幸,点亮房间就坐在书桌前,翻开了书的第一页。
******
“去改进净化仪式不是什么大事。”
赫墨尼坐得懒洋洋的,手里把玩着食指上银色的戒环。
“离开了那个巴伦塔,那个破环的作用有限。”
不笑时的黑发神明不怒自威,让信徒心生畏惧。
“圣女没去改进仪式,”赛特说,“她只是这样糊弄那两个人类守卫。”
“嗯?”赫墨尼来了兴致,抬眼示意他继续说。
“她的指尖有药草的味道,”少年站在神座下,蓝色的眼睛里透着冷意,“卢摩斯环不属于疗愈系神术,她不是专修疗愈系神术的人,也没生病了,根本不需要特意接触这种东西。”
赫墨尼的手一顿,他的目光落在指环的花纹上:“塔里有其他人,她去见了。”
“据我调查,作为布兰登的禁地之一,巴伦塔不止是用来启动净化仪式这么简单,它还是个关押特殊囚犯的牢狱。”
赛特停顿片刻,见赫墨尼没有出声,又继续说。
“在最底层,关着一个光明信徒,布兰登曾经的最高疗愈系神官,柯芙娜,可以说近百年来,南大陆上信仰光明神的人中,没几个治疗类法术比她强。”
“没听过,”赫墨尼想都没想就开口,“那这个人犯了什么事,居然会被关到这种地方。”
赛特皱了皱眉,似乎对于说这件事有些不快。
“当年审判庭给的罪名是勾结黑暗信徒。”
“这个光明信徒,对黑暗神术很有研究,在布兰登城内,没有人比她更了解黑暗力量。”
“她自创了一手追踪术,传闻非常厉害。”
赫墨尼手上的动作停了。
赛特垂下眼,把剩下的话憋了回去。
神明自有审断。
“一无所知才是最危险的,即使大家都说他已经不存在了。”
黑发神明低声复述了一遍那晚听见的话,慢慢露出笑意。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下午她经过广场时,还抬头看了很久光明神的像,表情好像很古怪,她会不会发现了您的真实身份?”赛特又补充。
“唔,那也不是没有可能,”赫墨尼若有所思,“如果她有胆子的话。”
赛特连忙问:“那要不要把她解决了,属下可......”
“急什么,一个人类能掀起多大风浪,”赫墨尼冷笑,“她想玩,那就陪她玩玩。”
“反正我有些无聊。”
“爱撒谎的圣女,”黑发神明的下巴抵在手上,他的唇贴在微凉的银戒上,“接下来,让我看看你这回,又想对我耍点什么小把戏?”
第12章
风吹动庭院的叶子,发出柔和的沙沙声响,如同海浪在不断拍打岸边。
【等光明神醒了,南大陆安全后,我可以去其它城邦玩吗?】
【想去哪儿?】
【月亮海!听说那里跟别的地方不一样,到了晚上,海水还是天蓝色呢,有金光从海底升起,飘啊飘,飘到天上,可漂亮啦!】
【又是从书里看来的?】
【我们一起去呀,庇斯特。】
白袍大司祭收回思绪走出寝宫门,神殿守卫队队长已经在外面等候很久。
庇斯特垂眸,按平衣服上的一道皱褶,语气平静:“他们都到了?”
西里斯行了礼,飞快的开口:“十二主教很早就在议会厅等候了。”
“曼乌布里尔说您在坎诺斯一役中受伤,需要休息,教会事务繁忙,王城大司祭可由十二城的主教轮流担任。”
“如果只是这些话,不至于惊动王庭,”庇斯特语气平静,目光却相当锐利,“说。”
西里斯一窒:“曼乌布里尔......说您会被普通魔物所伤,或许......”
他张了张嘴,又合上,最后非常艰难的把话吐出:“或许,您对光明神的信仰不坚定,王城大司祭的位置.....您担不起。”
话才说完,他的脸上出现愤怒神色:“他这是强词夺理!十二主教都没有上前线,没受伤有什么值得吹嘘!”
“而且他怎敢质疑您的信仰?连圣女大人都说您绝对是最虔诚的信徒,她可是想为您在神明面前争取神使一职的――”
“要针对你的人,总能找到错处,”庇斯特抬手制止他的话,话语中带了两分冷肃,“后面的话以后都别再说,圣女并不偏袒任何人。”
西里斯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还好周围没有旁人,他惶恐应了:“大司祭恕罪,是属下失言了。”
年轻的守卫队队长顿了顿,稍微把情绪整理好:“您这么多年为布兰登、为南大陆殚精竭虑,在御前会议上,王是不会同意曼乌布里尔提议的,更何况,最后还有一层,光明神的决断。”
“您是神明重临大陆的最大功臣之一,他也绝对不可能让其他人做王城大司祭。”
庇斯特不语,目光落在远处一棵簌簌作响的树木上,很久之后才开口:“圣女最近有没有偷偷溜去哪里玩?”
西里斯摇摇头:“圣女大人这几天除了去做晨祷,都把自己关在星芒宫里。”
“有没有什么异样?”
西里斯的脸上浮现出疑惑的神情:“书房连旎拉都不被允许进,大多数时间里面是安静的,只有偶尔从里面传出咳嗽声。”
“饭量少了,水喝多了――”
西里斯忽然像以拳击掌心,大惊失色:“不好,圣女大人难道又病了?”
庇斯特淡淡扫了他一眼。
西里斯见他不作声,拧着眉自顾自又开口:“会不会是之前强行启动卢摩斯神环,留下了后遗症?”
他想了想,又补充几个想法,然而没等他再说,冷清的声线顺着风从前面传来。
“与其担心这个,不如想想,她是不是又在琢磨着做什么‘坏事’。”
“啊嚏!”
阿洛菲猛然中断了这不知第几次咒语练习,扭过头正好看见树桠随着风摇摇晃晃。
她吸了吸鼻子,起身去关小了窗。
桌上的书页被风带起,悄无声息掀了一页。
上方是一行咒文,和刚才那页的几乎没太大差别,只是用了更小的文字作备注,但上面似乎附着了法术效果,已经模糊了,只勉强分辩出两三个字。
【******欲,******强效******】
阿洛菲坐回椅子上,把书页恢复原样,顺手拿起旁边的一杯水喝了口。
她以前没怎么学过水系法术,更别说高阶水系神术了,在柯芙娜的强行补课下,勉强按照咒文用出法术。
专攻治疗方向的柯芙娜修习的不是普遍医师学习的植物系法术,而是水系。
为了弥补治疗领域所需的部分,她的水系法术非常拔尖,一手水系追踪神术更是用得出神入化。
用蕴含法力的水探查庇斯特伤口是什么魔物造成的,是柯芙娜提出的做法,既温和又不引人注意。
阿洛菲嘴里含着水,又再看了几遍咒文,然后仰起头,小心翼翼的让嗓子发出声音,咕嘟咕嘟的就像鱼在吐泡泡。
在南大陆上,修炼水系法术的人不多,应该跟这个派系自身有很大关系。
水系咒文在念的时候语速都很快,更要命的是不管长短的咒语,几乎都包含着舌颤音。
阿洛菲很怀疑,或许修习水系法术的法师都是从牙牙学语时期开始颤舌,不然他们怎么可能在飞速念咒的同时,还调动舌尖颤动。
初学的阿洛菲根本不懂怎么发出这个音节,还是柯芙娜让她嘴里含着一口水再发音,果然逐渐找到感觉。
只是训练过程里,她免不了被水呛到无数次。
阿洛菲手握着个长颈瓶,最后一个音完整念出后,瓶中的水相当轻盈的跃出口,乖巧的凝在她的掌中。
她斜看了手里的水团一眼,另一只手把书翻了好几页,目光落在“变形与固态”字样上,想起之前柯芙娜的话。
“最简单的办法,你跟他说话的时候,装作不小心把杯子里的水泼到他身上,”柯芙娜坐在床边笑眯眯提议,“大冰块根本不会发现。”
才怪呢!
阿洛菲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让她来做,大概充斥着做作和浮夸。
庇斯特那么注重细节的人,怎么可能不察觉出异样?
直接骗过他的眼睛是不可能的,只能靠别的事分散他的注意力。
水系变形术属于高阶神术里比较难的一类,这些天她几乎不眠不休的练习,才勉强掌握了一些规律。
【学习法术,要从低阶一点点往上,理解了底层逻辑,才能在念咒的时候不会犯下大错。】
以前庇斯特不止一次这么说。
成功使用高阶神术,需要法师对咒语的精确把握。
只改变一个音节或者语气,说不定就会让它的效果天差地别。
因此正常情况下,是禁止跳阶学习法术的。
但阿洛菲算了一下,要是自己从头系统性的学习水系法术,就算是花几年时间也未必能达到高阶神术的程度,那时候别说伤口愈合,恐怕连伤疤都找不到了。
但伤口好了,不代表对身体造成的影响就会随之消失。
阿洛菲抛除脑中杂念,让思绪下沉,嘴里念着早已烂熟于心的咒语,掌心里的水球泛出柔和的金光,从球状舒展开,最后在空中变为薄薄的纱,本来透明的液体,泛着银色。
......
阿洛菲抬头,之前还很普通的水球,现在在天上飘飘荡荡的,就像非常薄的银披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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