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谁知道......”少年又惊又疑。
“说得好,也许你有幸在子孙环绕的病床上咽下最后一口气,也许运气不眷顾,让你死在下一次讨伐中,那么,这跟着你的孩子该怎么办?”
迪维努斯陷入了沉默。
“在布兰登,她至少能活到神明重临南大陆。”大司祭说。
“至少.....?这小东西可是我拼上一条命救回来的!怎么能只活到主神降世?”少年往前一步,“好歹您保证她平平安安的快乐过完一生啊!”
“你觉得'平平安安过完一生'是什么很廉价简单的事情吗?在见识过她的能力之后,”庇斯特的目光似有若无的扫过白银骑士的身体,“你还是把她当作普通人看待吗?”
书房里陷入了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王城大司祭终于又开口了:“以主神之名,她会好好长大的,你放心了?”
******
回忆的画面戛然而止。
阿洛菲不知道迪维努斯的回答是什么,但她终于懂得了为什么初次见面时,白银骑士一时露出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一时又好像久别重逢,又为什么不断试探她,威胁她,像是在谨慎的考验她些什么。
早在她不记事的时候,她的英雄就为了她赌上了性命,但从来没有挟恩自重。
直到她明了所有前因后果,英雄已经在风中安静逝去。
擦掉脸上的眼泪,阿洛菲握紧了手中的法杖,贴在自己额前。
自法杖与地面相接的地方,向四周淌出银色的丝线。
渐渐地,她听见了说话声,或者是兽类的低吟,在逐渐靠近。
“圣女大人!”
阿洛菲睁开眼。
是“圣女大人”,而不仅限于光明圣女还是黑暗圣女。
她的一左一右两侧,是黑暗与光明两个阵营的信徒,但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光明士兵有眼尖的,看见了地上的阿肯斯泰达双子,悲从心来:“大人!”
在士兵们的描述中,阿洛菲得知阿肯斯泰达和坠月城士兵进入森林后迷失了方向,也遇到了同样迷路的增援,他们没有碰见黑暗魔物,但这不是什么好事,因为他们遇到了更可怕的未知力量。
黑暗魔物好歹有独属的气息,即使能掩饰,但作为经验十足的坠月人有自己的探测能力,但这股古怪的力量无法感知,也无法预判,他们损伤惨重。
最后还是白银骑士当机立断,和白金法师以自身为饵,吸引了那股力量的注意,让士兵们先撤退,寻找出路。
士兵们满心以为南大陆的英雄能像从前一样逢凶化吉,实在没想到再见时会是这种光景。
【阿肯斯泰达城主的一双儿女在某次死敌来袭时,为了掩护城中民众,力竭而亡。】
哪怕重来一次,重来一千次一万次,他们都毫不犹豫选择这样的结局。
“把他们带回去,好好安葬。”阿洛菲深吸一口气,望向被抬上马的双子,努力让自己语气平静。
“可是圣女大人,我们一直找不到出路。”士兵们为难的回答。
“跟着它。”
在她身后的半空中出现了一只巨大的银色蝴蝶,扑打着翅膀,扇动出不同于之前浊风的气息。
“我在此命令,所有光明信徒,黑暗信众,回到布兰登,听从你们主教的安排,当下你们的敌人不是彼此,即使不能携手成为搭档,也不要再兵刃相向。”
两边阵营都安静下来,尽管还是互相看不顺眼,但毋庸置疑的是,他们能聚集在这里,都是循着圣女的“银”而来。
她是神明意志的践行者,是得到两位神明认可的宠儿,是能代表他们神明发声的存在,她说要如何,就当如何。
“圣女大人,您要去哪儿?”
望着毫不犹豫和他们走向相反方向的少女,一个小兵忍不住喊道。
阿洛菲转过头,夕阳落在她的脸上,已经不能单纯用漂亮来概括这张脸。
神圣而不可侵犯,坚定而一往无前,锋利但不冰冷,庄严却不失狡黠,渴求生又追逐死,在光与暗交织之时,她是融合了两种截然不同气质的华美存在,独一无二,散发出让他们眩晕的迷人气息。
她露出了布兰登人熟悉的甜美笑容:“你们去完成自己的任务,我也有我该做的事。”
她的语气轻快,就好像他们听过无数次的晨祷结语。
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到最后,黑暗信众与光明信徒,全都单膝朝他们的圣女跪下,无声凝望她走入昏暗。
纤细的身影没有任何停留,就像是去赶赴一场只差她的盛宴。
第125章
阿洛菲的手指贴着树干,画出了半朵玫瑰后又停了下来,她的目光落在在不远处的另一棵树上,那里绘着朵完整的小玫瑰。
不起眼,但却是刮着浊风的森林里唯一的光。
这是阿洛菲入夜后方向感不太好的辨认方向的办法,虽然效率不算高,但最大的优点是无法被他人修改,除非把整棵树连根拔起。
但如果做到这种程度,还不如用神术捂住她的眼睛吧?
一直往前走是不可能看见之前划下的标记,现在这种情况只能说明绕回了之前走过的地方。
阿洛菲有些疲惫的拄着法杖蹲了下来,盯着被她画了一半的玫瑰发呆。
“我可怜的阿洛菲,迷路了吧?”
青年的声音从耳后顺着风传来,似有若无的拂过她的耳廓。
“早就跟你说过了,他们不会在意你,只有当你有用的时候,才会想起你。”
一只手按着她的肩膀,渐渐加重力量。
阿洛菲下意识回过头,一头银色蓬松长发的青年正好弯下腰,逐渐放大的脸上挂着开心的笑:“我才是你唯一的同类。”
盯着她的灰紫色细长竖瞳骤然扩张。
******
轰隆!
巨大的身影被更强的力量从高空击洛,如同陨石一般重重砸在地上,引起了浓烟滚滚。
燃烧着黑焰的阔身巨剑和闪着夺目光芒的金箭一同插入了银龙身体中,黑暗神踩在它身上,绯色的眼睛盯着被深深贯穿的巨龙。
“迪埃罗,你又输了。”
巨龙伏在地上,四肢折断,脊椎粉碎,血慢慢从伤口里渗出,渗入土里,还有一些往四处蔓延开。
它半睁着灰紫色竖瞳,没有说话,但肌肉慢慢的开始抖动起来,变得越来越明显,最后就像是在地震的山一样。
“哪学来的臭毛病?”乌拉尔压下眉。
“这不对劲,乌拉尔,”在半空中的光明神从高处往下看,微蹙起眉头,“有些什么在发生变化。”
迪埃罗的力量不来源于光明神,也不受黑暗神所赐,就像是阿洛菲的神术,无法像正常的信徒被发现,被捕捉。
光明神苍翠的双眸紧盯着巨龙,深色的血在它身下向外流淌,丝丝缕缕的宛如布成一张蛛网。
光明神心里一惊,下意识向外射出一箭。
金色的箭在飞到半途的时候,骤然消失了。
“陷阱,乌拉尔。”
光明神拍打了一下翅膀,径直向外飞,却在没有多远的地方就停了下来。
趴在地上的巨龙终于憋不住似的,发出震天的笑声。
“蒙特塞拉,要是你刚刚向我认输,这一切也许不会发生。”
银色巨龙掀起眼皮,灰紫色的眼睛骨碌碌的在光明与黑暗双神间转动,透着恶意的兴奋。
“我已经永远的把她困在无风之地了,因为你们,她才落得这种下场。”
阔身巨剑把巨龙的身体拦腰斩断后抽出,搭在它颈上跳动得最明显的地方:“谁。”
“你心知肚明,”银龙慢慢转过头,灰紫色竖瞳和绯色竖瞳四目相对,“你想要藏起来的,但最后成为了只属于我的宝贝。”
迪埃罗张开嘴,鲜红、带有分叉的细长舌头,发出了缠绵得恶心的音节:“阿-洛-菲-。”
下一秒,阔身巨剑切断了它的舌头。
“闭嘴。”乌拉尔的竖瞳变得更为细长。
“急了?”
银发青年从阴影处走出,毫不在意靠在“自己”的尸体上。
“我一直在想,一直在想,什么样的方式才能最好的报复你,终于找到了。”
“阿洛菲跟你们的恩怨没有任何关系。”光明神敛翅落在地上,冷冷望向他。
“确实没有,”迪埃罗把手摊开,好像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事实上,她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对我有恩的,但是,谁让她可爱得要命呢?”
面对脸色愈发阴沉的黑暗神,迪埃罗反而垂下头,望向自己的手,然后贴到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睛:“后来我想,就算没有你,我也会想要把她据为己有的,她的那双蓝眼睛,比我收集过的所有宝石都璀璨,她鲜美可口的血,哦,你不知道吧,她以为我快饿死了,甚至主动让我喝她的血,多天真又可爱,我真的爱死她了,谁能不爱阿洛菲呢?”
“蒙特塞拉,你没有教过她血是多宝贵和重要的东西吧,在那一刻,我下了一个决定,那就是让她成为龙的新娘。”
“为什么不呢,我和她才是同类,才该天生一对。”
黑暗神举剑劈下,迪埃罗像一阵雾似的躲开了:“托你们的福,我在这里没有躯壳,更自由了。”
“如果你还有一点荣耀,就放了她。”黑暗神用剑指着他,
“荣耀?什么荣耀?它们早在千年之前就被你打碎了!通通都消失了!”迪埃罗像是被提及到什么痛处,表情突然变得相当狰狞,“乌拉尔,是你造的孽,阿洛菲要恨,就该恨你。”
“但是,她不会恨你的,”迪埃罗勾起一个古怪柔和的笑,“因为她甚至连你是谁都不会再记得。”
“你打算把我们永远困在这里?”光明神在沉默了很久之后,终于开口。
“这取决于阿洛菲,”迪埃罗笑得相当愉悦,“毕竟她能中和你们的神力不是吗,如果她愿意牺牲自己来换取你们,那我应该很难阻止――”
“你,敢。”
黑暗神的竖瞳已经彻底变得无比}人的模样,即使没有实体,迪埃罗也能感觉到身心都要被撕裂的痛觉。
这就是神的威严。
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回过神时马上站定:“你们在这里向外施加神力,只会加固法阵,除非有谁从外面击破......光明神使已经消失了,那除了阿洛菲,还有谁能做得到呢?”
在被黑暗神的黑焰包裹起来时,迪埃罗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放心,她不会再记得你们中的任何一个,因为我已经成为了她的神,为她创造出幸福完美的世界。】
******
阿洛菲转了个身,充满阳光香味的柔软被子边缘蹭过她的脸,把她的困意驱走了大半,但还是赖床了半个小时。
被温柔的拉起来后,阿洛菲发了半分钟愣,最后在旎拉和奥尔菲娜的絮絮叨叨中,梳妆打扮好。
日光很好,灿烂但不刺眼,正适合做早祷。
旎拉说码头上那家面包店又上新了没吃过的甜点,让兰德利翘班了去买回来,果然味道很好。
白银骑士和白金法师带着坠月城的士兵来到布兰登,王城以极为隆重的礼节接见了他们,阿洛菲在有点紧张的情绪中完美的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把花冠戴到了南大陆英雄的头上。
在正式的典礼结束后,大司祭把阿肯斯泰达双子召到自己拂晓宫的书房里,阿洛菲想要更近距离的了解英雄私底下是什么样子的,偷偷躲在一边,结果被大司祭发现了。
很幸运的没有挨骂,反而获得了和阿肯斯泰达双子共处一室的机会,度过了一个愉快的下午。
直到接近夜深,阿洛菲提着灯穿过广场,路过高大的神像,踏入灯火通明的宏伟神殿,她的神明早已在神座上等着她。
“阿洛菲,看着我,过来。”神的声音悦耳动听,还带着某种不可言喻的诱惑。
神的意志,当然要照做。
阿洛菲望向高处,她的内心瞬间被复杂的情感充满了,热烈的爱戴,无人可践踏的敬,还有污秽而原始的情欲。
强烈的情感冲击着她的大脑,砰砰作响的心跳夺去她的注意力,让她无法思考更多深层的内容,她浑身禁不住激动的战栗起来――
神的五官、举手投足的动作,哪怕是被微风轻轻吹起的发梢,都对她有着不祥的吸引力,当她的目光落在神的身上,就再也无法去关注其它别的事物。
阿洛菲按着胸膛,被过分澎湃的情感挤压得几乎喘不上气,即使如此,她还是用力呼吸着,努力抬起头,贪婪的看过去。
因为对于她来说,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还能比他更重要。
因为眼前的是她的神明,她的君王,她的主人。
统帅她的感官,操控她的认知,改造她的人格,而她甘之若饴。
她细细感受着这种痛苦而快乐的悸动,放任自己被这种刺激而持久的欲望掌控身体。
或者说,她其实是在被他掌控着整个人。
因为他就是她的欲望来源。
她的神多么体贴温柔,见她无法过去,竟然主动离开神座,走下阶梯,来到她面前。
阿洛菲的内心雀跃起来,贪婪的笑着望她的神,人类脆弱的躯体,怎么承载如此磅礴浩瀚的感情和欲望?
她需要得到他的安抚,她的脑子里只有他,应该被夸奖。
而奖励会是倾泻欲望与爱的温床。
“你很难受,对吗,我可怜的阿洛菲。”
神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又怜又爱的语气就像轻拂过身体的手,却只是短暂的让她得到喘息,随后是更加严重的饥渴。
“我的宝藏,你想得到解放吗?你想彻底属于我吗?”
神的手悬在离她的脸颊还有半寸的位置不再往前,像是故意的不贴近她。
阿洛菲睁着朦胧的双眼,去寻找那双细长竖瞳,她渴求着他的爱抚,就像她希望对方的长尾毫不留情的紧紧缚在她的腿上腰上,勒痛无所谓,勒出红痕也好,即使被那些倒刺牢牢勾进皮肤里也可以。
【过量的快乐是仁慈的惩罚,而适度的苦痛则是残酷的恩赐。】
“说吧,你难道不想亲吻我吗?”神慢条斯理的催促,他的每个音节,都像在温柔的凌迟她的神经。
阿洛菲用力闭着眼睛急促喘息,在用力吞咽了几下后张开了嘴。
神明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笑容,他很清楚,只要她向他发出请求――
【约束。】
简洁的音节凭空冷静响起,割裂开整个暧昧得近乎糜烂的氛围,二人的身下即刻出现了银色法阵,繁复的图案,无限向远处延伸。
阿洛菲望着眼前的身影被法阵下猛然窜出的三条银色的光链硬生生扯得跪倒在地上,终于放松了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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