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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抬头看了他一眼便合上眼，不再言语。
湖水围绕在那人身边，徒留一小块空地供他活动。
肯尼斯向跨过那条湖到那个人身边，却怎么走也走不到。每当他认为就要近了时，那人似乎又同他拉远了距离。
“你是谁？”肯尼斯问道。
他不再做无用功，干脆盘腿在湖水中坐下，同那人对话。
“……”那人没有开口。
“这里是哪里？”肯尼斯环顾周围的景色，“是在塔里吗？”
那人闷声笑了起来：“……呵、呵，原来你们叫那种地方为'塔'……”由于嗓音干涩，他发出的声音仿佛破风箱一般。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那种地方，是什么意思？”见他不是毫无反应，肯尼斯忙着追问。
“……”那人又闭上嘴，没有回应。
肯尼斯并不气馁，既然之前他有所反应这证明他并不完全拒绝交流。
于是肯尼斯就开始自言自语式地说，他从塔内的生活说到塔外的生活；从塔内的魔物说到塔外的人类。
就在他说得口干舌燥后，那人才终于再一次开口：“……你话真多……”
肯尼斯：……
这人好烦啊！
烦归烦，正事不能忘。肯尼斯又开始说，他说鸡腿菇的肉质鲜美，红茶瀑布的红茶清甜可口，熔岩巧克力蟹的巧克力搭配蛋糕香甜无比……
在他把自己都说饿了后，那人幽幽开口：“……你那么吵，艾丝特不会嫌烦吗？”
“你认识艾丝特？”肯尼斯立马坐直了身子，“你和她什么关系？她知道你在这里吗？你有话要告诉她吗？”
“……”那人被他劈里啪啦一堆问题问烦了，干脆一个词一个词回答：“认识、不知、没有。”
“你不想出去？”肯尼斯从他的语气中捕捉到了这一点，这人似乎一直被锁在这里，对外面的世界也没有丝毫的向往。
“不能出去。”那人言简意赅地回答。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肯尼斯的脑海中似乎闪过了什么信息，只是那个信息转瞬即逝没来得及捉到。
“你该走了……”
那人抬起手，虚空点了一下肯尼斯的位置，他便如同坠落深渊般下落……下落……
直至看见水面镜般播放着的回忆。
当他把目光聚焦到正在说话的自己身上时，肯尼斯突然抓住了一闪而过的灵感。
“……被锁住的人，是我？”
第46章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世界上最了解你的是你自己，然后是你的敌人。
最了解肯尼斯自己的当然是肯尼斯本人，他太明白，如果自己认识艾丝特，那么一定不会选择伤害她。
所以即使艾丝特软磨硬泡，肯尼斯也没把他见到的事说出来。虽然已经暴露出自己看到了别的东西，不过艾丝特暂时是联想不到他看到的东西。
既然梦里的他不让给艾丝特带话，那就不用提到他。更何况肯尼斯也没搞明白那家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在书桌上来回踱步，小黑煤球“啪唧”跳到前面不远的椅子上，再顺着椅子跳到地上。
重新踏上地面，肯尼斯抖抖身上的毛。
如果说之前的大黑狗形态只是晃晃脑袋和身子，那现在的小煤球形态则是整只狗狗抖起毛就像一只蓬松的蒲公英。
好在艾丝特出门前没有紧闭房间的门，她虽然有些生气但还是考虑到肯尼斯的小毛球形态，贴心地给他留了个门缝。
肯尼斯从门缝钻了出去，他左右看看走廊上没有人，便朝着自己的卧室走去。
好在房门并没有紧闭，努力从留下的更小的缝隙中探出头，随后晃着身子把门缝挤开钻进了房间。
回到房间后，肯尼斯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取放在床头柜上的魔法口袋。
上次喝了西拉的变形药水没有反应，后来却突然变回人后，肯尼斯就考虑到或许会是变形药水的效用不够的问题。
他知道艾丝特当时使用的材料不是普通的草药，所以普通一次的药效或许不够强劲。在那之后自己又买了几瓶变形药水备用。
为什么不找艾丝特调制药剂？
当然是因为还在欠钱的人根本不好意思提啦！
肯尼斯咬住床头柜子最下层抽屉的把手，使出全身的力气往后拉。拉开了一小段距离使抽屉变成一个小台阶形态后，跳上去，再去拉第二层的抽屉。
顺着抽屉台阶到达床头柜的肯尼斯叼着魔法口袋，跳到了松软的床上。
考虑到待会要变回人形，还是有个宽敞的地方比较便利。
从魔法口袋里扒拉出变形药水，毫不犹豫地“啪唧啪唧”舔完药水。
在一阵天旋地转后，肯尼斯活动了自己的双手，感受到明显的五根手指后，他安下心来。
“咳、咳、一、二、三……”肯尼斯试探地发声，测试了下自己的声音还是人话还是汪呜汪呜的狗叫。听见是人声后又舒了一口气。
从地上捡起散落的衣物，肯尼斯套上衣服后察觉到衣服同先前比起来似乎宽大了不少。
“不会吧……”他有些忐忑地跑到窗前，却差点被及地的裤腿绊住摔倒。
“肯尼斯？”哈罗德刚想敲门，却无意地从卧房门的缝隙中瞥见了变小的肯尼斯。
“你又变小了？”哈罗德打开门确认了一眼后又关上门，“我去叫艾丝特过来。”
“不用……”肯尼斯叹气，“我只是变小了，又不是不能自理了……而且我这里有合身的衣服。”
“好。”哈罗德应了一声，结果却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听着“哒哒”的脚步声，肯尼斯有些烦躁地甩了甩尾巴。
等下，尾巴？
刚才照窗户的行为被打断，肯尼斯凑到窗户前没有意外地看见自己头上的两只尖尖耳朵，它们像是同他打招呼一样抖动了一下。
“肯尼斯，听说你变成小孩……了……”艾丝特慌张地推开门，看见正在窗户前面抓着自己耳朵苦恼的肯尼斯后松了一口气。
“什么嘛，我还以为变成4 、 5岁的小孩子了。”她放松下来后嘱咐了两句，“之前给你买的衣服里应该有合适的，就在你的魔法口袋里。”
说完，她又轻轻地关上门，给肯尼斯换衣服的时间。
不知道该不该夸她贴心，总之肯尼斯无奈地穿好衣服打开门后，门口已经围了三个人了。
“天哪！奇迹小肯！”贝蒂惊奇地上手捏了一下肯尼斯的脸颊，拉成长长的一条，“哇！脸好软！像年糕一样！”
“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变化的呢？”哈罗德靠在对面的墙上深思，“短时间内还有什么会让他情绪波动的事情吗？”
“或许是因为——”艾丝特在一旁猜测，“西拉给的药剂本身就有可以自由操控身体形态的能力，再加上肯尼斯逐渐适应了这份能力所以才能够变成这样也说不准。”
艾丝特对于没有实验过药剂这件事感到十分懊恼，她现在也搞不清楚原理，很难找到一个合适的解决办法。
“我觉得是艾丝特之前制作的药水药效太强的原因。”从贝蒂那里夺回了脸蛋的控制权，肯尼斯揉了揉泛红的脸颊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上次药效就是缓了一段时间才凑效，所以我这次喝了备用的药剂很快就变了回来。只不过效果并不好。”
之前没有反应过来，一时忘记自己买的变形药水这件事。
“原来如此。”艾丝特点点头，“我倒是没想过这点……”
毕竟是实验测试选择的替代性草药，艾丝特并不确定这些药草的药效如何。不过肯尼斯开口，并且结果也显然可见，艾丝特也稍微放下心。
又是一阵震动传来，显然进入了下一层。
几个人在短暂的晃动后，一起走到了甲板上。
“快看！”贝蒂捂住嘴惊讶地指着前面的那块礁石，“是心形礁石！”
肯尼斯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随后蹙眉，小脸严肃道：“这个礁石和31层见过的礁石长得很是相似。”
“海洋依旧是白色的牛奶，看来是用循环地图的方式填充这一层的场景。”艾丝特若有所思，“我去看看贝蒂的卷轴。”
话音落下，她转身走进餐厅。
贝蒂也推着轮椅跟着她进去研究不同层的魔物是否有变化状态。
哈罗德则站在甲板上同肯尼斯面面相觑。
“……你觉得，我们32层比31层行驶速度快的原因是什么？”哈罗德半蹲身子同肯尼斯平视。
“或许就像艾丝特说的一样，海洋是不断循环的。”肯尼斯用手撑住下巴，娇小的体型做出这样老成的动作看起来格外可爱。
“不过，我们暂时还不能确定是否是每层开始便重新循环一次。”肯尼斯歪着头想了想补充，“毕竟32层的速度明显比31层要快。说不定是因为每两层一循环，而第二层的地图格外短。”
一阵惊呼从房间内传来，甲板上的两人立刻进入餐厅。
“怎么了贝蒂？”哈罗德急急忙忙地赶进房间。
“你们看！”贝蒂指着卷轴，“数量和31层的一模一样！”
听见她的话，原本神色紧张的两人都缓了神态。
“这说明猜测是对的，确实是循环。”哈罗德朝肯尼斯点点头。
“不仅是这样。”艾丝特指了指桌上的卷轴，“天空和海洋中的魔物数量完全相反了。”
“什么！”
“怎么会这样！”
两人的声音一同响起，哈罗德和肯尼斯也走上前仔细数了数卷轴中的丝线数量。
“确实是颠倒过来了没错……”哈罗德蹙眉。
艾丝特提出了猜想：“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现在是在31层的空中呢？”
“你的意思是？”
“如果是个颠倒的世界，是不是就好理解了？”艾丝特指向窗外，“你们看，外面的海洋其实是31层的天空，而我们这里的天空则是31层的海洋。”
“合理的猜测。”哈罗德赞同，“不过，那块一模一样的心形礁石要如何解释呢？”
“很简单嘛，是同一片海！”贝蒂解释。
“在31层的我们看来，这里是货真价实的天空没错，不过只要不飞到顶——一般也不会追求高度触摸天空的顶点，就不知道这里也是一片海洋。”
“也就是说，障眼法？”肯尼斯跳上餐椅后发言。
“没错。”艾丝特肯定，“很少会有人去质疑天空的真假不是吗？同样的，我们也不会相信行驶的海面竟然是天空。”
“呜哇，这倒是让我想起了一种魔物。”贝蒂拍了拍手，似乎想到了什么。
她望向艾丝特：“我记得以前好像有学过一种魔物，特别擅长障眼法。它能把火焰变成美食，毒爪变为武器，即使触摸到那些物品后会意识到这是虚假的，但会因为反应不及时被这个魔物偷袭。”
艾丝特也附和：“是障眼蛛，它的背上有八颗复眼，腿部也各有一颗，只要同它的复眼对视就会陷入它制造的幻觉中。”
“等下，我好像有见过相关的报道……”哈罗德捂着脑袋回忆，直到冷汗直流，他才遗憾摇头：“抱歉，只要我想回忆这件事脑袋就会刺痛。”
“不用道歉。”艾丝特安慰，“这正说明了一个信息。”
“或许你们还记得以前报道过我们的报纸吗？”
见其他三人点头，艾丝特才继续：“我之前有找报社的朋友要了相关日期的报道，其他版面的内容看起来都没有问题，但是只要眼睛盯住某些据说之前刊登了我们相关内容的板块，要么是眼睛突然刺痛，要么是板块突然变幻成其他内容。”
“哈罗德的反应正说明了这一点，我们以前一定和障眼蛛打过交道。”
第47章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一层果然是把之前的场景重复利用了吧！”贝蒂吐槽，“总觉得这里的创建者对这几层很敷衍啊……”
艾丝特摊开手无奈：“也不能这么说，毕竟只在海上坐船的话，风景其实并没有不同。也很少会有冒险者明知深海更加危险还偏要下去探查的吧？”
“……”贝蒂疑惑地看着艾丝特，“你在帮他说话？”
“不，我只是从他的视角出发考虑问题。”艾丝特指了指窗户外的海洋，“像我们这样能够横渡海洋的冒险者本来就少之又少。愿意下海的就几乎没有了。比起花费精力去构建不同的海洋地形，还是直接照搬同一个海洋，改变一下海水更加便利吧。”
“从这个角度分析的话，这里的创建者……”艾丝特自顾自地陷入了思考。
哈罗德开口：“既然我们能通过这个海洋与天空的颠倒联想到障眼蛛，那这里的创建者会不会和我们一样也是从障眼蛛那里得到的灵感呢？”
“说得有道理！”贝蒂双手合十惊喜道，“我记得障眼蛛是地下特有的魔物！只要去圣殿搜集名单的话应该能一一排除！”
在讨伐魔王的风潮流行前，圣殿一直禁止人们去地底。直到各个勇者小队成立，地底才再次朝这些勇者们开放。
而每队进入地底前都需要通过圣殿的检测并登记才被准许进入。
“再结合去过南边的'纳尔斯海'，还有强大的魔力这些特点，一定可以进一步缩小范围！”贝蒂兴奋地拍拍手，“等我们返回就可以去调查了。”
“不过我一直有个疑问，”肯尼斯趴在桌子上，脸颊上的肉肉被挤压了一小块出来，“为什么会执着于探究塔的创建者呢？他好像并没有做什么坏事？ ”
“这……”贝蒂和哈罗德对视一眼。
贝蒂摸了摸脑袋，有些不确定道：“可能……只是好奇？毕竟谜题放在那里，就会有人想要知道谜底。”
“可是贝蒂之前不也说现在不是纠结塔的创造者的时候吗？”肯尼斯还记得昨天贝蒂说的话，“那时候贝蒂可是信誓旦旦地说要把找回记忆放在首位的。”
“咳咳、”贝蒂眼神飘忽，“那、那还不是因为，离真相有了更进一步的机会嘛……”
虽然她之前也认为没有必要过于纠结这个问题，但真当她有机会去触碰真相时又怎么可能能忍住不去探究呢。
“对万事万物都保持旺盛的好奇心”一直是皇家魔法学院的校训。
“再说啦，现在除了等待夜晚的到来也没有其他可以做的事。”贝蒂言之灼灼。
哈罗德坐在餐椅上，提出了他的看法：“不仅如此，我认为塔的创建者应该和我们丢失的记忆有关系。”
“嗯？”
听见哈罗德的话，艾丝特抬头与他对视：“你认为迷宫魔法阵和塔的创建者有关？”
“是的。”哈罗德点点头，“能够拥有强大的魔力创建这座塔，与障眼蛛见过面，去过'纳尔斯海'……甚至塔内存在使我们丧失记忆的魔法阵，我认为线索已经足够明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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