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行吧。冬蝉没什么异议。
外交任务毕竟不比普通的处理污染源的任务,是一件需要长期交流沟通的工作,更何况这两边都是刚刚起步,后面的工作量光是想想就足够叫人头疼了。
两人依次坐下没多久,萨尔维亚突然开口询问蕾西切:“既然是长期的外交任务,我们还是住在这里吗?还是说像以前淘金时代那样专门分一块地方给巴别塔呢?”
显然没人想到一直对这件事持排斥意见的萨尔维亚会突然关心外交议程,蕾西切虽然惊讶,但还是立刻回答:“关于这个问题,最后还是要看两方协商......”她用视线余光瞟了瞟陆吾陆予的神色,试图努力挽救:“但巴别塔和冬蝉指挥官对我们来说地位不同,是极重要的人物...圣诺城教政厅会一直保留您的房间的。希望......指挥官也能赏光留下。”
冬蝉其实也没那么想要所谓的“赏光留下”,但不得不说这种外交言辞本身就是无法让人直接拒绝的。
冬蝉只好礼貌又好脾气地点点头。
剩下的晚饭时间里,萨尔维亚突然变成了饭局上最活跃的人,时不时就询问一下后续的合作事项,俨然成了冬蝉的代理人一样的角色,就差和圣诺城互相敲定外交的细节问题了。
吃完饭回房间前冬蝉的疑惑几乎都要漫出来了。
“你怎么了今天?”她疑惑地问他。“我还以为你不太开心呢。”
“......没什么,”萨尔维亚低头看着她,“我只是,忽然觉得这样也不算太坏?没有之前那么危险,也算是变相满足了指挥官的愿望吧。而且......我是指挥官的队员,或早或晚都要习惯这些的。”
是这样吗?
冬蝉虽然有些疑惑,但也没有想太多,和他互道晚安后便回房间洗漱睡觉了。
她没注意到萨尔维亚别有深意的目光,自然也没看见安泽拦住转身回房的他:“真决定好了?”
萨尔维亚看着他。
安泽不太在意地一笑:“算了吧,你那些动作还能瞒得过我?......留着你的设备,等我。”
他拍拍萨尔维亚的肩膀,故作潇洒挥挥手地率先进门了。
冬蝉一无所觉,只是感觉今天的自己格外疲惫,大概是出任务回来的原因,洗了个澡,甚至连换下来的衣服都没那出门,就已经疲惫地倒在床上了。
就睡一会儿......一会儿......
冬蝉就这样不知不觉地陷入了深眠之中。
半夜,她的房门被从外面轻轻开了一条小缝。
来人动作很轻,没有携带太多的东西,他轻轻地给她裹上一件宽大的披风外套,将她抱起来。
在出门时对方还特意停下来,温柔地将她的脸颊转向自己一侧。
然而却还有一个人站在走廊另一边,注视着这一切。
“萨尔维亚。”
男人停下了,转头冷冷地看着他。
托索尔自嘲地笑笑,他是想做什么呢?阻止还是帮助?
他可悲的发现,自己什么也不能做。即使他真正想做的是走过去掀起那披风的一角,看一看她的脸。
但他也同时意识到,碍于这个姓氏带来的一切,自己什么也不能做。
“......去吧。”最后他说。
第28章
第二天,一直没等到巴别塔回复消息的蕾西切前来确认情况,属于看见指挥官的那间房房门大开,而其他人都围在门口时,她还奇怪这是在干什么。
但等到蕾西切的目光四下环视,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那个本应该在队伍里最显眼的人时,突然在这种凝重气氛里心里一沉。
“冬蝉指挥官呢?”
巴别塔的几人将目光看过来,一片寂静,没人说话。
她的心立刻沉入谷底。
“人呢?”
没人能回答陆予的这个问题。
楼层内的监控显示,曾经有人进入了冬蝉的房间,他显然是有备而来,穿着全套作战服,携带了武器装备,拎着一个不大不小的长包。在进入房间后不久便抱着个被严实裹住的东西出来,那明显是个人形,宽大的黑色披风遮得严严实实,让人没法看清冬蝉的状态,但却露出一双雪白纤细的小腿,无意识地垂落在男人臂弯里。
陆予一瞬不瞬地凝视着监控的画面。
男人小心翼翼地抱起冬蝉,像抱住一个仅属于自己的宝物,转身时宽阔的肩背裹住了她的声音,让人无法再窥视到她的一分一毫。
亲密、碍眼。
陆予无意识地咬了咬后槽牙。
陆吾则气极反笑:“在眼皮子底下都能把人给丢了,你们可真是好本事啊。”
好消息,冬蝉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被人带走的。
坏消息,冬蝉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被人带走的。
“那个......目前可以确定的是,带走冬蝉指挥官的是她的队员,这个人。”政教楼二厅的负责人,专门负责圣诺城保卫战斗部分的厅长战战兢兢地在桌上递上来一沓相片,各种角度的,还有监控里的截图,金发蓝瞳的男人没有特意避开监控,甚至就像是故意把自己的身形露出来给监控拍下一样。
“我想在短时间内,冬蝉指挥官的安全不会受到威胁......我们已经在全力排查他的去向了。只有楼道里的这个监控拍到了清晰画面,其他监控要么就是太过模糊,要么就是没有任何异常。政教楼大门也没有拍到有人出入。”
巴别塔的人也在会议室内,托索尔配合地传给了众人资料。
“萨尔维亚,巴别塔内部成员,虽然如此,但联合部队的人都知道此人有异心。他的家族曾被巴别塔驱逐清算过,之后虽然还在任职,但此人不服管理,性格孤僻,我相信他掳走指挥官是蓄意为之的个人行为。”
托索尔十分真诚地注视众人:“巴别塔既然任命了冬蝉阁下来与圣诺城的外交职务,就表明了我们的意愿。请相信巴别塔的诚意。”
站在他旁边的几人神色各异,但都没什么焦急感,仿佛早预料到、或者是根本就默许了这件事的发生。
圣诺城的几位负责人都埋着头,眼观鼻鼻观心。
“我们怀疑冬蝉指挥官可能被人...迷晕,才没有反抗。请城里验查这一点,巴别塔一定会倾尽全力寻找的。”
陆吾难得烦躁的挥挥手,示意他不用再说这些客套话了。“找不到人说这些都没用。”
“抱歉。”托索尔立刻说:“这件事情由指挥官队伍内部而起,我们也一定调查清楚,会给个交代给各位的。在找到冬蝉指挥官之前,可否由我代行外交职责?我的资历虽然比之指挥官阁下要薄一些,但也曾参与过许多外交上的......”
明眼人都看得出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只要能代替她把外交议程继续下去,冬蝉本人就可以直接回巴别塔,调派回原本的工作,不必在这里和陆氏兄弟耗时间了。
过一段时间巴别塔再派一队专业的外交人员过来,他们也没理由不放这几个人走。
这简直是最完美的金蝉脱壳的办法,唯一的问题就是不能太快被找到,不然一切就都前功尽弃了。
陆吾嗤笑一声,冷漠地戳破这个想法,“我不在乎是什么原因,不在乎什么外交手段。”
他直视着托索尔,那张总是漫不经心的温柔脸锐利起来,深色的竖瞳注视着他,像一种无声的威胁。他寒声道:“我现在只要知道,要去哪里找她。”
“......”托索尔只能用沉默以对。
“蕾西切,知会巴别塔,他们的人丢了。见不到人,那位执政官知道我会怎么做的。”
“......是。”
陆吾火大地将相片甩到桌上,“找。”
“人要是丢了,谁也别想好过。”陆吾环视一圈,不屑地函颔首:“别以为巴别塔在地下就能独善其身。”
没人敢轻视他的话语,哪怕陆吾的语气还能算得上平静,但任谁都听得出来这种平静下掩藏的风暴。
从这个早上开始,圣诺城直接封了城门,开始严密的搜查行动。
哪怕是站在政教厅的二楼,也能看看见城内熙熙攘攘,全副武装的战士们组成卫队,挨家挨户,地毯式拉网搜查,街道上时不时就能看见一队队人员走过。
虽然没有发戒严令,但除了少数必须出门工作的,其余人也大概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全都闭门不出。
冬蝉原本住的那间房被锁上了,蕾西切亲自带人在楼层里找。
安泽出门时就刚好遇见蕾西切站在房间门口,抱着手臂,整个人就是一副心烦意乱的神情。
见到他出来,蕾西切抬了抬眼睛,长长地叹气:“唉——”
“你说昨天不还好好的么?事情也马上要步入正轨了,都一副欣欣向荣的样子,怎么就是非要不配合?”
安泽:“......”
安泽:“借过一下。”
“等等,”蕾西切反而挡在他面前,毫不示弱地直视他:“监控画面就是你干扰的吧?我就不明白了,不就是个长期任职吗?难道我们还能亏待了指挥官?”
“亏不亏待,谁说了算?”安泽冷笑,“是你,还是你的那两位上司?这种“靠别人的判断处事”的工作本就不适合我的指挥官。”
“可是——”
蕾西切的声音忽然被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打断。
“厅长!”来人声音响亮,几乎一层人都听到他的汇报,“发现了!二厅长带人发现了那边的踪迹,现在已经调队过去了!”
话音未落,陆予急切的身影就从楼梯拐角一闪而过,显然,他也听见了。
陆吾走得慢一些,落在陆予身后。
他看了看这边听见声音出门的巴别塔队伍的几人,忽然恶劣地笑了笑。
“要怎么办呢?”他慢条斯理地欣赏众人的神色,“现在我可得好好想想,要向她讨些什么东西……”
“才好保住她的队员的命?”
第29章
冬蝉花了很久才搞明白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毕竟任谁好好的一觉起来,发现自己不在房间里而是身处一间昏暗的地下室里,都会摸不着头脑的吧......!
“萨尔维亚你疯了吗?!”
“指挥官,”萨尔维亚半蹲在旁边,整个地下室十分狭窄,容纳了一个单人床后空间就寥寥无几,他只能以一种十分别扭的姿势,眼睛还固执地盯着外面:“别担心,我一定会带你走的。”
“我担心的是这个吗?!!”
“不然呢?指挥官在担心什么,担心把你出卖的巴别塔,担心那对莫名其妙的、对你纠缠不休的两兄弟,还是担心这个原本与你无关的城市?!”
萨尔维亚转过头来,初生的太阳的光芒勉强从缝隙里照进来,逆着光描摹了他的轮廓。他的眼睛里是痛恨,是愤怒,是无能为力的狂躁。
“你做了那么多了,没有你,巴别塔早就沉沦在这场灾难里,连自保都困难,更别说来算计别人了。冬蝉,求你了,想想自己吧。我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想,我早就应该是个叛逃份子了......跟我逃走吧。不,应该说,我一定要带着你逃走。”
回巴别塔什么的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在他的计划上,从最开始他准备的就是彻底的叛逃,劫持指挥官,他们可以四处漫游。
以他的能力,无论在哪里都会很受欢迎,他们还可以直接去投奔巴别塔的敌对势力。
无论是去哪里,他只要和指挥官在一起就可以了。
冬蝉骤然沉默下来。
逃走......
这个选项,甚至从一开始就不在她的思考方式之内。
最开始是想向联合部队证明自己,后来是要报答墨菲执政官,再然后,被卷入一切她无法挣脱的事件里,年岁日久,她已经忘却了一切意气和张狂不羁的想法。
假如这个世界是深谭,为了活下去,她就得一步步深入,在错误和更加错误里做选择。
而现在萨尔维亚直接强势地把她带了出来,告诉她:“逃走吧。”
冬蝉是真的有一瞬间的心动和不顾一切的。
“我......”
“哐哐哐——”
然而敲门声暴力地打破了这一室平静和冬蝉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
“开门!冬蝉指挥官,不管现在您是什么立场,都请您配合我们,我们确保不会误伤您!”
“萨尔维亚,离你的指挥官远一点!”
萨尔维亚咬咬牙,一把将她抱起来。
地下室的另一个出口在顶上,隔着一层暗淡朦胧的毛玻璃,阳光从这里透出来。
他直接打破了玻璃,零零碎碎的哗啦声让外面的人的动作停滞了一瞬,既而又加重起来。
“哐哐哐哐”,生锈严重的铁门被顶起一个缝隙,锁头半掉不掉。
萨尔维亚举起手将她托举起来,率先将她送了上去,接着又用力一撑,手掌抵在碎玻璃两边,血液瞬时就沾染了两边的窗框。
“萨尔维亚!”
冬蝉一被送出来就被明亮的阳光晃了下眼,刚刚回过神来,萨尔维亚就将那件黑色的披风兜头盖下来,打横抱起她就跑。
冬蝉困难地挣扎着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圣诺城的道路四通八达,十分复杂,一条条小道看得人眼花缭乱。
“那边,有人,萨尔维亚快避开!”
“指挥官先别说话。”萨尔维亚直径盖住她的眼睛,强迫地把她的脸往自己怀里压,“不能让人看见。”
如果让人发现冬蝉不但醒着,还在帮他观察情况的话,劫持就变成合谋了。
这是他留的最后一道保险,即使被抓住,冬蝉也可以以不知情为由脱身。
“纠结这些有什么用!”冬蝉又急又气,“合谋又怎么样,难道还能要了我的命吗?你被抓到才是真的要命了!”
再怎么样她也不会死,但他被送上巴别塔的军事法庭的话就肯定只有枪毙这一条路了。
萨尔维亚不说话,固执地压着她的后脑,不让她抬头。
冬蝉只能感觉他们一直在转弯,晃来晃去晃得她都要晕了,以及萨尔维亚逐渐变得沉重吃力的呼吸声。
时间在这种黑暗和茫然里仿佛被无限拉长,什么也看不见,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追过来。
就在这种煎熬里,过了大概二十多分钟,冬蝉忽然感觉一下失重,自己滑了下来,而抱着她的人也扑倒在地上。
“萨尔维亚!”冬蝉挣扎着,想要扯开披风站起来。
然而她的手却被人牢牢地按住了,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声。
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接着是抽刀出鞘的轻微响动,破空声,和血肉破开的声音。
压着披风的手忽然松开了,冬蝉心跳得飞快,声若雷鼓,甚至感到了恐惧感。她再也忍不住,掀开披风。
空气里有一种难以忽略的血腥味,几滴温热的鲜血溅道了她的脸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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