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湿润的血顺着光滑的地板流淌,又在人群蜂拥的脚步中蔓延开来,形成一个巨大的圆。
每个踩到鲜血与人体组织物的人,都因为挤成一团看不见脚下发生的命案,于是误以为是海,这场人为的惨案就这么发生了。
这有病吧。
夭捺无语了,她从止役后背拆出了一个巨大的火炮,冲着狭小的玻璃门就开了一枪。
她的动作太快了,止役没来得及阻止她,也没反应过来要让学生们蹲下。不过现场这么拥挤,就算学生们想要抱头蹲下都是一个难题。
于是众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火炮划过,正中玻璃门和正准备跑出去的第一批人。
“轰隆!”
一声巨响。
大门被炸开成一个巨大的缺口,前面的学生全都被炸飞。后面的学生也终于能跑出去了。
一转眼,食堂里还站着的人寥寥无几,躺着的人却出乎意料的多——被踩踏倒在地上的人,几乎每十步就有一个,密密麻麻躺在地板上,已经被踩死了。
门口被炸飞的学生很多,其中受伤最重的,居然是刚刚给夭捺投死亡票的男生。
止役给受伤的学生戴上急救手环,等待医院派人过来治疗,可当他翻过伤势最重患者的身体,认出这是先前得罪过夭捺的官二代后,陷入了比较长时间的沉默。
他问:“夭捺,你是故意朝他开炮的?”
“这你得问他了。我是为了疏散人群才瞄准门口,他跑那么快干什么?”
止役对夭捺的解释报以怀疑。
夭捺这个事不关己的烂人,之所以站在餐桌上,不是为了疏散人群,单纯是看场面乱得要死,趁机给仇人一些教训罢了。
太可怕了。
果然得罪谁都不要得罪夭捺,这才是真正的如影随形的危险。
夭捺没有理会止役脸上的后怕。她从餐桌上下来。走到被踩踏的学生身边,仔细观察他们。
她将手指放到这些人的头发里,拨弄了一下,海腥味藏在血里散了出来。
果然。
这场惨案不知因为人群拥挤,也有海的杰作,可为什么受害者有那么多?大海的每次出现,不是只会带走一个第一名吗?
夭捺升起疑惑,转而打开目前的排行榜。
当前的排行第一的人正是那个吧唧嘴的男生。
可当初是谁大喊“大海来了”?似乎是另一个男生,明明他不是第一名又为什么会看到大海?
“嘶。”
夭捺决定收回先前的评价。
她忽然发现,将人群集合在一起并不完全是坏事,她好像发现问题所在了。
第83章
“我再看看死者的脸。”
警方将死亡学生整整齐齐排饿在一起,他们被践踏时佝偻的死状好像虾,躺在瓷白色地板上,就好像一碟新鲜出炉的酱油大虾。
当然,夭捺不会把这么没心没肺的话说出来,穿越那么久,她已经学会怎么假扮成正常人了。
所有死者正面朝上,脸上五官各异,但大多都是惊恐,不知所措的表情。
夭捺站在较高的餐桌上,居高临下地扫视了一遍。还真发现问题所在。
“这些因为踩踏事件而死的人,大多都坐在吧唧嘴男生附近。”
吧唧嘴男生好像姓赵,随便吧,谁要记住一个死人的名字。
“难道大海出现的时候,会把同一个区域附近的人拖下水吗?”止役反问。
他之所以会这么认为,是因为在被杀者互助会的时候,两位死者都呆在各自的独立空间里,所以事故发生的时候没有波及到其他人。
如今所有人都在同一个大食堂,自然就被牵连了。
“很不错的猜测,可惜,吧唧嘴男生被投上第一名的时候,他已经走到餐厅门口了。”
夭捺一句话就驳回了止役的猜想。
如果大海会拉附近的人下水,那也应该是坐在餐厅门口的人,而不是座位附近的人。
这时法医抵达现场,程序化地将尸检芯片装在尸体上。
紧接着,死者们的死前影像被播放。
在场所有人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无形的人群碾压而过,被无数双慌张的脚活生生踩死了。
有一位一米五左右的女生被挤的面色如纸一般的苍白,想要求救却被人直接踩破了肺部。
还有一个一米八的大高个,直接被踩得脊椎断裂,腰部的皮肉被拉得老长。
“这些人的座位正好在人群中间,有可能他们确确实实是被踩死的,和大海没有任何关系。”
法医得出结论——全员都是被踩死的。包括那位第一名的吧唧嘴男生。
食堂意外就算告一段落了,夭捺却对这个结论保持怀疑,她能闻到死者身上若有若无的腥味,看到他们像是刚从海里出来的一缕缕头发,怎么可能与海无关?
通讯器传来提示音,显示是谢汝来电。
介于前几次谢汝来电都与沙子游戏有关,所以这次夭捺连电话都没有接,直接打开了游戏。
一打开,气笑了。
她又被投到沙子游戏榜首了。
夭捺就纳闷了,那些讨厌她的人,死的死,惨死的惨死,反正全都死了,怎么还有人投她?
难道她是什么天生黑红体制吗?
好像沙子游戏变异到现场,她从来没有掉下过前五名,死亡票数累计高达三千了。
这让夭捺难得地感到好奇:她是怎么被投了死亡票的?她打开自己的票数页面,定睛一看,发现她的票数增幅平稳得吓人。
前期是霸凌团教唆下大家给她投票,后期就变成自然增幅,而且票数原因是…毫无原因。
大部分票因只打了一个句号,又或者是一个表情,就像水军评论那样敷衍。
但是有些评论,原因却写得真情实感,其中一条就在不久前,教室里男生给夭捺投了死亡票,原因写的是:不听劝的婊子。
…好好好。
夭捺后悔没当场给那男的一点教训看看。
紧接着是第二条,时间有点久了,夭捺需要回忆才能想起是张仪佳死亡的那天。
她说的是: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懂在高傲什么,指点江山的样子实在是太讨人厌了。
夭捺的视线落在这条评论上,陷入了沉思,大概是她留在同一个页面太久,引起止役的注意,他问:“怎么了,这条评论有什么问题吗?”
别的不说,这个评论内容确实很符合夭捺本人,夭捺就是很高傲,凌驾一切的人该有的高傲。
“我不否认我很高傲,但是…”夭捺点了点评论,说:“可我从来不会在其他人身上浪费心思,说实话,就算是有人死在我面前,我也会直接踩过去,懒得多停一秒钟。”
对啊。
止役这才反应过来:夭捺的每次出手,都在涉及自己利益的时候,指点江山更不可能了,
她心情不好就隔岸观火,心情好就偶尔出手救人,而且大部分情况是前者。
夭捺仔细回忆,自己究竟什么时候指点江山了,一路回忆下去,竟然来到了张仪佳死亡现场。
那个赛博第一高的购物大厦,可以观测宇宙的咖啡厅里。
漂亮的女服务员在旁边倒水,夭捺正在跟止役分析沙子游戏的本质,她指出了沙子游戏脱离人气问卷,变成了一个实打实的杀人游戏。
让回忆的画面变得更精细一点吧,夭捺将那个画面放大再放大,最后在漂亮女服务员的胸前,看到一个【兼职工】的胸牌。
她是一个兼职工,而且大概率,她是赛博科技大学的学生。沙子游戏的参与者。
夭捺将自己的记忆告知止役,让他震惊大呼:“不是,你居然能记得那么久之前的细节吗?”
“你不知道吗,人类大脑开发到百分之十的时候,就会过目不忘。”而夭捺的开发程度是75%。
夭捺准备去咖啡店找人,止役却拦住他,问:“我该如何才能将自己的大脑提高到百分之十?”
止役在这个点上莫名的执着,他追问时的眼神燃烧着一团探究的火,奇怪的是,在此之前,止役从来没提过这个要求。明明他早就知道夭捺有一颗开发程序75%的大脑。
再结合他先前无故失踪的事情,夭捺似乎意识到什么,她试探性的说:“止役,你失忆了。”
她用的是阐述句,而不是疑问句。
夭捺早就怀疑上止役了。
沙子游戏发生了很多变故,每次夭捺出手,止役都会露出惊愕迟疑的表情,但又转瞬即逝。可以说从两人重逢开始,夭捺就怀疑上止役了,但游戏紧迫她急需帮手,没有时间探寻真相。
如今止役主动求助,夭捺反而放下心来了,至少证明他没有隐藏起来害她的心思。
“先解决游戏吧,你的事,我们晚点再说。”
夭捺一句话,成功抚平了止役处于记忆空白又无法对外人坦白的恐慌。他感觉自己好像浮萍,误打误撞找到了水里最强壮的沉木,就此安心。
“好,我相信你。”
时隔多日,止役终于找回自己真实的声音,
…
夭捺等人来到咖啡厅,因为是工作日的傍晚,店里的人不算多。
她环顾一圈,没有发现先前给她倒茶的服务员。
不应该啊,因为食堂踩踏事故,警方放弃了被害者集合的傻缺计划,将所有学生放回家里,她没有来上班难道回家里了?
止役觉得可能性很大,毕竟遭遇那么大的变故,是个人都不会想上班的。
就在他以为今晚要扑空了的时候,夭捺却问:“我因为办案花的钱,可以报销吗?”
“可以是可以…”止役心想:有时候他们外出办案,会有二十新币的餐补和五十新币加班费,如果有额外的停车费、服装置办费也是可以报销的。
得到确认回答的夭捺立刻转身走到柜台,想也不想地将一百张一百新币拍到值班经理的面前,说:“我今晚要包场举办一个宴会,需要大量的服务员到场帮忙,能做到吗?”
夭捺的目光落在那一叠厚厚的钞票上,说:“这算是服务员的辛苦费。”
刚刚还端着礼貌微笑的机器人经理,唇角瞬间勾到了耳边,一边有条不紊接过巨额小费数了起来,一边给所有服务员群发短信:“大客户,消费多,速来!”
夭捺则坐在咖啡厅正中间,一边舒舒服服喝着冷饮,一边看着机器人清场,将闲杂人等带出去。
她将一万块钱的收据拍到止役面前,说:“帮我报一下哈。”
“…”
止役看着这张淡粉色的收据,突然不知道怎么跟夭捺说:编制人员禁止奢靡,报销不超三百。
算了,这么艰难的事情交给冉柏吧,不是他这一个网络安全部小警察能干涉的。
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更让止役感恩自己近乎透明的部门,他默默将收据揣兜里。
没过多久,不少模样青涩的年轻人走进餐厅里,脚步飞快地朝员工区域走去,应该就是经理喊来的人。
止役看了很久,都没看到他们要找的人,有些担心地问:“她会出现吗?”
“会,因为她很缺钱。”夭捺的记忆不只有放大的细节,还有当时的气味,光影,瞬间的感受,她很清晰地记得,女服务员走在她身边的时候身上传来一股衣服搁置许久的霉味。
这个气味并非来自她的工作服,而是她的身体,她的头发,有难以去除的霉味。
夭捺上一次闻到类似的味道,是在闻娜之前的房子里,因为贫民窟特有的蜂窝状建筑设计,不规则的天花板角落很容易发霉,久而久之,这种霉菌就深入人的身体,成为她独特的味道。
“叮铃,叮铃。”
咖啡厅门口传来模拟风铃的声音。
夭捺抬头一看,和一脸惊恐的女孩面面相觑。
她要见的人来了。
第84章
——在夭捺见到女孩的十分钟前。
女孩正躲在昏暗逼仄的房间里,没有开灯,唯一的光源只有一块小小的全息发生器屏幕,上面是沙子游戏的实时排名,排名每分每秒都在增加票数。
这是当然的,因为这个破游戏只有死亡票,票数只会越来越多,人也越来越靠近死亡。
通讯器不断有消息进来,发出连续“叮咚”声,可她连打开信息看一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怎么会这样?
她有些无助地将头埋进膝盖里,不断回想这些日子发生的一切。已经有多少人死了?
这时有电话进来,因为是餐厅老板的号码,被她设置了重要提醒,于是电话强制接听了。
“陈雅婷,有大客户包场,快回来帮忙,她的小费给很多。”
陈雅婷是女孩的名字。
她听到电话后机械站起身来,将头发胡乱拨到脑海,眼神空洞地扫视屋子简陋的装潢,不管沙子游戏到最后杀死了多少人,她都得赚钱活下去,将自己的生活经营好。
当然,如果陈雅婷知道自己过去会见到夭捺,说不定她会好好打扮一下。
死得也更好看一些。
…
陈雅婷木在门口,双腿好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她看着一脸笑意还冲自己打招呼的夭捺,又怎么会不知道:对方就是电话里包场的大客户,且是冲着自己来的。
“嗨,我们又见面了。”夭捺笑起来的时候,愉悦的表情永远浮在表面,触不到深处。
她就是用这么一张虚伪的笑脸,说出最恐怖的话:“这一次我先打招呼了,还高傲吗?”
…
…
她知道!!
夭捺知道那个死亡票是她投的了!
陈雅婷惊得后退一步,记忆被这句话带回投票的那天下午。
——张仪佳死的那天,曾经刁难过她。
对方在她服务的时候,不顾周围人的目光大声咒骂:“你可真是丢了赛博科技大学的脸,居然跑到这种地方抛头露面,白读那么多书了。”
为了保住这份高薪且不太累的工作,陈雅婷忍气吞声,服务完就离开了。
可她离开后没多久,张仪佳就从露台摔下去死了。
紧接着就是警察封锁现场,因为监控上看到两人有过交流,还来问她具体的聊天内容,陈雅婷被迫将那些侮辱人的谩骂用自己的嘴说了一次。
再然后,就是夭捺和止役坐在咖啡厅里分析案情了。
陈雅婷依旧是服务他们的服务员,倒茶的功夫一不小心听到了夭捺对沙子游戏的评价,还有她认为张仪佳罪不至死的话。
因为那天接连打击,情绪糟糕,陈雅婷才会给夭捺投下死亡票,写下这种情绪化的留言。
投完票后她立刻就后悔了,担心夭捺会因为这么详细的内容找上自己,可是她转念一想:给夭捺投票的人那么多,自己又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女服务员,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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