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夭捺抬头一看,发现体育馆正中央已是汪洋。
比起杀人时穷追不舍，它就好像一片吸引自杀者往下跳的深潭，在默默引诱着夭捺。
看来,她得更新一下大海的新规则了：它之所以没能立刻出现在第一名面前,可能是正忙着凑齐投票者的人数,大海出现的速度与投票者加入的速度有关。
有经验的人告诉夭捺：“往海里跳下,你就会变成另一个模样出现在第一名身边。”
另一个模样,估计就是水鬼的样子吧？
夭捺没有急着往下跳,而是站在海边静静端详了一会儿，异常平静的海面倒映出影子。她突然发现，自己的影子在海里是反的——这是被上下镜像的大海！
原本是嘴巴的部分变成眼睛,原本是眼睛的地方长了嘴巴，身体也是朝向大海方向。
这让夭捺有一种“自己不是在照镜子,而是海里有一个倒置的夭捺朝自己走过来”的感觉。
看了许久，她不由得发出感叹：“最先发现沙子游戏秘密的人，绝对是个天才。”
不然怎么会发现，跳进大海里就能杀人，污染物才不会贴心地给人类一份使用说明书。
“你是说杀人论坛创始人吧。”经常混迹论坛的副队长明显更熟悉一些：“是他编辑帖子，详细告诉大家关于沙子游戏的使用方法,哦对，交换杀人也是他发出来的。”
也就是说,无论是创建杀人网站，还是交换杀夭捺，都是同一个人。
这让夭捺更好奇了。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下去，看看对方究竟是谁。
终于，止役收到简讯赶来现场，一进来就看到大海在体育馆里静静呆着的样子，刚开始，他还以为是夭捺又被大海追上了，可仔细一看却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
夭捺听到动静后，冲着止役的方向大喊：“止役，保管好我的身体，我下去看看。”
？？
什么叫保管身体？
下去看看怎么听起来那么不吉利！
还没等止役反应过来，噗通一声，夭捺直接跳进大海里了。
他下意识拔腿跑去，却见大海慢慢消失后，一具已经失了神的身体从水面上慢慢浮起来，她的四肢软绵绵，面无表情，已然没了意识，这绝对是夭捺一生中难见的脆弱时刻！
止役见状立刻冲了过去，将夭捺抱在怀里。
大概是他的表情太严肃了，有经验的人忍不住开口安慰他。
“警察先生，你不用那么担心，等她杀掉第一名就会回来了，不会有事的。”
“你们不懂。”止役将毫无知觉的夭捺背在身上，又用绳子将她的身体牢牢固定在后面，怎么跳都不会晃动，才语气郑重地说：“她出事了，全世界都得跟着一起陪葬。”
这不是开玩笑，也不是中二病发作。
而是夭捺是这个世界的支点，平衡人类与污染物的锚，如果她死了，世界秩序就崩溃了。
…
女孩被投到第一名的时候，甚至还在睡觉。
她一无所知，直到软乎乎的床垫忽然下陷，她如同跌入陷阱里的小动物那样层层下坠，掉进冰冷刺骨的海里，才从温暖舒适的睡梦中猛然惊醒！
她吓了一跳，在身体求生意志的驱动下，努力从海面冒出头呼吸新鲜空气。
结果下一秒，一双手将她的脑袋摁进水里，呛入鼻腔的冷水如刀割一般进入她的肺部，让她难受不已。
…是沙子游戏！
女孩忽然反应过来，她那已经提分手的男朋友说过，他会把她投到沙子游戏的第一名！
原来他说的是真的，交往三年的前男朋友居然想杀她！
女孩震惊不可置信，作为体育系学生的前女友，她当然也听说过沙子游戏的真实规则，知道其实杀自己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投票者本人。也就是她的男朋友。
事已至此，她试图与对方讲道理，用尽全力自救。
“我们不是分手了吗！”女孩冲着海水里游动的黑影大喊，声音夹杂着绝望无力的悲鸣：“我已经不爱你了，为什么宁愿杀死我，也不让我离开？”
在女孩看来，她已经告知对方自己要分手的决心，对方不接受反而死缠烂打。
她明明是分手后正常交朋友，却被前男友冠以劈腿标签，大骂□□。仿佛只有她变脏了，他才能以胜利者的身份离开这段感情。
黑影逐渐靠近。
女孩原以为自己会看到那张爱了三年的脸，出现的却是另一个人的脸。
他阴沉着脸，对女孩的呼喊置若罔闻，双手紧紧掐在她的脖子上并逐渐收紧。
本就窒息的女孩脸色瞬间变得青紫色，她想质问对方是谁，为什么要杀她，也没有了质问的力气。
就在视野逐渐暗下，女孩命悬一线的瞬间，一只手突然伸过来，一把掐碎手腕的骨头。
刚刚还发了狠要弄死女孩的男生，发出无声的惨叫，松了手。
夭捺这才顺利地带走女孩，她撑着女孩的脑袋，将她的脑袋露出水面。
好在女孩也很省心，即使被掐得奄奄一息，也没有忘记要呼吸，尽可能活下去。
夭捺双手撑着女孩，将她放回岸边。
她的身后有无数水鬼旋转游动，夭捺看向明显是领头的那一位，有些狐疑地歪了歪头。
那是一个戴着眼镜的清秀男生，即使在开裂的青色皮肤包裹下，依旧能看出温和的模样。
可让夭捺感到诧异的，不是这个男生的外表与行为有多反差，而是这个人，她压根不认识啊！！
夭捺敢用她过目不忘的大脑发誓，这是她这辈子都没见过的人，毫无印象。
“你是谁？”夭捺只身迎上去，质问对方：“为什么要杀我？”
其他水鬼明显在看眼镜男的眼色，见他冷着脸游到夭捺跟前后，纷纷识趣地退了一步，将对峙的场所留给她们两人。
“夭捺，你不仅比我想象的难杀，还比任何人聪明，竟然能想到用这种方式和我见面？”
男孩似乎早已预料到会有这一天，并不惊慌。
“没办法，谁让你成功引起我的注意，无论是第一个发现沙子游戏的秘密，还是发明出【提前杀人】和【交换杀人】的方法，玩弄警方和法律…”
眼镜男轻笑一声，忽然做起自我介绍：“我叫沈青柏，你应该没听过我的名字。”
确实没听过。
但夭捺能猜到，他在现实里就是大学幽灵，同学中的透明人。
不止这位戴眼镜的仁兄，还有他后面那群男男女女，大多都是见都没见过的小角色。
最能作证夭捺观点的证据，便是他们在沙子游戏垫底的排名。
如果有人问夭捺，什么人能在沙子游戏里百分百存活？
夭捺会回答：那些没什么存在感的透明人。
因为没有朋友，所以不会有冲突，因为毫无存在感，所以投票的时候不会被想起来——爱丽丝汀朋友多，王勇作风强势，伏礼惹人注目，只有像沈青柏这种隐藏在学校最底层的人，才是沙子游戏里最成功的玩家。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透明人沈青柏如何发现沙子游戏的秘密，并一手创立杀人论坛。
夭捺的脑子飞快转动，最后发现这群人只在伏礼、张仪佳、陈雅婷还有交换杀人出现过，她猜测道：“所以你们第一个杀的人是伏礼，是从他身上总结到经验的，对吗？”
话音刚落，沈青柏再次正色看向夭捺，第二次感叹：“你真的很聪明。”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伏礼吗？”
“我不想知道。”
夭捺想也不想拒绝了。
她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伏礼行事嚣张目中无人，惹人讨厌是正常的。
如果她是普通的学生也会第一个投伏礼去死。
然而沈青柏却含笑摇摇头，说：“有点耐心听下去吧，因为只有清楚这件事，你才会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你。首先你需要知道的事，我是学校贫困生委员会的会长…”
“…”
这下不用脚趾头，夭捺都知道他和伏礼是什么恩怨了。
———伏礼死的那天，曾经向学校建议：取缔贫困生委员会。
他认为贫困生是虫子，贫困生委员会更是肮脏的虫巢，只有喷洒杀虫药将他们全部杀死，学校才能恢复干净健康的模样。
夭捺对这件事情略有耳闻，谁知道沈青柏红着眼睛，反驳：“哼，这是他最善良的话了。”
伏礼主张贫困生不能使用学校里的厕所，认为穷是病毒会传染。
伏礼主张贫困生不能在外面做兼职，认为这会破坏大学的名声。
伏礼无视穷学生的难处，仗着自己出身高贵，对他们各种颐指气使，甚至派人驱逐他们。偏偏他是高贵的皇室，大家都对他没办法，只能被动地接受刁难，祈祷自己能顺利读到毕业。
在不知道多少次，沈青柏为了上厕所，被迫跑到学校五公里外的公厕时，他崩溃了。
他将沙子游戏的链接发到委员群里，让大家都给伏礼投票，当时他们并不知道伏礼会死，单纯是为了泄愤才将他投到了第一名。
就连面前出现的大海，沈青柏都以为是真的大海，在精神崩溃和摧残下跳了海。
他以为自己在死前的走马灯里杀了伏礼，直到回过神来，才发现这一切都是真的。他们真的在大海里合伙拉伏礼下水，看到那个高贵的男人在他们面前窒息的样子。
伏礼死了，取缔委员会赶走贫困生的建议自然也就不了了之，大家的校园生活都变好了。
如果事情能到此为止该多好，可偏偏…
夭捺接过话柄，说：“可惜你们杀人的事情，被张仪佳发现了。”
第88章
回到他们杀死伏礼的那一天。
那是一段至今回想依旧梦幻的场景。
他们变成了能在水下呼吸的奇怪生物,双脚是灵活的蹼，有鳃，皮肤也是诡异的青黑色。他们顺着浪潮游动，就像自由的蒲公英在天空尽情飞翔,游到最值得停留的地方。
紧接着,他们在自由的尽头看到了伏礼。
那个他们恨之入骨的人。
——只要把伏礼杀了就好,只要把他杀了，取缔委员会的提案就会被驳回了。
没有任何想法，沈青柏带着其他人朝伏礼游过去,用一个装满水的铁箱罩住他的头。
这个铁盒子甚至是提案投票专用的箱子,里面装的都是同意取缔贫困生委员会的选票。大家眼睁睁看着,伏礼那张俊美但讨人厌的脸被泡在海水里,一张张选票紧紧贴在他的脸上,死死封住了他的口鼻,让他无法呼吸。
他的双手扒着选票箱，用尽全力想把它从头上拿下来，可惜无济于事。
那具被华丽服饰包裹的身体不断挣扎,两条长腿毫无形象地在地上扑腾，动作慢慢衰落。
终于,高高在上的伏礼以一种十分憋屈的方式死了，如果他死前能认出来这个投票箱，会不会后悔自己将其他人赶尽杀绝，最后招来杀生之祸呢？
一直到他死后，沈青柏都以为这是梦境，是他无数次幻想杀死伏礼的幻景。
直到他透过海面看到了夭捺。
…等等,夭捺为什么会在这里？
或许夭捺不认识沈青柏，但沈青柏对她可不要太熟悉,前段时间将伏礼等人耍得团团转，占据沙子游戏第一名的最长时间记录着，还有最美新生，真假千金，高人气超梦女主播…
夭捺的等等头衔让沈青柏清楚：夭捺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双方不会有任何交织。
所以为什么，这么一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人，居然出现在他的幻景里？
夭捺的出现如同一个警钟，“铛”地一声巨响，让沈青柏在杀人的快感中逐渐找回理智。
他迅速观察四周，非常幸运——这里没有监控，他们也没有露脸，唯一有可能暴露他们身份的东西只有投票箱。
于是沈青柏赶在大海褪去之前，将伏礼拉下水中，将他永远沉进海水里。
随后他们逆着浪潮，游回原本下海的地方，回到了各自距离案发现场几千公里的地方。
沈青柏回到现实后，第一反应就是拿出通讯器，想要联系刚刚在大海里看见的同伴们，大家却早提前一步找了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你们出现在大海里，还有…伏礼死亡是真的吗？”
沈青柏震惊。
…这竟然不是幻觉？！
大家都存在的记忆，必然不是梦境，于是有人开始探寻大海的来历。
这时有聪明人发现，这一片既视感超强的大海，与沙子游戏的全息动画几乎一模一样。
意识到这点后，为什么会有大海，他们又为什么能在大海里杀掉伏礼，线索十分清晰了——大家是因为沙子游戏，才会发生这段神奇的经历。唯一不同的是：沈青柏是主动跳下去，其他人则是一不小心摔进去，又或者睡着睡着，身体突然沉进水里。
刚开始，他们掉进海里还惊慌失措，直到看到沈青柏在前面，才逐渐安定下来探索海域。
紧接着，就是杀人者的共同记忆，他们在大海的哗啦渲染声和情绪冲动下，杀了伏礼。
“…所以伏礼是真的死了吗？”
有人问出最不敢探寻的问题，他们甚至连跑到案发现场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沈青柏用力地抿了一下唇，打开全息发生器，搜素皇室的官方账号。
上面没有任何新信息，这让大家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紧绷的心弦也跟着放松了不少，可还没等他们开口说些什么，几秒钟后，官方账号从头像到页面都变成令人不安的黑白色。
还有一条讣告同步更新——
皇室二皇子已死，皇室集体成员缅怀…
天啊！
伏礼真的死了，还死在了一群没权没势的人手上。
当伏礼死亡的消息确认后，不知情的人只觉得痛快，无意识参与杀人的人却只会害怕。
当场就有心灵脆弱的人崩溃了。
“也就是说，我们成为杀人凶手了？”其中一个女生吓得捂住嘴巴：“我们会被抓吗？”
“不会。”沈青柏沉着脸回复道：“我们没有露脸，唯一的凶器也被拿回来沉进海里了。而且我们在案发现场几千米外的地方，警方怎么会怀疑到我们身上？”
“可参与杀死伏礼的人，不只有我们。”
伏礼那么讨人厌，除了贫困生委员会以外还有不少人投了他，那些人怎么办？
沈青柏几乎在瞬间做好决定，他绝对不能因为杀人坐牢，毁了自己的前途：“通知他们，将他们拉到一个群里，要求大家守口如瓶，不要将沙子游戏的玩法说出去。”
“另外，只要有第一名死亡，就把对应的投票者拉进群里，我会设计一个黑网私下交流。”
“记住，只要隐瞒沙子游戏的真实玩法，就不会有人发现伏礼死亡是人为，是我们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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