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识我?”夭捺反问对方。
不出她所料,两人的关系果然很差,几乎在夭捺反问出声的刹那,女孩就发出惊天爆笑,笑得都直不起腰来了。
好半天她才擦掉眼角的泪花,说:“我观察你好几天了,你果然失忆了。”
她凑到夭捺面前,不怀好意地说:“我认识你,你却忘了我,你也别想我告诉你我是什么人,夭捺,被人丢到精神病院的感觉不好受吧?”
夭捺的目光落在对方的五官上,啧,这样说话,好看的脸都变得面目狰狞起来了。
“哦?听你的语气,你就是因为我才被送到精神病院来的?”
夭捺话音刚落,刚刚还哈哈大笑的女孩瞬间闭嘴,警惕地看着她。
好嘛,即使女孩闭口不谈,夭捺也能从对方破碎的语句和反应中,窥探出她的身份来:“让我猜猜,你的双手修长干净,证明前半生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后半生却在精神病院,证明你的家人已经放弃你,放任你在医院里自生自灭。”
这是夭捺现在观察到的细节,还有她在小红身上的日记,也在源源不断提供线索。
“昨天闻娜来看我,我注意到她作为财阀千金,双手却长满茧子,明显是苦日子过来的。”
昨天闻娜一坐下来,夭捺就注意到她的手,和财阀千金的身份完全无法匹配。
这事也被她写进日记本里了。
“一个干过重活的财阀千金,和一个养尊处优的精神病人,怎么会有这么凑巧的组合,让我下意识觉得你们之间有关系。”
女孩一言不发,夭捺反客为主:“所以我在想,有什么事情能让这么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产生强关联呢?就在刚刚我想到了,是真假千金。”
“呀,你是斗败的假千金吧?”
话音落下,便是长久的沉默,直到被女孩的一声轻笑打断。
“我真的服了。”
“重新认识一下吧,我是文清秋。”
第103章
不会有人注意到夭捺和文清秋,因为任谁看,都会觉得这是两个正在讲悄悄话的女病人。
精神病人都这样。
如果她们生病还寡言的话,基本命就不长了,所以医护人员非常赞同病人之间沟通,偶尔碰到病人凑在一起还会非常识趣地离开。
文清秋带着夭捺来到了自由活动室,非常熟络地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坐在窗边品茗。
嗯,如果忽视她身上的病号服,还真有一种名媛在喝下午茶的既视感。
“坐吧。”文清秋让夭捺坐到对面。
“你还挺习惯这里的生活。”
文清秋耸了耸肩膀,身体却相当舒展:“我确实挺喜欢这里。这里的人都没办法上网,没有人知道我在外面的名声有多糟糕,更不会用看垃圾的眼神看我,她们都管我叫文大小姐。”
说到这里文清秋自己都笑了,谁能相信她那么高傲的人,有一天也会爱上精神病院的生活。
虽然夭捺不知道文清秋在外面的名声如何,但她有预感,这事应该与她有关。
于是她非常识趣地闭口不谈了。
“说回你的事情吧。”文清秋的身体向前,展现出狂热的好奇心,自从双方挑明关系后,她的视线便毫不掩饰上下打量,许久才发出感叹:“我真佩服你,每天固定失去一次记忆,还能将医院搞得天翻地覆,又是杀人又是上课的。”
夭捺挑了挑眉,日记里只写了上课的事情,可没讲杀人啊。
难道是她没来得及写进去就失忆了?目前看来,唯一熟知她失去记忆的人只有文清秋,夭捺也难得提出请求:“杀人这事我不知道,给我讲讲。”
“是吗?那我也不会告诉你的。”文清秋古怪坏笑道。
“但是我不介意现在就杀掉你。”
真是给人好脸了。
夭捺不接受被人威胁,让她不爽了,哪怕是关键证人也该死就死!
于是文清秋的脸惨白又涨红,随后缓缓恢复原色,“说杀人的事情之前,你得先了解,医院里不知不觉中发生的变化——我在这家精神病院已经呆了两个月了,可从上个月开始,医院里的病人开始换脸了。”
夭捺挑了挑眉,看来一个月前伪人占据了这家精神病院,不断把自己的人送进来。
“我住的病房是四人间,每天早上醒来,都能发现病友互换对方的脸,你懂我的意思吗,就好像一群小朋友觉得彼此的书包好看,于是第二天上学决定互换书包。”
这确实是伪人做的出来的事情。
它们总有强烈的好奇心和新鲜感,模范的人类对象也总是变来变去。
文清秋蹙眉,说:“同一个月,来精神病院的病人越来越多,大部分人都有失忆的症状。医生和护士却对这样的现象习以为常。最让我感到奇怪的是,上周我的好病友手术去世了,当天晚上她又回来了。”
文清秋在医院里有一个小跟班,是周式快餐的千金,社会地位在文家之下。
因为精神病院断网,小周并不知道文清秋已经不是文家大小姐了,还自愿当她的跟班,两人因此每天出双入对感情颇深。
可就在上周,小周因为承受不住精神治疗,自杀去世了。
还是文清秋给她盖的白布,唱的悼亡诗,结果当天晚上,她就跟没事人一样回来睡觉了。
文清秋看见她后,连忙上前询问:“小周,你回来了。”
小周听到声音后缓慢眨着眼睛,眼神涣散,她的手在空荡荡的地上拨弄着,仔细一看,原来她在试图用胳膊肘走路。嘛,不奇怪,精神病嘛。
奇怪的是小周看到文清秋,就跟不认识一样擦身而过,最终引起了她的怀疑。
“…等等”夭捺开口打断文清秋的回忆,她觉得很奇怪啊:“同房病人换脸你不奇怪,死人死而复生回来你不奇怪,她不跟你打招呼你觉得奇怪了?”
“像我们这种上流社会,是非常重视礼节的,我管她是死是活,她见到我就得打招呼,这才是作为跟班应有的品质。”
文清秋用着一种'你这种穷苦人种懂什么啊?'的表情翻了一个白眼,然后才接着说:“而且换脸和死而复生有什么可怕的,反正我已经是神经病了,你见过哪个神经病怕鬼?”
“哇塞…”夭捺向后一靠,发出感叹:“亡命之徒啊。”
不得不说,闻娜和文清秋这两人有点意思。
虽然夭捺已经不记得她们了,但初始评价这种东西,不是抹掉记忆就会改变的。
在夭捺看来,这两人一个有暗杀者的潜质,一个有亡命之徒的潜质,实在是有意思。
也正是因为文清秋这份'我特么是神经病我怕谁'的态度,才让潜伏在内的伪人误会她是货真价实的神经病,没对她的记忆下手,最终才有了这段对话。
“小周的事情结束后没多久,你就来医院了,刚开始在医院见到你我感到很震惊,我以为你被闻娜那婊子背刺进来了,刚想嘲笑你却发现你不认识我了。”
“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你每天醒来都在医院大开杀戒,追杀病人和医护人员,第四天开始忽然变得跟精神病人一样了。”
文清秋也是默默观察了好几天,才确认夭捺每天早上都会失忆,她抱着看笑话的心情旁观着,故意不出现告诉她真相,一想到高高在上的夭捺也有被欺骗的一天,就觉得通体舒畅,爽的不行。
可让文清秋没想到的是,夭捺就算失忆了也是夭捺,不杀人就上课,把好端端的精神净地搞得乌烟瘴气,引起文清秋的不满。
于是她今天终于没忍住,上前打了招呼,原本只是想嘲笑夭捺,却没想到夭捺仅凭手指和语气词,就能发现她的身份。
文清秋甘拜下风。
这就是她在精神病院里见到夭捺的一切了。
文清秋早已决定在医院里度过余生,非必要的原因,她压根就不想和夭捺打交道,想起医院外不堪的记忆。
就连夭捺杀人的时候,她也躲得远远的。
夭捺盘了一下文清秋的话和日记上的内容,确认没有矛盾的地方后,说:“大概的情况我了解了,听着文清秋,我需要你的帮助。”
“噗嗤!”
文清秋直接笑出了声,“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帮一个把我送进精神医院的人?”
“你当然也可以选择不帮我,如果你想失去最后的栖身之所的话。”夭捺淡定回复道。
文清秋脸色一边,语气郑重:“怎么说?”
“我这样告诉你,所有你觉得奇怪的病人、医生、护士,都是伪人和伪人操控的人类,你不会真以为你的好病友是自然死亡的吧?不是,是伪人借着手术这个契机杀死的。”
夭捺拿起桌子上的两个茶陪小糕点,一个丢掉,另一个放在丢掉糕点原本的位置。
“这样它们就可以凭借手术这个正当理由,处理掉小周的尸体,换上自己的人。”
“反正医院里都是精神病人,除了你谁会注意到,小周已经换了一个人?同理,你死了,也没有人会发现你被取而代之了。”
虽然夭捺不认识文清秋,但从对话中可以感受到,文清秋绝对不是一个愿打服输的人,她怎么可能接受自己被害死,还被人替身活在世界上,疯疯癫癫,用手肘走路。
文清秋狠狠皱了一下眉,“烦死了,我都住到精神病院里了,怎么还要搞我?”
“所以得把他们赶出去,还你一个清净的精神病院。”
夭捺朝文清秋伸出手。
文清秋盯着这只手许久后,才默默伸出手与其相握,嘴上还说:“等你恢复记忆,你会后悔跟我这样的人结盟。”
“我至今没见过比我还烂的人,如果你有这个本事烂出新境界,我还会对你刮目相看。”
“也是,你确实是烂。”
就这样,两个女病人达成一致,文清秋看向房间里疯疯癫癫的人群,说:“按你的说法,这里至少有百分之七十的人是伪人,单凭我们两个人要怎么拯救精神病院?”
“首先得先把伪人和真正的精神病人区分开来,这事交给你记录,你对病人更熟悉。”
夭捺离开对话的角落,再次站上舞台。
她踢开了正在唱K的伪人或病人,夺过麦克风。
因为有她昨天上课的铺垫,所以夭捺一拿起麦克风站在台前,立刻吸引了大家的目光。无论是在聊天,玩游戏还是看电视剧的病人都围了过来,伪人不明所以但也跟着走过来。
真人假人混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夭捺没有纠结这点,而是继续她的小葵花精神病课堂。
她开篇就是:“这个世界很危险,精神病院很安全。”
病人们点点头。
是啊,他们就像笼中鸟一样被关在医院里,还总是被医生护士警告,随意出去会受伤,这个世界有多危险,只有躲在医院的他们是最清楚的。
文清秋混在人群里,小心翼翼观察大家的反应,标记出伪人和真人。
她还以为夭捺会说一些让病人产生共鸣的话,就像心理医生那样,结果出乎她的意料,夭捺下一句就是:“可是,有一股邪恶势力隐藏在医院里,它们或许是同房病人,或许是医生护士。它们想要打破这片清净的宝地,威胁我们的生命!”
文清秋:“…”
嘶,这么直白的吗?
夭捺就差直接把伪人藏在医院里的事情说出来了!
夭捺话音刚落,病人们发出惊呼声,不断打量身边的人。
“好好看看你身边的人吧,它们还是你曾经认识的朋友,室友,闺蜜吗?听我一句劝,一旦发现不对劲,要立刻反击保护自己,我们要努力活下去守护全赛博唯一的净土…”
课堂的结尾还是跟昨天一样,医护人员急匆匆赶来,带走了夭捺。
他们捂着夭捺的嘴,不让她继续往下说,这么粗暴的处理方式放在昨天的演讲尚且可行,因为夭捺并没有提及医护人员可能是敌人,可结合今天的上课内容,医护人员捂嘴的行为反而更像是一种默认,默认夭捺说的话是对的。
人群产生躁动,大家都在问周围的人:“你是谁,我又是谁?你是要害我的人吗?”
伪人不明所以,但跟着学,于是场面乱七八糟分不清哪边是敌军,哪边是友军。
夭捺被带到病房里,丢进去闭门思过了。
监控室里,医生一边看着监控室里安静作者的夭捺,一边看着自由活动室里躁动的病人,难得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剩下的病人们不听话了。”
他身后的人说:“那就处理掉,反正本来就打算一个接一个全杀掉的。”
“精神病院不是急诊科,一天内死那么多人很容易引起外界的凝视。”
后脑勺闻言笑了,长在脸上的毛发都在颤抖:“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有杀人犯病人?”
“将所有病人的死推卸到夭捺身上就好了。”
“你说得对。”
死的人越多,对夭捺的审判更不利,一箭双雕。
第104章
“杀掉他们,开放医院的床位。”
话音刚落,监控室里唯一仅有的“人”将缓缓后靠,目光凝视面前高达数百个监控画面。
他看到夭捺被单独带回病房里,立刻有医护机器人上前送药,而夭捺也正如它们的预料,假装吃药实际是去卫生间吐掉。
无所谓,反正那药只是普通的精神药物,它们并不觉得投药能干倒夭捺。
如果有那么简单,军团内部就不会把叛徒夭捺列为前三的重要逃犯了。
医生如同死人那样,静静凝视着监控,直到时间来到傍晚,他才行动呆板地拿起传呼机。
后脑上的脸裂开一条口子,那是它的另一张嘴巴。
冷酷的声音就从这条裂缝中溢出来,通过传呼机输送到医院的每一个角落。
“各单位注意,子夜时分击杀离你最近的人类,各单位注意,子夜时分,击杀人类…”
…
傍晚,止役所在的病房里。
在急救舱小半天的调养下,他终于可以坐起来,开口说话并进行一些基本的行动了。
负责这起恶性袭警事件的长官冉柏闻讯而来。行动颇快。
他一进来,就坐在止役对面,第一时间打开右眼录制的模块。足以见得对案件的重视。
同为义体改造人的止役却莫名觉得:这道频频亮起的右眼红光,让人感到有些不太舒服。可出于对计划的周全考虑,他咽下了说出怀疑的冲动。
冉柏对此一无所知:“很高兴你能从昏迷中醒来,现在进行袭警案的第一次受害者笔录,你身上的伤都是嫌疑人夭捺所为吗?”
…不是!
是伪人!
止役凝视着冉柏,目光却越过他,投向了不久前的过去——
他看到伪人数不胜数涌来,每个人脸上都有几分他的影子,如同噩梦中的鬼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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