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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伊里斯，是替代曾经那位鲛人，走她的既定之路。
那要破开的诅咒，也就是过往的悲剧。
而用来破开的火矢，也就被限定在了带着鲛人怨恨的火种。
鲛人油点燃而成的火焰。
棺木也罢，神像也罢。
都是人类制作的东西。
只有作为神降的容器，与所谓的神明合二为一的那段时间。
才是被称为通晓世间“真理”的神明，拥有“真理之眼”的时刻。
第61章
那股令人作呕的烟气散开时，所有的感官都像是被一层薄膜覆盖。
意识与感知都不够真切，以至于仿佛处于梦境之中。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一直友好共存的人族，忽然开始肆意捕杀她的族人。
“那是因为人族本来就不是友好的种族。”
存活下来的族人，大多数选择远离梅里拉环岛海域。
“确实得跑。”
只有她和几个小伙伴偷偷瞒着家人留在了这里。
“那不是找死吗？”
金发的鲛人瞪圆了双眼，气鼓鼓地白了他一眼。
“你为什么这么爱插嘴！”
“抱歉，小姑娘。”
伊里斯懒懒地开口。
“实在是这段故事的开头，就令人不安。”
从那个白发祭司出现在他身边的那一刻，伊里斯就意识到对方的身份有异。
但同一时间，他便感受到了一种奇怪的波动。
像是有另一个灵魂与他共同处在一个身体之中。
再睁眼时，他便与这位不知名的鲛人少女，共同处在黑漆漆一片的浮空之中。
“明明危险重重，为什么还要留在这样一个地方？”
“你不明白这里对鲛人族的意义！”
“明白意义的也跑了啊。”
伊里斯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眼神无辜地看着她，却换回来了对方更加嫌弃的表情。
“哎呀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
她的声音年轻而充满活力，大概和人族十七八岁娇俏的小女孩差不多。
“反正我那时候年纪还小嘛，人族过来的时候我也有躲起来啊！”
“嗯……？”
“你不准插嘴！”
那位鲛人少女鼓起腮帮子，像是威胁一般长出骨刺。
“然后有一天在海边，忽然看到了一个另一个年纪和我相仿的同龄的女孩子。”
仿佛陷入了久远的记忆之中，她的神色充满了怀念和憧憬。
“她的头发和翻涌的浪花一样雪白，眼眸像深海一样好看，整个人就像是挂在天上的月亮一样温温柔柔的，说话也细声细语。”
“……”
“她和那些只懂得捕猎的人族不一样，看到我也不会声张，反而会替我遮掩。”
“……”
“你怎么不说了？”
“……”
“我允许你说话啦！”
伊里斯面无表情地抬起眼，开口却没有了方才的玩笑之意。
而是缓慢而郑重地发出警告。
“真正的猎人，在动手之前，都不会让猎物看出自己的目的。”
在他戳破这一切渲染的期盼、憧憬、幻想的瞬间，空气忽然冷了下来。
和海里打碎的泡沫一样，和知道坠下的星星，不过是脏兮兮的石头一样。
之前兴致勃勃的少女忽然沉默了下来。
许久，她才重新开口。
“……你说的没错。”
周遭的气氛蓦然结冰，待她再次睁开双眼时，原本灵动好看的眼眸，却仅剩下空洞一片的眼眶。
“所以我死了。”
鲛人少女看着他，眼角像是被柔和月光灼伤一样，缓缓溢出了血迹。
“你说，为什么她要这么做呢？“
那双空荡荡的眼睛，阴冷、瘆人，但同时又充满绝望。
耐心地解答她的问题，告诉她外面世界的美好，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发，认真地看向她的眼眸。
然后命令那些强壮的男人，压住她的手臂和尾鳍，硬生生地剖开她的心脏和肺腑，挖去那双被夸赞漂亮的眼睛，冰冷地躺在阴暗的祭祀法阵之上。
“告诉我。”
犹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她的声音波澜不惊，却充斥着死气。
“是鲛人族不该报答那个男人，引来觊觎和祸端，还是我一开始就不应该信任人族的错误？”
黑暗的空间像是被某种力量席卷一样，忽然剧烈震荡，而身处其中的伊里斯，却只是静静地与她对视。
“报答恩人没有错，信任他人也没有错。“
他要说什么的时候，却张了张口，神色怔了怔。
“你……只是运气不好而已。”
她的睫毛一颤。
“那我这运气也太差了吧……你为什么连安慰人都不会起码也得帮我骂骂那些讨厌的人啊！”
“抱歉，我没有经历你的过去，所以就算高高在上的安慰你，似乎也帮不上忙。”
在他如此解释之后，这位年轻的鲛人少女，却没有懊恼。
反而说出出乎他意料的话语。
“这么说的话，你的运气也不好，她的运气也不好。”
她？
伊里斯猛然抬眼。
“你……”
“虽然你没有成功安慰我，但至少让我知道运气不好的不是只有我一个。”
他的话音被打断，而对方则自顾自地低着头游向某处又回来。
“这就当作临别的礼物吧。”
一道亮白的光芒，忽然砸进了他的怀中。
而那蒙在他的身上的，如同薄膜一样的结界，像是被人轻轻地揭了开去。
背后仿佛被人轻轻地推了一把，在一阵天旋地转过后，便落入了一个白茫茫的空间之中。
与此同时，一道凛然的声音忽然传到了他的耳边。
“魔王没有击溃这片大陆，但人族却给鲛人带来了灾祸。即使这样，汝也仍然选择拯救人族？”
气氛一触即发。
“哇哦。”
伊里斯小声地感叹了一下。
却见浮在半空的身影，以及面色严肃的卡洛琳齐齐地转过头看向了自己。
“不好意思，第一次见到比我还要像魔王的发言，你们继续。”
伊里斯歪了歪头，优雅地摊开双手。
然而经他打断之后，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见伊里斯平安无事。
卡洛琳冲他点了点头，便陷入了沉思。
从人族开始屠戮鲛人之后，史书虽未明面记录，却有了一旦深思，便觉鲜血淋漓的描述。
【鲛人泪，可以化为珍珠。】
【鲛人油，点燃后长久不熄。】
【鲛人肉，活死人肉白骨，长生不老。】
她理解秘境主人的愤怒和仇恨，但当一件物品、一种生物、一个群体拥有了巨大的利益的时候，别说鲛人，就是人族也如同牛羊牲畜。
“如果看到乱象那就去拨正它，如果看到受到苦难的人就去帮助Ta，但如果把所有的问题归为一种生物，一个群体和种族那就只能是斩草除根才能解决。”
卡洛琳淡淡地抬起眼，不避不闪地迎上对方的威压。
“可若是他们就此消失，问题真的就解决了吗？”
“我没找到答案，所以仅仅只能做到，遇到需要帮助之人伸出手而已。“
第62章
对于举国之力，目的即为剿灭魔王的人族，这种发言显然大逆不道。
如果在教廷所在的地域，如此声明，多半会被人以“异端”、“魔王拥护者”之类的头衔，处以极刑。
“汝与那些虚伪至极的人不同。”
忽而，那道飘渺的声音再次降下，不同于方才的冷然。这次，她的态度稍稍和善了些许。
“虽然天真如稚子，但诚挚之心也有可取之处。”
被如此评价的卡洛琳，并没有感到冒犯或是愠怒，只是平静地望向对方所在的方向。
“若是稚子，反倒不会如我这般。”
她语气淡淡地回复道。
她无法拯救所有人，所以对方的问题，本就是个悖谬。
随着卡洛琳的话音落下，自地面卷起一簇蓝色的水雾，如同漩涡一般奔涌而上。
骤然洒下的光芒，和弥漫的水气，让人无端的联想到阳光照耀下的海面。
这位秘境主人，毫无预兆地在他们的面前显出了真身。
如同鱼鳍一样的耳朵缓缓张开的刹那，有晶莹的水珠四散于空中。
美。
看到她的身影时，甚至连呼吸都生怕惊扰了对方。
就像于深夜的海滩上漫步时，无意之间看见月光下的礁石上的一抹倩影。
只一眼，便能感知到静谧的夜色与海洋融为一体的美。
毫无疑问，对方是一名鲛人。
或者说……是传闻之中的那位鲛人女王。
接近英雄级的实力，让她的周身都萦绕着难以接近的寒气。就算仅仅只是视线淡淡的扫过，也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将他们死死地按在原地。
“吾之子民赠彼一物。”
她的声音如汨汨清泉，却又飘渺如林中晨雾。
随着她的话音，那枚静静地躺在伊里斯手中的发光物，终于展现出了真实的面貌——
凭空漂浮于半空之上，如同水晶一般剔透的圆珠。
若是在普通街头看到，大约会以为它是什么贵族的饰品。
但，若是以鲛人赠予为前提，便不可能是凡俗之物。
鲛人珠。
人族使用后，于水下和陆地无异的宝贵之物。
但对于能使用魔法，以及无需长时间在水下活动的人来说，其实并没有多少用处。
“吾亦有礼，赠于汝等。”
还未想明白对方突然提起这一赠礼的原因，卡洛琳便看到飘渺的水雾瞬时笼罩了伊里斯的全身。
视野之中，转瞬就恢复了清明。
这一变故，让卡洛琳下意识地握紧身上的剑鞘。
但在在注意到什么时候，原本紧绷着身体，随时准备战斗的卡洛琳，忽然神色发怔。
通过秘境考验后，会得到秘境之主的赠礼，这种传言她的确知晓。
但，她从未想过，自己那具自高处跌落而下后，本该因断裂扭曲的双腿的躯体，不仅未见肿胀，甚至已然恢复如初。
这对于一直以来都无法接受魔法疗愈的自己而言意味着什么，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伊里斯也注意到了这一反常，在与卡洛琳遥遥对视了一眼之后，彼此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一丝意外。
“以此珠化为鲛人期间，可拥有我族相同的能力，此为其一。”
不同于惊诧的两人，一石激起千层浪之后，鲛人女王的神色也依旧毫无波澜。
卡洛琳目光微微一闪。
这项能力于这片大陆的普通人，或许并不算有用。但单就自愈能力这一点，与她而言便已足够。
若仅仅如此，一切都可以算是理所应当。
但对方之后的赠礼，却让卡洛琳敏锐地察觉到不同寻常。
“海洋之证。”
那张美轮美奂的面容，神色微微一动，忽然抬手将指尖落于额前。
伴着她的动作，一道如同海洋一般蔚蓝的光芒，忽然从空中飘落，没入了鲛人珠之中。
“此为其二。”
她的声音依旧如同汨汨清泉一般，清冷悦耳，却又飘渺无踪。
然而卡洛琳却猛然皱紧了眉头。
弗罗伦丝曾在伊里斯提出前往精灵之森的请求时，提过森林之证。
若是海洋之证与此含义相近的话，这番秘境之旅，便极为可疑。
然而对方却像是对卡洛琳的警戒视而不见一般，闭上了双眼。
“破除幻境之人，此礼便与汝之躯壳相融。”
眼见鲛人珠直直地没入属于“她”的身体之后，卡洛琳的眼神愈发深邃。
“抱歉，女王陛下。”
她忽然向前跨了一步，抬头看向了悬于空中的秘境之主的身影。
“对于您的恩赐，我感激不尽，但我们并未拥有承此大礼的功勋。”
如果单单只是秘境考验，完全无法构成理由。
“请您给予我一个合理的答复。”
然而在授予赠礼以后，那道身影周遭浓郁的雾气逐渐消散，耳畔已发出震耳的声响。
他们所处的空间，已经陷入了坍塌的边缘。
“来日，汝自会知晓。”
对方仅仅只是丢下了似是而非的话语，便缓缓地消失在了两人的眼前。
原以为会直接被逐出秘境，但没想到，在空间坍塌的瞬间，他们重新出现在了那片蔚蓝的海域之上。
而视野所及，正是曾经紧锣密鼓地筹备着海神祭的小渔村。
然而这里却又有着明显的不同。
一片焦黑的沙地，只能从毁坏的建材之中，才能窥见曾经拥有人族生活的痕迹。
不论是房屋、高台，还是祭祀的法阵，都像是幻境一般消弭无踪。
卡洛琳忽然意识到什么，从兜里掏出了理应随着这一切消失的，让变为人类的鲛人重新恢复原状的解药。
伊里斯在注意到她的动作之后，也眯起眼，若有所思地问道：“您那只鹩哥呢？”
“在脱离考验的幻境，发现可以说话以后，就把它……”
她的目光忽然落于某处的礁石之后。
即使时光已经让那人的面容变得苍老，可他海藻一样的头发，与在幻境之中看向她的目光逐渐重合。
库瑞吉。
卡洛琳紧锁着眉头，却还是带着伊里斯从浮空之中落于他的身边。
他的确十分怕人，再加上也许因为长久未能与人交流，导致他无法言语，只是“啊啊嗯嗯”的比划着。
卡洛琳平静的注视着他，随后弯下腰，将手中那瓶解药放在了他的身前。
也许她所有的猜测都是错误，可能这个人只是恰巧与幻境之中的那位无家可归的疯子相像。
又或者，这不过是她的自我感动。
但她还是郑重而认真地开了口。
“回去吧，大海才是你的归处。”
第63章
在放下解药走远了以后，等再次回过头时，那道疑似库瑞吉的身影便已消失不见
没过多久，就遥遥地看到空旷无人的沙滩上，立着一道可疑的门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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