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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尔话音未落，却忽然觉得询问之人的声音过于陌生。
待回过头，却见一位棕发青年，怀抱着一只金发的鲛人，站在他的身后。
“带她去进献吧。”
那名青年身侧的拥有紫蓝色尾羽的鹩哥，眼睛里忽然闪了一抹红光，忽然发出了冷淡的人言。
这神鬼莫测的存在，让威尔惊吓得近乎要尖叫出声，却在感受到一个强大到无法抗拒的力量之后，从喉咙里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安静，懂？”
那只鸟怪异地出声。
而它的主人，虽然相貌与他一样同是人类，但威尔却下意识觉得，那是一种极为可怖的存在。
求生的本能，让他拼命地点头，不敢表现出丝毫忤逆。
而在认出那只，在深海之中见过的金发女性鲛人之后，威尔的眼神便更为惊诧。
“把她交给你的公爵。”
对方肩上那只鹩哥口音古怪，甚至让威尔有种正在与恶魔契约的压迫之感。
“把魔药的解药给我。”
这句话，让威尔瞬间意识到什么，睁大了双眼，看向他们的目光，也变得更加惊恐。
解药。
白天在海里的一幕幕纷纷在他的脑海里印出。
他终于辨认出了眼前这个如同怪物一般的青年的长相。
第59章
“真美啊，可惜了。”
牢笼里的鲛人，拥有着白皙的肤色，如同玩偶一样精致的五官。
即使是鲛人族常有同海藻一样的卷曲，也不会让她看起来如同乡村丫头一样土气。反而因为那一头丝缎般耀眼的金发，让她看起来高贵而不可亵渎。
就连周身都仿若是洒下了一层金光，宛如油画里的天使一样，纯粹、圣洁。
而此刻，有着如此美貌的鲛人，就这样静静地躺在铁笼之中。
即便是见过众多美人的公爵，也不由得将视线直直地落在她的身上。
“公爵，您看……”
威尔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开口。
被他的问话打断了思绪，那名红棕发的男人猛然回神，不在意地抬起手。
就见他身边的侍从，了然地把一个包袱递了过来。
男人将注意力从铁笼之中抽离后，便若有所思地将手里把玩的雪茄点燃，任由它向上飘起袅袅的烟雾。
“怎么突然不干了？“
作为长年受雇于他的人，完成任务后，却主动请辞的状况并不常见。
威尔毕恭毕敬地接过了包袱，在听到问话后，他的身子伏得更低了。
“之前没能完成公爵交代的任务一直十分愧疚，也不断反思自己。”
“我能力平庸也幸亏公爵赏识，才得以吃穿不愁。但现在年纪也大了，想找个机会，回家乡看看。“
男人弹了弹手里的雪茄，烟雾顺着他的鼻腔弥漫到了空气之中。
“你年纪才多大？”
他闷笑了一声。
“怕死，想回去成家就直说。”
见威尔保持着躬身行礼的姿势没有抬头，他无趣地将视线转向别处，随口问道：“酬金不检查一下？”
“公爵大人从没苛待我们。”
对于这种听厌了的场面话，男人一向没什么耐性。
“行了，看着你最后还是给我带了一只鲛人回来的份上，想走就走吧。”
“多谢公爵成全。”
能在这种时候急流勇退，不为名利留在他身边的人，确实少见。
看着威尔走远的身影，男人瞥了一眼笼中仍在沉睡的女性鲛人，嘴里缓缓吐出了一股浓烟。
“确实可惜。”
这样貌美的鲛人，的确不多见。
如果是一位普通的少女，他会毫不犹豫地收为奴仆或是美妾，享受天伦之乐。
但放在现在……
“如果不是芬恩那家伙总是压我一头，你们的女王又给他那么一份大礼，又怎么需要遭这种罪呢？”
他声音阴冷，像是潜伏在暗处的毒蛇。
“时间不够了，直接带她去老地方。”
随着男人的声音落下，他的身后忽然出现了一个暗影，单膝跪地。
“是！”
时间渐晚，澄澈的晴空，也染上了灰色的烟云。
就像是在酝酿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
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男人似乎感受到窥探的视线，眼神冷厉地转过头。
却只见被布料盖的严严实实的铁笼。
悄无声息，就连笼内鲛人的呼吸，也平稳绵长。
他在原地面无表情地停驻了一会儿，随手弹了弹烟灰，便转身离去。
——
另一边，踏出门外，直到走到无人的角落之后，威尔才斗胆低声开口。
“我完成了您的要求，可以放我走吗？。”
在帽子底下，他的冷汗已经浸透了发梢。
如果不是拿出了十二分的精神，方才稍有差池，就会让公爵察觉出异常。
“你应该知道向其他人透露出去会怎么样吧？”
那如同恶魔一样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
“让一个人永远无法开口的方法，你应该不会想要体会。”
怪异的鹩哥讲着人言，而那名男子的面容则被掩盖在兜帽之下，拉出一片长长的阴影。犹如午夜的鬼魅，悄无声息的出现。
阴郁而不祥。
“我向光明神起誓，永远不会向别人透露您和那位女性的事情。”
威尔颤抖着，勉强咬着牙，才不让自己的表现过于可疑。
“……滚吧。”
闻言，威尔下意识攥紧了手，才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劫后余生的喜悦，而是面容平静、步伐平稳地离开了公爵的驻地。
是的，这样一位存在，甚至可以坦然进出拥有数十名顶尖侍卫看护的公爵驻地。
甚至一度让他怀疑，是不是一切只是自己的幻觉。
可那只鹩哥可怖的叫声，还是将他拉回了现实。
威尔垂下头，步履匆匆地离开了。
在他走后，卡洛琳从树木的影子间隙间，蓦然走出。
她微妙地皱起眉头，看着那人远去的身影。
当耳边响起渐近的脚步声时，她便熟练地藏匿起身影，急匆匆地向着伊里斯受困的地方赶去。
“今天的风怎么这么大？”
当被落在身后的侍卫疑惑的声音渐远，卡洛琳才自当空俯瞰而下。
然而，在看到从偏僻小路驶出的一辆马车之后，她忽然停下了动作，注视着那辆马车的车厢。
“您回来啦。”
在看到卡洛琳一脸寒气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伊里斯仍懒懒地卧倒在铁笼当中。
“我有些后悔当时的魔药没给您留点了。”
见卡洛琳眼神询问地看着他，伊里斯微微眯起眼，懒懒地喟叹了一声。
“虽然鲛人的鳃也能呼吸，但是在陆地还是很辛苦，而且尾鳍也干的难受。”
话音未落，身侧就升腾起一阵浓郁的水雾。
四面八方的水元素聚集在那条闪烁着蓝色光芒的鱼尾之上，瞬时之间，就感受到一种干渴了许久，猛地喝了一大口水的满足感。
伊里斯伸手触碰着身边缭绕的水雾，无声地轻笑了一下。
“卡洛琳阁下。”
他忽然抬头，眼里仿佛坠入了星河。
“您如果真的是男人，想必也是极受欢迎的。”
大概没有少女不会被这样，维持着恰到好处距离的柔情攻势蛊惑。
即便，对方并不没有抱有这样的想法。
但就是因为如此，反而十分珍贵。
卡洛琳直直地看着他，对此没有任何回应。
落在她肩膀上的鹩哥，也没有任何言语，而是探头探脑地看了一眼，便又缩回脑袋，认真地梳理着自己的羽毛。
忽然，她抬起手，落于他的发间。
伊里斯意外地眨了眨眼。
直到看到她缩回手时，指尖捏着一根黄绿色的杂草。
【粘上了。】
他听到她无声地如此说着。
第60章
收回动作的瞬间，卡洛琳便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似乎过于亲昵。
虽然，她仅仅是出于对自己躯体的熟悉感，而理所当然的越过普通的社交距离。
但此刻被伊里斯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她就像是后知后觉地意会了一种微妙的男女社交距离一样，动作有些僵硬地别过了视线。
“抱歉，我没有指责您的意思。”
伊里斯笑得畅然。
他仅仅只是，对少女在做完亲近的动作以后，后知后觉感到不自在的举动而感到有趣。
卡洛琳有些无奈地回过头，还未作出反应，却在耳边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过后，蓦然警觉。
那是贵重的靴子，踩在地面上时，清脆利落的声响。
随着一声“哗啦”的声音响起，盖在铁笼上的布匹被骤然掀开，滑落在地面之上。
触碰到伊里斯的目光时，那人眼里一闪而过一丝惊艳，紧接着，就充满悲悯的开口。
“抱歉，吓到你了吧？”
一名女子托着烛台，面色抱歉地看着他。
她鬓发皆白，但面容却仍然像是十七八岁少女一样，肌肤雪白，容貌昳丽。
一袭祭司服，让她看起来如同神女降世一般，高贵不可侵犯。
可在这幽暗的洞穴之中，她轻柔的言语，像是夜晚那抹温柔皎洁的月光。
“我马上就放你出来。”
燃烧的烛光跳动了一下。
焚烧产生的烟气划出了一道虚影，缓慢地腾空而起。
借着布匹飘动的时机，隐匿于暗处的卡洛琳，在闻到那股淡淡的烟味时，忽然感觉头脑一阵眩晕。
她的眼前忽然被一个画面替代。
那是她从落龙之渊坠下时，曾看到过的，数千数百只鲛人，被剜去了双眸，满脸血泪的望着她的方向。
在几近坠落的刹那，她猛地调动起周身的魔气，燃烧着侵入体内的那股奇怪的烟气。
那并不是蜡烛。
卡洛琳眼神可怕地看向那名身着祭司服的女人。
传说中从鲛人身上提取的油脂，一旦燃烧，万年不熄。
她从未见过。
但此刻，从心底到身体油然而生的恶心感，让她无比笃定，那根蜡烛恐怕就是她不愿深想的产物。
随着外溢的魔气，将那不适的烟雾燃尽。
但从方才开始，一种诡异的违和之感，便让卡洛琳心下警惕。
在意识到什么之后，她迅速地将体内的魔气聚集在眼眸之中。
与之相反，无论是那名祭司，还是伊里斯，都对她明显的举动毫无反应。
就像是，他们已不再处于同一空间。
再睁眼时，卡洛琳的眼睛已是一片血红。
她仍然滞留于高空之上，但脚下的场景已不是阴暗的洞穴，而是一群匍匐在地的村民。
他们将头紧紧地贴在地上，口中含糊不清地念着一段她无法听清的语言。
在高台之上的祭祀法阵之中，巨棺放置之处……
卡洛琳瞳孔放大一瞬。
她的脚底蓦然蹿上了冷气，直直地向上攀升，让她克制不住的后背生寒。
之前看到的巨棺一直保持着紧闭，可此时此刻，它却是敞开着的。
伊里斯正躺在那里。
以鲛人的形态。
那不属于人类的尾鳍，就像是某种可怕的诅咒一样，如影随形。
卡洛琳深吸了一口气。
越是这样极端的处境，她的思绪反而愈发清晰。
从她于落龙之渊坠下开始，到碑文，到库瑞吉那首奇怪的歌曲。
【燃起烈火之矢
贯穿真理之眼】
这是秘境最开始给予提示的碑文。
她凌空遥遥地与高台相对，手里握着银白色的弓箭。
勇者之弓，以及不知道伊里斯从哪里获得的，形状奇特的箭矢。
卡洛琳定了定神，猛然拉开了手里的长弓。她眼里映照着在那片微弱的烛光之下，神色温柔和善的祭司。
“外乡人你在干什么？！”
在她们四目相对的瞬间，那群村民也像是忽然发现了她的存在。
“不准让她影响祭祀！！！”
一道苍老的声音宛如孤魂野鬼的呼喊，直冲云霄。
数不清的魔法与箭矢直直向她袭来。
而卡洛琳则是毫不动摇地，望向被那盏烛火照亮的那双充满悲悯的眼眸。
三
二
法阵逐渐被一道奇异的光芒点亮。
一
手里的箭矢破空而出，夹带着猎猎狂风，穿透了透明的屏障。
那枚箭矢被烛台点燃的那一刻，便毫无偏倚地没入了那名祭司的眼眸之中。
能被称作真理之眼的，从来不可能是人类的造物。
利箭贯穿的声音清晰地传到卡洛琳的耳边。
而那名祭司，在发出如同怪物一般的惨叫之后，身上的皮囊和骨架却在节节褪去。
在法阵之上的怪物消失的瞬间，一道光芒破开了黑暗。
连带着萦绕在她鼻尖的海腥味、腐臭味也在刹那间涤荡一空。
四周白茫茫一片。
唯有她悬浮于此处。
卡洛琳完成了拉弓的收势，面无表情地打量起四周。
忽地一个声音从头顶落了下来。
“汝为何知晓？”
一个身影，影影绰绰地出现在距离她不远处的半空中。
秘境的主人。
卡洛琳瞬间意识到了对方的身份。
她迟疑了片刻，才缓缓开口。
“没有人规定，那条上岸的'鱼'是男人。”
虽然由库瑞吉唱出小调的时候，让她先入为主，觉得这位被迫害的鲛人是位男性。
但，为什么是伊里斯？
又或是，为什么躺在祭台上的，是女性的身体。
明明，是作为男性的“她”在饮下魔药之后，拥有了双腿。
但最终，却是保持着鲛人姿态的伊里斯，被困在了法阵之中。
“把它的肺腑剖开，把它的血液流干，留下空空的躯体，献给海上的波浪。”
卡洛琳声音发冷地重复着库瑞吉所唱的歌词。
以伊里斯的能力，加上她免疫魔法的躯体，不可能在如此之快的时间内被控制。
除非，他们经历的幻境是曾经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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