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帮你烧碗粥。”她打开冰箱重新取一把菠菜出来,语气还是谈不上温柔,但也没了刚才大呼小叫的气势。
坐在餐桌边的男人默默地摇摇头,抬起胳膊指一指腕上的手表,意思是时间不早了你该走了,指完就站起来拖着腿往卧室走,
习惯照顾别人的赵小柔觉得愧疚,因为周荣现在的样子比她进来的时候还惨,鼻子里的棉花是她随便撕下来堵进去的,一团大一团小,大的那团还露了一大截在外面,
衣服裤子是她给硬套上去的,套得太急,还套反了,因为他当着她的面把带血的裤子脱了,就剩个内裤,那傻呆呆的表情好像在说“又不是没在你面前脱过裤子!”
还有他的气色也很差,过高的体温让他的脸颊泛着病态的红晕,眼下的乌青也比她刚来的时候更重,都发黑了。
“我扶你进去。”她小声嘟囔着跟在他身后,扶住他的胳膊把他送进卧室躺好,盖好被子。
“别侧睡啊,要平躺。”她坐在床边,轻轻摇一摇他,可他还是背对着她一动不动,跟死了似的。
她在床边坐了一会儿,轻轻叹一口气,拿出手机给冯欢欢发一条微信:“欢欢,今晚我回不去了,请你帮我照顾一下小宝,麻烦麻烦,拜托了。”
对面很快回信:“没问题!注意身体,悠着点哦~”,还配了一个坏笑的表情。
赵小柔哭笑不得,回头对蒙着被子躺尸的男人说:“太晚了,借你客房凑合一晚,你有事喊我。”
她说完起身往外走,却又被勾住了衣服,她都记不清这是今晚第几次了,
“周荣,你到底想怎么样?”
她仰头深吸一口气,任由被子里伸出来的手扯着她的衣角,都快把她的开衫扯变形了。
男人披着被子坐起来,从身后把她一起裹进被子里,脸埋在她肩膀上,过了一会儿她感觉肩膀湿湿的,他毛茸茸的睫毛在她肩上颤抖。
还是心酸的,周荣这样想,
他好不容易找到她,当天晚上就吃了她两记耳光和一顿痛殴,外加一个“绿帽子王”的荣誉称号,他无数次梦到他们的久别重逢,可即便是噩梦里也没出现过这样的场景。
他进入她干涩的身体时也很痛,她的身体在抗拒他,这让他感到浓烈的恨意,可这恨意一个晚上就没了,他想起在甘孜的废墟里自己的心情,只要她活着就已经很好了,可上天不仅让她活着,还让她活着回到他身边,虽然他不是很喜欢她身上的小挂件,但这还是值得感恩的天大的好事,
可今天他还是好失望,她对他一点都不好,骂骂咧咧呼来喝去的,还说什么“没你比较好”,他都快病死了她还说这些!
“你是不是不爱我了?”周荣把脸埋在她的肩膀上,扯着痛得冒烟的破锣嗓子挤出这么一句话,听得赵小柔心碎了一地。
她伸手揉一揉他粗砺的发根,叹一口气,再次做出妥协:
“就陪你睡一个晚上,但你不可以动手动脚!”
趴在她肩膀上的男人拼命点头,
“还说我儿子恶心,你才恶心!”
她气鼓鼓地嘟囔一句,男人更加拼命地点头,鼻涕眼泪全抹在她衣服上。
可她刚要和衣躺下,就被男人拽起来,
“你又要干嘛?”她一脸茫然,看到他拉开衣橱,从里面拿出来一条真丝睡裙,在她身上比比划划的,意思让她换上,
“你是不是又想干坏事?”她怀疑地盯着他的脸,可男人头摇得像要把脑干甩出去似的,双手合十贴在脸上,做出一个安睡的动作,意思是她这样睡不舒服,换睡衣睡才舒服。
“烦死了你!”女人骂骂咧咧地去卫生间换好回来,发现男人已经挪到最里面的位置去了,看到她穿着睡衣的样子愣了一下,把被子掀开,拍拍他身边的位置,张开怀抱示意她快点过去。
虽然严重怀疑他不怀好意,但她还是在他身边躺下,像婴儿那样蜷着身体,而他从身后圈住她,两颗心脏紧密相依,
他滚烫的嘴唇亲吻着她的发顶,大手摩挲她光裸的肩膀和手臂,窗外有风徘徊,两颗不再年轻的彷徨的心却在此刻享有安宁。
他看着疲惫的她熟睡,呼吸沉重而均匀,这一晚他终于甩开那个讨人厌的小子,独自占有了她,让她可以有一晚的安眠,
他握住她不再柔嫩的略显粗糙的手,小心翼翼地将那枚蝴蝶婚戒戴在她右手无名指上。
那一晚他又做了一个梦,梦里她抱着她那个讨厌的小挂件,笑着晃着催促他:“叫爸爸,快叫爸爸!”而那个小挂件竟然一脸嫌弃地别过头去,搂着她的脖子趴在她胸前,嘟囔了一句“大灰狼”
梦里他的眉头慢慢皱起,又舒展,总的来说这是一个美梦,他沉浸在这个梦里,没有发觉怀里的女人已经醒来,小心翼翼钻出他的怀抱,帮他盖好被子走出卧室,换好衣服,将包里的银行卡和手上只戴了一晚的婚戒放在厨房的咖啡机旁,又到客厅给崽崽喂了猫粮和水,在晨曦中打开门独自离开。
第31章 挫败
“诶,小婷调走啦?”
办公室里几个人趁周荣还在手术室,全拉着椅子围到老谢身旁,压低嗓门窃窃私语:“老谢你说,是不是荣哥弄的?”
老谢被一众信徒簇拥,顿感威信十足,只见他眉头紧锁,扶一扶眼镜,抱起玻璃杯呼呼呼吹散热气,抿一口滚烫的浓茶,在众人快要按耐不住的时候才慢条斯理地娓娓道来:
“哼,就你们这洞察力,亏得一个个念了那么多年书!小婷这丫头片子,当老周媳妇儿的面说她是老女人,老周多疼老婆啊,不得狠狠收拾她?还有,我就说老周不好惹吧?你们几个看人家平时笑嘻嘻的,那是给你们脸呐!”
老谢说着不由得想起那个姓赵的女人,他那天也是第一次看到她,确实没照片里年轻,也不漂亮,一头飘逸的长发本来是她的加分项,但现在也没了,只留着短到下巴的童花头,眼睛里透着一股清澈的愚蠢,整个人看上去有点孩子气。
她当时怯生生地在办公室门口探头探脑,他倒是一眼就认出她来了,热情洋溢地叫了一声弟妹,整个办公室的人都抬起头来看着她,给她吓得不轻,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知道在叫自己,
这俩人关系真怪啊,当时老谢是这么想的,她竟然不知道自己老公住在哪里,跟她说老周生病了吧,她也没显出很着急的样子,她甚至对自己的身份也很模糊,几个新来的规培生管她叫嫂子,她也只红着脸笑,感觉很别扭又不好意思否认,
唉……要是小婷那丫头片子没跑进来,这次会面还是非常愉快的,
她带了自己做的点心和绿豆汤,说话声音小小的软软的,听谁说话都很认真,专注地看着对方的眼睛,好像对方是这世界上最博学多才的人,
因为足够关心他人,所以任何人的需要她都注意得到:“小陈你嘴巴好干,多喝点绿豆汤,”,“杨哥你胳膊好像破了点皮,我这里有创可贴”……
一个钟头不到的时间,办公室里几个雄性生物就像蜜蜂看见鲜花似的围着她嗡嗡嗡地转,
女人的魅力啊,从来不在皮囊,这一点人到中年的老谢深有体会,平日里小姑娘小伙子都在议论周荣的审美,只有老谢他们几个过来人摇摇头笑而不语,
所以长得漂亮对女人而言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分人吧,但至少对小婷这种又懒又笨又坏的女人而言,长得漂亮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儿,
这不,周荣都把话说到那份儿上了,她还要屁颠屁颠往人办公桌里塞礼物,那一天也不例外,一溜烟儿就窜进来,看到周荣办公桌旁边坐了个女人,也不问问人家是什么身份,就双手叉腰飞扬跋扈地赶人家走,
“你是病人还是病人家属啊?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麻醉科办公室!麻烦进来前看看门口的牌子啊!”
那赵姑娘也是老实,被她这么一骂,腾得一下就从座位上弹起来,脸涨得通红,一边道歉一边把东西随便拢在一起装进包里仓皇而逃,
说实话老谢平日里对小婷没啥感觉,就觉得有些烦人而已,可那一刻连他也觉得她可恶至极,
但如果事情到此为止的话也还好,可谁让小婷这丫头是一头披着人皮的蠢猪呢?
“这谁呀这是?”
小婷拎着小陈不依不饶地问,小陈眼瞅着女神被小婷吓走了,肉眼可见的不开心,没好气地冲了小婷一句:“周老师的老婆啊,这不照片上有么?天天来,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
“老婆?她?就那老女人?本来长得就不怎么样,老了更丑了!就这还谁都比不上?周医生什么眼神儿啊!”
真服了,老谢都怀疑这女人是不是正常的碳基生物,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在怀疑,所以压根儿没人跟她说话,说什么好呢?好看也罢,难看也罢,人家两口子这么多年过来了,经了多少事儿啊?是你仗着年轻漂亮,抛两个媚眼儿就能拆散的?
但要命就要命在这些话都被周荣老婆听了去,也是,小婷嗓门儿那么大,走廊又没人,人家又不聋,怎么可能没听到呢?
就在所有人低头不语,办公室死寂一片的时候,老谢听到一阵轻柔的敲门声,那个温柔的女人,连在被厌弃欺负的时候都是沉静而自洽的,
她就那么不卑不亢地站在门口,脸上是如月亮般皎洁的笑容,她迎着小婷鄙夷不屑的目光,轻轻开口道:“姑娘,你多虑了,我和周医生不是夫妻,还有……你总有一天会活到我这个年纪的,希望你不会觉得难过。”
唉……老谢也觉得唏嘘,亏得周荣一口一个老婆,结果人家直接实名辟谣了,这对小婷而言可谓是降维打击,但老谢更关心周荣,
周荣病好了来上班,第一件事就是把摆在办公桌上三年的照片扔进抽屉里,咚的一声,过一会儿又阴着脸拉开抽屉,把照片拿出来看看四个角摔坏了没有,最后还是让爱人的脸朝上,轻手轻脚地把她放在抽屉里,慢慢隐匿在黑暗中。
被老婆打都没舍得收老婆照片,现在这是……?唉……两口子的事儿谁说得清楚?
好死不死办公室里几个唯恐天下不乱的长舌妇把小婷的事儿告诉他了,他听都没听完就站起来往院长办公室走。
后来就是小婷被调走了,理由很简单,周荣跟院里说,要么小婷走,要么他走,医院说到底还是要赚钱的,丢一个麻醉科骨干造成的损失和丢一个闯祸精护士造成的损失,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这事儿办得轻而易举,处理掉小婷这个贱女人可比当年处理骆平年轻松多了,简直就是抬抬手的事,
可周荣没有胜利的快感,处理垃圾的成就感远远不足以消除他心中的挫败感,
他抱着那个女人安睡了一晚,做了一个好梦,却在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发现怀中空空如也,房子里也空空如也,要不是厨房里的银行卡和婚戒,还有阳台上晾的衣裤,他甚至怀疑她昨晚来他家和他相拥而眠都只是一场虚幻的梦境。
钱不要,戒指也不要,她连他都不要,他是什么很贱的人吗?还硬往上凑?
要是转世轮回真的存在的话,姓骆的都投胎了吧?可那串鬼里鬼气的佛珠还套在她手腕上,
还有她那个心心念念的野男人,他都把她扔了,他的种她还当宝贝似的供着,
于是周荣得出一个结论:他不如一个死人,也不如一个提裤子跑路的野男人。
她拒绝他的拥抱,亲吻和爱抚,骂他不要脸,以前还会在煎蛋上用番茄酱给他画笑脸,祝他天天开心,现在就扔给他一碗猪都不吃的面糊糊,
她对他的爱,也许在很久以前就消失殆尽了,
他凭什么以为找到她就能重新拥有她了呢?谁说她不会爱上别人呢?一厢情愿罢了。
所以病好以后他就去办公室把她的照片,还有那枚蝴蝶婚戒收起来了,与此同时他也再一次摘掉自己手上的婚戒,不同的是这一次他终究是没舍得把婚戒扔掉。
第32章 漂亮叔叔和大灰狼
“妈妈,大灰狼被你赶跑了吗?我好久没看到大灰狼啦!”
小宝坐在妈妈怀里看着车窗外金灿灿的银杏树和火红的枫林,没头没尾地冒出来一句,赵小柔有些摸不着头脑,她把最后一瓣蜜橘塞进儿子的小嘴巴里,心想这么美的秋景怎么会引发孩子对大灰狼的思考。
“是呀,小宝开不开心?”她帮小宝把帽子戴好,十月的西北秋高气爽,风也很大,她怕到了公园里小宝玩得太疯,出一头汗,风一吹又要生病。
“……开心。”小宝没回头,轻轻地笑了一下,但很快又不笑了,
赵小柔看着他沉默的小背影,戳一戳他的肩膀,轻声细语地问道:“小宝不讨厌大灰狼了对不对?”
小宝想了好久好久,背对着妈妈点了点头。
赵小柔觉得好笑,周荣对小宝多凶啊,她那天在楼上战战兢兢地看着小宝往小虎的方向走,根本没注意不远处树荫下的长椅上还坐着一个人,
小虎推倒了小宝,那个坏孩子,小宝每次看到他都会腼腆地笑着叫他小虎哥哥,可他还是铆足了劲儿把她的宝贝甩飞出去又狠狠砸在地上,
她仿佛听到儿子柔软的小身体发出闷闷的重响,她揪着心憋着眼泪冲出家门,冲下楼梯,跑出单元门,远远看到小宝正一步一步畏缩着往家挪,
她想冲上去抱住儿子,告诉他别害怕,跟他说我们以后再也不跟他们玩儿了,可一个高大的男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走了出来,几个大步追上小宝,一把就拽着他的领子把他甩到原来的位置,
他戴着墨镜,嘴角冷硬的弧度毫无笑意,他甚至不想多碰小宝一下,左手插兜,右手拇指和食指捏着儿子的领子,像拎垃圾一样把他往那儿一扔,小宝差点又没站稳摔到地上,但他完全没有扶他一下的意思,
她离他们太远了,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看上去还算心平气和,可就在小宝习惯性低头的那一刻,男人突然大吼一句:“把头抬起来!”声音大到连她都觉得心颤,站在原地不敢轻易上前。
后来他们又说了什么,小宝竟然又向着小虎的方向走过去了,
她有些担心小虎又做出伤害小宝的事,但男人明显不担心,他甚至带着讥诮的笑容给小宝屁股上结结实实来了一脚,像踢皮球一样把她的宝贝儿子踢到对面,任由那个小土匪宰割,
虽然那小土匪就是个欺软怕硬的纸老虎,面对一个凶神恶煞的成年男性,瞬间就没了方才的嚣张气焰,乖乖把小狗还给了小宝,但她还是觉得那男人对孩子太凶了,如果知道那是他自己的骨肉,他还会这么粗暴吗?
但……小宝好像还挺吃这一套?那天晚上他雄赳赳气昂昂地推门进来,像小红卫兵一样迈着方步走到她面前,双手递给她一个信封,并反复强调这是“男人的约定”,三岁的孩子,已经迫不及待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虽然当天夜里他就闹着要喝奶。
她试着提了大灰狼的名号,还挺好使,哭得撕心裂肺的男子汉悲壮地嗦着手指睡着了。
“你还想看到大灰狼吗?”快到站了,赵小柔一边帮小宝把书包背好(小宝要求自己的水和零食要自己背),一边随口问了他一句,但是并没有得到他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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