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阵平替她回答完,语气里又带了几分怀疑问你:“你难道不是故意的?”
你对他眨了眨眼睛,没说话。
一之濑在进这个房间时就被吓一次了。
下午你睡着后,其他人陆续分散在这栋大楼里,开始独自调查。他们总觉得还有能找到其他东西的地方。
松田阵平和一之濑在走廊上碰见后,两人要找个隐秘谈话的地方,结果就近找了这里。
一之濑进来的时机不巧,当时正好有闪电照亮了整个藏书室。那幅巨大的肖像画如同是活过来一样,一之濑脸色白了好一阵。
“原来是这样,”你更放轻了动作,伸手去取纸巾来给她擦眼泪,同时问:“那么,你们两个想要谈的事是什么事呢?”
松田阵平看了你一会儿,等你回望过去,他才说:“我们认为,对面可能有、……”
他用一种含混不清的方式向你表达了「内鬼」、「叛徒」或者说「卧底」的意思,你感到很疑惑,对他比了个OK的手势:
“你是说这个人吗?”
你的意思是那个圈圈,「零」。
降谷零本来就是卧底啊?
“……不是。”面对你的困惑,松田阵平少见地被噎了一下,不得不进一步解释:“我是说、还有……他们本来就有的、能明白吗?”
“我明白了,”你点点头,表示自己懂了:“的确还有,是这个——”
你用空出来的手在脑后比了个扎低马尾的姿势,以此指代本堂瑛海。
松田阵平看懂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反而显得很震惊。你看到他墨镜下面的眼睛都睁大了。
“……为什么?你怎么知道的?这个人也是?”
“对啊,因为这个人的、……”你无声比了个「父亲」的口型,说:“是这个人——”
你先是用手比划了一下那种短寸发型,为了避免和伊达航弄混,你又缩回手去,比了下空晃荡的袖口。
她是伊森本堂的女儿。
“……哈?”
不知道为什么,松田阵平脸上流露出的讶然更多了,他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反问:“连这个你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认为他们里面还有呢?”
松田阵平说:“因为效率太慢了。”
你愣了一下:“很慢吗?”
你不知道探险队的正常效率是怎样的,反正把队伍派出去之后,就按照发回来的传真汇钱派人。
运气好的时候增派一两次就能成功,运气不好的时候,无论怎么增派结果也都是失败,拖上一两个月都是常有的事情。
只花3天就把藏书弄到手,你觉得已经创下年度效率最佳了,这项荣誉在所有无形之术学徒的教会中都熠熠生辉。
这还慢吗?
“慢啊,”松田阵平说:“平常的时间大部分花在了往返、摸索路线和等待资金人员上,但是这次这些问题都不存在。正常来说,我们今天就该已经回到旅馆了才对。”
“这样吗,”你把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问:“那你觉得……是谁?”
松田阵平身上有种不太好惹的气质。尤其是现在这样叼着烟插着兜,感觉比那个伏特加还像非法组织成员。
他几乎是马上察觉到了你的想法,冷笑了一声。
你说:“……所以是谁呢,你有头绪?”
“没有,说到底也只是一种猜测,说不定只是因为山路难走。”他不再看你,转身开始打量起书架上仅剩的书来:“我在这里再转几圈,你们怎么办?”
看来是你说错话了,他不想再继续聊下去。
“我要去楼下看看。亲爱的,你呢?”
你问仍然紧紧抱着你的一之濑。
这排书架的尽头有处天花板的塌陷,降雨和积水流动的声音不绝于耳,他们选在这里交流,应该是不想被人听到谈话。
一之濑的声音在雨声的衬托下更显虚弱,她说:“我想回去休息。”
这种表现有点反常。
她并没有失去自己的力量,意志却逐渐衰弱,无论什么都会对她产生惊吓。
你将想法藏在心底,点头应允,声音尽可能地温柔:“当然可以,我送你回去。”
谈话结束,你们三人就此分开。
你将一之濑送回帐篷,等她睡着,你将手电筒留下后离开了。
这次经过楼梯口,你走了下去。
底下几层的天花板是完好的,不会漏雨,但相应的,在夜晚也没有光。走在上面的感觉不像下楼,更像是深入地下。
你能看清。
辉光仍在你眼中,它暂时不会熄灭。
你在2楼的一间藏书室碰到了贝尔摩德。
那里放的大都是无用的东西,但她在之中找到了一本富奇诺语的词典——用拉丁语写的。于是她又去找了一本拉丁语的词典。
当你过去的时候,正看到她面前摊着三本书,一个词一个词地阅读,周围扔着一堆擦试过灰尘的纸巾。
你不想打扰她,于是站在旁边安静地看了一会儿。
贝尔摩德解读得非常费劲,大部分时间都在尘土飞扬地翻书,没一会儿就抬起头来休息。
在看到你后,她的眼中闪过惊吓的神色,马上又恢复了平静。
“您醒了?这一觉睡得还好吗?”
她话里含有些微的敌意,你因而只是轻点了下头,什么也没说。
“那就好,”贝尔摩德说,她带着面具一样的笑容,将面前三本书中的其中一本轻轻推到你的面前,“相信这本书、您也知道里面讲了些什么?”
她一并将手电筒的光移过来。
其实她不必这么做,那本铁线莲色的紫封皮已足够显眼,上面两枚杯口对扣的白杯图案让你一眼就认出了是哪本。
“《银之书》,是某个不死者教团的指南书。”
“该教团的所有成员必须许下名叫「银之锁链」的誓言,保证男性成员不与女性、女性成员不与男性.交.媾。这本书记录的是对违背誓言的预防、和惩罚措施。”
你说,并感到有些厌倦。
长生者受天孽的限制。一些不死者教团会完全禁止两性结合好规避天孽。
购入者当时是正面临情感上的困扰、所以才会一蜂窝收集这类书吗?
在你回答后,贝尔摩德沉默下来。过了会儿,她问:
“真的有不死者吗?”
“……?”
你没想到她的关注点在这里,一时间没作答这个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
不过贝尔摩德紧接着意识到了什么,带点自嘲意味地笑了一下:
“我竟然会问你这么愚蠢的问题……别在意那个了,事实上我更想知道的是,长生的感觉如何?”
你很想自豪地回答她好极了,但实际上你还不是长生者,于是你只能说:
“抱歉,这个问题我暂时无法回答。”
等飞升了再托梦告诉你。
“啊,是吗。”贝尔摩德说,她好像失去了兴趣,起身把三本书都一起抱走了:“我回去休息,您请便吧。”
还不到凌晨一点,贝尔摩德走后,你又在二层转了几个房间。
相比起顶楼,这里的书架摆得乱七八糟,马基雅维利主义的书跟分辨印度教一神论和多神论的文章胡乱塞在一起,很快让你失去兴趣。
你想继续往下走,去看看一楼看守们的尸体。
即使他们已经很难被称作人了,身体里溜出来的血依旧是红色的。
你站在中央的楼梯上,能借着电闪看清下面横七竖八的尸体。它们现在非常安静,让你想起来圣菲利克斯的那些僧侣。
【许伦的圣菲利克斯之会众】。
上个世纪、或者更早,这是你导师踏上研习无形之术的道路后洗劫的第一个藏宝地。你因而记忆深刻,在抵达这一重历史后,首先也是拿这里下的手。
你一次也未曾踏入那支加尔文宗教会的领域。但你记得,导师的信徒第一次得胜归来时的场景。
有人向你描述经过,告诉你那些僧侣的尸体如何在蜷曲的长袍堆中一个叠着一个,看不出差别。信徒又是怎样迈过他们,继续前进。
导师没有听到这番讲述。他一拿到新书就迫不及待地锁紧书房门,伏案作业。
《喀俄涅在阿拜多斯城》是他翻译过的一本,后来你将其中的一句话送给了松田阵平,以暗示他的朋友仍在人世。
和导师一样,此前你并没有前往过任何藏宝地。
你在台阶上站了一会儿,又下去看了看那些悄无声息的尸体。发现他们长相和穿着都不相同,并不是所说的看不出差别,混进去新的很容易会被发现。
一层没什么好看的,突发奇想的行为结束后,你决定回帐篷里睡觉。
楼梯还是一如既往地黑,外面雨有渐停的趋势,逐渐盖不住你的脚步声。
你再没有碰见其他人,只在四楼转角的地方,撞上了琴酒的枪口。
——你没跟着他,但是四楼就那么一条走廊,怎么走都很容易会碰见的不是吗?
他取枪的速度很快,快到像是一直把枪拿在手上似的。
外面逐渐有月亮出来了,弯弯一勾下弦月,在淅沥的夜雨中洒下些朦胧清亮的光,让你们互相看清了彼此的脸。
“原来是你。”
琴酒说,但他没把枪放下,冷硬的枪口还是紧紧贴着你的额头,你感觉自己的头发都快在皮肤上压出印子来了。
“晚上好,”你说,紧接着问候:“还没休息吗,先生们?”
你没生气,跟在琴酒后面的伏特加却显得慌张无措起来,不知道眼下这情景该怎么办。
“晚、晚上好,片山小姐……大哥、……?”
琴酒不为所动,他像是闲聊一样,问:“听说你无法被杀死,我很想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那我们就来试一试。”你马上说,并对他微笑:“请吧。”
“……”
那种凶恶的笑容从他脸上慢慢消失了,琴酒看着你,最终移开了枪口。
残暴,多疑,谨慎。
“真是太遗憾了,”你说,并从他们两人之间穿过去:“晚安,两位。”
琴酒盯着你没说话,伏特加替他回应道:“晚、晚安,片山小姐!”
残忍,没什么主见,略显冒失。
你微笑着点头作为回应,不再说话。
如果说敌对组织的五人之中还有内鬼,那么只能在琴酒、伏特加和贝尔摩德中选了。
会是谁呢?
回到帐篷里,一之濑已经睡熟。她的眉头微蹙着,看上去不太安稳。不过手电筒还在你原来放的位置,中途应该是没有醒过。
你慢吞吞地钻进睡袋,拉链拉好,灵魂再次飘入了漫宿。
第60章
外出探险第4天, 你觉得松田阵平的猜测是对的,队伍里一定有内鬼。
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你被迫偏离了原定路线。
像温泉旅馆的那位老板娘所说, 这几天山雨基本没停过,路泥泞难走。你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脚下, 直到听见琴酒的声音才抬头。
“停下,不然打穿你的脑袋。”
伴随着冰冷的上膛声。
你随着他枪口对准的方向看,离你们有段距离的地方, 被暮色和杂乱生长的木丛遮挡着,能隐约看到一位老妇人的身影。
不知是没听见还是不在乎,在被举枪威胁后,她仍然朝你们的方向缓慢移动。
仔细看会发现,老人颤颤巍巍的姿态中有一丝不属于人类的僵硬。
所有人都同时警戒起来, 有人的手缓慢向腰后移动。
你们还差一点回到正常山路上,此刻所站的位置仍属于捐赠楼的范围。会出现在这种地方的人,只可能与无形之术有关。
夜风挟裹着山雨迅疾而过, 这里的树木与山下所见不同,在冬季也枝繁叶茂、又或者这里其实不是冬季。
你注视了一会儿那名老妇, 听觉在视力的辅助下逐渐敏锐起来。
你听到有什么东西在夜风中咔咔作响, 雨滴击打在不同于枝叶的坚硬面上, 伴随着微不可闻的嘶鸣声、很轻很轻, 一不小心就会将它们与风声弄混。
转瞬间答案便呼之欲出。
“把枪收起来, ”你说,在确保周围人能听见的情况下将声音压到最低:“那不是人, 是一种会脱皮的怪物。只要我们小点声、别引起它们的注意就能平安通过。”
直到【索奎焰特】脱皮的前一刻, 它们看上去都很像年老的妇女。
它们很强大,每个都还能算一半长生者, 而且成群结队,只可以【灯】驱散,或是使用【蛾】避开。
现在你们队伍里有一个【蛾】,如果屏息凝神,司辰「飞蛾」或许会眷顾你们,让你们得以从阴影前往更深的阴影,不让这些怪物掌握你们的踪迹。
你说:“不要发出声音,绕开它走。它后面或许还有同伴,请保持冷静。”
林间茂盛的树丛是最好的掩护,你所挑选的道路也是最合适的。
但你千算万算也没想到,就在你们陆续安全通过的时候,索奎焰特脱皮了。
你在漫宿见过这东西,无非是有着粗糙裂纹的翅膀和强壮如扼喉的根,总的来说跟所有吃人的怪物一样,只要熬过最初的那一下惊讶,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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