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脱口而出:“之前你说的考试,第一名会有奖励。那最后一名也会有惩罚吗?”
“我不会因为分数这种事情就惩罚大家,说到底,考试也只是想要看看你们对于知识的掌握程度而已。”
片山翼眨了眨眼睛,在他们面前一人放了一颗糖,笑着说:“请不要紧张,到时候正常发挥就好了。”
那颗糖包着漂亮的玻璃纸,光从包装看就价值不菲。
松田用指尖拨弄了下糖果。
现在她不光眨眼的动作和hagi如出一辙,连糖也是过年前hagi给她布置下去的「课题」。
分给喜欢的孩子糖果、她是把他们都当成小孩吗?
“——、”
“时间也很晚了,我先回房间休息了。”在松田阵平有机会说话前,片山翼就像读到了他的心一样开口打断。
“两位也请尽早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早点休息。”她合上书站起来,对两人点头示意后就离开了。
她们谈话所在的是松田阵平的房间。
松田的【启】相标志着洞开与拆解,他能发现一些常人难以注意到的门或是洞穴,一之濑拉来的两箱书全都在他房间里,以免离开的时候被组织的人摸上门来偷走。
片山翼这么说虽然是没有问题,但她的态度就有点……
和式的障子门拉上,脚步声逐渐远去后,一之濑和松田还保持了一会儿原来的姿势。然后一之濑猛地回头,向松田阵平确认:
“松田前辈,小翼之前对我们说话,是不用敬语的吧?对吧?从来没用过吧?”
松田阵平沉默了。
他在加入这个教会后才发现,片山翼这人真是个十足的两面派。
最有力的证据就是言辞。
在他没成为片山翼的信徒前,片山翼说话非常客气,不管她实际做的是什么事情,态度反正是摆足了,干什么都「请」来「请」去的,尊称敬语整天挂在嘴上。
可一旦成为她的信徒就会发现,一切都变了。
虽然还是那种半死不活的语气,但她说话所用的命令完全是以一个指数级在增长,根本就是颐指气使(?)。
原来就算偶尔刺她两句、她还口也不会太过分,现在是绝对会毫不留情地呛回来。
甚至有时候还会被她冷不丁说句莫名其妙的话,过段时间在书上看到才明白、当时是被她拐着弯地骂了!
以为别的都是假的,但起码人还挺讲礼貌、结果就连这点都是装的!
简直是用工欺诈——就算这么跟hagi说,那小子也只会爽朗笑着说什么「不会啊」、「小阵平不觉得挺可爱的嘛」。
……混账。
松田阵平握紧了拳头又松开。
一之濑奏不知道这里面还发生过这么多故事,她生前不认识片山翼,复活睁眼后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命令式,自然无从感受松田阵平所感受到的落差。
她只是掰着手指,很认真地跟前辈复盘:
“前辈不觉得小翼最近变得很温柔吗?说话也总是征询我们的意见,起码得有半个月没奚落过人了……嗯,大概就从前辈你们去欧洲那段时间开始的。到底怎么回事呢……”
是啊到底怎么回事呢。
松田阵平看了眼放在桌上的手机,实在很想立刻拨通诸伏景光的号码,问问留守东京的景老爷究竟和片山之间发生了什么破事。
第58章
不管松田阵平心里怎么烦躁, 这些话他都很难对一之濑开口。
是同期或者前辈还好说,一之濑奏不光比他小两届,在爆处组的时候也是下属, 这种情况就很微妙。就像大他们一届的佐藤美冬,碰到重要事情也不会去找后辈商量一样。
随着信徒人数的增多, 毕业届数、部门警种和警衔之类的隔阂逐渐显现,反而无法像人少时那样亲密了。
“谁知道,可能她决定换个新形象, ”松田阵平最后只能含糊地说:“反正也不是什么坏事。”
大概吧。
他本意是想让一之濑放下心来,毕竟不管到底是发生了什么,问题总归也不会在她身上。但没想到在听了他但话后,一之濑的神情看起来更忧虑了。
“前辈认为、这是件好事吗?”
松田阵平:“……?”
难道她觉得片山翼以前那副阴阳怪气的样子比较好吗?
“不不不,有礼貌的小翼当然很好, ”一之濑也马上意识到了自己话里的歧义,略一踌躇,还是说:“只不过, 总有点不安……”
“……什么?”
“在该严厉的时候给予额外的体贴、这样就是「温柔」对吧?”一之濑显得心有戚戚,指尖不住拨弄着书页的页角:
“但就跟向银行借贷一样, 我怎么想都觉得, 从小翼那里得来的体贴不会是免费的……说不定在哪个地方都攒下了, 就等着最后一起讨回来。”
松田阵平:“……”
原来如此。
原来片山翼在她心里的形象和恶鬼很有相同之处啊。
一之濑奏对银行相关的事物有心理阴影。
她家和萩原研二一样经营小工厂, 但她因为泡沫经济破裂所留下的童年记忆要惨痛得多。
银行在一之濑家最需要的时候撤资, 她因此中途辍学过好几次。尽管最后靠着专利出让费艰难地读完了大学、也帮家里还清了债务,但仍然留下了童年创伤。
一之濑奏从不把钱存银行, 她坚信钱只要存进去就会消失。
而松田听说的她的储蓄方法是:把钱全换成谕吉券整齐码进箱子, 然后在公寓到处发挥聪明才智藏起来。
托这个习惯的福,一之濑奏是唯一在死后取回了生前所有存款的人。
不过, 片山翼的反常会对她造成这么大的影响吗?
松田阵平不相信片山翼,但他同样不认为「温柔」是个不好特质,无法完全理解一之濑的想法。不过他仍然不着痕迹地照顾到了对方的心情。
起码一之濑在离开松田房间的时候,看上去情绪稳定多了。
第二天清晨,这支拼凑起来的队伍以户外野营探险的名义出发了。
除了探险所必须的工具外,片山翼一方带来的密教相关道具和书籍都反锁在了房间里。即使有人撬锁进去也很难发现。
所有人的房间都保留,提前跟店里说好要可能要三四天后才能下山。
原本这里就偶尔会有测绘或是登山队来,这种说法倒也没引起怀疑。
老板娘热心叮嘱他们不要逗留太久,说每到这种时候山上容易下雨,到时候山路泥泞,夜里会很危险。
松田阵平倒是没太担心这个。
这次他们有充足的资金和人员,他给出的「4~5天」期限,是已经留出提前量的结果,不会花费太长时间。
最理想的情况,他们只需要在山上住一晚上,两天就能完成对营地的探险。
松田阵平唯一担心的,是在琴酒他们面前露出马脚。
片山翼完全没接受过潜入搜查的相关训练;松田阵平和一之濑奏在念警校时涉及过皮毛,但他们两个都不是此领域相关,毕业这么久早都忘得一干二净。
在这种情况下,两天的昼夜相处也显得时间太长了。
万一有哪个无意间的细节暴露了他们和降谷零的关系、即使只是引起了怀疑,后续事情都会变得麻烦许多。
探险开始之后,除非必要,松田阵平都尽量避免和降谷零产生交集。
后来事实证明,担心是对的,但是角度错了。
这支队伍性相齐备,却原因不明地效率奇低。
起初松田阵平以为是因为片山翼——明明保持着相同的步频速度,她却总能奇妙地落到队伍最后面去。她负债指路,所以每个人都得扭着脖子回头找她。
她当然不是故意的,只是冰封的沼泽对任何人来说都很难通过,加之她并不是很擅长体力活动。
最后大家一致决定轮流背她。
片山翼带着僵硬的微笑接受了这个丢人提议,不过她的眼神分明骂得很难听。松田阵平看见了,多看了好几眼,有点拍照留念的想法,克制住了。
在排除这一因素后,探险效率依然没有提升。
片山翼的指引高效而精准。她似乎无所不通,如同明光照耀坦途,一切阻碍在她面前像小孩子玩腻的玩具,机关轻易便可拆解。这让进度的落后更反常了。
一行人沿着指引攀入了多年无人进入的山路。冰封的沼泽急不可耐地张大了嘴,想要吞吃掉旅人。
「守夜人」是指引前路之神,他令人们视物清晰。
尽管最后每个人身上都是泥浆和荆棘的擦伤,但他们平安通过了诡变多端的土地。
后续阻碍也都被一一突破。
两天后,一个阴雨连绵的下午,松田阵平在那栋坍塌得差不多的捐赠图书楼里开启了最后的暗门。
石制的门向侧边倾斜开启,摩擦地面所引发的震动让尘土簌簌而下。
灰尘弥漫中,那座隐藏起来的书架出现在他们面前。
其他人不得不垂首掩住口鼻、好避免吸入灰尘。只有片山翼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暗门的开启。
可能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书籍发掘现场?
松田阵平后知后觉地想。
他和一之濑都没什么特殊感触。尤其松田阵平,鉴于「暗门」经常是藏宝地的最后一道关卡,他对这场景可以说是司空见惯,甚至觉得门开启得太慢。
松田的站位也是最佳,不会被弄得灰头土脸一阵咳嗽。
他最先抬起了头。
如同电影中刻意放慢的镜头般,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幅美丽、却又相当怪异的光景。
片山翼的那双灰瞳眨也不眨,她周身笼一层不知哪儿来的光晕,似有似无,若隐若现。伴随着无数飞舞的尘埃,这种光的形态在几个刹那间被具像化地呈现出来。
那不是这个世界该有的光。
它只浅浅地出现,却并不柔和。它能刺穿玻璃与钢铁,使周遭一切的颜色褪去光泽。它是光,却如同滚沸流动的岩浆,腐蚀一切的强酸。
松田阵平只凝视了片山翼很短暂的时间,那种光就隔着墨镜刺伤了他的眼睛。
光源在哪?
他好像还仔细观察着周围,下一秒他的世界就只剩下愈发清晰的雨声。
隔了一会儿他才意识到,自己闭上了眼睛。
这是不为他的意志所控、完全是身体为了自保而采取的下意识举动。
但在他闭上眼后,那光仍未消失。
直到片山翼走进暗门内之后,眼珠所感受到的尖锐刺痛才逐渐消失。
……
这是你第一次亲自到藏宝地来,在看到暗门开启的时候,你心头无法抑制地涌起欣喜。
暗门中所摆放的书架与外面的别无二致,主要区别在于上面所放的东西。
这栋捐赠楼久失修缮,天花板有好几处塌陷,雨水顺着风刮进来,外面架子上的书几乎全被泡成了书浆。
暗门里的虽说没能全部幸免于难,但仔细挑挑还是有不少能用的东西的。
你挑挑拣拣,最后从中选出了几本能用的书。
你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那个代号琴酒的男人一直紧跟在你的旁边,寸步不离。
他好像明白这里最有价值的东西不是剩在架子上的书、也不是被你挑出来的这几本,而是你的一举一动。
跟他相比,他那几个仍在暗室书架前恋恋不舍的同伴就显得过于天真烂漫了。
琴酒看着你将书小心地放在沾不到水的地方,问:“哪个是我们要的?”
“这本,《马提亚斯与紫晶成虫:追寻》。”
你点了点其中一本大部头的封面,酒红封底上还没完全老化褪色的繁复暗纹清晰可见,很符合【杯】的刻板印象。
琴酒盯着那本书的封皮看了一会儿。他额前的刘海有点长,你不能判断他是否在尝试辨认上面的文字。
这本书以亚兰语写就。
你出售给他们组织的假书中同样有以这种语言编写的,他们应该也找了学者去解读,但琴酒对这门语言的了解又有多少呢?
亚兰语是语系统称,实际其中包含了不止一种语言,较为繁琐。而且琴酒看起来可不像什么文史爱好者。
一段时间的沉默后,他指向了另一本书:
“……它和这本,是一套的?”
“没错。这本是《马提亚斯与紫晶成虫:失去》。”
你瞥了一眼,发现还真让他说对了,就是不知道他是真的认识,还是只凭借前面相似的字符前缀蒙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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