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报以同样的微笑,和一之濑离开了餐厅。
没必要再听下去了,你知道的已经足够多。
生着翅膀、能同时发出儿童和鸟类叫声的生物是【索奎焰特】。
它们、或者说他们,是吞噬了自己子嗣的长生者(具名者)。
漫宿对于不朽者的生育是禁止的。与绝大多在迫害同性恋的宗教不同,密教警惕异性间的媾和与生育。
每一位升入漫宿的长生者都有着强烈的欲望,即使他们所踏上的道路不同,不顾一切渴望的欲求之心是相同的。
当长生者(具名者)们交合并生下子嗣后,他们的欲望会旺盛至极,从「生育」转为「吞噬」,父母将会被迫吞食自己的孩子。
即使没有立刻吞食成功,父母也会在强烈欲望的驱使下被迫一直追杀自己的子女。而那些吞食成功了的,就会成为【索奎焰特】这种怪物。
漫宿中没有爱侣的位置。
【索奎焰特】不是该出现在此处的阻碍,它们应该只出没于欧洲的一座死火山附近。
不过想想看库兹涅佐夫公爵的捐赠也是从欧洲大陆上搬来的,索奎焰特会出现在这里也不足为奇。
即使他们还在,【灯】和【蛾】也足以让你们顺利通过。
……
片山翼离开后,餐厅变得更暗,就像是她将部分光辉一并带走了一样。
故事仍然在继续,或者说,关于杀人幽灵的故事这才真正开始。
长野县的这带地区很相信关于灵魂的说法,不过他们信奉的并不是转世轮回,而是认为人在化为灵体后,就能够随心所欲地前往任何地方、犯下人类不可能做到的杀人案。
这种灵被称为「杀人幽灵」。
尽管与恶灵作祟类似,但死后能否成为恶灵是不确定的。而杀人幽灵则需要死者在死亡时就掌握某个诀窍。
这个小窍门能让他们在死后必定成为灵,并保留为人时的记忆与神智。可以说除了成为灵体外,与生前没有任何区别。
讲故事的学生说,山上那个年轻人就是用那种神秘方法自杀的。
年轻人姓石井,是某家地方金融机构的高层。多年前他并非孤身前往这家旅馆,而是打算和未婚妻一起在这里举办场同学会。
“石井先生的未婚妻也是他的同班同学,当时他们说是先来这里预定好席面、其他人过几天再来。看起来很甜蜜对吧?后来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讲故事的人嘴角浮现出冷笑。
在泡沫经济没崩盘前,年纪轻轻就任地方银行高层的石井先生可以称一句「年轻有为」。但不巧的是,在他和未婚妻抵达这所旅馆的时间点上,泡沫已然破裂。
不光股价和地价狂跌,还有无数企业银行接连倒闭。那一年光自杀的人数就超过了三万。
石井原本可以被归在这三万人中。
事后调查发现,石井为了投资股票不光挪用公款,还在地下钱庄欠下了大笔债务。他没在股市高歌猛进时及时收手,最后落得连房子也被抵押拍卖的地步。
他来到这所温泉旅馆的时候,已经是一无所有、负债累累了。
举办同学会是假的,尽管他的确给所有人都发了请柬,但收到的都是拒绝。即使是以前受过石井帮助的同窗,在听说他的情况后也不愿意白跑一趟。
而未婚妻更是已经和他分手,在旅行结束后就要各奔东西。
在这样走投无路的境地中,石井自杀了。
他的未婚妻在临行前一天、也就是那个雨夜,被人发现死在了房间里。
房间是反锁的密室,女人手里握着钥匙死在房间正中央,周围没有任何其他人接近的痕迹。
警方无论怎么调查也找不到线索,最后居然以自杀草草结案。
谁都知道不是自杀,因为人是没办法从背后对自己连开三枪还不发出声音的。
真正将杀人幽灵坐实的,是一年后的冬天,石井的一个同学出差经过这里,第二天却被人发现以同样的方式死在了房间里。
此后几年,仿佛诅咒般,石井的同学由于种种原因在冬天来到这附近,然后又以同样的方式死去。
“啊!你这孩子怎么又在胡说八道!”
学生正讲到兴头上时,被人粗暴地打断了。
“不是都说了别再讲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吗?”女招待迅速将托盘上的菜品放到桌上,一手揪着学生的耳朵边安抚其他真的已经被吓到的人:“别放在心上,这孩子是乱说的。”
这话立刻招致不满的抗议。
“我哪有!不是每年这时候都会有刑警过来调查吗?而且爸爸前两天还给那个毛利小五郎发了招待券!”
“那是请毛利先生来做宣传!”
“请专门侦破杀人案的侦探来宣传温泉旅馆?”
老板娘无言以对,只得强硬道:“大人的事情你少管!刚刚看见你房间乱糟糟得不像样子,你去给我收拾干净!”
“我还没吃完!”
“你什么时候收拾好了,什么时候再继续吃。”
学生满脸不甘地被驱离了现场。他剩下的同伴见势不好,也纷纷赶快吃完后告辞离开了。
“唉,真是不像样子,让你看笑话了。”
老板娘是对着片山翼说的。明明就见过这短短几面,她似乎对片山翼格外中意。
“请不要介意。”
片山翼的回应很得体,她的彬彬有礼却好像让老板娘想起了更多,再次重重叹了口气。
“唉,如果拓真还在的话,我们也不至于……”
正常人这时候免不了问一句「拓真是谁」,片山翼却微微低了低头,说:“请节哀。”
老板娘很受用她的宽慰,对她笑了笑,收拾好碗筷离开了。
她认识那个叫「拓真」的人?、
这个想法刚从松田阵平心里冒出来,就有人抢在他前头开口了:
“片山小姐是认识那位名叫「拓真」的先生吗?”
说话的人是贝尔摩德,他的脸上带有几分探究之色。
松田阵平在心里骂了一声。
片山翼之所以能够在与组织交锋中占据优势,一部分也是源于她无把柄可抓的社会关系。
她有着完整的过往履历,但几乎无法从中找到仍然存在的人,亲人朋友、师长朋友不是不知所踪就是死亡。在国外老家的地址也是早就无人居住的废墟。
比较鲜活的人,只有她那个多年前死去的「姐姐」。
但组织知道她是杀不死的,那个和她同名姓、长得也一模一样的「姐姐」估计是她为了合理复活捏造的假身份。
而这个「拓真」……如果她认识这家旅店的人,顺着查下去说不定能抓住点什么。
贝尔摩德和松田阵平的思路完全一样,只是所期望的截然不同。
片山翼脸上还是惯常的神情,她把食物咽下去,然后不紧不慢地说:“谈不上认识。是我把他的尸体推进停尸间的。我之前在医院做过杂工,这你知道吧,贝尔摩德小姐?”
小姐?
松田阵平忍不住又打量了一眼坐在角落里的青年。
“……您果然如传闻中所言。”
些微的停顿后,「青年」微微笑起来,「他」将手伸到下颌处。
像是缓缓撕下一层皮般,那张平平无奇的青年面孔连同黑色短发被一齐揭了下来,金色长发倾泻而下,露出一张美艳的女人面孔。
美国知名影星克丽丝·温亚德。
不,考虑到片山翼的情况,说不定她同时也是莎朗·温亚德,克丽丝名义上的母亲。
第57章
女影星克丽丝和她过世的母亲长得一样。
松田阵平会发现这点纯属偶然。他平时不怎么关注电影领域, 只是在听说了「无穷无尽道格拉斯」的传说后,他不自觉关注起了与亲人长相相似的现象。
艺人圈里有关相貌的帖子是最多的,类似于「哪些星二代完美继承了父母的好基因」这种, 女星克丽丝总排在榜首。
跟其他只有眼睛眉毛相似的星二代不一样,克丽丝和她母亲长相的相似度, 就像片山翼和她的「姐姐」,简直是同一个人。
不过克丽丝的母亲莎朗是老年才去世,与长相从不改变的片山翼不同, 莎朗的老年照片能在网上轻易搜到。
松田阵平曾对萩原说起过这件事,当时萩原略加思索,认为两种说法都可能成立。
“如果她们只是普通母女,那些异常都能找到理由解释。就像「找不到她们同时露面的影像资料」这点、莎朗和克丽丝断绝了母女关系,十年没见过面。但如果是第二种嘛……”
当时萩原研二说到这里, 胸有成竹地笑起来:“小阵平是顾虑莎朗留有老年的照片对吧?”
在松田阵平点头后,萩原双手抱肩,得意地闭目点头好像一切尽在掌握:“我就猜到小阵平对这个不了解……别瞪我啊、是化妆啦!”
“化妆技术足够精妙的话, 不管是做出伤口还是变成老人都不在话下,再加上演技、莎朗或许就是用这种方法扮成老人假死后, 再以自己女儿的身份生活……不过说到底这都是猜测, 我们情报严重不足嘛。”
三年前松田真正加入教会的时候, 萩原研二的化妆技术就已经很好了。
契机是他的兼职。
因为即使是店里的业绩No.1, 接待客人时也是需要喝酒聊天的, 不可能一直戴着口罩。
萩原从那时候开始试着用化妆品来改变长相,再加上牛郎店的打光, 足够骗过大部分人了, 只是对上曾经朝夕相处熟人还是容易被认出来。
萩原对这项新技术也很热衷,买了不少东西研究。只不过当年不像现在有那么多网络美妆教程可看, 萩原研二的美妆之路逐渐走偏。
等松田阵平殉职的时候,他已经能在脸上完美画出第二张脸了——跟原本长相毫不相干的那种。
说是化妆,但感觉根本就是易容。
当年松田阵平就是这样伪装成了米花医院的那个病患,将纳塔丽娅·龙骗进了陷阱里。
松田阵平脑海中闪过病房洁白的被褥枕头、果篮和床头贴着的病患姓名。
……等一下。
那名病人的名字好像是——
“是的,他就是拓真。”
晚餐结束后的房间里,面对提出疑问的松田,片山翼颇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你竟然还能想起来,真是了不起。”
有一点线索后,就能抽丝剥茧想起更多。
比如说那名叫拓真的病患有着极其少见的姓氏,而这家旅店的老板恰巧与他姓氏相同。
这么一看,拓真极有可能是刚才故事中提到的「哥哥」。
但松田记得当时萩原给他画上去的那张脸,分明是个头发白了大半、看上去马上要入土的憔悴老者。
如果他真是这家店老板的长子,十多年前才刚上初中的话,那么松田装扮成他的时候,他的年龄顶多在20岁左右,怎么会是那副样子?
“因为【饥饿】、【病痛】、【伤口】和【衰老】。”片山翼像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接着说:“还记得吗,天命之人并不遵循常规的生老病死。”
不管契机为何,看来拓真在那个雨夜开启了自己的道路(是【灯】或【秘史】的可能性很高),而后离家去了东京。
那之后经过了差不多七年,他失败了。
片山翼将他的尸身推进停尸间,又利用他的名字骗倒了龙博士。
当时谁也没发觉这件事。
“……”
松田阵平看着片山翼。
不光是他,连坐在桌子对面一直埋头苦读的一之濑也停下了翻书的动作,目光复杂地看着片山翼。
密教的书籍里充斥着各种献祭与死亡,但那些看起来就像中世纪判处对女巫的火刑一样,是距离现代社会非常遥远的事情。
从他们加入教团以来,片山翼要求他们做的最多的两件事就是探险和读书。尽管中间会夹杂些不法请求,但只要最终目的能够达到、她也不会过问究竟是用什么方式做到的。
换句话说,片山翼和密教给人的感觉很危险,但几乎没有刺伤过人。
现在得知密教研究原来真的会死人,甚至已经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死了一个了,多少会对人造成冲击。
片山翼平静地回望他们,看不出任何破绽。
“……”松田阵平看看一之濑摊开在桌面上的那本大部头,心里不知道怎么回事冒出种奇怪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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