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的结合使得她能汲取到清水镜的情感,巨大的悲伤交织着愤怒几乎快要把她的理智吞噬。
清水卷很快意识到, 这并不是已经变成咒灵的姐姐自身所产生的情绪, 她在和这个时空中仍旧是咒术师的姐姐共鸣。
猩红的血液从清水镜的口鼻和眼角渗出, 她伏在五条悟的身上, 散开的长发像一朵绽放的黑色花朵。
她的掌心鲜血尤热, 结印时黏腻温暖的触感沿着双臂向躯体漫延。闭合的空间拔地而起, 大红的芍药花围绕着她和五条悟接续绽放。
满目一色的娇蕊迅速扎根, 清水镜仰头:“领域展开,伊甸之园。”
带着尖刺的藤蔓缠绕着五条悟的双腿蜿蜒而上,那些尖锐的刺尖变得无比柔软。和煦的柔光包裹着五条悟, 从他的双脚开始向上攀登。
但这个进程被打断了, 霜雪之中颤动的生机如涟漪一般在身体内扩散, 五条悟睁开了眼。
这一瞬间的咒力激荡引发了无数时空的连锁反应,千丝万缕的因果线在此刻被重新织缠。
远处的天光格外绚烂, 眼前的咒灵嘶吼着试图吞噬他。
伏黑甚尔能够感觉出来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咒灵在刚刚突然得到了加强,透过细纱般的雾气,他看清了那张属于清水镜的脸。
涣散的双瞳重新聚焦蓝光渐渐退却,深红覆盖了原有的色泽。她好像刚刚才认出他来, 唇角拉出一串意味深长地笑:“好久不见啊,伏黑甚尔。”
这句话像是有什么魔力, 打破了这个僵持的局面。四下寂静,她的话音刚落下那个一直保持着沉默的袈裟夏油杰就忽然笑了起来。
看来计划很顺利。
他无视了从他出现之后就一直相当戒备的另一个自己,径自插进了伏黑甚尔和咒灵清水镜之间:“伏黑先生, 我劝你还是现在就走好一些。”
伏黑甚尔没有反驳,危险的警报不断在他的脑海里拉响, 直觉告诉他此地不宜久留他最好现在就走。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咒灵形态的清水镜,放弃了触手可得的星浆体,转身离开。
杀了那位六眼,今日的收获倒也不算太赖。
穿着袈裟的夏油杰没有再看伏黑甚尔,他的手穿过雾气停在咒灵清水镜的脸侧,肌肤相贴的前一秒掌心的触感还未开始就消失不见。
他的对面只剩下了空气,咒灵清水镜回到了可以沉睡的地方。如他所料,她神智清醒后对他的态度是一眼都不愿意再看。
“是你把小镜变成了咒灵?”
虽然是问句,但语气却相当笃定。夏油杰在看见另一个穿着袈裟的自己时,他所有的疑惑就已经迎刃而解。
在自己的注视下,他点头承认。
怪不得咒灵清水镜对他表现出亲昵的态度,怪不得清水卷来之后说她认错人了。他甚至能隐约感知到咒灵清水镜的存在,只因为她的主人正是另一个自己。
夏油杰的喉咙干涩,胃部如有一团火。
两个人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容给夏油杰一种照镜子的错觉。他眼中跃动的紫色比自己要更热烈。
是另一个自己诅咒了小镜,他把咒灵体下的她吞吃入腹。吞咽的动作结束后,他们实现了物理意义上的永远共存。
在另一个时空,夏油杰会和清水镜永远在一起。
那么,他们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夏油杰忽然想到,那天在巷子里清水镜告诉他的话,她说她看到了自己被他杀死时的样子。
在他筹谋着借她濒死的幻觉拉近彼此的距离时,清水镜却在别扭地对他敞开心扉。她说的全都是实话,那并不是她濒死前的臆想,而是切实发生的未来。
她真的被自己杀了。
夏油杰低头去看自己的手,已经消失了一段时间的幻觉再度出现,他觉得自己的手上沾满了清水镜的血。
趁着他怔愣的时刻,从角落里闪出的清水卷打晕了一旁的天内理子。她抱着昏倒的天内理子,朝着薨星宫外走去。
在她踏出大门之前,清水卷有些担忧地转头看了一眼僵持在原地的两个夏油杰。
大概因为是自己,所以更能体会自己的心情。他抚平了袈裟上的褶皱,打断了对方无声的崩溃:“这是当时唯一留下她的办法,不然她很快就会彻底死掉。”
记忆里清水镜死去的那天下了一场雨,那种潮湿的感觉伴随了他的一生。
他叙述时格外平静,丝毫没有管站在对面的年轻的自己能不能接受:“清水家的血脉与其说是一种天赋的载体,不如说是是一种不定时的诅咒。”
“你有没有想过,清水家有那么强的术式为什么不仅没有成为御三家之一还没落至此?”
说清水镜的术式是能和六眼媲美的术式绝不是夸张。
如果说六眼是类神的存在,那么清水家的‘由心构法’就是可以造神的存在。
一切有概念的东西都可以被构造。那么,物品是有概念的,人类是有概念的,世界也是有概念的。
掌握这个术式的人越强,能构造的东西就越强。如果掌握了六眼的精准概念,那么就连六眼也是可以被构造的。
“清水一脉很少有人能觉醒这种术式,即便是觉醒了,也都只在历史的长河里短暂地闪烁了一下便迅速堙灭了。”
和天与咒缚类似,每一次庞大的构建都会付出相应的代价。清水家得到传承的后人,无一例外地短寿。
“虽然觉醒这种术式的概率很低,但还是很容易被忌惮。”
刺杀、意外,天灾人祸接踵而至。哪怕只是一个婴儿,但若有觉醒的可能便不会被容忍。
“五条家的家主下了一盘大棋,他把觉醒这种天赋的可能引入了五条家。”
清水镜是‘由心构法’拥有者,五条悟是六眼的主人,他们结合之后的后代,是有可能同时觉醒这两种术式的。
但即便是有五条家在,咒术界也绝不能容忍第二个清水家的人。所以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清水家的女儿,只能活一个。
清水镜显然并不能接受这点,她不断地回到过去,不断地利用自己的能力去救自己的妹妹,不断地消耗自己。
夏油杰抬手,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袈裟滑动,露出了袖口下只剩一截白骨的手臂。他抬眸,视线落到了对面自己的脸上:“快要没时间了,我们长话短说吧。”
“不要让小镜再次回到过去,赶在她放弃现实之前,找到清水卷。”
袈裟从袍角的边缘开始消散,萤火一般的光点从他空荡荡的脚下散开。
一直没有露面的咒灵清水镜在他的身后出现。这个世界的清水镜展开了领域,命运的细线被扯动,相应地她的能力也得到了提升。
咒灵清水镜拥有了自己的思想。
作为没有思想的咒灵时所经历的一切都清晰地展现在她的脑海里,她还记得死前她闭上眼睛时,有温热的液体落在她的脸颊上。
死亡不是陷入黑暗,死亡是恍然大悟。
随着夏油杰的袈裟开始褪色,她的身影也越来越淡。
“我已经做完了后半部分,前半部分就交给你了。”夏油杰最后看了自己一眼,他转过身,在身体已经消散到腰际时转身抱住了清水镜。
清水镜回抱了他,她的双臂攀上了夏油杰肩头的袈裟。在回到原位之前,她的眼睛看向了另一个年轻一些的他:“夏油杰,什么都不肯说的话,是会被抛下的哦。”
他们就这样相拥着,彻底消失在这片空旷的空间里。
夏油杰揉了一把自己的发顶,有些苦恼地朝外走去。
这家伙说了一些意义不明的话,就这样消失了。但他所谓的他已经做完了后半截,需要他来做前面的部分又是什么意思呢?
最后的那个拥抱。
所以,在未来,小镜是有可能喜欢他的吗?
还有,在小镜放弃现实之前究竟是什么时间?
“别露出那种迷茫的表情,让人看了想到不好的回忆。我会帮你,但你不要拖后腿。”清水卷的声音插进来的有些突兀,她双臂叠交抱在胸前,靠在不远处的墙壁上看着他。
夏油杰有一丝错愕,另一个自己和咒灵清水镜全都消失了,但是她却留在了这里吗?
看穿了他的疑惑,清水卷简单地做了解释:“因为我是未知数,是不确定的存在因素,所以可以在其他世界停留地更久一些。”
她看时间的样子和那个穿着袈裟的夏油杰一样,像是数着每一分每一秒而过,容不下任何的差错。
“我的状态并不稳定,随时可能消失,也随时可能受到这个世界清水卷的影响。”她拨动表盘上的指针,抬头看向夏油杰,“你可能要多花些心思防着我。”
她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蓝色的眼瞳散开,碧空的色泽迅速占据了整个眼眶把眼白也全都填满。
那张和清水镜七分相似的脸上杀意浓到快要溢出来,清水卷摁着自己的额心,竭力克制自己胸腔里突然开始翻涌的恶意:“因为我真的,很想杀了你和五条悟。”
从来到这个世界起,她就难以左右自己的情绪。那些恨和怨突然破土而出,在她的心脏里生长。
清水卷知道,这是活在这个世界的自己的感情。
不论她身在何方,她都真真切切地恨着五条悟和夏油杰。
“啊呀,看来镜的妹妹性格不大好呢。”
大门被人暴力破开,五条悟抱着怀中晕厥的清水镜站在门口。雪白的头发染上了些脏污,他半张脸上都是血。
虽然外表看起来似乎有些狼狈,但是五条悟却神采飞扬。
清水卷皱眉,这家伙看起来一副重获新生的模样,但是姐姐却陷入了晕厥。
不是展开了领域吗,为什么会这样。
注意到了夏油杰和清水卷都看着他怀中的清水镜,五条悟收紧了双臂。顺着他的力道,失去意识的清水镜侧头朝着他的胸膛靠去。
五条悟放低了声音:“安静一些哦,小镜很累。”
清水卷收回了视线,这个世界的五条悟还是安全的,姐姐留在他的身边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是留给她去扭转未来的时间不多了,教主交代的事情有点多,她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先做哪个。
最近这个世界的清水卷对她的影响越来越强烈了。
她别过脸,不再看被五条悟抱在怀里的姐姐。
“姐姐给你们制作的那些假人还在吗?”清水卷转向夏油杰,因为按耐不下的烦躁情绪,她不知觉地加快了自己的语速,“现在有两件事,我们必须快点办成。”
“第一,找到伏黑甚尔。”
“第二,马上让我姐姐和五条悟订婚。”
听到第二点,夏油杰的表情有些微妙:“你真的是未来的我留下来给我帮忙的吗?”
怎么觉得更像是悟派来的?
五条悟露出一个笑容,他冲着清水卷挑眉:“妹妹酱很有眼光嘛。”
真是幼稚的两个人,清水卷有点头疼。
总觉得那件事发生的时候,他们两个都会崩溃呢。
第34章 我开动了
清水镜做了个叫人不怎么愉悦的梦。
天色渐暗, 昏黑从远处压下来,将明亮的天光缓缓吞噬。
她站在檐下,不自觉地往前走了两步。但也只走了这两步, 她便再也往前迈步不了了。
有什么东西紧紧地勒住了她的脚踝, 若不是她扶住了屋檐下的柱子怕是会直接被这道阻力拽倒在地。
清水镜低头, 提起裙摆看了一眼。柔软的银色衣料下压着纤细白皙的腿, 她的脚踝上赫然圈着一只金环。
只是试探着往前迈了一步, 这金环便立即缩紧了。一条细细的线从金环上延伸了出去, 若隐若现地在她身后晃荡。
清水镜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她被人锁在了这里。那条细线的另一端一直延伸到了房间之内,她站的位置已经是这条线能容忍的最远的距离。
透明的细线绷紧,金环在她腻白的脚踝上留下了深深的勒痕。深红的印子圈着她的皮肤, 稍微有些痛。
她想解开这只金环, 但指尖刚刚触上冰凉的环面, 就有人拽着她的腕子扯开了她的手。
26/44 首页 上一页 24 25 26 27 28 2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