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很好,放松,先生。首先你得明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代行其意……你得想办法去找一只猫——”她看向赛琳娜,对方立刻接话:“嗯……黑色的短毛猫,眼睛是绿色的,尾巴尖是白色。”
“好的——你听到了,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不是我需要,是祂需要。”佩斯利神秘地指了指天上,“或者,你去找一只黑色的兔子,体型很小——全都要活的,随便哪个都行,明白我的意思吗?”
混混又点了点头。佩斯利把枪往他的喉咙里送了一小段距离:“你看上去不太热切啊……”她迅速抠动扳机,枪管里的弹簧发出清脆的声响。这是一发空枪,但威慑力比真的开枪还大,混混立刻开始疯狂点头,泪水顺着他的动作流下来。
佩斯利冷淡地看着他:“这样才对……如果你找到了,知道要去哪里通知我吗?”
又是一阵殷切的点头。佩斯利又开了一枪:“我没说你怎么知道?糊弄我?”
倒霉的男人又哽咽着摇头,朝佩斯利露出祈求的眼神,仿佛自己才是被抢劫的受害者。佩斯利揉了揉他的脑袋:“去找犯罪巷的丁丁,或者他的另外三个小伙伴,他们是替教会工作的*。接下来会有点疼,但是你不会失忆的——记住我的话,好吗?”
对方正要继续点头,佩斯利已经抽出枪,在他头顶猛磕一下,混混立刻陷入了平静的昏迷。佩斯利把枪扔掉,顺手丢下刚刚卸下来的子弹,然后瞥了眼不远处的赛琳娜:“……怎么?我不能光指望你和猫说话吧?”
赛琳娜耸肩:“我也听说过至尊蝙蝠侠,还以为那是个宗教教会之类的东西呢。”
“那的确是个教会。”
“是吗?不是风头正盛的新型犯罪集团?”
佩斯利看着那个在睡梦中也一脸畏惧的男人,义正言辞地反驳道:“我们的教会不排斥暴力——那也是引人向上的一种手段。”
“哇……”赛琳娜突然好奇起来,她压低声音:“这真的很蝙蝠侠……所以你们真的,嗯……把他当成神信仰?”
佩斯利暂时无心传教。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可怜的兔子被小型食肉动物分食的悲惨场面:“在讨论这个之前,我们能先把猫找到吗?”
“好吧……我们已经找遍了。如果本杰明先生不在这些地方,那它可能会在达拉斯家。她养了很多猫,就是住得离这里有点远。”赛琳娜气定神闲地微笑,“我们去看看?”
“……”佩斯利又一次产生了某种被戏弄的感觉。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已经在心中决定,将爱撒娇和喜欢吃猫砂的毛毛永远留在这人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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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拉斯住在一个非常隐蔽,非常的偏僻的半地下室式的房子里。四周被逼仄的巷道和老旧的公寓楼环绕着,整片贫穷的土地似乎一直在等待着某个地产开放商光顾,保留着一种原始朴素,随时可以实施拆迁的风格。
赛琳娜轻车熟路地从门口一个碎掉的花盆底下拿出房门钥匙。达拉斯家的门一打开,佩斯利顿时觉得脊背发凉。
这个房间里都是猫,粗略地看过去大概有一百只。它们有的盘踞在高处打盹,有的则在房子里互相追逐打闹。窗帘和地毯都被撕成了一条一条的,到处都是散落的猫粮,任何高出地面的东西上都长满了猫。佩斯利只吸了一口气,就感觉到好几根猫毛迫不及待地飘进了呼吸道。
赛琳娜灵巧地绕过猫的围攻,回头看到佩斯利僵硬的表情,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看来你真的不喜欢猫。”
佩斯利觉得眼睛有点痛:“……哪怕再喜欢猫,这地方的猫的含量也太多了吧?”
“达拉斯就是这样。她看见需要帮助的流浪猫就会拣回家,最后把自己捡破产了。”
达拉斯就坐在壁炉旁边的一把椅子上。她看上去大概七十岁,一头银发,脑袋耷拉着,身上裹着一条红色和橙色相间的针织披肩——这东西竟然没被她膝盖上的那群猫扯成碎片。赛琳娜走到达拉斯身边,拍了拍老人家的肩膀,对佩斯利说道:“你得走近点儿,达拉斯的耳朵和眼睛都不太好。”
佩斯利蹚过猫的河流,默默走到两人身边。她看见达拉斯的脚边有一堆被扯得乱七八糟的毛线,达拉斯本人则像睡着了似的一动不动。佩斯利突然想起曾经听说过的案件,一个家伙被自己养的猫吃掉了半边身子,最后却被发现那是凶手毁尸灭迹的手段。猫是非常完美的猎手,它们会把骨头上残留的肉舔得干干净净……
“晚上好,达拉斯。”赛琳娜俯下身,用和猫说话时一样的语气问道:“本杰明先生今天来你这儿了吗?”
佩斯利十分怀疑这位老人能不能记住自己养的宠物的数量。达拉斯动了动枯瘦的手指,大概正从睡梦中缓缓醒来。佩斯利觉得身边这群猫传递过来的“潜意识层次”的能量有点太强了,现在她的感觉大概就是掉进了一个装满毛毛虫的大箱子里,这让佩斯利第一次开始羡慕堂吉诃德有一双可以到处乱飞的翅膀。
达拉斯缓缓抬起手臂。下一刻,佩斯利终于明白为什么赛琳娜要带着她在外面拖延时间了——随着一声凄厉的猫的叫喊,佩斯利脚下那个破破烂烂的地毯周围升腾起张牙舞爪的火焰。她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复杂的紫色法阵,正像玫瑰花的花瓣一样缓缓展开。佩斯利周围的空气凝滞一瞬,她被猝不及防地关在这块小小的空间里——这算是好事,因为猫的压迫感伴随着猫毛也同时消失了。
但佩斯利还是站在原地,有些沮丧地看着赛琳娜:“……你认真的?只是一只兔子而已……”
赛琳娜面色紧张。她的确像猫一样敏感,很明显地意识到佩斯利带来的威胁并未散去。
达拉斯从摇椅上站起来,像所有影视剧里演过的那一类德高望重的法师一样振臂呼喊:“告诉我,你为何而来!”
“……”
佩斯利冷漠地看着对方,然后扶着腰慢慢坐了下去。在两道灼热的视线中,她试着把腿盘起来,但不太舒服,最后只能弯腰抱起膝盖,创造了一种别扭的姿势:“抱歉,我的腰有点疼……能把那个抱枕递给我吗?传送给我也行,随便你。”
这显然不是达拉斯想要的回答。她扭头看向赛琳娜,对方则像应激的猫一样缓缓后退。
达拉斯的披肩滑落下去。就像舞台揭开帷幕,原本那个身型佝偻的老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高挑的年轻女性,穿着修身的天鹅绒长裙,柔软的黑色卷发垂落在肩膀上。神秘的法师认真打量着佩斯利:“看来催眠不起作用……但是我的确困住你了。”
佩斯利疲倦地揉了揉眼睛:“好吧,慢慢来……我要求和平的谈话。如果你不愿意,我会让毛毛从赛琳娜·凯尔的胃里钻出来——猜猜是哪只毛毛?”
“等一下!”赛琳娜有些愤愤不平,“这本来就和我没什么关系,我只是为了自保!你们魔法界的事情就用魔法解决,而不是拿我这个普通人开刀!”
“首先,赛琳娜,我需要再次声明——我不是魔法界的人。其次,我说了很多遍了……只是一只该死的兔子!你干嘛要绕这么多弯?如果你知道什么,告诉我不就行了?你对付我的方式就是折磨我的腰椎间盘吗?我绝不接受成为你们的俘虏,除非把抱枕给我。”
“是我让她这么干的。”法师优雅地抬手,抱枕从佩斯利的头顶落了下来,“我的名字是扎坦娜。或许你听说过。”
佩斯利把枕头垫在腰后:“不,完全没有。”
“……你还真不是魔法界的人。”扎坦娜扬起眉毛,“你为什么要找那只兔子?”
“因为,那是我的兔子。目前为止我养着他,所以必须掌握他的去向。”
法师的眼神有些古怪:“有一个人类的灵魂住在里面,你知道吗?”
佩斯利对兔子所有权的自信突然降低了一点:“……你能看出来?”
扎坦娜叹了口气:“这几天,我一直在找一个叫做康斯坦丁的男人。”
佩斯利根本没听说过这人,但她决定安静地听她说下去。
“根据可靠的消息,那家伙前几天又惹毛某个东西,遭到了对方的诅咒……我花了很长时间才得知诅咒的内容,他被变成了非人类生物——比如一只拥有人类灵魂的兔子。”
“……”佩斯利缓缓眯起眼睛。
扎坦娜突然蹲下身,对佩斯利露出某种欣赏的眼神:“我知道,康斯坦丁是这个世界上最讨人厌的混蛋。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把他变成更悲惨的生物,比如草履虫。但是我现在需要的他的力量。所以,你能把他变回去吗?我偷走了他,但是没办法让他恢复。我们两个的力量的确属于不同的体系……你让他转化得很彻底。”
看见佩斯利欲言又止的神情,扎坦娜又补充道:“作为交换,你可以拿走他的一条腿或者一个肾。无所谓。但是他得继续做人——或许等这阵子过去了,我再把他还给你,然后你可以考虑一下我刚才那个草履虫的提议。”
佩斯利突然对这个叫康斯坦丁的男人产生了浓烈的好奇心。但她现在只能爱莫能助地摇摇头:“但是你搞错了一件事,那只兔子并不是康斯坦丁。”
“……你的意思是这个世界上碰巧有两个人类在非自愿的情况下转化成了其他种族?”
“看上去是这样的。”
“那你的兔子是谁变的?”
“一个倒霉的好心人,之前住在纽约。你没有发现兔子的眼睛看不见东西吗?康斯坦丁也是盲人?”
扎坦娜疑虑重重地看着她:“……我以为是你把他戳瞎了。”
佩斯利微笑:“女士,你的失望在我看来似乎并不在于自己找错了人。”
“我还以为终于有人帮我干这件好事了……”扎坦娜自言自语着站起来——她看上去真的很失望。
佩斯利又调整了一下坐姿:“所以,是你变成了一只猫,然后从我家偷走了兔子?”
“猫是魔法的代表。本杰明先生是我的使魔,也是赛琳娜的朋友。它做事一般不会留下可以追踪的痕迹……”扎坦娜隔着法阵与佩斯利对视:“如果你不愿意透露师承,可以告诉我你的真名吗?这不是请求——告诉我名字,我就放你出来。”
佩斯利抬起脑袋:“不。你先把兔子还我。”
“回答我的问题。”
“我刚刚那句话也不是请求。”佩斯利轻飘飘地看了一眼赛琳娜,对方一个激灵,迅速说道:“扎坦娜,或许你可以给她看一眼?”
扎坦娜皱眉:“不会有什么毛毛从你肚子里钻出来的。”
佩斯利微笑:“真的吗?”
“就给她看一眼吧!”赛琳娜捂着肚子一阵幻痛。
法师的表情变得有点不自在:“我还不知道你说的是不是实话。而且我真的以为他是康斯坦丁……”
“所以?”
“所以我对他的态度不怎么友善。”
“……天呐!扎坦娜!”佩斯利沉痛地控诉,“那是一只兔子!就这么小,还看不见,一个不注意就踩死了!你们魔法界有人道主义这个说法吗?”
“人道主义在康斯坦丁身上不管用!”
“那又不是康斯坦丁!说到底你干嘛要偷啊!直接跟我说一下又会怎么样?连蝙蝠侠都知道交流!”
“我又不知道那不是康斯坦丁!而且把无辜路人变成兔子算什么人道主义啊!我俩差不多!”
“你们两个够了!”赛琳娜大叫一声,“……扎坦娜,把兔子拿出来。”
扎坦娜深吸一口气,走到壁炉前,弯腰在壁炉里掏出一个黑色的盒子,上面画着繁复的花纹。她把盒子拿到佩斯利面前,当着她的面打开了十道严密的魔法锁,最后揭开盒盖。
里面什么也没有。
“……不可能。”扎坦娜睁大眼睛,“怎么会……连康斯坦丁都不可能逃出去!”
佩斯利看着空盒子,随后闭上眼睛,缓缓躺了下去。她意识到自己找了半天什么也没找到,后悔的情绪达到了巅峰。
“你说得对……”佩斯利虚弱地说道,“这一点也不人道主义。如果下次还要变的话,我会选择草履虫的……”
第76章
警笛声从楼下传来。
佩斯利的窗户还是没来得及补上。街道上的冷风涌进来, 在空旷的房间里制造出冷漠的回声。
青白的火苗从地板的缝隙里钻出,像一丛丛野草。冷色调的光打在墙上。佩斯利站在火焰中,临窗眺望, 等待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来到自己身边。她把那只失而复得的兔子单手举高, 安静地注视对方, 脚下黯淡的火光在她眼底缓缓升腾。四处蔓延的火焰没有温度, 既不会灼烧皮肤也不会烧焦毛发, 只是无声无息地吞噬着每一个角落。
楼下的嘈杂声渐渐远去,火焰也逐渐熄灭, 在地板上留下一层灰色的印记。佩斯利放下兔子, 然后回过头,看着缩在黑暗里的生物, 似乎下定了决心。
“做个交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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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名字做交换后, 佩斯利终于重获自由。
她检查完那个空空如也的魔法盒子, 若有所思地看向扎坦娜:“我以前在哪见过你吗?”
“谁知道呢……”扎坦娜坐回椅子上。她总是喜欢用模棱两可的语句回答问题, 唯独对兔子的失踪耿耿于怀, “他到底是怎么跑的?没人能打开那个盒子, 除了我自己……”
佩斯把盒子放在手边,顺便把缠在小腿上的猫剥下去:“那只兔子独立生存的能力很强,或许是他自己跑的——说真的,我以前好像真的见过你——你去过佛罗里达吗?”
法师这次没有回答她。她张开手,直视前方, 低声说出一串音调诡异的文字, 大概是倒过来念的拉丁语。虚幻的影像出现在她眼中, 她开始重新搜索兔子的去向。佩斯利往她身边走了两步, 众多猫更加热情地围了上来,比起和佩斯利亲近, 更像是在阻止她靠近正在施法的扎坦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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